第21章

“爺爺。”葉汝音走進葉鎮英院子裏就被他滿院的花草給驚着了，什麽時候開始爺爺院子裏養這麽多花草植被了。牽牛花牽了一路。

“哎喲，我的寶貝孫女來了？”葉鎮英正躺在躺椅裏頭，悠閑的喝着茶。他退居幕後之後幾乎每日就是與花草相伴，若是葉赫南有處理不了的事情才會來找他，平日裏他大多都在自己這後院之中，頤養天年。

“爺爺。”葉汝音跑過去蹲到葉鎮英身前，“爺爺，你要為姐姐做主。”

“哈哈哈。又有什麽事情讓我的乖孫女來打抱不平了？”葉鎮英太了解自己這個小孫女了，遇到不公正對待的事情心裏頭就不舒坦，可是性子太急躁，情緒都挂在臉上，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主。

“爹娘将給大姐姐準備的嫁妝都給了二姐姐，爺爺你說，哪裏有這樣的道理？就算是二姐姐急着嫁人，也不能将大姐姐精心給自己準備的禮服給她吧。”葉汝音氣鼓鼓的将父母的偏心不公平道了個遍，惹得葉鎮英哭笑不得。

“那你大姐姐怎麽說？”葉鎮英捋着胡子，笑着問她。

“大姐姐還能怎麽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天塌下來臉上都不會有什麽表情。再難過你又能從她口裏聽到誰的不是？”若不是大姐姐如此退讓委屈，不争不搶，她也不會這麽操心着她的事情。就因為她總是忍讓，才會讓葉汝音覺得葉汝雪有多麽的得寸進尺。

“既然你大姐都沒說什麽，這事兒啊，你就別摻和了。”葉鎮英拿手中的書敲了敲她的頭，“商家急着要娶，這頭也急着要嫁，回頭再給真兒補一份一樣的嫁妝，也不是難事。”

“不是難事？”葉汝音蹭的站起來，她這次就是要據理力争到底，“那千年難遇的夜明珠，從前皇帝爺賞賜的金玉良緣珠寶釵，那是能補的？”

葉汝音不依不饒，不等爺爺說話，又接着說，“還有那些姐姐們最愛看的書籍，那些孤本，大姐姐親手繪制的禮服，上等的孔雀羽絲線，哪一樣不是天下罕見的絕品？大姐姐才是爹娘的大女兒，咱們家最應該風風光光嫁出去的人，幹什麽就拱手給了二姐姐，還沒經過大姐同意，說給就給了！”

“阿音！”葉鎮英聽明白了，弓着身子咳嗽了兩聲，呵斥住了葉汝音，“這話在我這裏說說就罷了！可不能去你爹娘那兒說這番話，你這是仗着自己有理拿刀子剜你爹娘的心啊！”

葉鎮英知道葉汝真并不會在意這些東西，葉汝音也不是真的在乎這些所謂的孤本絕品，她們在意的是尊重二字。可是父母畢竟是長輩，這些物什說到底是葉家的，不是哪一個人的。父母想要給哪個女兒，那是他們的意願，做兒女的也只能是尊重！

“爺爺也覺得我有理？”葉汝音看着爺爺，她心疼姐姐，知道自己鬧這一通也不見得能達到什麽效果，挽回任何局面，可是如今爺爺也是能站在自己這邊的，她不是在無理取鬧。

“阿音，有很多的事情，除了理，咱還得講究一個情字。”葉鎮英嘆了口氣，拍了拍身邊的小凳子，讓葉汝音坐下，“情理，情理，不也得先有這個情嗎？”

“父母的愛之于子女，那都是一樣的。誰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都想把最好的給你們。爺爺也是一樣的。要不葉氏這麽多年還屹立不倒，你以為是圖什麽？圖這些個富貴安逸？不，是想給你們一個舒适的生活，一個最好的未來。”葉鎮英說到這裏，有些激動，葉汝音連忙給他倒了杯茶。讓他緩了緩又接着說，“阿音，姊妹之間不必計較得太多。今日你幫了我，明日便是我幫你。誰都會念着對方的情，何況，你們還是親姐妹？東西永遠沒有人重要啊！阿音！”

葉汝音趴在爺爺腿上，天邊的落日餘輝将整個屋檐染成了金色。爺爺的話，像是一個又一個的鼓點敲在她心上。

東西永遠沒有人重要！

她記住了。

從爺爺那兒出來，葉汝音又去了葉汝真屋裏。她其實也已經很累了，可是還是放心不下姐姐。

葉汝真的房裏點了一盞昏暗的油燈，靠窗的案幾上點了香薰，整個屋子裏是清新雅致的昙花香。她偏愛白色的花，院子裏多是昙花，白掌，茉莉，栀子一類的花卉植物。一到春夏開花時，一進園不僅有撲鼻的花香，還滿目都是純淨的白。如同她整個人，純淨淡雅。

就是連熏香，她也偏愛這些清淡的。葉汝雪就常說大姐姐性/情寡淡，沒什麽情趣。

可葉汝音不這麽看，在她看來，大姐姐反而是最懂情意的人。知書達理，通曉人心。這樣的通透的女子，哪個男人不喜歡。若她是男子，便定然是喜歡像大姐姐這樣的。

“姐姐。”她跟春月揮了揮手，自己個兒進了屋，沒讓春月跟着進來伺候。輕手輕腳的走到了床邊，葉汝真沒睡覺，靠在床頭閉着眼睛想事情。

聽到葉汝音的聲音，她才緩緩睜了眼。“阿音，坐吧。”

像是知道她要來，特意等着。

“姐姐可還好？”葉汝音坐到床邊的矮凳上，拉着葉汝真的手問她。手也是涼的，怕是心裏頭更涼。

“我沒事。你去找爺爺了？”葉汝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她最知道這個妹妹了。

“嗯。”葉汝音低下頭，果然是什麽事都瞞不了大姐姐。她還能跟父親母親硬碰硬嗎遇到這樣的大事，她也只能是去搬救兵了。

“頭上還有一瓣牽牛花的花瓣呢。”葉汝真笑着幫她撥弄着頭發，将那花瓣捏在手指中碾磨。

“姐姐，你若是不開心不願意，大可跟娘說。為何要委屈自己？”葉汝音看着姐姐臉上明顯的淚痕，更是覺得憋屈。

“阿音，很多事情，說了也不會改變什麽，何苦要給彼此難堪。何況，那個人是阿娘。我不能傷她的心。“葉汝真垂眸，自小她便知道，她是大小姐，要以身作則的照顧好下面兩個妹妹。她不争不搶，為的是葉家的尊嚴，為的是讓阿娘省心，也為了有那麽一日，能夠在一件事情上做自己的主。她這一生，好像就是為了要嫁給孟洛辰，隐忍委屈，一生只求一人。其他的，也就都無所謂了吧。

“你不願傷她，那她就能傷你。“葉汝音不知道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委曲求全，就沒有其他的法子了嗎？姐姐一直都想着娘，為何娘就不能為姐姐考慮一下呢？

“阿音，世間安得雙全法。很多時候，娘也有自己的無奈和苦衷。我們不能只看到自己的苦，而忘了那些愛我們的人和我們愛的人，他們或許比我們承受得更多。”葉汝真不知道妹妹能不能明白，或許有朝一日，當她也陷在這樣的兩難之中時，方能體會到吧。成長，需要特定的代價。可是……

葉汝真看着葉汝音純真的眼睛，是那麽的澄澈，她的心也是那樣，歡喜便是歡喜的模樣，生氣便是生氣的模樣。不懂掩飾，更不願隐藏。

若真能如此真/性/情的過一生，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我不懂。為什麽同樣是阿娘的女兒，她就不能考慮考慮你。至少，應該先問問你的意見吧？”葉汝音氣的想哭。仿佛那個被剝奪了的人是她。

葉汝真難過的便也是這個。同時，還有對那些自己曾經用心對待的事物的不舍。那是她為自己準備的禮服，一針一線，都藏着她對孟洛辰的感情。如今，卻要眼睜睜看着它穿在他人身上。即便是自己的妹妹，仍是覺得難過。

葉汝音見她不說話，心裏的郁氣更重了。“姐姐，我去跟娘說。““阿音！“葉汝真叫住她，”不必了。回去休息吧。““可是，姐姐……“葉汝音還想勸，被葉汝真打斷了。她咬着唇，心裏的憤恨還是無法消散。為什麽呢，就只能這麽忍了嗎？爺爺說姐妹之間的感情重要，姐姐說要體諒他人，說來說去還是一個情字，可是他們講情，他人又何時顧念過這份情意呢？

她咬着下唇，不情不願的跟葉汝真道別，回了自己的房間。

難不成，真的是自己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