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美雅烤肉◎
鑰匙插孔擰了兩下，葉淮推門進屋，聽到卧室傳來打電話的聲音，居然還沒睡？
陳芸秋嗓門大說話響，想不聽見都難，随便品一下電話內容就知道為什麽沒睡了，葉建湘打來的。
他換了鞋準備回屋，陳芸秋剛好結束戰鬥打開房門，嘴裏罵罵咧咧的，好像還陶醉其中，看到葉淮，她微微一怔，“回來啦。”
“嗯。”葉淮應了一聲往屋裏走。
放下書包歇了一會出來洗漱，陳芸秋已經睡下了。
到廁所簡單地洗了一下，葉淮開始他的大工程——搓手，用肥皂把手指裏裏外外塗滿又沖掉，整整三遍，低頭一看，還有印子。
操！什麽筆水這麽結實，油漆一樣！
暴躁小孩把肥皂扔向鏡子，肥皂帶着泡沫從上面滑下來跌進水池。
“個狗日的龜孫羔子王八犢子傻逼玩意兒！”一邊罵一邊擠沐浴露。
龍頭的水嘩嘩流着，池裏溢滿了泡沫，葉淮搓手的動作逐漸放慢，拇指輕撚着指腹...
“強行牽了...”
一根弦，突地跳了一下。
手裏的泡沫被打出來一個小包，葉淮把它當作滅燈器，伸出手——
滅燈，滅燈，滅燈。
連按三下，又覺得自己過于幼稚放到水下沖掉了，冷水滑過指縫，在水池中間旋轉成圈往下流，水位降到最底，又出現新的積水，葉淮盯着漩渦中心...良久，突地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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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聲将自己驚醒，他關水回屋繼續戰鬥——抄單詞。
葉淮認命地嘆了口氣，帶上耳機開抄，基本沒歇到淩晨一點，浩大的工程才終于進入尾聲。
他揉揉手指，活動活動手腕，抻着胳膊打哈欠，生理淚水迷蒙中瞥到桌面上那支自己用了五六個小時的筆——夏易的筆，拿起來看了看，側邊有一行小字：學霸專用筆。
還好，葉淮舒了口氣，還好不是夏易專用筆，一想到那個“夏易專用章”...害怕。
他笑了一聲，想到今天某人捏着一根筆芯坐在位上抓耳撓腮的樣子，半邊臉上還有他的巴掌印。
葉淮忍不住唇邊上揚，起身在書櫃裏翻一陣，打算給夏易找盒筆。
第二天收英語作業，一人兩三個本子，可謂壯觀，葉淮和楊桦桐陪着夏易一塊抱去了辦公室，回教室時葉淮走在前面，幾個人路過十班門口。
“所以說，千萬別惹螢姐，手都廢了！”楊桦桐說着伸出虛脫的“豬蹄”，拍拍夏易，“易哥，你昨天晚上抄到淩晨幾點？”
“十點就睡了。”夏易說。
“怎麽可能，你抄完了？”楊桦桐難以置信，葉淮也不信，他的字野草連了天，都抄到淩晨一點半。
“抄完了啊～”夏易說。
走廊裏吵吵鬧鬧的，白皓帆出現在十班後門口，一盒黑筆扔向夏易。
夏易伸手接住，“謝了。”
幾根筆還要問白皓帆要，葉淮想着，回頭看白皓帆，可能因為他是全江蘇五分之一未脫貧的人吧。
白皓帆好像感覺到葉淮在看他，突然解釋了一句，“他家店裏拿的。”
“卧槽？”夏易說着上前扒住白皓帆肩膀，“我讓你給我帶筆，你去我家店裏拿？對哦，我怎麽沒想到店裏有？”
白皓帆無奈，看了夏易一眼，轉身進屋了。
夏易回到教室，位洞裏掏出他的神器——三根黑筆膠帶纏在一起，“用這個抄的。”
“卧槽，強！”楊桦桐沖他豎了個拇指。
葉淮把昨天從書櫃翻出來的一盒筆拿出來，總感覺哪裏怪怪的，他家店裏拿的，這句話不是對夏易說的。
盒子繞了一圈又往回放。
“哎同桌，你也帶筆來了。”夏易湊過來，“你帶這麽多幹什麽，用得完嗎？”
“我啃着玩！”葉淮說。
月考結束迎來了第一個周末...
傍晚染血的夕陽透過窗子灑在教室裏，桌桌椅椅都像鋪了層金紗，值日生在打掃衛生，一周的疲憊洗去，即将到來一天的休假，人人都有些懶散。
一組派出間諜一號前去打探敵情，代號CuO。
“明天什麽安排？”楊桦桐繞到李帥旁邊，一只手握着掃帚假模假樣，一只手故作随意地搭在他肩上。
“在家打游戲。”李帥看着黑板記作業，手上筆沒停，愣了兩秒，又補充道，“陪我妹妹，森林冰火人。”
呦呵～森林冰火人，我還黃金礦工呢～楊桦桐笑了。
“你呢？”李帥問他。
“我？”楊桦桐掃地的步伐越走越遠，“鄰居奶奶家的香蕉收成了。”
“操！”背後傳來李帥的罵聲。
間諜一號CuO拖着掃帚挪向後排，至首長面前站定，首長伸着長腿幾乎越過首長夫人跨向過道，嘴裏的筆帽叼着把兒，口沖天。
夏易轉了一圈筆，停止抖腿，“怎麽說？”
“秦淮溫書。”楊桦桐說。
“fine！”
轉了一圈的筆落回原位繼續寫，剛停兩秒的腿又抖了起來，最後一題收尾，夏易将筆帽拿下扣好，邊收東西邊問：“葉小淮去嗎？”
“嗯。”葉淮說，“別這麽叫我。”
“啊？”夏易裝聾作啞。
東西收拾好，葉淮把書包往後肩上一扔，起身往門口走去。
“明天給你帶早餐！”夏易說。
秉着人道主義精神，葉淮還是叫了葛辰，這個九班的人，吸取上次啃面包的經驗，他一大早就到包子鋪排隊，害葉淮還得在外面等他。
“你真的不吃嗎？”葛辰問他，“在家吃過了？不可能吧。”
葛辰知道陳芸秋，他家的事基本都知道，要說他媽會大早上起來給他做飯？絕對不可能！葉淮自己做飯？那還不如指望陳芸秋。
“我有...”葉淮想了半天措辭，“工作餐。”
葛辰：“？”
直到秦淮門口，葛辰才知道“工作餐”是什麽意思，遠遠就看見夏易熱情似火地在秦淮門口沖他們招手，準确說是——沖他同桌招手。
他笑得一臉燦爛，邀功似的舉舉手中的塑料袋。
“你吃哪個，這有豆沙餅，包子，油條...”葉淮走近，夏易撐着塑料袋數“菜品”，末了拎出一杯豆漿塞到葉淮手裏。
“哎我給你說這豆沙餅我奶奶做的，賊好吃。”夏易說，“剛出來的時候最好吃，現在可能不脆了。”
葉淮笑笑，無奈道：“我不吃豆沙餡的。”
“哇靠，工作餐這麽好！”葛辰說，“易哥，我吃豆沙餡的！”
“你個九班的靠邊兒！”楊桦桐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沖這邊一路狂奔，“易哥，工作餐有我的份吧，大家都是一組的。”
“誰給你們說這是工作餐！”夏易繞了一圈避開他們，感覺到不對勁，挑着眉毛看向葉淮。
“葉小淮！”
身後傳來夏易的聲音，葉淮沒理他，自顧自地進了秦淮，進門後腳步停住，視線抛向上次那個角落。
“都說不是工作餐了，哎別搶！”夏易和楊桦桐兩個人話多的要死，宛若兩只無頭蒼蠅。
“這麽多，你倆也吃不完啊～”
“還有帆子的。”
進門後差點一腦門磕上葉淮後腦勺，夏易伸手緩了一下，扶着葉淮的背，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
簡顏吸了一顆珍珠放到嘴裏嚼嚼，和夏易對視。
不意外。
“呦～森林冰火人～”楊桦桐調侃着走近。
“吼～香蕉收成了～”李帥陰陽怪氣地回他。
一些上周沒見過年級三強聯手授課的這周末紛紛過來蹲點，此刻激動萬分，周圍一片小聲議論。
這讓不是考試周的秦淮罕有地在早上七點之前全部滿座了。
“拼個桌～”夏易把書包拍到簡顏對面，一屁股就坐。
“我同意了嗎？”簡顏翻了個白眼，順着夏易的身形往後瞥了幾眼，細微的動作瞬間被某人捕捉到。
“別瞅了，帆子沒來。”夏易一邊掏卷子一邊說，不忘調侃簡顏一句，“你不會...看上他了吧。”
夏易微微向前探着身子，下一秒被簡顏卷着書暴揍。
女孩微紅着耳朵，口中囫囵地說：“說什麽呢！”
“好好好，女俠饒命！”夏易捂着腦袋往葉淮身上仰，葉淮猛地把豆漿舉高。
“差點灑了。”小孩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夏易轉身，托住杯底往他口邊送了送，不忘對簡顏說，“騙你的，馬上就來。”
幾個人邊吃邊寫，秦淮重回安靜，筆尖在紙面上飛舞，一題結束，夏易點了個點，往前探探身子，“說真的，我可以當紅娘！”
簡顏抿唇，手裏的筆握得使勁，指尖有點泛白。
這時秦淮的門開了，周圍一片唏噓，他們這桌也紛紛回頭。
唯有夏易說得起勁，抻着脖子一臉壞笑，“不對什麽紅娘，我可以當月老，給你們牽紅...”
“啊——”
線字沒說出來，月老的腳就被二組組長踩了個窟窿。
“卧槽！”夏易低頭，恨不得把鞋脫了查看傷勢，“下腳真狠啊～”
白皓帆一身寬大到膝的風衣，身高把衣服撐得剛好，白色的高領毛衣顯得身材挺拔又幹淨，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整個人卻耀眼得過分。
如果用幾個詞來形容白皓帆，那一定是高冷男神，校草學霸，韓劇男主......而夏易，就是一個集“痞帥垮混”于一體的不明生物體。
“腳怎麽了？”白皓帆問，在他旁邊落座。
夏易把早飯丢給他，“剛剛有只豬撂蹄子...”
接着小腿上又挨了一下。
“啊——”
“怎麽買這麽多？”白皓帆擡眼，視線越過夏易落到葉淮那邊，心下了然。
“不小心買多了。”夏易說。
夏易一把摟過他的肩膀往自己身邊扯了扯，“給你介紹個人。”
目光瞟向簡顏，後者露出要殺人的目光。
但他根本不care，“我們班的，年級前三，二組組長，集美貌智慧于一身的大才女——簡小顏，簡顏！當當當當！”
他做了個閃瞎狗眼的不靈不靈手勢，介紹簡顏隆重出場，白皓帆擡眼，一個簡短的對視二人移開視線。
場面一度尴尬，氣氛下至冰點。
葉淮看不下去了，湊過去拉住夏易胳膊，牙縫裏小聲地擠出幾個字，“組長，別說話。”
夏易一臉問號的轉頭看他，葉淮輕拍了下臉蛋，“丢人！”
月考完作業不是很多，當然是針對某些手快腦子快的學霸，下午兩三點，幾個人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
剩下不管寫沒寫完了，秉着“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口號，一二組打算去搓一頓。
順便代表十二班感謝一下白皓帆，而某個九班的，仍堅持着蹭課蹭到底，蹭飯蹭到底的原則。
十三中門口的商業街人潮擁擠，和平街和楊山路交錯縱橫，道路盡頭拐角裏有一家烤肉店，夏易推薦的。
一群人面面相觑，光是站在門口就不敢恭維。
店面不大，門僅能容兩個人并排通過，門簾是廉價的藍色玻璃珠串，門口挂着綠底紅花的燙金自制牌子“美雅烤肉”，還不通電。
從上到下，從裏到外，濃濃的年代感，盡顯一個“土”字。
“這...好吃嗎？”楊桦桐轉頭看向他易哥，一臉嫌棄。
“特別！”夏易沖衆人豎了下拇指，一臉篤定道，“絕！”
然後用胳膊肘搗了下白皓帆，“是不，帆子？”
“嗯。”白皓帆惜字如金。
夏易轉向葉淮，沖他挑挑眉毛又擠不擠不眼兒。
拉開玻璃門，排頭的人撩着藍珠簾，後面跟着依次入內，進屋才發現這個其貌不揚的店居然爆滿，老板娘非常熱情，笑得嘴合不攏，把他們引去後院。
這小破店，還有後院？
夏易扯了扯葉淮，葉淮轉頭，他神秘地指指樓上，葉淮順着看上去。
靠，還有二樓！
直到到後院推門進屋。
靠，還有包間！
一排人落座，白皓帆先進去了，夏易緊跟在後面，突然腳步一停，葉淮在後面也跟着一停。
夏易轉頭沖簡顏擠眉弄眼，簡顏又是揮拳又是威脅，最後沒拗過他，坐到了兩人中間。
椅子一動，夏易往葉淮那邊挪了挪，又一動，又挪了一下。
“我告訴你！”簡顏轉頭瞪着夏易，“小心，說話。”
“好嘞～”夏易答應着，又往葉淮旁邊挪了挪，葉淮煩躁地跟着動椅子，擰着眉轉頭，“你想上.我身上？”
“什麽？我想上.你...”夏易順着他的話重複。
葉淮瞪着他，一臉不可描述。
“身上。”夏易續上自己的話。
一樣的話被他一斷句又抑揚頓挫地講出來瞬間變了味道。
看到葉淮越發不善的面容，夏易沒忍住“撲哧”一聲，低頭扯着葉淮胳膊，“開玩笑，開玩笑。”
葉淮推了推他歪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死遠點！”
“我這不是在給他們制造機會嗎？”夏易說着又往葉淮這邊靠。
“來嘗嘗...”
夏易動作娴熟，很快面前的小盤子被各種裏脊肉，五花肉，奧爾良堆成了小山。
調好一碗店裏的自制烤肉醬粉，夏易用筷子沾了一點到唇邊抿抿，點點頭看向葉淮，示意可以開動了。
眼神不離地盯着他伸手拿筷子，夾一塊放到醬裏，然後送到嘴邊。
“怎麽樣？”夏易一臉期待，看到小孩一瞬間驚豔的表情，滿足了。
“好吃吧！”夏易跟着夾了一塊放到嘴裏。
“嗯～”他閉着眼睛發出奇奇怪怪的聲音，又連吃幾大塊，“嗯～～”
“又開始了？”葉淮伸手對着他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夏易縮縮腦袋，一邊笑一邊對他說：“...”
“什麽？”葉淮皺眉。
“我說！”夏易仰頭提高音量，過來趴在葉淮耳邊，嘴裏囫囵，“...”
葉淮被他氣笑了，雖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忍不住笑，低罵了一句：“傻逼。”
所有人享受着美食聊天，笑得四仰八叉，半個小時前那個又威脅又瞪眼的女人，現在已經和身邊那位相聊甚歡了，呵。
直到吃不動了，一個個摸着肚皮癱在椅子裏聊天，葉淮起身去洗手間，出來時看見夏易在前臺對着菜單看。
又要了份五花肉，烤好帶走，醬是自己調的。
“沒吃飽？”葉淮問。
“給花花帶的。”夏易說。
花花？
小狗嗎？聽名字像。
葉淮之所以那麽喜歡小狗，是因為他小時候養過一條小土狗，而且就叫花花，因為身上的花紋很花。
後來因為太皮了天天被陳芸秋追着揍，陳芸秋一揍，他就上前擋着，氣了就連他一塊揍。
再後來，花花被陳芸秋扔了，扔了很長一段時間裏，花花都不願走，每每在樓梯口徘徊，那時候小區路燈昏暗，葉淮一路踩着自己的影子回家，樓道裏也是漆黑一片。
葉建湘常年在外奔波，葉汐上寄宿學校，陳芸秋有時候在鄰居家打麻将到深夜，一不小心就把他忘了。
花花被扔掉的第一年，陪着葉淮走了很多孤獨路，一片黑暗裏，一聲狗叫能給他從未有過的莫大的安全感。
花花什麽時候消失的，葉淮不記得，它去哪了，葉淮不知道，但它陪過他的日子，是刻在記憶裏的，時間也磨不滅的痕跡。
包間裏的人陸續出來，夏易點的肉剛好烤好，他接過來，轉頭問葉淮：“要不要跟我一塊去找花花玩？”
可能是想小時候的花花了，葉淮點了點頭。
夏易轉身沖白皓帆招手，“帆子，回家還是？”
白皓帆沖夏易仰了仰臉，示意跟他走。
剩下沒寫完的繼續去秦淮奮鬥，獨留簡顏一人收拾書包回家，夏易湊了過來，“跟我走吧？帆子在。”
“夏易！”簡顏怒了，“你再...”
“不說了不說了。”夏易立馬閉嘴......了兩秒，“說真的，你回去也沒什麽事，跟我們去玩吧。”
這個邀請倒是誠懇，最後還用了激将法，“你不會在家偷學吧！”
擡起的手指快被她掰斷，最後簡顏終于纡尊降貴地同意跟他們走。
作者有話說：
強行牽了～(￣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