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暗衛熬夜替主子抄書
莊稚吟委屈地眨眨眼:“阿雪,你怎能罵我。”
司乘雪只想冷笑,這蠢女人究竟是怎麽在吃人的深宮裏活到今日的。
段雲初手掌禁軍和三千雲宋鐵騎,正愁在宮裏無法施展拳腳,莊稚吟倒好,巴巴給人把機會送上門,還以為自己計策有多絕妙。
若他沒記錯,段雲初開府稱王後,先後籠絡錦衣衛和西北大半軍權,繼而扳倒莊貴妃和莊太傅一族,将朝政攬在手中,不過一年,朝中幾無敵手。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做這個王爺!
司乘雪冷聲:“這主意是你自己想的,還是旁人給你遞的計策?”
莊稚吟不悅:“你這是什麽态度?本宮又不是犯人!”跺跺腳又妥協:“是小七想的法子。”
小七就是莊稚吟的親子,段雲琅。
司乘雪敲敲桌案:“讓七殿下過來,我有話問他。”
靈川掃他一眼,很快去請了七皇子來。
“給母妃請安,見過廠督。”
七殿下恭敬行禮。
他和莊稚吟生得并不像。莊稚吟相貌張揚明媚,他則更內斂幾分,眉目疏淡,青衣如竹,若非年紀尚小,便可稱得上一句“芝蘭玉樹”了。
司乘雪并不拐彎抹角,直接了當問他,為何要将四殿下驅出宮開府。
“七殿下聰慧,應當知曉,此舉對您無益。”
七皇子不驚不怒:“他在宮中一日,便是提醒父皇瑤初皇後的存在,既不可殺,逐出宮便是最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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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又看向莊稚吟:“母妃每每見他,都氣得身體不舒服,兒心有不忍。”
把莊貴妃感動得熱淚盈眶:“小七......”
司乘雪陰沉盯着他:“七殿下這是真心話?”
“不敢欺瞞。”又道:“深宮詭谲,廠督費心幫扶我與母妃,雲琅不勝感激,絕無虛言。”
司乘雪注視他片刻,唇角慢慢地勾起:“七殿下懂事明理,那是最好不過了。但段雲初稱王一事茲事體大,還望七殿下日後切勿再提。”
“是。”
司乘雪走後,莊稚吟撲到七皇子身邊,抱住他手臂不滿地抱怨:“阿雪越來越放肆了,他竟敢罵我蠢!小七,等你以後當了皇帝,可一定要替母妃報仇!”
七皇子收回目光,拍了拍她肩膀:“兒臣會的,母妃,時候不早,您先休息吧。”
被他這麽一說,莊貴妃倒真困了,打了個秀氣的哈欠,問:“小七呢?”
“兒臣還有半卷書,去書房讀完便休息。”
七皇子離開後,卻并未像自己方才說的那般去書房,而是轉腳出了宮門。
身側小太監疑惑地問:“殿下,這麽晚了,咱們這是去哪兒?”
七皇子回頭道:“本殿下忽然想起,有筆記落在了資善堂,且去取來,你不用跟着,先回書房等吧。”
小太監不疑有他,點點頭小跑離開。
七皇子在岔路口站了片刻,并未向資善堂走,而是轉進右側幽森小道。
冰雪藏在青石板縫隙裏,月光如水傾瀉一地,照出他清雅如玉的面孔。
同往日書呆子的傻模樣,似有幾分不同。
段四疑惑地想着,暗中跟在他身後。
他如今已是七皇子的暗衛了。
七皇子光風霁月,不喜暗衛死士這等陰私之人,是故只叫他隐在暗處随行,不得現身。
段四有點弄不懂他。
明明在殿上選擇玄衛時,他一眼就盯住自己,擲地有聲地說,就要段四。
現在卻又視他如無物。
倘若不喜歡,放棄玄衛,選擇旁的獎勵不就好了?
段四想不通,又見自己的新主子一路悄無聲息,竟來到了冷宮,在院中默立片刻,敲響了門。
......
段钺正抄書抄得手酸。
六皇子深更半夜不睡覺,非要帶他來冷宮。
老皇帝簡直是個後爹,叫靖王以血手抄萬卷經書,就為了替他祈福。
六皇子來時,靖王正被王霖帶着幾個粗壯太監摁在長板板上,已經割手腕放了滿滿半盆鮮血,人都快沒了。
六皇子罕見地發了怒,把人全都趕了出去。
王霖走前說:“陛下有令,今明兩日須上繳百卷經書,不抄完,不許出宮門半步。”
靖王已經癱在地上半生不死,六皇子只得拉着段钺,偷偷幫他抄。
故而七皇子來敲門時,兩個主子并一個太監一個暗衛,全都在瘋狂奮筆疾書,五指幾乎快成了殘影。
“王典,去開門。”
王典樂得喘口氣,屁颠屁颠去了。
七皇子見到堆滿一室血色經書,遲疑片刻:“四哥這是......”
段钺暗道一聲不好。
還以為來的人是瑤初皇後,怎麽會是七皇子?
他們幫靖王抄經書的事,若被抖出去,六皇子少不了一頓責罰。
況且冷宮向來無人踏足,他怎會來?他母妃不是向來視靖王如眼中釘?
兩位主子倒是比他鎮定的多。
六皇子擱下筆:“七弟深夜至此,有何貴幹?”
段雲琅看了眼臉色蒼白的靖王,拱手行禮:“見過四哥,六哥。”
又道:“雲琅有要事,想同四哥單獨商量。”
見他并不關心經書之事,段钺松了口氣。
不論是前世,還是書中描述,七皇子段雲琅,都是個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清凜傲骨,不屑權謀。
六皇子卻不買他的賬:“七弟有什麽事,不妨就在這裏說,不必避諱。”
“六哥,此乃雲琅和四哥的私事,還請六哥避嫌。”七皇子堅持不讓。
一時間,氣氛凝滞起來。
段钺停下筆,擡頭左看看,右看看。
兩人相差不足一歲,都是年少青澀模樣,臉上稚氣未脫。
卻莫名給人一種針鋒相對的修羅場錯覺。
段钺又轉頭看看風波中心的靖王。
這丫握着筆,耷拉的眼皮一顫一顫,竟然在打盹。
他倆弟弟在一旁快打起來了,他在這睡覺。
就離譜。
段钺胳膊肘搗他一下。
靖王擡頭望過來:“我沒睡。”
誰他娘說你睡了,不打自招。
段钺忍了忍:“七殿下來了。”
“我知道。”說着坐起身。
他仍然目不視物,一擡手臂,就露出底下抄寫的經書。
每個字都歪歪扭扭,墨跡揮灑到紙張外,寫了半天全是廢稿。
段钺嘴角直抽:“你知道,倒是說句話啊。”
靖王蹙眉,回憶半晌,才想起七皇子剛剛說了什麽。
他轉過頭,淡淡道:“無妨,就在此處說,阿裴不是外人。”
聲音很平靜,神情也漠然。
可惜他轉錯方向了,根本是對着空氣在說話。
七皇子:“......”
段钺:“......”
段钺立刻把他頭扭過來。
觸及兩位皇子疑惑的神情時,面不改色心不跳:“四殿下抄書太久,眼花了吧。”
七皇子知曉四哥身體不好,勉強接受這個說法,随即便道:“我若同七哥結盟,七哥可否留我母妃一命?”
此言一出,室內忽然寂靜下來,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靖王頓了頓,擡起冷淡的桃花眸,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四哥不信我沒關系,我會拿出誠意來證明。還請四哥三日後到資善堂,我有東西要交給四哥。”
“把話說清楚。”六皇子肅着臉,“我又怎知你是不是要暗害四哥?”
“六哥也可一同前往。”頓了頓,看向努力把自己縮起來當隐身人的段钺:“段大人也能同去,我還沒那般自信,能當着段大人的面傷及兩位兄長。”
他說完,也不逗留,行過禮就要離開。
段钺打眼一掃滿地抄也抄不完的經書,腦海一個激靈:“七殿下留步!”
七皇子回眸。
段钺撓撓頭,有點兒不好意思:“殿下來都來了,空手回去多不好,要不幫忙抄幾卷經書再走吧?”
......
段四正縮着肩膀在屋頂吹冷風。
忽然殿門一開,一道黑影竄到他跟前,一拎他衣襟,就要把人拖走。
段四微驚,立刻抽刀反擊。
“是我。”
清淩淩的月光照出小十六那張俊俏的臉,唇紅齒白,眼底冷如白雪,漂亮得好似畫中人。
段四眨眨眼:“你也被主子趕出來了?”
段钺心裏翻了個白眼:“我主子對我好着呢,你以為都像你一樣見不得光?”
段四敲他腦殼:“你怎麽說話呢。”
段钺摸摸腦門,也不計較,抱住他胳膊,眼神一軟,聲音一甜,就開始不要臉地撒嬌:“四哥。”
“四哥,好四哥,四哥哥。”
段四被他叫出一身雞皮疙瘩:“別肉麻,有事快說!”
段钺眨眨眼:“四哥喜歡書法嗎?”
段四頭頂冒出個問號。
旋即他就被拖進殿,殺人抄家的手掌心裏,塞了支筆杆子,叫他抄經書。
罪魁禍首在一旁笑眯眯:“三卷,不抄完不許睡哦。”
段四:“......”
當初小十六剛進暗衛營大門時,他怎麽就沒趁機掐死他呢?
天蒙蒙亮時,幾人都熬不住,東倒西歪睡迷糊了。
段钺哈欠連天,硬忍着困意,生生掐了把大腿肉,疼得滿眼淚花,拿起筆繼續抄。
忽然,身邊靖王起身出門。
段钺擡頭茫然看他一眼,腦子迷迷糊糊的,根本沒法思考,傻愣愣呆了一會,又低下頭繼續機械動筆。
片刻後,靖王回返。
段钺面前多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碧綠可愛的葉梗,在水中打着旋兒起伏。
段钺愣了好一會,擡眸。
靖王俯下身,冰冷修長指尖,輕輕一點他幹涸開裂的唇。
“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