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暗衛重生之謎
段钺吓得險些從牆頭倒栽蔥下去,還以為他看見自己了。
卻見他視線空洞,并無着落,只是望着桃花樹尖兒問:“倘若這花開了,你還會回來麽。”
段钺頭一次看見他如此脆弱模樣,将所有弱點和情緒都暴露無遺。
“不會了。”他伸手,隔空描繪撫摸着段初初的臉,眼眸似含無數深情:“主子,太遲了。”
一切遲到的忏悔和深愛都沒有意義。
忽而天地變色,烏雲聚攏,狂風席卷。
桃花樹連根拔起,在靖王眼前四分五裂。
像極了那一刻段钺在喜堂之下萬劍穿心的模樣。
靖王桃花眸裏毫無征兆地溢出血,宛如悲泣。
段钺歪着頭漠然看他,神色甚至未變分毫。
他終于明白,這個夢境的意義。
只是讓他看清,他曾迷戀熱愛的、奉為神祗的、冷心冷情的段初初,也不過就是個失去之後才懂得後悔的自私男人。
沒有那張臉,段钺連看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靖王失明了。
每至深夜,泣血不止。
太醫百思不得其解,因為他的眼睛并沒有什麽問題。
Advertisement
只有段钺知道,這是他自以為是的贖罪。
他親手燙啞了他的小暗衛的喉嚨,他想他回來,想向他忏悔。
可是他永遠都不懂,破鏡難重圓,覆水總難收。
他一次次将段钺拽到身前擋下的刀,一次次向段钺心口插下的利刃,經過經年累月的積攢,已經一點點融合進了段钺的身體。
終于讓他的小暗衛,從以前溫順的繞指柔,化作了如今的鐵石心腸。
他再也找不回以前的段十六。
靖王目不視物,無法再執政。
九皇子年紀漸長,在哥哥們保護下長大的奶團子,長成了明德仁善的君子。
靖王将皇位傳于段雲舟,回了靖王府,遣散所有奴仆。
承明二年。
六月飛雪。
他死在段钺從前生活的小木屋前,手裏攥着用段钺小指做的骨笛。
終生未再娶一人。
段钺坐在他身旁,低眸注視他安靜俊美的側顏,用手指輕撫他黑白相間的長發。
靖王段雲初,一生坎坷輝煌,死時卻寂靜無聲。
只有他曾厭棄也曾惦念過的小暗衛陪在他身旁。
段七替靖王收了屍,不久,也在任務中為掩護同伴而死。
段钺的夢境,歷經八年,終于走到頭。
他坐在靖王的墳前,望着墓碑上刀刻的“段雲初”三個字,忽然生出一股荒謬的感覺。
這個夢太真實,以至于他分不清究竟哪邊才是現實。
或許根本就沒有重生一說,那只是他為了滿足自己心願而妄想出來的一個夢。
要不然,他怎麽還沒醒呢?
段钺低頭,怔怔看向自己雙手,陷入了迷惘。
一個人影停留在他面前。
是幾年前見過一面的440,趙景幼的那個系統。
“做個交易如何。”他道。
段钺擡眸:“什麽交易?”
“我贈予你和靖王重生的機會,但作為交換,你需要替我完成任務。”
段钺搖搖頭:“我沒有遺憾,也不想重生。”
更何況讓靖王這狗東西重生,他還不如去死呢。
440道:“你沒有拒絕的機會。”
随即手指一點墓碑。
一個透明的段初初竟然從墓中升起,化作一只瑩潤的紫色珠玉 ,被440握在手中。
段钺瞪大眼:“這是......”
440将珠子攤開掌心:“靖王的魂魄。”
段钺伸頭過去,就看見紫珠裏安安靜靜躺着一個縮小版的靖王,墨發雪膚,漂亮精致得如玉刻人一般。
440聲音機械:“待你重生之後,只要記得将我從趙景幼身邊奪走,我便實現你的一個願望。”
“我不......”
他想拒絕,440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我會派人保護你,任務無法完成,你和靖王都會魂飛魄散。”
段钺皺眉,拔腿就想跑,然而440卻像身懷妖術似的,一伸手就把他吸入掌心。
段钺拼命掙紮,只來得及從他手腕拽下一條鎖鏈,便陷入昏迷。
......
錦衣衛所門前一片鬧嚷。
暗衛營統領段飛,親自登門,要帶走段十六。
林指揮使不讓,非說段十六砸傷了四皇子,要等他醒來後賠禮道歉。
錦衣衛和暗衛營本就有龃龉,兩人在院子裏争鋒相對,僵持許久,引來許多錦衣衛圍觀。
段钺被鬧醒了,悶哼一聲:“吵......”
他翻了個身,想蒙住頭繼續睡。
一只冰涼修長的手伸過來,輕按住他的肩膀,聲音低沉:“別動,剛包紮好,會壓到傷口。”
段钺不高興地皺了下眉,嘟囔出聲:“別碰我......”
那只手頓了下,很快收回去。
段钺閉眼睡了一會,再次墜入夢境之前,猛然想起什麽事,睜開眼一骨碌坐起身。
“段初初!”
榻旁靖王怔了下,“我在。”
段钺又愣了下,傻呆呆轉頭盯着他的臉,還未從方才的夢境中回過神。
“你沒死?”
“......”靖王頓了頓:“你做噩夢了麽。”
段钺頭疼得厲害,忍不住揉揉腦袋:“暈......”
他一動,手腕上纏着的銀色鎖鏈便叮當作響。
是他之前從440身上拽下來的東西......
難道、那不是他做的夢!?靖王前世真的自殺了?
段钺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眼前還是少年的段初初。
靖王被他看得沉默。
那目光太過銳利,好似他所有秘密都在這眼神下暴露無遺。
他抿了下唇,移開目光。
想了想,擔心段钺又誤會自己不軌,還是解釋一句:“你從屋頂上掉下來了,正好我在場。”
段钺抹了把臉。
他現在根本來不及想自己的事,腦子裏一團亂麻,440的話不停回蕩在他腦海。
送他和靖王重生的機會,送他和靖王重生......他已經重生了,那靖王他,豈不是也......?
段钺目光複雜,盯緊了段初初那張臉。
這個人,難道早就有前世的記憶了嗎?
那他為什麽還要和自己攪和在一起,他不是總厭棄自己麽。
靖王覺得他情緒有些不對,以為他是怕疼,便道:“你的右手沒事,但太醫說,以後握劍可能有困難。”
段钺倒不是很擔心這事兒,他早就有心理準備,何況上一世他右手早就廢了,一直都使的左手劍。
他現在關心的只有段初初到底有沒有重生。
“你......”段钺猶豫了好久,不知該如何試探。靖王是不是已經知道他重生了?如果貿然開口,會不會露出馬腳?
靖王“嗯”了一聲,專注地側着頭看他,等他說話。
這種耐心傾聽的姿勢,是前世從未有過的。
段钺越發地亂了,他把靖王推開,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你、你離我遠點!讓我一個人靜靜。”
靖王知道他不待見自己,也沒說什麽,起身道:“你的統領來了,你現在見他麽。”
段钺眼睛一亮:“見!”
靖王盯着他眼中星光看了許久,收回視線,沉默地出門。
段飛被林潼攔在門外羅裏吧嗦說了一大堆狗屁不通的道理,耐心耗盡,已經準備動手搶人了。
他一鞭子甩在林潼腳邊,青石板寸寸皲裂。
林潼吓了一跳:“你、你幹什麽!”
段飛冷笑:“林大人,你再不讓道,下一鞭裂的就是你的骨頭。”
就在這時,靖王開門出來。
林潼一骨碌躲他身後,無能怒道:“四殿下,你看到了麽!這段飛膽大妄為,竟敢在錦衣衛放肆!”
靖王側身,離他遠了些:“大人,段十六醒了。”
林潼眼珠子一轉:“那正好,竟敢偷襲皇子,就該給他關進大牢,叫他好好嘗嘗苦頭。”
“他是奉陛下之名刺探情報,任務緊急,恐怕不是我們能耽擱的。”靖王神色淡淡,将林潼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拂開,“大人若想拷問,還得過問陛下旨意。”
林潼皺眉。
靖王又道:“段十六深受寵愛,若是讓陛下知曉段十六在錦衣衛所受傷,怕是會降罪于大人,于仕途有損。”
這句話倒是讓林潼忌憚起來,急忙撇清關系:“你胡說什麽!段十六明明就是你帶來的,和錦衣衛可沒關系,四殿下,話不能亂說!”
靖王冷淡看他,并不語。
林潼被看得不自在,冷哼一聲,甩甩衣袖:“好好招待段統領。”便帶人離開了。
段飛諷刺一句:“孬種。”
一面貪心地想囚禁十六,從他嘴裏撬出些情報,一面又膽小怕惹事,見沒法利用段初初,就果斷地把責任都推到他身上。
這官場,和龍椅上那個男人都一樣,令人作嘔。
他收了鞭子,走到段初初面前。
“四殿下,你也要攔我?”
段初初搖頭,側身讓開:“段钺在等你。”
段飛長眉疑惑地一挑:“段钺?”
段初初登時閉上嘴。
習慣果然難以更改。
過片刻,他道:“段十六。”
段飛眯眸,倒是沒有深究,推門進去。
段钺正拿着小黃書,逼問他和440是什麽關系,那個夢境又是什麽關系。
小黃書難以招架,被問得自閉了,縮進書裏一動不動裝死。
段飛推門時,好巧不巧就看見他舉着春宮冊憤怒地大喊:“你再不出來,我就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