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生死大逃殺
遠方漸漸泛起魚肚白,熹光破曉,替大地山川渡上一層金邊。
段钺滿頭大汗,靠在峭壁上閉着眼調息。
流不盡的血滴順着他肩膀一顆顆落下,沒多久,腳底皚皚白雪就被染得殷紅。
自從重生回來,他還沒體驗過這麽緊張刺激的時候。
張璇也氣喘籲籲坐在地上,他比段钺好一點,沒添什麽新傷,還有心情玩笑:“小友,要不要考慮來從軍?以你的身手,老夫可以破格提升你做千戶,比你在暗衛營待遇可好得多呢。”
千戶?那比靖王在錦衣衛還高半個官階呢。
若不是對打仗一竅不通,段钺倒真想試試縱橫沙場的恩仇快意。
可惜身在囹圄,瑣事纏身,哪有那麽容易脫身。
他自嘲地搖頭拒絕,看了眼頭頂山崖上四處搜索的追兵:“将軍,休息好了麽,咱們該走了。”
張璇掃了眼少年渾身鮮血淋漓的傷痕,不由嘆口氣。
方才逃殺出谷時,二人突遇箭雨,這少年為了護他周全,幾乎是用後背擋下了所有致命攻擊。這般重傷,若是落到普通人身上,恐怕連爬都爬不動了,這少年卻還能背着他遠遁數公裏,咬牙死撐到現在。
只要是人,就會畏懼死亡。
張璇從軍幾十年,見過無數抛頭顱灑熱血的将士,他們不是不想活,只是有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
但眼前的少年,卻分明是在求死。
他半點也不将生命放在眼裏,死亡于他而言比家常便飯還要随意。
張璇不知,究竟是什麽樣的經歷,才會讓一個本該朝氣蓬勃的少年長成如此模樣。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這樣一個年輕人陪他這老頭子死在這裏。
“小友,您自己走吧,老夫年過半百,看淡生死,這輩子也沒什麽值得留戀的了,能死在這大好河山前,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段钺回眸,沉默片刻:“張将軍,您死得輕松,可想過身後人又該将如何自處?無處托付的軍符要怎麽處理,還在北雁郡等您的大皇子怎麽辦,遠在京中的張氏一族将會面臨何種危機,這些您都想過嗎?您死在這裏,難道就是對天下黎民百姓的負責麽。”
張璇一怔。
段钺蹲下來:“況且,奴才的統領奉命前來營救您,您若死了,讓他如何回京複命。”
“奴才不是什麽胸懷天下的善人,只想讓統領平平安安,哪怕今日奴才會死在這裏,也一定會将您全須全尾送出去。”
他将張璇重新背起,腳尖一點躍上山崖:“張将軍,請您務必要活着回到長安。”
張璇伏在他背上,嘆息一聲。
他這些年,活得竟還不如一個孩子通透。
這少年說的不錯,覃家通敵的秘密只有他清楚,若他死在這裏,覃家一手遮天,段氏江山危矣!他一定要活着回去,将這秘密昭告天下!
段钺見老将軍重燃生志,頓時松一大口氣。
敵人再多他也不怕,他只怕這老将軍想不開,為了不拖累他去自殺,那才真是回天乏術了。
目測山崖上搜尋的兵将有五十餘人。
倘若被發現,他絕不可能在短時間突出重圍。
段钺沉思了下:“書書,我能用空間帶張璇離開嗎?”
小黃書查了下,皺起眉:“不行爸爸,還在更新中,無法使用。”
段钺吐血,這破空間,該它發揮作用的時候就啞火了。
“那剩餘金幣呢,能不能買些急救保命的東西,神行符?隐身術?再不濟來把神劍也行啊!”
小黃書把商城劃拉給他看:“喏,動辄上百萬的商品,爸爸還了債,除去買藥的東西,只剩一萬金幣,連包裝紙都買不起哦。”
段钺:“......”整挺好。
小黃書又道:“不過咧,神劍買不起,百分百見血必死劍能買得起哦,還附贈兩只手榴彈,爸爸買嗎?”
有把破劍總比他赤手空拳好,段钺一咬牙:“買了!”
“好嘞!百分百見血必死劍一把,手榴彈兩枚,總價一萬金幣,請宿主爸爸簽收!”
段钺見它眉開眼笑的模樣,總覺得自己又被坑了。
好在武器入手,底氣也足了八分。
“這東西怎麽用。”段钺掂了掂手榴彈。
“擰開彈蓋,右手小拇指拉掉火環......”
話沒說完,就聽“咔嚓”一聲,段钺已經拉開了。
小黃書:“......”
段钺歪頭問:“然後呢?”
小黃書咽了口唾沫:“然後它就要炸了。”
段钺:“......”
所以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不早說。
段钺還算冷靜,當機立斷一個大力甩手狠狠投擲出去。
幾乎就在下一瞬,“砰”——地巨響,手榴彈在低空爆炸開,巨大的沖擊力和火焰将周圍十幾個兵卒陡然掀飛出去。
段钺瞪大了眼,嘴巴幾乎張成O形:“這麽厲害!”
張璇亦是震驚不已,“小友,你是從何處得到威力如此巨大的火器?”
段钺來不及跟他解釋,方才的爆炸幾乎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逃跑時機了!
他當即立斷沖出去,畢生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瘋一般奪命狂奔。
衆人眼前火光一閃,只覺一陣涼風席卷而過,幾乎都沒看清人影。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嘶聲厲吼:
“來人!他們在這裏!”
......
天将蒙蒙亮,許萬春便帶着食盒騎馬出城。
段九拿着禦賜令牌,借口自己出城打探情報,順利跟在他身後。
許萬春一路快行,絲毫不停頓,到一處峽谷前才下馬,把缰繩拴在石樁上,徒步進入狹窄的山谷。
段九心生疑惑,正待跟上去一探究竟,突然,一支利箭不知從何方疾射而來,“唰”一聲插進他腳下石縫中。
段九一凜,當即後退躲避,心底微驚。
什麽人?難道還有其他勢力也在查探許萬春?
他四下巡視,就在自己上方的石坡上,瞧見一片白巾。
通常情況,白巾視為不戰。
段九按捺住心底疑慮,伏地不動。
沒多久,許萬春出了峽谷,左右看了看,冷哼一聲,才又騎馬離去。
段九終于明了,這人恐怕早已發現身後有人監視,是故特意走進此處引人入局。
若他猜的不錯,那峽谷兩側恐怕都埋伏有人手,但凡他敢踏進去一步,這會已經被射成篩子了。
段九輕吸口氣,擡起頭:“多謝閣下相救。”
那頭并不言語,但收回了白巾。
段九覺得有趣,又道:“閣下是何人,為何不肯露面?莫非有何難言之隐?”
半晌,那頭道:“問旁人之前,不該先自報家門嗎?”是個頗顯稚嫩的少年音,語氣中帶着褪不去的傲氣。
段九在長安見多了這樣養尊處優的少年公子,不徐不疾,張嘴瞎扯:“在下暗衛營段九,奉陛下之命查處許萬春,正在搜集他的罪證,不知閣下手裏是否有情報?在下願意交換。”
果然那頭被氣笑了一聲,露出個腦袋來:“你當我是傻子嗎?陛下何時說過這等話?”
他一露面,段九便笑了下。
果然被他猜準了,确實是張璇老将軍的長孫,張呈瑾。
聽說他在祖父被擒後便請命來了邊境,投在大皇子手下。
張呈瑾見他笑開,頓了頓,立時知道自己受騙了,緊繃着臉道:“我不與暗衛營之人相謀,你哪來就回去哪,許萬春的事,不是你們能插手的!”
段九聳肩:“許萬春堅決不松口,奴才有什麽辦法,除非小将軍您能告訴奴才張将軍在何處,否則,這事奴才還就管定了。”
“你!”張呈瑾深吸口氣,告誡自己不要同暗衛營的人逞口舌之争,冷靜道:“我若是知曉祖父在何處,早已去營救他了!許萬春這些時日往來一座山谷與軍營之中,不知在密謀何事,大皇子殿下吩咐我暗中查探,絕不容許你耽擱正事!祖父的關押地點我會繼續查,總之,你先回去複命便是!”
段九勾唇笑了笑:“張小将軍,暗衛營做什麽事,可不需要別人來指手畫腳。您救奴才這一次,奴才日後定當牛做馬以命相報,但今天麽,恐怕不能聽您的了。”
他說罷,便一閃身,順着馬蹄印一路追蹤而去。
張呈瑾死死皺着眉。
他同暗衛營的人打交道不多,印象中是一群不顧生死不論人性、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子。
可這個段九又有些不一樣,如此圓滑世故,怎會是暗衛營出生的人?
身側屬下問:“将軍,咱們該怎麽辦?”
張呈瑾勉強收回思緒:“大皇子不日便會抵達,不能讓他暴露了咱們的蹤跡,跟上去,見機行事。”
“是!”
......
許萬春才行不到一裏,就聽見不遠處大片喊殺聲,一道人影直直沖他疾奔而來。
許萬春正要防備,那人影卻從頭頂掠過他,狂奔而去。
他恍眼一瞬,似乎從那人背上看見個熟悉的臉。
恰時,身後追兵急切大喝一聲:“許副将!攔住他!他帶張璇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