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主标題:這是一個預言。
副标題:在國王一病不起,命懸一線的時候……
腰封: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在國王出臺法令,封禁瘋帽子,同時還逮捕寫請願書的無辜人民時,瘋帽子二代橫空出世了!
一如既往的封面風格。
鬼扯一般的主标題、副标題和腰封。
以至于作者簽名那裏明明寫的是瘋帽子二代。
但看到這個小冊子的好些人,還是很懷疑這是瘋帽子老師的新作。
及至看到內容,才将這一位作者同瘋帽子老師區分開。
“興許是瘋帽子老師的晚輩,或者學生?”一部分人猜測着。
只因這位二代瘋帽子的作品,似乎更偏向于意識流,頗有一種‘我老子想要寫什麽就寫什麽,想到哪我就寫到哪’的随意。
但排除這種随性外……
其內容還是令人駭然的。
當一些人看到副标題時,下意識就是一驚:“什麽,國王死了?”
可下一刻,他們又會遺憾地意識到——啊,是預言呀!
等他們反應過來,又是一個愕然——什麽?竟然有人敢預言國王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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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懷揣着緊張、激動又急切的心情……
他們飛快地翻開小冊子,如饑似渴地看起來:
[在國王一病不起,命懸一線的時候……]
[和普通人将死一樣,夜晚照常流逝,太陽照常升起,世界上并沒有什麽奇異的變化。]
[王後緊緊地握着國王的手,溫柔地安慰:“陛下,整個王國都回蕩着祈願和嘆息,大家都在盼着您能快點兒痊愈。”]
[然而,真的有人會這樣期盼嗎?]
[無數民衆神色黯然地低着頭,在作坊和田地中當牛做馬;含辛茹苦卻始終得不到應有回報的勞苦大衆正在垂頭喪氣、無措迷茫地找不到方向;病得奄奄一息,卻被扔到街角自生自滅的乞丐心灰意冷……他們真的會期盼國王的痊愈嗎?]
[不,不會。]
[他們只會木然地回答:“也許下一個國王不會更好,但也不會更壞。”]
接下來,這位瘋帽子二代還詳詳細細地寫了一番疾病給國王帶來的痛苦。
什麽“舌頭上長了厚重的黃色舌苔”“兩只眼睛深陷成了黑洞”“渾身長滿了毒瘤”“狼狽地躺在自己的嘔吐物之中”等等。
然後,在所有人誤以為這是一篇詛咒的時候,該作者的思路又十分清奇地轉向了奇幻方向:
[死神把将死國王的五髒六腑抓到了掌心中,含笑稱了稱——可憐的人間君王啊!讓我看看你此生有什麽成就吧!裝修宮殿、與美女共舞、狩獵幾百只動物、收受臣子們給予的賄賂……]
二代瘋帽子完全不同于一代瘋帽子,壓根不講什麽理論,仿佛單純就是寫一篇神話故事。
他先借死神之口稱量一位國王生前的成就,又用一種譏諷的語氣,歷數理查德國王日常的種種享樂行為,來表示——這是一個壓根沒辦過什麽正事、也沒為這個國家和這個國家的人民做出丁點兒貢獻的國王。
于是,
[死神說:煉獄、或者地獄就在你的身後,只是……]
[既然你從來沒有慷慨救助過自己的子民,那麽,他們也将不會為你流一滴眼淚。]
[既然你從來沒有對痛苦的人民有一絲憐憫,那麽,那些凍餓而死的幽靈們也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你靈魂的價值和存在意義甚至不如世間的一顆石子,一片落葉。]
[你的肉體正是謬誤的化身,是不成功的流産。]
[比起人,你更像是披了一層人皮的無恥怪獸。]
[吞噬人民勞動的果實,殺死人民頭腦中的希望,又将美麗的女人強搶到你陰暗肮髒的洞穴中欺辱……]
[但死亡終會帶走你。]
[華麗的宮殿必将土崩瓦解,王室的輝煌不過浮生一夢。]
[你生前擁有的一切都是虛無缥缈的空中樓閣!]
[耐心側耳傾聽——當它轟然倒塌時,必會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除了這一篇預言書外……
還有一則童話。
傑米在氣憤之下,攻擊力大抵暴漲三倍。、
不僅公然暗示國王會死後,還把安徒生的《皇帝的新裝》改編了《國王的新裝》。
在這個故事中,更是直接指名道姓了。
騙子依舊是騙子;
但皇帝卻變成了理查德國王。
派去看騙子做衣服的大臣也因此有了名字——德萊塞爾大人、朱迪安、以及那位薩菲爾伯爵。
順便一提,為了不暴露自己,他狠狠心,給自己加了個戲,寫自己也跟在德萊塞爾大人身後去看騙子了,還專門給他倆這對便宜父子設計了一段“父親,你看那衣服多漂亮啊”,“沒錯,從未見過這麽美的衣服”這樣胡說八道的對話。
及至到了結尾部分,為了貼合當前現實。
便不再是孩子指出真相,而是人民一起遞上請願書,告訴國王,那是騙子,衣服根本不存在。
一如現實中發生的那樣,故事裏的理查德國王也将遞上請願書的人逮捕、下獄。
于是,這位故事裏的國王便自欺欺人地赤裸起身子,被人圍觀着,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街道。
這本小冊子寫完後,像原來一樣,也被送往了反抗軍駐王城的據點。
傑米此時還沒有太強的責任心,頗有一種‘管殺不管埋,只自己罵爽了就行’的作風,所以也沒去管後續的事情。
然而,按照以往的慣例,收到瘋帽子老師的小冊子後,反抗軍駐王城據點的人往往會派人将其送往反抗軍的上層領導人手中。
但這一次,先是看到作者名那裏竟然不是瘋帽子了,而是什麽瘋帽子二代;接着,內容也不同于以往的理論幹貨,又是死神,又是童話的,瞎扯淡之餘,卻又妙趣橫生,外加将國王從生到死地罵了一遍……
總得來說,這樣的內容根本沒法兒同瘋帽子老師的真知灼見相比。
但怎麽說呢?
殺傷力不大,可侮辱性極強啊!
只要想一想國王看到這個小冊子後的表情……
那些據點的反抗軍成員們就都有些想笑了。
于是,他們當即決定——奇文共賞!
一方面照舊派人将原冊送往反抗軍領導人們那邊,另一方面卻偷偷印了四、五十份,悄悄地散播到了王城之中……
因此,幾天後,理查德國王的案桌上自然也多了這麽一個玩意兒。
國王陛下一向不露聲色的臉上難得地閃過一抹怒容,認為這不亞于被人當面辱罵,實是一場奇恥大辱!
在這個瘋帽子二代的對照下,竟覺得那個瘋帽子都不算什麽了!真正可恨、可殺之人應是這個二代瘋帽子啊!
“這麽長的時間,還沒查出這個人的身份嗎?”
他将德萊塞爾大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壓抑着怒火地問。
德萊塞爾大人不禁為難地用袖子抹了抹額角的汗水,臉上還流露出了一種難堪的神色:“是的,陛下。但請再給我一些時間……”
“也許。”理查德國王打斷他說:“也許再給你一些時間會有用,但也有可能沒用。”
然後,他拿一種冷酷的目光将在場所有人都掃了一遍……
德萊塞爾大人繼續低着頭。
盡管他這次純粹是飛來橫禍,抓捕犯人這活兒本不歸他管。可國王開口讓他做,他只能去做。做不到,也只能接受所有的指責。
亨利公爵心裏可能有些幸災樂禍。
但他并不敢在王兄面前表露出來,就做出一副同仇敵忾的憤怒模樣。
薩菲爾伯爵一如既往地低調。
他刻意地後退幾步,又側着身子,巧妙地将自己隐藏在朱迪安和德萊塞爾大人的身後。
至于朱迪安……
他的心情是最複雜的,本來蠢蠢欲動地想代替德萊塞爾大人出去抓人的。
畢竟,在他看來,這個抓人也是可以斂財的好差事。
及至看到國王震怒,一副必須找到瘋帽子二代報仇、洩憤的樣子,他就退縮了。
只因僅憑一個筆名去找人這事……
他顯然也是沒什麽把握的。
最後,就是真瘋帽子 瘋帽子二代的傑米。
他的狀态很穩定,一直都是事不關己的平靜:你找瘋帽子和瘋帽子二代,同我路易斯有什麽關系?
于是,理查德國王的目光掃過這些人後,最終還是停駐在了倒黴的德萊塞爾大人的臉上,輕輕地說:“正如你們以前說得那樣,我總是待一些人太寬恕,才使得他們忘記了尊卑……”
所有人都維持着畢恭畢敬的姿态,認真傾聽。
但理查德國王卻并不想多說下去了。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平靜地吩咐:“所有在請願書上簽名的人,死刑;觀閱和傳播瘋帽子和瘋帽子二代作品的人,死刑……”
傑米臉色一變,不由愕然擡頭。
這樣的命令一下,是要死很多人的。
然而,理查德國王卻根本沒有體會到他的阻止之意,見他擡頭,還朝他微點了一下頭,就走出去了。
傑米呆呆看着他離去的身影,及至那身影都消失了,目光依舊沒有收回來。
——觀閱和傳播瘋帽子和瘋帽子二代作品的人,死刑!
突然之間,傑米幾乎要為此後悔了:“是我錯了嗎?是我又做錯了嗎?是我不該寫那些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