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傑米和海倫娜夫人終于找到一處合适的居所。

那房子是一幢臨河的二層小樓,地理位置談不上偏僻,但因距離街區有些距離的緣故,環境相對清幽。而且,上下兩層的格局很好,一層可以用來日後待客,二層剛好可以放一些不方便被外人看到的文稿和資料。

于是,他們很快就将這所房子租了下來。

之後,海倫娜夫人低頭思考搬家的事情,還專門拿了紙筆,細心将要買、要用的東西一一記下。

而另一頭,傑米卻顯得沒那麽有條理了。

他沉浸在有了個“家”的快樂中,興興頭頭地在屋子裏溜達,完全是想一出來一出,時而說要在牆上挂個畫像,時而說要買個厚地毯……

及至到了下午,他居然使人搬來了好多盆栽蔬菜,堆了一地。然後,開開心心地捋起袖子,十分不講究地坐在地上,幹起了木工活兒,打算搭一個架子出來,好放置那些盆栽蔬菜。

來給兩人送鑰匙的房東太太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景象,驚奇地問:“這些……這是要放在陽臺上的嗎?說實在的,親愛的,你的這位先生真是……真是與衆不同。話說,夫人,你就這麽看着他胡來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陽臺上不養花,反而種起了生菜和大蔥……”

海倫娜夫人很縱容地說:“随他樂意吧,總歸也算綠色。”

房東太太一臉不贊同,但礙于自己終究是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麽,只一邊嘀嘀咕咕着“這不體面,夫人,不太體面呀”這樣的話,一邊離開了。

海倫娜夫人面上一直挂着微笑。

但對這些嘀咕,全都采取了“好好好,你說得對,但我不太想改”的溫和态度。

等她将房東送走,重新轉過身,就看到……

傑米垂着兩只髒手,站在離她不遠處,正歪着個頭,端詳自己搭建好的木頭架子,那張英俊到無可挑剔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個憨乎乎的笑。

“玩得開心嗎?”海倫娜夫人溫柔地問。

“開心。”傑米一怔,很快笑着回答:“我很久沒這麽放松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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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海倫娜夫人不由望了望那些盆栽,又望了望他沾着泥土的手,猜測地問:“你喜歡種植?”

“确切地說,我喜歡種所有能吃的東西。”

傑米頗有感情地回答:“你知道嗎,夫人?肥沃的土地和土地上生長出來的能吃的植物,往往能帶給人極強的安全感和成就感。”

海倫娜夫人笑了起來,饒有興趣地評價:“這話聽來倒像是農民的說法。”

傑米聞言,不由飛速地看了她一眼,見她只是随口一說,便又重新将目光移開,稍微停頓了幾秒後,就用玩笑的口吻贊同地說:“是啊,我就是個農民。”

海倫娜夫人莞爾一笑,壓根沒将他這話放在心上。

她笑着拍了拍手,像喚小孩兒一樣地朝他招了招手,拽着他的衣袖去洗手,又輕聲地念叨着:“好啦,別玩了。接下來,這裏由我收拾就夠了。你還是快點兒去把那篇吃人的文章寫完,它實在拖得夠久了……”

“呃……我這是給自己找了一個監工嗎?”傑米不禁笑問。

海倫娜夫人嫣然一笑:“沒錯,而且我是免費的,不收任何錢財,高興嗎?”

高興不高興……

大抵只有傑米本人才知道了。

但有人從旁催促,确實能增加一點兒效率。

那篇“吃人”的文章很快成功出爐。

連封面的标題都變得完整了:

主标題:如何吃掉一個人。

副标題:從頭開始。

腰封:非教學類文章,請不要吃掉你的家人和朋友。

與此同時,勞瑞斯夫人漸漸脫離了産後虛弱狀态,也重新振作起來。

她将剛出生的女嬰丢給了雇來的奶娘,而自己則計劃要再給理查德國王生一個孩子。

這其中,也不知是什麽緣故……

艾麗莎王後遲遲無子,而國王雖然情婦衆多,但時至今日,竟只有她才生下了一個女兒。

因此,勞瑞斯夫人便又驕傲起來:“雖只是個女孩,可起碼這證明了我是能生的。”

在這個世界,堅守貞操的處女固然值得人們贊揚。

但通常,出于繁衍後代的需要,一些能生下健康孩子的女性,也一樣很受歡迎。

況且,在對異性吸引力方面,勞瑞斯夫人對自己向來有着充足的信心。

她想着,只要同理查德國王再上幾回床,懷上孩子,成功生下一個男孩,那麽,之前的一切打算就依舊沒有白費,自己仍有希望生出未來王室的繼承人。

至于亨利公爵……

在剛結完婚那段時間裏,她也曾想要籠絡這個男人。

但公爵大人一直忙着裝傻,在将手中權利和工作統統交出去後,就整日同狐朋狗友吃喝玩樂。

這些不思進取和纨绔的表現,其實不過是讓理查德國王從此放心,不再追究他之前謀逆的事情。

可勞瑞斯夫人卻想不到這一點兒。

或者說,想到了,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只因她是極自私、極虛榮,又極愛出風頭的女人,是根本不管別人死活,只要自己快樂的。

所以,她不去想亨利公爵有什麽苦衷,只知他這麽一‘堕落’,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妻子,地位也随之落了下去。

于是,新婚蜜月沒過……

她就打心底厭惡上了公爵,只覺得這場婚姻“除了一個公爵夫人的頭銜,我竟沒落到什麽實際的好處”。

出于這些個想法,這位夫人越發急切地想要回到宮中,重新去見國王陛下。

但由于之前生孩子的緣故,她已太久沒有進過宮了,總不好一個人冒冒失失地跑過去求見,少不得要找一個合情合理且不丢臉的露面理由。

因此,趁着亨利公爵來看孩子的時候……

這位夫人就提議,讓公爵大人帶着她一起去參加明晚宮中舉辦的宴會,因為:“打從我坐産,好久沒給陛下請安了。雖則你們是兄弟,但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這樣吧,剛好我生完了孩子,身體也沒什麽問題了。不如趁着這場宴會,咱們進宮去給陛下請安吧!”

亨利公爵聞言,也不說話,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目光竟似将她看透了一般。

勞瑞斯夫人被看得眼中冒火,暗暗地攥緊了拳頭,卻還硬着頭皮問:“你到底是什麽意思?看着我做什麽?是去?還是不去?”

亨利公爵微微一笑:“我倒是挺樂意滿足你的要求,夫人。但是……”

“但是什麽?”勞瑞斯夫人急切地問。

亨利公爵笑容可掬地回答:“但是,我手頭有些緊,沒什麽錢置辦衣裳,進宮怕是要丢人呢。”

勞瑞斯夫人瞠視着他,不禁罵道:“你見鬼地說什麽胡話啊?堂堂一個公爵居然來跟我哭窮?”

“對不住,但你要知道,錢總是不知不覺,用得很快。”

“該死,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亨利公爵拿出了一張準備好的字條,那上頭寫着:請付來人現款一萬。

然後,他要她在字條上簽字。

這世界沒銀行。

但已經有了那種專門收錢、幫人理財(通常是放貸)的人。

勞瑞斯夫人私下裏就這麽存了一筆錢,能憑着簽字和印章去取。

只是沒想到,這事竟被亨利公爵知曉了。

這位夫人極震驚地看着那張字條,詫異到了極點。

但她其實不是驚訝對方知曉這筆錢。

而是驚訝對方居然這麽下作地找自己要錢。

更何況……

她近乎尖叫地質問起來:“一萬!置辦什麽衣裳要一萬!你要這麽多錢做什麽?”

亨利公爵不慌不忙地回答:“男人總有一些正經事要做的,夫人。”

勞瑞斯夫人當即嘲諷起來:“正經事?哈,公爵大人,你真是逗笑我了。”

“我其實可以不通知你,直接過去取的。”

亨利公爵絲毫不生氣,也沒有回應“妻子”的嘲諷,只自顧自地在一旁,似乎很寬容地慢慢解釋着說:“你知道的,夫人。按照律令,做丈夫的本就可以支配妻子的全部財産,但基于禮貌,我還是希望能征得你的同意。”

勞瑞斯夫人怒不可遏。

但按照當下的律令,別說錢了,連妻子都可算作是丈夫的一種不動産。

所以,她孤立無援、無計可施,暗暗想:“啊,我這是被獵狗追進了兔子洞,這該死的狗雜種是吃定我了!為今之計……只能盡快入宮,如能重新獲得陛下的寵愛,這流氓是絕不敢動我的!至于那些金錢,想來陛下也是能補貼給我的……”

想到這裏,她咬着牙,一把搶過那字條,捏着筆,仿佛是戳洞一般地恨恨簽上了名,又将字條丢到了地上。

亨利公爵吹了一聲口哨,并不嫌棄地彎腰,撿起字條,還用手指捏着,又吹了吹上頭的塵土。

“好的,多謝。”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暗暗得意的神色,又笑呵呵地說:“那麽,我明晚來接夫人一起進宮吧。”

勞瑞斯夫人想到那即将被取走的一萬現款,心如刀割,便扭着頭,既不想看他那副無恥嘴臉,也不想同他再說一句話。

亨利公爵也不想同她共處一室,在達成了目的後,立刻頭也不回地轉身,快步走出了門。

只是那門才剛剛關上……

身後便忽地傳來一聲不知是什麽東西被狠狠砸在門上的巨響。

公爵大人不由回轉頭,眼中閃過一抹兇光,喃喃地罵道:“呵,這潑婦作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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