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一)
這時王城已是一片慘淡凄涼的景象。
傑米有心站出來向民衆宣講一番防疫方面的知識,但他自身聲望甚至不如海倫娜夫人。
因為,好歹海倫娜夫人身上,還有一個救助會創辦人的身份,不像他,除非冒着被國王處死的風險,頂上瘋帽子的身份,否則,人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所以,他最終只能待在家中,默默整理好相關知識,再交由這位夫人去救助會中宣講。
此外,他還特意将相關知識編輯成冊,寄到反抗軍那邊,只囑咐一句不要署名,避免被別人發現瘋帽子和路易斯是同一個人,之後,便随他們處理了。
及至這許多事統統都辦完,他那顆不安又煩躁的心方才徹底安定下來,自認已經盡了全力。
因此,可以心情平靜地待在家裏,頂着瘋帽子二代的筆名,繼續辱罵國王種種不作為了。
又過了約莫一周左右。
瘟疫依然沒能自動消失,顯見短期內是不會好了。
理查德國王幹脆再次下令,又要鄰裏之間互相監督和舉報,依舊是老規矩,只要被舉報者有一點兒症狀,哪怕再輕微,也會被處死。
美其名曰是為了不讓瘟疫擴散,所以,寧錯殺也不放過!
傑米有心去勸阻,但心知自己說話并沒什麽重量,擔心說了沒用,便跑去忽悠便宜爹——德萊塞爾大人去“為民請命”。
德萊塞爾大人出身舊貴族,對底層平民百姓其實也沒什麽過多的同情。
但他生性一板一眼,最喜比照歷代忠臣的模樣做事。而忠臣向來是講究愛國愛民的。因此,雖然知道國王不喜自己,仍然堅持地跑了一趟宮裏,向國王為那些民衆求情。
他提出建議,用疫病院來代替處死,也就是發現些微症狀後,可以暫不進行處死,先将人扔到疫病院裏,隔離起來。
理查德國王想了想,考慮到那疫病院也不會建在王宮附近,于自己并沒什麽妨礙,便同意了。
只是,這條政策是打着德萊塞爾大人的名頭公布出去的。
按道理來說,這算是仁政。
畢竟,将人關到疫病院中,好歹是比處死強。
可這個世界不同于現代社會,臨時成立的疫病院中,壓根就沒有什麽合理的規章法度,更沒人去專門照顧和管理。病人往裏一扔,缺醫少藥就不說了,連食水都不見得能供應周全。
這樣一來,人一旦被關進去,其實和等死也沒什麽區別,甚至這比直接處死還要難過百倍。
因為,處死是死;
關進去等死,反要遭受一番死前折磨。
于是,德萊塞爾大人明明是做了一件好事,卻又一次遭到了民間無知百姓的一輪謾罵。
他們不去想疫病院的存在代替了處死,本意是要救人性命的,只知道,因着這位德萊塞爾大人的緣故,好些人都要被關進一個可怕的地方等死了!
于是,所有人都恨起了這位大人。
當時,有因疫病死光的家庭,門口會被人用紅粉筆畫上十字,代表這家人是因疫病而死,警告外人不要輕易進入。
可等到疫病院的事情一出。
德萊塞爾家的大門口便不知被誰也畫上了一個晦氣的紅十字。
德萊塞爾夫人因此對丈夫和便宜兒子傑米有了頗多怨言,認為他們純屬多管閑事,還牽累家裏。
但前者是一家之主,她不敢過多唠叨;
後者早就是半搬出去的狀态,日常都住到海倫娜夫人那邊,也沒辦法讓她發洩。
最終,她只得将所有精力和時間都投放到了女兒蘇珊娜身上,極嚴厲地教導知識,又極刻板地糾正她的一言一行,還時常講一些女子應怎麽怎麽貞靜賢淑,且毫無怨言地為家庭奉獻一切……弄得蘇珊娜苦不堪言。
之後,民衆們許是怕一個不小心就被人關進疫病院,紛紛開始向城外逃竄。
這時候,朱迪安便打着“不能讓疫病傳染源再傳染到外面”的正義名頭,向國王請求限制王城民衆們的進出。
他這一次非常有頭腦地提出了:“只有領到了官方出具的健康證明後,才能出入王城。”
想法依舊是很好的。
理查德國王也利落地同意了。
但很快,傑米發現一件神奇的事情,原來那個所謂的健康證明,竟是可以進行買賣的。
一份健康證明價值大約在五百左右;
如果一家人來購買,還能給一個打折的家庭(團購)價格。
除此以外,由于購買健康證明的人非常多,往往需要排長隊。
假如有人着急、想插隊的話,官方這裏……還提供插隊價格。
幾天後,朱迪安成功賺出一筆巨款。
他興興頭頭地進宮,同理查德國王分了分贓。
雙方都很心滿意足。
對此,帶頭去發國難財的一國之君竟還頗為感嘆地說:“那些貴族都比我有錢呢!人人都喜歡找我要錢,卻不知我才是最窮的一個!若是換了我,我可拿不出那麽多錢來買什麽健康證明呀。”
朱迪安立刻奉承:“陛下乃神明降世,哪怕所有人都感染了疫病,你也是百病不侵的,又何須買什麽健康證明呢?”
理查德國王微微一笑,并不答話。
只因絕大部分人,好比庫娜一般,仍舊篤信着君權神授那一套,将國王看作神明,然而,其實如貴族階層,又如王室成員,卻都是對此心知肚明的——國王也是一個普通人的。
可知道歸知道,在聽到這樣的話後……
理查德國王仍舊是愉悅的,便又給朱迪安一個繼續賣健康證明的權利,從此,不只是王城,各地方都是可以去賣的了。
傑米得知這則消息後,苦笑一聲,竟已沒了什麽力氣再去憤怒了。
自瘟疫爆發以來,種種荒誕可笑、前所未聞的奇葩行為,紛紛上演。
以至于他一時間都有些恍惚:
這世界到底是不是一個真實世界?
但不管他如何懷疑!
眼前現實……它就是如此的離譜!
平民百姓們拿不出錢來買什麽健康證明,只能閉門不出,龜縮在家中。
貴族們倒是人手一份健康證明。
但有些更相信所謂命運的人,暫時還不願離開王城,只稍稍減少聚會和宴飲的次數,對外聲稱“疫病是窮人之病,并不會波及有錢人和貴族”(其實不過是相對條件惡劣的窮人,有錢人的生活條件好一點兒、幹淨一點兒罷了);也有一些相對膽小的貴族還是恐懼,就陸陸續續地撤離王城,住到城外鄉下的別墅中去了,試圖以此來躲避瘟疫。
可不管大家具體采取什麽措施。
最終結果都是——王城迅速地空曠起來。
到這個地步,舉國上下,除了那些貴族外……
四處都只見一張張悲慘至極的面孔,哀鳴和痛哭之聲日日不絕于耳。
傑米終究還是有些私心。
他見瘟疫發展至此,心中也很害怕,當即勸說海倫娜夫人:“夫人,明天咱們也離開城裏,去鄉下避一避吧!”
其時,除了神醫現世,徹底解決疫病外……
其他人已經再無什麽好辦法來應對此類危急情況,只能自顧自地保命了。
所以,海倫娜夫人想了想,就別無他法地無奈答應了。
兩人晚上一起收拾好行李,又将一些頗犯忌諱的文稿和資料妥善藏好,只等天一亮,便出城去鄉下避難。
可第二天一早,海倫娜夫人才剛上了馬車。
等傑米也要踏上馬車的時候,一名仆人匆匆地跑了過來,連禮都來不及行地喊了一聲:“等一等,路易斯少爺。”
傑米心生不妙地旋轉身,問道:“什麽事?”
那仆人哭喪着臉回答:“蘇珊娜小姐不好了。”
傑米吃了一驚。
來不及細細思考,他随手便将馬車門關上,轉頭朝車夫吩咐說:“一會兒不用等我,直接帶夫人離開!”
接着,他又隔着車窗,對一臉擔憂的海倫娜夫人勉強一笑:“親愛的,看樣子你只能自己去鄉下了。”
海倫娜夫人忙說:“我陪你留下。”
傑米便搖搖頭,又擺擺手,輕輕地說:“夫人,你就聽我的吧!別讓我又多一個人挂心。”
海倫娜夫人忍着淚點了點頭。
她還記得蘇珊娜是一個很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心知傑米此時的心情絕對不好受。
出于不想讓對方擔憂的想法……
她裝出一副輕松态度,又露出一個笑容,一邊任由馬車夫打馬揚鞭地前行,一邊透着車窗,久久地注視着,直到他同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
而傑米也是站在原地,一直望着她,直到确定她已經走遠,且不會回轉後,才放心地轉身,跟着仆人飛奔回府。
此時,德萊塞爾家早已是一片愁雲慘霧。
但比平民百姓家庭好的地方在于,貴族總是有一些特權的!
因此,蘇珊娜既沒有被處死,也沒有被送去什麽疫病院。
她只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身上出現了一些紫斑,一雙眼睛緊閉,面色蠟黃,呼吸微弱得細不可察,若不仔細觀察的話,還只當她已然斷氣。
德萊塞爾大人憔悴不堪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皺紋滿面,頭發斑白,竟似已是個垂暮老人一樣。
德萊塞爾夫人哭得兩眼通紅,據仆人說,之前就已是哭暈過三、四回了。
兩夫婦都悲痛到了極點,根本不能主事了。
這麽一來,整個家便只能交給了傑米管理。
但事已至此,傑米也實在不知還能再做什麽。
他将自己寫好的防疫小冊子拿給管家去照做,接着,自身稍作防護後,便匆匆來到蘇珊娜的床前。
許是隐隐察覺到有人站到了身旁,昏睡許久的蘇珊娜極虛弱地睜開了眼睛,恍惚間看到傑米那張俊美的面孔,竟不由呢喃一聲:“啊,是神明嗎?”
但随即,她就反應過來,一邊掙紮着想要坐起來,一邊又用極低的聲音說:“哥哥,是你啊……你,你回來了……”
傑米俯下身,想去幫她。
但蘇珊娜卻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向後瑟縮,慌亂地說:“不,別碰我,會傳染的。”
傑米本不想哭,可見她這樣,卻眼眶一熱,險些落了淚。
然後,他用極溫和的語氣說:“不要擔心,親愛的。你瞧,我還戴着手套呢,不會怕什麽傳染的。”
蘇珊娜勉強一笑,總算不再抗拒,由着他攙扶起來,倚靠在了床頭。
此時,她的臉上再沒有了過去那般古靈精怪的活躍表情,只無比虛弱地同傑米,慢慢地說話:“哥哥,幸好你回來了……我心裏一直惦記……惦記再見你一面,你那麽好看……若是永別前,不能再見你一次,我是死了都要難過的……”
傑米當即皺眉斥責:“胡說,你會好的,不過是生病罷了。”
蘇珊娜微微搖了搖頭。
許是太累、也太難受的緣故,她連搖頭這樣的動作都做得很艱難了,只喃喃地說:“不瞞你說,我其實也不知活着會有什麽樂趣……路易斯,我的哥哥……女人一輩子很是無趣呢,幾乎是一眼就能望到頭的,嫁人、生子……活在條條框框之中,你們都讨厭勞瑞斯夫人……可我卻有些羨慕她。唉,做個壞女人多好,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可惜……可惜我沒機會去體會了……”
若是往日,傑米少不得要糾正她的這些不正思想。
可現在,他卻只想為這個還不到十八歲的未成年小姑娘哭上一場,心中有數不清的愧疚和難過。
因為明知道在德萊塞爾這樣的家庭中,這小女孩的日常是極寂寞的,而自己卻從不曾想去稍稍陪伴一下她,又因私心裏總覺得自己是個假冒的,怕被人發現,所以,總是刻意拉開距離,哪怕她屢屢湊上來,都只嫌煩,還要想法子将她趕開,不讓她過來礙事。
如今想來,往事歷歷在目。
卻已追悔莫及!
一直在眼中打轉的淚水終于落了下去……
傑米不禁哽咽着:“蘇珊娜,蘇珊娜,求你堅持住呀!你要活着的,你想你只有活着,我才能帶你出去玩。以後,你不要羨慕什麽勞瑞斯夫人,等你病好了,你想做什麽我都可以帶你去的,騎馬、打獵,找情人……你想做什麽,我都帶你去……”
蘇珊娜怔怔望着他,眼睛中流露出一抹向往的光:“真的嗎?哥哥?找情人你也肯帶我……”
但下一刻,她又咳了幾聲,低低抱怨:“可再沒有比你還好看的男人了……”
傑米就竭力地安慰她,說自己并不算什麽,世上原就還有更多的好男人在等着她。
可蘇珊娜已然沒了力氣回應和說話了。
她只努力睜着眼睛去聽……
如此熬到晚上。
這個小女孩便徹底地閉上了眼睛。
直到此時……
人們方知:疫病這東西原是最公平不過的了。
它不區分性別美醜貴賤。
但凡是人,一概平等對待。
(二)
在蘇珊娜去世沒多久,很快又有幾名貴族先後染上疫病後,悄無聲息地去了。
而這些事例,再次證明——無論貧富貴賤美醜都是免不了要得病的。
于是,所有貴族們都不敢繼續待在城裏了。
曾經繁華的王城變得空空蕩蕩,城門口滿滿都是排着隊等待出城的馬車。
最後,連理查德國王都待不住了。
他顧不得還在自我封閉隔離的艾麗莎王後,帶着浩浩蕩蕩的車隊和情婦、親信們,直接搬到了另一處相對偏僻的行宮中。
然後,為了“讓大家以勇敢、樂觀的心情面對疫病”,又舉辦了一場舞會。
這些事情,傑米一概不知。
因蘇珊娜的緣故,他已同德萊塞爾夫婦一起,被國王放在了“有傳染風險,不能帶着一起去行宮”的名單中了。
與此同時,為了出行的安全。
理查德國王還将王城守衛軍和部分騎警一起都帶去了行宮。
于是,在他們走後沒多久……
一群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地痞、流氓還有強盜們便準備趁此良機一展身手了。
這群人舉着火把,點燃了好幾幢房屋,又四處打砸搶地搞破壞。
他們大街小巷地亂竄,無休無止地嚎叫,還将國王的畫像用木杆高高挑起,沿街高聲吶喊着:“看吧!看看已經抛棄了你們的王!看啊!看看已經抛棄了你們的王!”
由于警察和護衛隊都人手不足的緣故,他們鬧了好久都沒什麽人管。
而最驚險的事情在于……
由于德萊塞爾大人之前的種種行事,也在民間積累了好些不良聲譽。
這些流氓便洩憤地找上了門。
傑米緊急地命令仆人們關死了門窗,閉門不出,又提前準備了好幾缸水,防範他們放火。
那群人本是嚎叫着要沖進來的!
幸得有人通知他們說,警察和軍隊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他們這才放棄,只在德萊塞爾的府門口,燒毀了國王的畫像,又在大門上寫上一行鮮紅如血的大字——德萊塞爾,你為什麽還不去死?!
之後,這群瘋狂的流氓無賴們便被匆匆趕來的警察和軍隊們給圍殺了。
這麽混亂的時節,已經沒那個閑暇講究什麽留活口了。
于是,據恰好看到這一幕的人形容,那情景就像是一場狩獵,将獵物驅趕到包圍圈的正中間,然後統一放箭,很快便殺得一片哀鴻遍野……
收屍人照舊穿着一身黑衣,如死神一般趕來。
他駕着堆滿屍體的車,在之後的日子裏,将無比忙碌又頻繁地出現在王城街道之上。
此後,德萊塞爾大人也終于病倒。
他不是疫病,而是遭受刺激太多,加之年紀太大,實在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
而另一頭,德萊塞爾夫人雖沒生什麽病,可情緒上卻出了很大問題。
她悲傷欲絕、萬念俱灰,既不想理會丈夫,也不想理會傑米這麽一個同她其實毫無關系的便宜兒子。
于是,為了遠離王城這個傷心地……
她默默收拾了行李,獨自一人出門,要去鄉下居住,而且,不是暫時性的,是那種……即使瘟疫結束了,也再不想回來的意思。
在這種情況下,傑米只好繼續留下來,照顧已經成了孤寡老人的德萊塞爾大人。
這對本來毫無關系的便宜父子,因疫病這樣的特殊情況,竟難得地和平共處了好一段時日。
等又熬過幾周,大抵該死的人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
王城的氣氛也就從焦慮和恐懼,轉而慢慢變成了漠然和死寂。此時,還活着的人已将死人的事情視作如家常便飯一般,毫不稀奇了。
這一天,因天氣還算不錯,傑米就攙扶着德萊塞爾大人從屋裏走出來,坐到院中一把椅子上,想讓他曬曬太陽,也散散心。
但德萊塞爾大人卻沒精打采的,歪坐在那把椅子裏,目光呆滞地望着不知名的地方。
盡管他為人古板又保守,平日裏也不讨喜。
可傑米見他如今這樣悲慘,還是格外心酸,便有心想寬慰他,故意用樂觀的語氣說:“大人,我今早聽說這場疫病就要漸漸好轉了呢。”
德萊塞爾大人聽而不聞地保持沉默。
傑米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您不要急,等您的身體再好一點兒,我們可以一起出門去轉一轉。這會兒王城是一點兒都不擁擠的了,唉……雖則這場疫病來勢洶洶,好在總算是要過去的。以後王城秩序恢複了,那樣繁華的生活應該還是能恢複的……”
但德萊塞爾大人聽了并不怎麽感興趣。
他帶着一種漠然的表情,将目光微微轉向了傑米,死氣沉沉地低聲說:“太遲了!太遲了!我的蘇珊娜已經不在了……我的蘇珊娜,我的蘇珊娜啊!”
說着說着,他竟有些激動起來:“你說疫病快要好了,可為什麽我的蘇珊娜沒有等到這一天……”
傑米忙按住他的身子,又極力安慰:“大人,您不要傷心了,倘使蘇珊娜看到您這樣,也要難過擔心了……”
德萊塞爾大人無力地靠在椅子裏,又顫巍巍地擡起雙手。
然後,他就用手捂住了臉,嗚嗚痛苦地哭了起來。
面對這樣的情景……
傑米十分不忍,不由在心裏暗暗地想:“我實在受夠了,假如真有神明的話,就快點兒讓一切的悲傷都到此為止吧!”
又過了幾個月,可喜可賀的是——這場疫病的消退已然是一個确鑿無疑的消息了。
但沒想到的是,可憐的德萊塞爾大人卻并沒有就此轉運,從此逃離悲慘的命運。
只因歸來的理查德國王,面對凋敝的民生、混亂的王城、乃至憤怒的百姓們……
若是不想進行什麽自我檢讨的話,勢必得找出一個鍋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