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亨利公爵本來并不知道‘路易斯’同太後的關系。
但當他向德萊塞爾大人詢問,弑君者弗列德貝克特以前是否同太後存在什麽感情關系的時候……
德萊塞爾大人只稍稍猶豫,就決定将便宜兒子‘路易斯’給賣了。
此時,他同亨利公爵已經暫時達成了合作協議.
雖只是一時權宜之策,但對方确實明确表示願意幫自己複仇。
而在“為愛女複仇”和“為便宜兒子保密”之間……
他毫無疑問地選擇了前者,将路易斯是太後私生子的秘密說了出來。
只是其生父的問題,德萊賽爾大人保持着一貫的嚴謹作風,并沒有随便去信口開河地亂說:“我只知那孩子絕不可能是先王之子,因為先王卧病在床的那些年,因着病痛,已沒了同女人上床的精力。但到底是不是弗列德的兒子,大概只有太後本人才知道了。”
亨利公爵聽了這麽一個大秘密後,頗為激動,立刻便想出了一個陰謀。
他想要德萊塞爾大人能主動站出來,将這事徹底鬧大,哪怕鬧得王室顏面盡喪也無妨。最好讓所有人都知道了,再使人重提舊事,一方面去質疑理查德國王到底是不是先王之子;另一方面則要去問一問太後,那弑君者弗列德貝克特是不是受她指使!
如此一來,不管最終結果如何。
太後和理查德國王都将背負污名,自此朝堂上的威信也會大不如前。
而作為報答……
他向德萊塞爾大人承諾,一定會将薩菲爾伯爵的性命取來,以慰蘇珊娜的在天之靈。
德萊塞爾大人深知這位公爵大人純粹是在利用自己,那承諾只是空頭支票,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兌現。
但他如今不僅僅對薩菲爾公爵心懷憤恨,對屢次折辱自己的王室同樣沒什麽好感,便也稍稍對這陰謀提起一些興致,同時,他心中又有一點兒自己的打算。
只能說……
這位老大人的性子終于還是變了!
若是以往,聽到亨利公爵這麽樣的一個陰謀,他必然要斥責對方無恥小人,不顧大局、有辱王室成員風範,為個人私利竟置歷代祖先榮耀于不顧,短視又卑鄙!
可現在……
曾經的那些義憤和堅持,似乎都已随着蘇珊娜的離去而消失了。
德萊塞爾不想管王室這些人怎麽勾心鬥角,只想着要為女兒陪葬更多的人。
對此,亨利公爵自身毫無所覺。
這位公爵大人向來自視甚高,但其實能力和性格都要比理查德國王差得很遠。
理查德國王雖自私自利、懶散風流。
可起碼在做國王方面,卻是方方面面都懂,凡事又能沉得住氣的。
相反,亨利公爵多數時間都肆意妄為,想一出來一出,絲毫沒有什麽定性。
他玩弄政治的态度,有時候更像是在訓養一只狗,高興了拽過來玩兩下,不高興了踢上幾腳,心裏也時常惦記着要讓那狗從今往後都只認自己一個主人,可偏偏沒什麽耐心,又不想為之付出心力,眼高手低,往往只憑一些幻想來作為自身行動的指示。
因此,往往會有一些頗為異想天開的計劃,還時不時會有沖動之舉。
好比這次,明明已經選了利用德萊塞爾大人去揭破王室這些陳年舊事,自己大可藏身幕後,不露痕跡……
但亨利公爵卻不甘心旁觀,總想着也要參與一下。
而且,他心裏還存有一點兒舊事,那就是——他雖然是太後撫養長大,但因是先王私生子的緣故,在幼時遭到了不少閑話。而且,那時候,太後同理查德才是親母子,他不管怎麽做,自始至終也都是局外人。
并且,明明也沒受什麽過多的照顧,不過挂了個名頭,偏偏人人都要他記住太後的撫養之恩。
所以,亨利公爵對太後、對國王,情分到底有沒有?并不知道;但怨氣?肯定是有很多的。
于是,這一日,他去太後寝宮請安的時候,突然就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紙卷,然後,一邊将那紙卷呈了上去,一邊滿臉擔憂地問:“母後,您見過這個嗎?”
太後接過紙卷,疑惑地打開,又匆匆看了一遍。
只見那紙卷最上方歪歪斜斜地印了一行标題——舊愛新歡層出不窮,細數太後的歷任情人。接着,在标題下,又用更小的字體列舉出了一連串她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人名。
絕大多數不過露水情緣。
唯獨有那麽幾個……
太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住在‘弗列德貝克特’這一名字上。
但其實也不過停了幾秒時間,然後,她就毫不眷戀地移開目光,一派平靜。
而同一時間,在太後看着自己的那份歷任情人名單的時候……
亨利公爵則一直饒有興趣地盯着她的臉看個不停,試圖觀察她有沒有什麽明顯地反應。
但太後不知是沒發現,還是純粹功力高深、不露聲色,自始至終都沒露出什麽情緒來。
及至看完了,她擡起頭的時候,還是一副含笑的樣子,又饒有興趣地問上了一句:“唔,我許久不回王城,竟還有人這麽關注我嗎?”
亨利公爵當即假裝正色地譴責起來:“王城總有一幹無聊至極的人,每天不做正事,只喜歡搞這些風花雪月,我對這樣的行為一向是極力譴責的,甚至特地讓王兄派人去治他們的罪。但類似這樣的紙……由于發現太晚,阻止的不及時,目前已經傳遍王城了。”
“傳遍王城了?”
太後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方才問:“你這話當真嗎?”
“當然是真的。”亨利公爵故作焦慮的回答。
實則他在內心中又補充了一句:“那正是我派人出去傳的呢!”
太後便又捏着那紙看了看,可依舊沒什麽焦慮和煩憂,只思索着:“唔,若是以前,我許是會為此煩惱,只是現在……”
她曲着手指,将那紙卷彈了彈,微笑着說:“只是現在,我并不是王後,而是太後了。”
亨利公爵見了她這種平淡反應,內心深處是挺失望的。
但表面上,他還是咧嘴一笑,說了一些‘只要母後不在意,我便放心了’這樣的話後,方才按捺着不甘,告辭離去。
一次刺激沒能達到效果?
那麽,便再來一次!
亨利公爵絲毫不氣餒,居心叵測地又策劃起了下一場事故。
其實,傑米近些日子已經非常謹言慎行了。
但他實在想不到,這次的事故居然會出在裁縫身上。
這世界,王室和貴族們的服飾通常都是找裁縫專門訂做的。
每逢參加一些重要的宴會,往往還要換上一身新衣服以示對主人的尊重。
恰好,理查德國王近期就要舉辦一個規模頗大的舞會,請柬還早早就發了過來。
所以,傑米不得不入鄉随俗地也為自己訂了一身新禮服。
當時,德萊塞爾這個老牌貴族家裏,有一個用慣了的固定裁縫。
而傑米向來對服飾方面不怎麽挑剔,只簡單、整潔即可,便也延用了這個裁縫,并不打算換人。
只是在參加舞會的前夕,那裁縫卻突然哭喪着臉跑過來告訴他,說為他做的那件新禮服竟被一不小心濺了些油點子,已經沒法兒穿出去了。
傑米絲毫沒有懷疑地安慰:“別急,不是什麽大事,我穿上次……唔,上次你做給我的那件白色的就好!”
可誰知,那裁縫卻擺出了絕對專業又較真的姿态,嚷嚷着:“不可!我怎麽能讓伯爵大人您穿舊衣服參加國王的舞會?這如果傳出去的話,我是要丢大臉的!”
傑米不由好笑地問:“那你說該怎麽辦?”
裁縫想了想回答:“若大人您肯賞臉的話,我手頭還有一件現成禮服在,巧的是,尺碼也合适。只是……那禮服以前是別人訂了不要的。不過,一來,那人并不在王城;二來,這禮服一次都沒被人穿過,我後續又改了改樣式,想來不至于被人認出……”
傑米覺得這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當即就允了。
于是,這裁縫就捧來了一套折疊整齊的禮服,他換上一試,竟覺得非常合身,完全不用再行修改,仿佛量身定做的一樣了。
當晚,太後被人引着,一路走到了傑米的面前,還沒看臉,只無意間瞥到他身上衣服時,就不由得下意識地眯起了眼。
她略微遲疑地問身邊侍女:“這人是不是有些眼熟?”
侍女微紅着臉去端詳傑米,癡癡看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地回答:“太後,其實并不是人看着眼熟,是這位大人身上穿的衣服很眼熟,有些像您喜歡的那張畫像裏的人穿的衣服……唔,不是很像,是一模一樣呢。”
太後聞言不由一怔。
她重新定睛望了過去,将人看了又看,這才恍惚地說:“是了,還真是一樣的衣服呀!不過,這人比弗列德長得還要好看,唔,回頭将弗列德的畫像扔了吧,反正這麽多年,也都看膩了。你去喊畫師,照這人的樣子,再給我畫一幅!”
悄悄跑來看戲的亨利公爵:……
這一刻,他深深懷疑:“那個叫什麽弗列德貝克特的弑君者,真同太後存在過感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