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我就知道,但凡回到了王城,總沒什麽好事等着我。”
太後将理查德國王召入寝宮,屏退宮中侍從們後,一邊嘆息着抱怨了兩句,一邊對他開了口:“我親愛的兒子,所有人都在談論王室的那些舊事了,這真是讓我羞愧……”
“母後,随他們去談論吧,只要沒什麽證據,便都算作造謠生事,若是有人惹你生氣了,不必顧慮什麽,盡管降罪就是!”
理查德國王伸出一只手将太後的兩只手一起蓋住了,眼中還流露出了一種非常難得的溫情:“況且,我們原本也不是沒被人議論過的,這回……母後,你不要怕,我已經長大了。”
太後溫存地一直看着他,臉上露出一種母愛般的柔情:“我自然是信你的,理查德。但有些事情卻也不得不提醒你,因為……”
她頓了頓,神情憂郁又帶着點兒難過地輕輕感嘆着:“德萊塞爾的手中确實可能有少量的證據,譬如我當年同……弗列德往來的一些書信。你知道的,唔,那陣子,我被你父王給關起來了,所以,很多事情都不得不托付給他的夫人——德萊塞爾夫人。當年那個孩子,也多虧了他們……唉,我實在想不到,德萊塞爾大人會背叛我們!他們夫婦原是我最好的盟友啊。”
理查德國王幾乎覺得有一點兒慚愧了,忙微微低頭,使目光垂了下去。
——他們夫婦原本是我最好的盟友。
他在內心中暗暗重複着這句話,繼而在心裏想:“但很遺憾,卻并不是我最好的臣子!”
可是,理查德國王并不想讓太後知道自己曾做過的一些為難德萊塞爾的事……
而且,他其實打心眼裏,也不覺得那些事是錯誤的,因為:“德萊塞爾這個糟老頭子總是喜歡教訓人,可我才是一國之君!”
于是,他重新擡起頭,理直氣壯又平靜地說:“但是母後,人都是會變的。”
太後微微一怔,喃喃着:“是嗎?也許……也許是的,你說得對!”
她于是不再說話,只靜靜回憶着過去的一些事,又想着如今的物是人非,繼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理查德國王見此,不由握緊了她的手,又一次輕輕地說:“母後,你不用擔心,我會都處理好的。”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冷冰冰的神色:“哪怕他有證據,也是不怕的。因為那證據,不見得就真能拿出來呢!”
“哦?這麽說,你是有法子了?”
太後聞言,不由好奇地問了一句。
理查德國王當即微笑着回答:“談不上什麽法子,只現在有人比我還要生氣,還要着急呢。”
太後的目光同他的目光接觸了幾秒,臉上便顯出了一抹恍然:“你是說亨利?唔,那孩子打小就不怎麽安分,但不瞞你說,我從來都不擔心他會搶走你的東西……他性情那般浮躁,又總是沉不住氣,是根本做不出什麽大事來的。”
理查德國王心知,太後這麽貶低亨利公爵的說法,并非是厭惡,相反,正是間接為對方求情呢。
女人總是心軟多一些,畢竟從小養大的孩子,哪怕沒親兒子重要,好歹也是有幾分感情的。
所以,國王當即很溫和地回答,仿佛怕她傷心一般地安慰說:“您放心,除非萬不得已,我并不會輕易動亨利的,畢竟,如今王室的男性成員,也只他和我兩人……但凡他不過分,我總是會寬恕的。”
太後便不再多說了。
她雖樂意委婉地幫亨利公爵求個情,但真有事情發生,少不得還是要站在親兒子這邊。
與此同時,亨利公爵披了個鬥篷,輕車熟路地來到了薩菲爾伯爵的府邸。
然後,他被仆人引領着進了門,又來到了一間卧室內,一進去,便看見了傳言中“已死了”的薩菲爾伯爵正倚靠在床上,翻看一些文件。
亨利公爵的臉上飛快地掠過了一抹暗惱的神色,後悔沒多收買一些人來毒他!
但哪怕心裏這麽想着,臉上卻依舊裝出了一個笑臉:“日安,伯爵大人。”
薩菲爾伯爵并未起身行禮,只似笑非笑的樣子,然後,原封不動地回了一句:“日安,公爵大人。”
亨利公爵也不去追究對方的失禮。
他很是自來熟地坐到了床邊的一個椅子上,笑容可掬地自顧自說起來:“之前,我聽聞您被毒殺的消息,真是傷心了好久,以為失去一個摯友,從此再難同您相聚。幸得陛下告知,才知道您只是受了一些驚吓,其實并沒有什麽大事,我聽了實在為您高興!。”
薩菲爾伯爵不動聲色地道了一聲謝:“承蒙您挂念。”
亨利公爵将坐着的椅子拉得更加靠近了床,神色間仿佛同薩菲爾伯爵關系很好:“我們之間又何須這麽多的客氣呢?想當初,若非中途出了許多岔子,你我原本是能好好合作一番的。”
聽到這裏,薩菲爾伯爵有些想笑,純粹是被他的厚顏給逗笑了。
說什麽好好合作?難道不是一直互相坑害嗎?
但亨利公爵顯然是有足夠臉皮來抵抗他人嘲笑的,面上神色一點兒不變,反而更加懇切了一些:“好在如今正有一樁事需要伯爵大人幫忙,我們總算也能彌補之前遺憾,好好合作一回了。”
薩菲爾伯爵疑惑地望了過去,但依舊謹慎地不進行過多的發言。
亨利公爵也不介意他的寡言,只繼續介紹說:“說起這樁事,還要提一提您近期險些被人毒殺的事情。”
薩菲爾伯爵的神色又嚴肅些許,哪怕沒說話,卻也擺出了認真傾聽的姿态。
亨利公爵嘆了一口氣:“這事也是湊巧,您也是知道的,近段時日,我同王兄之間存有一些矛盾,所以,少不得要主動去拉攏一些盟友。這大概也算是宮廷、朝堂向來的慣例了,于是,我找上了德萊塞爾大人……雖則他被免職,但德萊塞爾家在舊貴族中間還是頗具權威的。”
這話沒什麽問題,拉盟友是正常操作。
薩菲爾伯爵微微點頭,裝出一副理解的表情。
亨利公爵就說:“但我在同他套近乎的時候,卻不慎發現,他竟是想要殺死您呢!”
薩菲爾伯爵的臉上終于露出了愕然的神色,似乎沒想到他直接說了出來,還特別肯定地提出了兇手是誰,不由略有些遲疑地問:“是他要殺我嗎?”
“是的,正是他,不會有錯的。”
亨利公爵一臉嚴肅,又神神秘秘地說:“具體我是怎麽發現的,我是不能告訴您的,但我可以告訴您一個大概的緣由……”
“前不久,德萊塞爾大人因着愛女蘇珊娜的慘死,已經徹底瘋狂了。所以,他要拉着所有人同他一起死!不只是你,連太後,連我,他都要沖過來找麻煩的。”
薩菲爾伯爵非常懷疑這番話。
但亨利公爵卻信誓旦旦地說:“相信我,一個瘋子是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的!伯爵大人,咱們必須采取一些措施才行!”
薩菲爾伯爵困惑地重複:“采取措施?”
“沒錯!”亨利公爵一臉莊嚴地回答:“如今,這位德萊塞爾大人實在令人厭煩到了極致。可國王礙于名聲的緣故是不能輕易動他的;太後心軟,還挂念當年的一些情義,雖想整治他,卻并不想要他的性命……”
“但這個老頭子的存在,不管是于你,還是于我,都是過分礙眼的。”
“于我的話,我也不瞞你了。我是怕他整天把我謀逆、反叛的事情拿出來說嘴,哪怕我最近沒做呢,說得多了,也會讓王兄對我心生忌憚!當然,這些于我的性命上,是并無礙的。”
“但于你,伯爵大人,那可就是性命攸關的大事了。好比上次的那場毒殺,你雖僥幸逃過了,可誰知下一次……所以,不如你我聯手,想個法兒将他除掉了。”
薩菲爾伯爵非常謹慎地放下了手中的文件,似乎思考了一會兒後,才慢慢将目光轉向他,試探地問:“那麽公爵大人打算用什麽法子來除掉他呢?”
“哎呀,別來這一套罷!”
亨利公爵很是惱怒地揮了一下手:“我是有法子在,可也要你從旁配合呀!若是你再繼續擺出這樣一副……事不關己、又毫不在意,且完全不想幫一點兒忙的樣子,我索性一走了之……将你沒死的消息傳揚出去,再叫你體驗一番被人毒殺的樂趣好了!”
薩菲爾伯爵的目光閃了閃,總算去掉了臉上那種超然物外,又隐隐有些瞧不起人的神色。
他其實也知道這些話大多是亨利公爵在胡說八道,可對于“除掉德萊塞爾大人”的這個提議,卻是無比贊同,且早就想幹而沒幹成的了。
于是,他立刻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主動示好地說:“公爵大人言重了,我并非不想出力,這不是正在等您的法子嗎?”
亨利公爵心中猶有不忿,只覺得自己被低看了,但也知當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解決德萊塞爾……
因此,他不再計較,只将想好的毒計低聲講述出來,及至講完,又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篤定地說:“這一次,我們是要徹底擺脫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