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

看,要不一會兒開船,可不會等妳啊。」

樂樂一聽,怕被丢下,忙把最後幾口吃完,匆匆往前跑去。

胖子和阿萬也繼續去采買船上糧食,小白臉更是一下子晃到了那男人身邊去。

阿澪坐在原位,吃着自個兒的豆腐腦,一雙眼卻忍不住直盯着那男人的身影看。

她越看越覺得有鬼,雖然這男人下船也只穿着草鞋,露出的胳膊,小腿都比那人黝黑粗壯,模樣也完全不同,還老是對那小白臉動手動腳,不是抽他的腦袋,就是同他一塊兒勾肩搭背,一點規矩也沒有,就一副痞子樣,和那人完

全不同。

雖然人人都說,那人尚在揚州,被那群千金小姐、俠女名媛團團包圍,怎樣也不可能出現在這。

可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他像。

若他真是那家夥,難不成又想拘她回鬼島?

她手一緊,頓時沒了胃口。

可如果他真想這麽做,為何這幾日不動手?

她擱下了碗,起身往前走,草市很長,她經過他身旁時,他正和一小販買荷葉糯米飯,看也沒看她一眼。

她繼續往前走,經過了和賣藝的藝人一塊兒比起轉盤子的小白臉,經過了在肉攤和肉販讨價還價的胖子,經過了和菜販買菜的阿萬,經過了正在買鞋的樂樂。

她越走越遠,沒有人攔住她。

眼看草市已到了尾,她再走下去,拐個彎就能走入蘆葦叢,這兒湖畔的蘆葦芒草長得比人還高,一走進去,眨眼就能掩去身形。

身後人聲喧嘩着,湖面微風徐徐而來,她能看見遠方灰雲被風吹來。

Advertisement

驀地,感覺到有人在看她。

為了她也說不出的原因,她停下腳步,轉身看去。

草市裏,那個男人站在中央,手上提着買好的荷葉糯米飯,嘴裏還咬着一根串着肉丸子的竹簽。

見她回頭,他沖着她一笑。

他與她,就這樣隔着大老遠,隔着來往人群、擾攘人聲,遠遠的對看着。

一顆心,驀然亂跳。

有那麽好一會兒,她沒有辦法動彈,就只能看着他。

又有那麽一會兒,她原以為他會朝她走來,但那男人卻在下一剎,提着那荷葉糯米飯,轉身走開了。

她一怔,愣住了。

搞什麽?

這家夥到底是怎麽回事?難不成他不是?是她搞錯了?

可方才那眼,那笑,那模樣……

看着那遠去的背影,她心跳如擂鼓一般,在耳中隆隆作響。

風起,雲來。

她杵在原地,看見胖子和阿萬也跟着走了,不一會兒,樂樂也被小白臉拎着衣領,小跑步往船上跑去。

綿綿細雨,飄了下來。

雨霧蒙蒙,如煙如岚,泛在湖面水岸。

點點細雨打在湖面上,輕輕敲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岸上的草市早就散了,只剩楊柳在雨霧中搖着晃着。

沉靜的水岸邊,忽然傳來聲聲抗議争論。

「不幹!不幹!說不幹就不幹!」

「你方才不是說行走江湖,若遇不義之事,當要行俠仗義,在所不辭?」

「可男子漢大丈夫,士可殺,不可辱啊!為何非要我?可以找胖子啊!要不就阿布——」

「阿布就是套得進去,還有半截腿露在外頭,胖子就更不用說了,他根本塞不進去,就是再加兩塊布也遮不住他的肚子——」

「還有阿萬——」

「阿萬也穿不下,就你可以——」

「樂樂——樂樂至少是個姑娘啊——」

「好啊!好啊!我來我來!」

一聽到自個兒的名字,樂樂立刻舉手沖上前來,興奮的自告奮勇。

「妳太矮了,這裙一套上,一半都垂地,是能看嗎?」他好笑的否決這提案,回頭看着那被阿布壓在床上的小白臉,揮手道:「好了,林姑娘要是在也就算了,可惜她沒回來,現在船上,這衣就你穿得上,你就認命吧。樂樂,把頭轉過去!阿布,把他的衣給扒了!」

樂樂聽話轉頭,阿布聽令照做,韋家小白臉發出慘叫。

「不要!不要啊——救命啊——」

就在這時,樂樂忽然看到甲板上有了動靜,只見林姑娘如飛仙一般,越過了船舷,輕輕落在甲板上。

樂樂一見,立刻開門沖了出去。

「林姊,吓我一跳,我還以為妳迷路了,正想去找妳呢。」

她還沒撲到那姑娘身上,就被神出鬼沒的胖子從後撈了起來。

「樂樂,妳來幫我一下。」

「咦?幫啥?等一下,胖子,等一下啦——」

「吃東西啦,一會兒咱們要辦桌啊,來幫我試一下味道啦。」胖子說着,笑咪咪的把那丫頭給扛走。

細雨霏霏,無聲飄搖。

艉樓的房門仍敞開着。

杵在甲板上的女人,能看見房裏的男人們也正看着她。

那房門內,景象萬般詭異,一屋三男都擠在床上,阿布跪在床頭,一手扣着小白臉的脖頸,一手脫着小白臉的衣,那自稱楚騰的家夥卻跪在床尾,以腳壓着小白臉的腿,雙手還剝着小白臉的褲,而那小白臉卻衣衫不整的趴跪在床上,露出了他挺翹結實雪白的屁股。

在她的注視下,三個男人宛如連體石雕一般的僵着,就連小白臉都忘了要繼續掙紮喊叫。

好似過了千萬年,她終于回過神來。

「抱歉,打擾了。」

她平靜開口,轉身。

見狀,被壓在床上的小白臉驀地回神,用盡全力的嘶聲大喊:「林姑娘!妳別走啊!老大,快放開我!林姑娘回來了!你找她啊——」

男人火速松開了手,阿布見老大松手,自然也跟着松了手。

小白臉一脫身,立刻提抓着自個兒的褲子,飛快跳下床沖了出去,臉色蒼白的邊跑邊喊:「林姑娘!拜托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我代替淮陰鄉親父老感謝妳!妳好心一定會有好報的——」

阿澪還沒搞清楚他在說什麽,那小子停也不敢停下,衣都沒穿好,就這樣袒露着胸膛、揪着褲頭翻下了船,眨眼就跑得不見人影。

她狐疑的轉頭朝房裏看去,就見阿布已悄無聲息的走出門,也跟着下了船。

房裏那男人,還在床邊站着,他沒朝她走來,也沒多說什麽,就只看着她笑。

她遲疑着,想走的念頭仍在腦海裏回蕩,可她想知道他在搞什麽鬼,想知道這男人這般大費周章的,究竟是為何?

滿心的疑惑糾纏着她,終教她舉步上前,走了過去。

這間艙房很幹淨、清爽,比她那間寬敞許多,非但有桌有椅,有床有窗,就連衣箱屏風都不缺,甚至還有一洗臉木架,架上尚放着銅盆,挂着布巾。他杵在床邊,看着她在門邊停下。

阿澪看着他,張嘴欲言,話卻卡在喉裏,若方才她還有些懷疑,此刻看着他的眼,她再不能蒙騙自己,她又不是瞎了,他就是能改頭換面,也不能換掉他那雙眼。

她應該要掉頭走開,或追問他為何還要這樣大老遠跑來。

她都跑了,都利用了冬冬,毀了鬼島結界跑到千裏之外,她都做得這麽絕了,他還不懂嗎?

你到底想做什麽?

她想問。

我不會和你回鬼島去的。

她想說。

可看着眼前的家夥,她卻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她不知該說什麽,他卻沒那問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從床上拿起了一件衣裳,泰然自若的微笑開口。

「林姑娘,既然妳回來了,可否幫我一個忙?」

她一怔,這才發現他手上那件紅衣裳,竟是一件嫁裳。

「幫忙?」

「我有位友人的閨女訂了親,要嫁到淮陰這兒來。」

他瞅着她,說:「可最近,淮陰這兒每當有人娶了媳婦,第二天早上,新郎與新娘便會雙雙陳屍床上,全身血液一滴不剩,幹枯如柴。他讓人細查之後,發現這背後應有妖魅作亂,所以便找上了我。我原想讓定風男扮女裝,穿上這嫁衣作餌,可既然妳在這,能否幫個忙呢?」

說着,他将那大紅嫁衣遞給了她。

阿澪傻眼看着他,一時無言。

「咱們方才已經在草市到處同人說了,今兒個船上要娶媳婦,會在岸上擺桌宴客,妳只需穿上嫁衣,蓋上頭巾,扮作新娘,在這房裏待上一夜便成。」

他眼也不眨的說着,語氣輕松得像是在同她提議一會兒去逛街那般。

她沒有動,就只瞪着他。

「當然,林姑娘,妳若是怕……」他瞅着她笑,「那也不需勉強,畢竟是得面對吸食人血的妖怪,一個不小心,說不得就見不到明兒個的朝陽了。」她還是沒動,蒙蒙細雨仍在飄着。

有那麽好一會兒,他以為她會轉身走開,消失在那片煙雨之中。

一切是那麽安靜,只有湖水輕輕,小雨霏霏。

驀地,她動了。

他心頭一緊,卻見她走上前,朝他伸出了手。

「多謝林姑娘。」他揚起嘴角,把那大紅嫁衣,連同蓋頭一塊兒給了她。她面無表情的接過手,捧着那嫁衣和蓋頭,轉身走開。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下甲板,消失在艙門口,他吐出口長氣,方察覺自個兒不知何時,早屏住了氣,就連一顆心,彷佛也在方才那瞬間,停止了跳動。

咧開嘴,他自嘲再笑,擡手搓了搓微微發疼的心口。

沒事沒事,這不就拿了嗎?

驀地,阿萬在這時探頭進來,挑眉問。

「她同意了?」

「同意了。」

阿萬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笑問:「她要是沒回來,你打算怎麽辦?真同定風那臭小子拜堂成親嗎?」

「當然不是。」他眼也不眨,笑容可掬的道:「我打算讓你同他拜堂成親。」

阿萬一僵,「啥?」

「附近有妖怪,你敢放林姑娘獨自一人嗎?」他挑眉問。

「呃……」阿萬張嘴。

「她若再傷,引來群妖,你擋得住嗎?」他再問。

「呃……」思及先前那夜看見的情況,阿萬只能繼續張嘴。

他看着那家夥,笑盈盈的說:「幸好她回來了,也同意了呢,你說是不?」

「呃……」

尴尬地瞅着眼前這男人,阿萬呃到一半忽覺不對,他飛快伸手,将臉上眼罩往上一掀,只見眼前的男人竟不再是楚騰,吓得他張口結舌。

「怎、怎……怎是你?!」

「怎不是我?」男人笑看着他,異常親切的道:「你應該說,幸好是我,真換做楚騰,他可是樂得看你倆拜堂成親,說不得,扮作新娘的,還是你不是定風呢。」

阿萬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半天吐不出下一句。

在鳳凰樓裏待了這麽多年,他清楚曉得,眼前這家夥平常看似無害,其實才是最可怕的一個。楚騰那家夥至少直來直往,可這一位,卻喜歡拐着彎來啊。

淮陰這兒鬧吸血妖是真的,有人來求除妖那也是真的,來求的那人,還是鳳凰樓其中一位管事。

他本來還想,事情怎會那麽剛好,可如今看來,顯然這一切根本早在這位爺計劃之中。

這男人向來擅長一心二用,恐怕就連銀光會讓他追上來,這家夥也早已算到,要不怎會剛剛好就多那一間房給他住呢?

如他之前所說,他會讓他上這艘船,就是要用他這只火眼金睛啊。

瞅着眼前這把幻術使得出神入化的家夥,阿萬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事,一時半會兒,是沒完了的吧?」

他聞言再笑:「你說呢?」

阿萬苦笑,只能啪的一聲,認命的把眼罩戴回去。

「既然是你,那日我來,為何你還要問我對她的看法?」

「當然是因為……」男人瞅着他,笑笑再說:「你是二師叔的細作啊。」

阿萬啞口,只能幹笑。

「他老人家怎麽樣也不會放着這事不管的。」他噙着笑看着阿萬,走到桌邊,将桌上的紙筆,往前推給了他,道:「你放心,我不會逼你亂寫些什麽,該報什麽,你便往上報去,他老人家看了,方會安心。」

除了幹笑,阿萬還是只能含淚幹笑了。

說真的,他上輩子一定是做錯了什麽,這一生才會生在鳳凰樓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