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16| (2)

不知自己到底該不該包庇風溯她師父了。

景茫見她不說話,厲聲道:“你今日若不說實話,我便将你逐出師門!”

許牧未想到事情會如此嚴重,一面後悔自己說謊,一面想着法子哄好師父。她法子尚沒有想出,身後突然一陣風起,一個聲音道:“你何必裝出這個樣子吓唬牧丫頭?雖說是為了逼我現身,但若真因此寒了她的心,那可是不值當了。”

景茫面上的怒意散了些,卻又多了幾分寒意,“我們師徒之事與你又有什麽關系,而且,明明是你利用她在先。”

“我三日前追你來到此處,你怎會想不到我會親自來找你?若是我來敲門,你肯定不應。”方璐似乎沒看出她的疏離之意,笑眯眯地道。

景茫冷哼一聲,“我與你早已恩斷義絕,找我作甚。”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一旁的許牧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們,臉上寫滿了驚愕。

她師父與風溯師父……這哪是什麽相識,分明是有着不少恩怨情仇啊!

方璐不在意景茫的态度,笑着道:“你我徒弟都已那般要好,你還要裝作與我無甚關系,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呵!我和你的事情說出去總是要被人笑話的,還在乎這一點嗎?”

許牧聽得雲裏霧裏,總覺得她們之間有的不是江湖恩怨,更像是……

感情糾葛!

她被自己這個想法吓到,可看兩人拌嘴的架勢,她越發相信自己的感覺沒有錯。尤其是方前輩那無奈愧疚又帶着寵溺的語氣,怎麽看都像是在哄媳婦。

許牧抖了抖身子,方前輩瞥了她一眼,問景茫道:“牧丫頭不知道我們的事?”

“你以為誰都要像你似的,又是教唆徒弟,又是和徒弟講自己醜事。”

許牧默默低頭,第一次覺得自家師父有點丢人——她這話不就是變相承認了她們二人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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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能說這是醜事?”方璐語氣一變,卻生生咽下了要說的話,看向許牧道,“你且先回去,我與你師父還有事相商。”

許牧巴不得離開,她正要答應,忽地又想起了一件事:“方前輩,我不認得路……”

景茫淡淡瞥她,許牧一縮腦袋,讪讪地笑。她剛剛撒過謊說來找師父,這一會兒又說不認得路,師父肯定又要生氣了。

然而,景茫這次卻未說她什麽,只是伸手扯下她身上的衣裳丢給方璐,道:“你随我進屋,在這裏休息一夜,明早我帶你回去。”

許牧覺得這也是個好主意,點了點頭,想想又道:“那您與方前輩……”

景茫眉頭一皺,還未說話,方璐忽然笑道:“牧丫頭,你與我徒弟早已有了夫妻之實,怎麽還叫前輩?現在,你應是要喚我一聲師父了罷。”

☆、46|3.25|

許牧:“……”

景茫:“……”

方璐這話一出,許牧恨不得此時沖上去捂住她的嘴。

方前輩!您為何與小輩這般過不去!為何偏要在這個檔口說起這件事!

她不想被自己的親師父手刃啊!

景茫緩緩轉過頭看向她,許牧冷汗直冒,“師父大人,我……我……”她支吾了半天也未說出什麽有用的話,方璐幹脆接過話道:“我追你來此地那天,便是她們圓房之日。”

許牧:“……”

方前輩您行行好可以嗎?不要說了好嗎?!

景茫銳利的目光直指許牧,“她說的可是真的?”

就算她撒謊,師父大人肯定也是不信的,許牧只好點了點頭,可憐兮兮地應道:“是……”

她說罷,景茫的臉色更難看了。

但奇怪的是,師父大人并未再責備她什麽,只是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對方璐道:“夜深了,你走罷,恕景某不再奉陪。”話音未落,她便已拉着許牧進了屋子。

然而,另一只手卻在這時拉住了景茫的胳膊。

方璐的臉上雖說染了歲月的風華,但一颦一笑還是萬分動人。她拉着景茫,笑意盈盈地道:“你怎就舍得把我扔在這荒郊野嶺,不如讓牧丫頭先休息着,你我再出去單獨敘上一敘。”

許牧默默看了看自己師父,又看了看風溯她師父,悄悄嘆了口氣。

方前輩帶她到此處用了不過一刻,現在獨自返回想必速度只會比方才快,不會比其慢。她說這無邊際的謊話,連自己都不信,她師父怎麽會信呢?

果然,景茫掙開她的手後,冷笑一聲道:“你真當我是傻子嗎?請自便!”她這話說的頗有幾分怒意,沒等許牧反應來,她已經甩上了門。

許牧望着屋頂嘆氣,心裏道,風溯師父究竟把她師父得罪的有多厲害?她師父性子雖有些暴躁,卻從未這麽耍過脾氣,可眼下呢?無論方前輩說什麽,師父大人都是一副要打架的架勢。

景茫松開她的胳膊,許牧松口氣,正準備找個地方歇着裝死,卻忽然瞥見門縫間夾着一只手。

她看見了,她師父自然也看見了。

手的主人是方璐無疑,方才景茫甩門的力道不小,方前輩伸手搪門,她的手肯定是受了傷的。許牧揉了揉自己的手,她看那手夾的都變了形,必是極疼,她僅是看了一眼,就覺得自己的手都疼了起來。

景茫臉色鐵青,卻還是走到門邊,拉開門怒道:“你這是要做什麽?對我用苦肉計嗎?”

方璐美豔的眉眼不複先前的輕松,柳眉輕蹙,顯然是痛極,“你說是,那便是罷。”

她只是關門,又未插上門闩,這人何必要用手擋門?!景茫越想越不高興,作勢又要關門,方璐忙把手伸到她面前,放軟了聲音道:“你看,我這手都夾成這般模樣了,你怎就不同情我一下呢?”

許牧在屋裏憋着笑,努力不發出聲響,免得師父大人再遷怒于她。

可是,她越是不想笑,就越覺得好笑。

她還未見過如此吃癟的師父,就算是自己在外面闖禍,她師父都沒有露出過這種臉色——那臉色可真叫有趣,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偏偏又奈何不了對方。

景茫靜了半晌,終于動了。她回過頭看向許牧,冷聲道:“你先住在這裏,我待會兒回來不會吵你。明天一早,我送你回标縣。”

言罷,她狀似不耐煩地對着方璐道:“你有話快些說。”

她這意思便是同意了與自己獨處,方璐心裏一喜,對屋內忍笑的許牧微微颔首後,縱身一躍,行出了十數米。

景茫複又看了眼許牧,随即跟上了方璐。

景師父垂眸,在前面之人站定後,衣袖一揮,随之落定。她面上淡定,長袖內的手倒是早已被冷汗浸濕了。

她們二人……應有二十多年沒見了罷。

這邊,屋子裏的許牧站在門口,目送她們離開後,咧嘴笑了笑,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啧,怪不得她師父不讓她打聽江湖上那兩位女俠的風流韻事,原來,她自己便是那傳聞中的主角。

許牧不是傻子,今日聽她們說的這些話,再結合起二人的年齡、面貌,早便有了個模糊的想法。她本來對此還有些不确定,可看到方前輩那等低劣的苦肉計都會使得師父心軟,這才徹底肯定,她們就是當年傳的沸沸揚揚的主角。

她早就知道師父有江湖綽號,可她師父無論如何都不告訴她綽號為什麽,甚至還威脅她不準打聽。許牧心癢已久,沒想到今日倒是得到了解答。

景茫,景茫,可不就是傳聞中的江湖母蟒嗎?

師父不讓自己知道這綽號,估計一方面是怕她知道傳聞之事,另一方面,便是這綽號實在不好聽罷。

一個姑娘家被人叫做母蟒,任是誰都不會高興。

許牧趴在桌上,想了好些事,困意很快就襲來了。她眼前的東西漸漸變得不清楚,耳邊的聲響也變得不再真切,她想着要到榻上去睡,可困意極為兇猛,由不得她行動,人已經睡過去了。

因是睡在桌上,終究比不得榻上舒服,許牧沒過多久便又醒了。她睜眼沒看見師父,便看了看天色,心裏估摸了下時辰,又睡了。

這一覺,她睡的倒是踏實多了。許牧再次睜開眼睛時,天已大亮。她抻了個懶腰,推開門走出去,瞧見日頭正蹿上山頂,紅光幾乎包圍了整座大山。

她四處看了看,仍是沒瞧見師父,忍不住彎起嘴角笑了笑,起身去打水。

師父大人随方前輩離開後整夜未歸,既然如此,想必師父也不會再責備自己了罷。以她師父的心性,必然是恨不得無人提起這件事,哪還會罵她呢?

許牧把自家師父分析透徹後,咂了咂舌,心算是徹底落回了原處。洗漱一番後,她坐在了院子門口,等師父回來後,帶她回标縣。

她等了半個時辰,終于等來了一人。她忙站起迎去,卻看清了這人的模樣。

來人不是師父,竟是應在标縣的風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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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牧奔到她身邊,見到了風溯臉上的笑,也看到她眼睛周圍的暗青。看得出,她昨晚睡得并不好。

剛才坐在門口,許牧早就想明白了為何風溯聽到聲響後卻未出來。方前輩這次顯然是有預謀的行動,由此,她肯定是與徒弟提前打好了招呼。不然,以風溯的武功,怎會不知道她被人擄走?

許牧心裏明白,還是對着她哼了一聲,不滿道:“你昨天睡的當真不錯,連我被人帶走都不知道。”

風溯笑了笑,并未解釋什麽,而是問道:“怎麽樣,景師父和我師父可是一起走的?”

“是,是,她們不僅一起走的,還是整夜未歸。”許牧皺皺鼻子,樣子可愛的緊。風女俠伸出手指,蹭了蹭她濕涼的鼻尖,“你怎知她們整夜未歸?”

“我夜裏醒來一次,掐算了時辰,離她們走時約莫有兩個時辰。”許牧賊賊一笑,“你說,我師父和你師父是不是有那麽層關系啊?你給我講講可好?”

她自從與風女俠做了那不該做的事情後,臉皮是越發的厚了,說的話也大膽了不少。

風溯疲憊地笑笑,“外面涼,進屋我講給你聽。”

想到昨天方前輩說的那些話,許牧抿唇輕笑,跟着自家的女俠大人跑進了屋。

師父不告訴她,她偏就要知道當年的事。

許牧莫名地有幾分興奮,原本以為她身邊只有自己與同性女子相好,如今知道了自己師父也是如此……她就是覺得高興!

大概……是因為她覺得有人與她同流合污了罷?

小捕快也不知自己這成語用的對也不對,心裏胡思亂想了一通後,風溯已經自顧自地泡好了一壺茶,悠然喝了起來。

許牧看了看茶壺,淡定地道:“阿溯,這似乎是我師父家的茶葉……”

“你師父便是我師父,我師父也是你師父,你分得這般清楚做什麽?”說罷,她還擡眼打量起了這一小間房子。

許牧思及昨日方前輩所說的話,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卻又覺得她們二人說的都極有道理。

或許,她真該改口叫個方師父?

她這邊默認了,那邊,風溯也喝好了茶,面上疲憊之色淡了些許。她對着許牧招招手道:“你坐過來罷,你我師父一時半會兒應是不會回來了,我給你講她們當年的事。”

許牧心眼裏是十萬分地想聽,可到了這緊要關頭,她又猶豫了,“師父一直不讓我知道此事,我若私自打聽了,想必她會不悅。”

“有我師父在,這些你不必擔心,”風溯勾唇一笑,甚是媚人,“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聽?”

“聽聽聽,為何不聽!”許牧樂颠颠地坐到了她的對面,給自己也倒了杯茶,靜靜聆聽起來。

風溯瞧她眸子幾乎閃着光,禁不住一笑,慢慢道:“三十多年前,你我師父皆是江湖上嶄露頭角的女俠,只是我師父身份特殊,不能以真名真姓闖蕩江湖,便隐瞞了名姓。而你師父,初入江湖便是行事果敢霸道,別人看她不過,偏她一身武功又十分了得……”

許牧當初聽到的傳聞中,便是說一未留名姓的絕世女俠與江湖母蟒的韻事,如今真将兩點對上了。

而她們二人所發生的種種,就是從這身份名號而起。

當年,景茫性格強勢霸道,方璐卻為人圓滑,性子溫柔,沒過多久,這兩個江湖新秀便成了好姐妹。她們二人在五年之內創造了整個江湖的神話,若不是之後産生的情愫,她們必會留下一段絕世姐妹花的佳話,而不是貶大于褒的種種評價。

約是二十餘年前,方璐忽然消失,景茫瘋了似的在各處尋她,皆未尋到。意冷之時,她偶然聽說有一公主即将出嫁,那公主的名字,與方璐私下裏告知她的名字一模一樣。

景茫雖不信她認識的好姐妹是堂堂公主,卻還是潛進了皇宮。避過層層追蹤與巡邏後,她見到了宮殿之中身着錦衣華服的方璐。

方璐在外是以易容之态出現的,景茫乍一看皇宮中的她,還以為是入錯了地方。沒想到,方璐令宮女太監退下後,竟當着她的面拿出了一張易容用的臉皮,也就是景茫常見的那張臉。

她們二人因此吵了一架,景茫氣她隐瞞自己,更氣她不聲不響地離開。方璐卻問她,自己要嫁人了,她可有舍不得的感覺。景茫被問的一怔,忽然意識到了件她從未想過的事,大驚之下,她匆匆離開了皇宮,險些被禁衛軍抓住。

聽到這,許牧咂舌道:“我還真未想到,方前輩會是宮中之人。”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許牧都沒有接觸過那神秘恢宏、又似無盡囚籠的皇宮,在她心裏,皇宮之地與她沒有一文錢關系。她萬萬沒想到,她昨日還被堂堂公主帶到半空中,一路飛掠。

風溯拍了拍她的頭,“想什麽呢?”

許牧嘿嘿一笑,“就是覺得世間之事甚為神奇。”

是啊,上一世,她是深閨內被欺淩的小姐,什麽皇宮、什麽風女俠,都是在別人嘴裏聽見的。而這一世,她與風溯已有夫妻之實,又結識了貴為公主的方前輩。

風溯順勢揉揉她的頭發,繼續道:“後來,景師父終于把這事想通了,便又要去宮中尋我師父,可她還沒進宮,就在皇城聽到了華茗公主猝死宮中的消息。”

她所說的華茗公主就是方璐前輩,前輩現在都好端端地活在世上,當初自然是假死。

許牧說出自己想法後,風溯颔首道:“确實如此,可景師父真當她死了。”

景茫好不容易想通對方璐的感情後,聽到的竟是如此消息,當下心冷至極。幾日後公主出葬,她等送葬的人皆離開後,避過看守來到了她的陵墓。她跪在墓前說了自己對方璐的感情,說罷痛哭不已,一時間沒有想開,拔出手中寶劍便要與其同死。

她寶劍未刺入身體,忽然聽到了身後有人對她說話。她一回頭,一人抱住了她,那人就是方璐。

許牧抖了抖身子,覺得自己師父萬分丢人,又覺得風溯師父肉麻得很。

景茫心裏雖氣她來了這麽一出,卻也拿她無可奈何。兩人心意既已表明,便是徹底在了一起。她們重返江湖後,方璐行事更為低調,而景茫為了不惹事端,也随她低調了起來。二人如此度過了一年時光,卻也是她們二十餘年來最為輕松快活的一年。

方璐當年闖蕩江湖,沒有洩露自己的名字,也沒有讓宮中的人知曉。她算計了許多,偏偏漏算了自己後來常佩戴的一支玉笛。

玉笛原是有兩支,一通體血紅,名為血玉笛;一通體碧綠,名為碧玉笛。方璐所持的乃是血玉笛,笛身通透,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大塊血玉所制。此笛是她在山澗探險之時所得,另一支碧玉笛則是在百年前改朝換代時流落于江湖,不知所蹤。

這笛子極為貴重難得,當初方璐初入江湖,畢竟年少,便藏好了它,不曾佩出。可這次,她不僅是武功高強的女俠,更是潇灑自由身,便幹脆地佩戴起來。

她這笛子本是只有景茫一人看過,然而,在皇宮參加賞花大會時,竟讓一皇子瞧見了。本來,他瞧見了也是無妨,偏偏皇上派他來到了方璐所居之地巡訪。

那皇子在路上偶然看見那血玉笛,當下起了懷疑。華茗公主死時就有諸多疑點,現在有一名與華茗公主體型相當的人用着公主的玉笛,其中必定有不尋常的地方。

皇子着手調查了方璐,沒過多久便查出了此人正是他死去的皇姐。方璐知曉後親自找他,第一次求了人。她求他不要告訴父皇,甚至許諾願為他在民間辦事。然而,那皇子只覺得她是個犯了欺君之罪的罪人,為了博得父皇的關注,他先假意答應了她,回到皇宮後,便将此事告知了皇上。

得知華茗公主乃是假死,皇上震怒。她死去之時,正是她要被嫁到鄰國之時。若是她假死的消息傳到鄰國,鄰國怎會輕易繞過他們?

他們自己心中清楚,方璐是自己做了假死的決定,可鄰國不知,必會認為此事為皇家指使,只因他們不想将公主嫁到自己的國家。

當朝皇帝不喜戰争,更不願生靈塗炭,由此,一場戰争的苗頭必須被扼殺在鄰國發現之前。他派出數十暗衛,開始追殺方璐,她為了不連累景茫過上逃亡日子,不得不出了一計。

此時,她與景茫已經是過上了夫妻日子,江湖也對她們的事有了各種風評。方璐趁景茫還不知追殺一事時,利用這些風言風語幾次對景茫發脾氣。等兩人關系逐漸冷淡,她又假裝看上了一府上的公子,幾次尋他後,甚至放言說要嫁給此人。

景茫是何等心性的人?知曉她與那公子的事情後,一氣之下便離開了。氣過後,她覺得自己此番确實魯莽了,又回去跟蹤方璐,想看她是不是真的跟了那公子。

方璐做戲自然就做了全套,景茫回去看她時,她已經嫁給那公子,入了他的府。

見到此景的景茫徹底心灰意冷,便有了兩人迄今為止的誤會。

許牧長長地嘆了口氣,唏噓一番後,又奇怪問道:“那你師父現在不在那人府上住了嗎?”

風溯說了半天,押了口茶才回答道:“她知道景師父離開後就離開那個男人了。”

“原來如此。”許牧莫名地松了口氣。

看她這副模樣,風溯心念一起,忽然問道:“對了,你知道那府上的公子姓什麽嗎?”

許牧搖頭。

風溯放下茶杯,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那公子的姓與你相同……”她湊近了許牧,又輕聲道:“他姓許。”

☆、48|4.2|

最後三個字一出,許牧莫名打了個寒顫。風溯專挑出此事與她說道,說明那許姓公子必定是與自己有些關系的。

直覺告訴她,她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他可是江州許府的人?”

風溯抿起雙唇,不輕不重地點了下頭。

許牧身子一涼,又問:“那……他與我可有關系?”

“你當真想知道那些真相嗎?”風溯平靜地看着她的眼睛,“阿牧,你且先說說,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她問這話是有緣由的,自從和許牧待在标縣,她總會裝作無意地提起兒時之事。然而,無論她說的有多麽明顯,許牧都沒半點反應。

風溯常常懷疑許牧是失了兒時那段記憶,畢竟,那并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如果許牧無意知曉,她自然會将那些過往作為永遠的秘密,可是,眼前的許牧卻是搖着頭道:“我對兒時之事記得不清,但你若是知曉……定要告知于我。”

她既然已經這般說了,風溯微啓雙唇,便要說出事情原委。然而,她首字還未說出,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打鬥的聲音。

許牧擔心是師父遇襲,顧不得知道真相,起身便跑了出去。風溯看了眼她的背影,也站起身子追了出去。

其實,她聽聲音便可知曉,外面打鬥的人中有一人是她的師父方璐。至于另一位,不用想,她也知道是景師父。她雖不擔心兩位師父會出什麽事情,卻擔心許牧被誤傷,這才跟了去。

方璐與景茫打的難舍難分,許牧一出來,便看見方璐以一長綢卷向她師父的脖頸,而她師父,憑着手中的長劍,毫不留情地刺破了對手用綢布圍出的層層屏障。

兩人的武功本就是不相上下,當年她們來了興致鬥上幾個回合時,便就分不出勝負。更何況是二十餘年後,兩人各自修習了絕世武功,此時打起來,恐怕再來幾百個回合,都不足以分出孰勝孰敗。

許牧之前聽了她們的往事,知曉她們之間的恩怨乃是誤會,極想攔住她們。然而,她心裏是着急,可偏偏自己功夫不到家,就算是上前拉架,受傷的也只會是自己。

風溯關心則亂,等她來到許牧身邊時,發現她并無上前參戰之意,不由得松了口氣。

她真怕小捕快像攔朽晉梁與音震似的,直直沖上去。

許牧見她也來了,一面擡頭看着兩人在空中的戰況,一面對她嘆氣道:“她們二人的誤會解釋清了不就好了?何必要打成這樣……”

風溯心裏一動,輕輕拉住她的手,問道:“若有一天你我也有了誤會,你可願意信我?”

許牧反握住了她的手,“自然是信的。”

聽到她如此說來,風溯心裏一松,但轉過頭,許牧又道:“但我希望你能把真相都告訴我,就算知道後我會生氣,也好過你欺我瞞我。”

言罷,許牧垂下眼睑,不再言語,也不再關心兩位師父鬥的如何。

剛才看她們鬥的那幾個回合,許牧算是看清楚了,這兩人根本沒有用心打,雙方皆有給對方放水之意,又不想放的明顯,這才會打了這許久。

既然她們不是真打,她也就沒必要擔心了。現在,她需要好好想一下方才風溯所說的事情。

阿溯說,方前輩嫁給了姓許的男子,之後脫身,而這個姓許的男子,與自己有着莫大的關系。

如此想來,這人十有八|九就是許府的人了,且應是位高權重之人。

他究竟是誰呢?

風溯這厮剛才沒把話說完,惹得自己心裏癢癢的。唉!她為何不直接回答自己的問題,非要先問她兒時的事情?

難道說……此事與兒時的自己有着關系?

許牧擡眼看向風溯,回想着她原本的樣貌,腦後驟然一痛,忽而隐約想起了什麽。

她活過一世,又重活了這些年,那些屬于前世幼年的回憶離她太過遙遠,遠到她幾乎忘了它們的存在。而她被風溯的話一提醒,卻是想到了一個人。

那人面如白玉,身材修長,一對美眸光彩流離,明明是嬌俏的少女,可乍一看去,她一張令人驚豔的臉只讓人覺得清冷脫俗,不似凡人。

許牧握着風溯的手一松,她睜大眼睛問道:“我們兒時是不是見過?”不然,她怎會記得風溯更為年輕時的模樣?

“你想起來了?”風溯眉頭一皺,随即又舒展開來。許牧不回答她,又問:“你快說,是也不是?”

“是。”風溯笑了笑,揉了下她的頭,“而且,你我關系匪淺。”

許牧的眼睛瞬間被點亮,她揮起拳頭砸了下身邊人,“你明明就認出了我,卻不和我說,當真可惡!”

她話雖是這樣說,臉上倒是帶着笑的。

原來,她上一世就見過風溯。

許牧一邊笑着,一邊酸了鼻子。她和風溯的初次相見實在是早了早,早到她根本不記得還有那麽一回事情。至于那究竟是什麽時候,她是真真記不清了,她只記得那是她重生之前所發生的事情。而且,在她十歲以後,風溯似乎就沒有再來找過她了。

前世的阿溯……知不知道自己最後死在了許家四小姐的手上呢?

她真的很想知道,如果上一世她和風溯有更深的交集,如果風溯後來又來找過她,如果她在絕望時讓風溯帶自己逃出呂府……

許牧低頭抹了把眼淚,不知不覺地,她竟然哭了。

一方白色手帕被遞到了她眼前,許牧接過來後狠狠擦了把臉,結果,眼淚流的更痛快了。

風溯不知她為何要哭,她只是心裏有些疼。似乎有那麽一瞬間,她感應到自己并未和長大後的許牧見面,直到她死去。

許牧也不太清楚自己為何要哭成這般凄慘的模樣,她只是難過,難過自己上一世要為了一個許家三小姐的身份受那麽多的苦。

她後悔,可也明白,她後悔成何等田地都是回不去的。那些事情已經成為了她一個人的回憶,沒有人會知道,現在的許捕快曾經是位被百般欺淩的正室夫人。

風溯見她越哭越厲害,只好伸手抱住了她。許牧趴在她懷裏,哭着哭着,終于有點明白過來了。

原來,她哭,不是為了上一世憋屈無能的自己,而是為了這一世掌控了新生的自己。

這麽一想,她頓時有了如釋重負之感,眼淚也漸漸止住了。

風溯用身上的名貴衣料為小捕快擦着殘留的眼淚,打趣道:“你怎麽突然哭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麽欺辱了你,使你哭的這般厲害。”

她話音還未落下,上空中打的正歡的景茫急速調轉身子時,忽然看見了下面哭哭啼啼的許牧。她登時一怒,手持長劍轉瞬間便沖了下來,劍尖直指風溯。

“你這小兔崽子,從前當着別人的面我不便收拾你,現在你竟在我面前弄哭了我徒弟!”景茫怒喝道:“我江湖母蟒的徒弟,何時由得你來欺負了?!”

☆、49|4.02|

眼看着師父大人的劍要刺向風溯,許牧卻撲哧一笑,率先跳了開。

在她看來,師父這哪是要尋風溯的仇,分明就是不想和方前輩繼續打下去了,才會出此一計。

許牧這番猜測的确是有道理,但她未料到,景茫是真為她動了怒,手下的動作絲毫不含糊,招招取風溯命門。

身邊站着嬌妻,風溯自然也不舍得出醜,右腳猛地蹬地,直直向後飛了去,避開數招。景茫持劍跟上,手中長劍挽出一個漂亮的劍花,而後劍身飛轉,在風溯身前形成一片劍光,籠罩了她周身幾個大穴。

許牧沒想到自家師父動了真格的,正要出手攔她,卻被方璐拉了一把,“你不必擔心。”

話雖是這樣說,許牧還是緊張,眼睛直直盯着那不斷移動的劍光,生怕師父真傷了阿溯。

方璐瞥她一眼,瞧見她緊張兮兮的表情後,禁不住一樂,“你竟擔心成這般模樣,看來,你還真是對我徒弟上了心。”

許牧俏臉一紅,忽然想到昨晚,這位前輩竟對自家師父說了自己已經圓|房之事……

這位方前輩,假扮溫吞婆婆時便坑過自己,現在還在她師父面前坑了自己一把,她可真是一如既往的過分!

小捕快故意扭過頭去不理她,方璐也知道自己給她留了什麽印象,笑了笑,也不再說話。

許牧這邊與風溯師父氣氛微妙,風溯那邊與許牧師父也是鬥得熱鬧。兩人一攻一守,表面上景茫似是占了上風,可細細觀來,她似乎又是落了下風的那位。

但她畢竟是江湖前輩,輸了什麽也不能輸了面子,到了最後,她那一招一式竟比與方璐交手時更為認真。

看她們鬥得越發嚴肅,許牧擔心得直跺腳。這兩人,一人乃是她師父,一人乃是她一生所伴,哪個受傷她都不願意。

可是,偏偏她身邊這個方前輩不讓自己出手。

她一個人看熱鬧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拉上她一齊看這不該看的熱鬧?

許牧心裏一氣,硬是甩開了方璐的手,縱身向前,卻被對方一把拉了回來。她還未站住身子,方璐已經施施然地踏上屋頂,同時借力一躍,身子飄向了纏鬥的二人。

下面的小捕快不解地看着上面三人,實在不知方前輩是在演哪一出。

方璐手中甩出兩條絲線,阻了景茫的攻勢,惹得景師父大怒:“方璐!你我的賭約乃是你我二人相鬥,怎的,你現在要同你徒弟一起對付我嗎?”

方璐并未近她們的身,看了眼風溯後,大聲道:“你怎就這般固執?你明明就不是我徒弟的對手!”

“你說什麽?!”景茫一聽,頓時扔下了手中長劍,雙掌運功,咬牙道:“那你便是要見識我真正功夫了!”

“只要你高興,那便來罷。”方璐賊賊一笑,絲線抖了兩下,而後飛快地縮回她雙袖中。

許牧在下面看的一愣一愣的,沒想到她收起絲線的速度竟是這般快,真不知她那日為何要裝出慢吞吞的樣子騙自己。

上空的風溯見到師父來了也并未放松,眼看着景茫要襲向自己師父,連忙提氣沖了過去。

景茫見着她如此魯莽地沖過來,雙掌之力減弱了許多,卻還是結結實實地拍在了風溯身上。

雙掌拍上風溯的瞬間,許牧倒吸一口冷氣。等她落到地面時,小捕快匆忙跑到她身邊,着急地問:“你可有事?”

風溯搖搖頭,對她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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