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夠了沒

喝完藥鼻腔裏的黏重感要好很多, 趁着還是有點兒困,時柚又睡了會兒。晚些的時候,時柚回家把平板抱了過來, 還拿了些日用品。

她低頭看了看散落在地毯上的手稿, 稍微整理了下, 從中取出男主人人設的那張畫稿。

潦草的幾筆勾線。

标明了人物的年齡,性別, 職業等等一系列必要的信息。

已經簡單的形成了雛形,下一步就是描線和上色。

時柚一直很關注讀者的期待。

可是她同樣也是清醒的。

站在這個高度就必須要對讀者負責, 要比別人多一點努力、多一點耐心。否則再高的人氣也只是一具華而無實的空殼,金玉其外, 敗絮其內。

還沒走到對面沈遇舟家,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

【徐赫:柚柚你還好嗎?】

【徐赫:你家那個男的是誰?你認識他嗎?你對象?】

【甜柚愛賺錢:還不是。】

如果說“不是”那沒有什麽好說的,可是加一個“還”就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還”的意思是目前,放在這個語境裏就是目前不是,以後有可能會是。

【徐赫:?】

【徐赫:哦懂了。】

Advertisement

【徐赫:你加油。】

徐赫秒速發了三條信息,消失不見。

還挺簡潔。

時柚撐着額頭想, 那為什麽在門口的時候那麽啰嗦。

這樣想着, 她抱着一堆東西走進沈遇舟家裏。

男人站在料理臺邊煮粥,修長的指尖握着湯勺湯勺柄, 正緩緩攪動着鍋裏的粥。鴉羽似的眼睫垂落,凝了一會兒。

似乎是聽見聲響,沈遇舟的視線往下。

少女此刻抱着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手指夾着她的迷你平板。她沒穿拖鞋, 腳趾攏着, 瑩白的腳指頭微蜷。伫在原地無助的看着他, 入了神。

察覺到什麽, 時柚并着腳趾,企圖掩蓋。

沈遇舟:“怎麽不穿鞋?”

“……”

語氣還是尋常那般淡淡的,時柚吸了吸鼻子,“馬上穿。”

又不是故意的,她忘記了。

沈遇舟的客廳和她家一樣鋪了地毯,時柚平時就喜歡光腳在客廳走路,不知不覺形成了習慣。

沈遇舟:“穿我放在門邊那雙。”

時柚輕輕地應了聲。

“好。”

男士拖鞋有點大。

時柚蹲下來,調整了一下鞋的位置,漫不經心往鞋櫃裏掃了一眼——鞋櫃中整齊的擺放着好幾排鞋子,皮鞋、運動鞋都有,家居拖鞋也都是男士的。

看上去完全沒有女生同居的痕跡。

時柚的唇角微微上揚。

至少那個傳言中據說追了沈教授很多年的陳優優,沒有住過他家,也可以說明他現在還是單身。

“你在煮什麽?”她湊過來。

沈遇舟正在把切好的蘿蔔丁放在鍋裏,“五谷雜糧粥。”

“哦。”時柚問,“我們晚上吃這個?”

頓了下,他繼續補充,“嗯,吃這個。”

“我今晚要畫畫,很遲才睡,要不今晚我回去住吧。”時柚擡眼,一時間活躍起來,“你看,我已經好了,頭也不暈了還活蹦亂跳的呢,真的沒問題!”

“……”

“不然我趕不完稿子,徐主編又要唠叨了。”

沈遇舟:“好了?”

“嗯嗯嗯嗯。”時柚瘋狂點頭。

她略微踮起腳,将腦袋往前傾,頭也仰着,閉上眼睛,“不信你摸摸我額頭,真的不發燒了。”

末了,她又嘀咕似的補充一句,“中藥挺管用的。”

“……”

就是有點苦。

少女額頭飽滿,皮膚細膩得像一塊羊脂玉。從額頭一路滑到鼻尖,再從鼻尖到唇,是兩條筆直的直線。

沈遇舟沒有伸手,他只是放下湯勺,将鍋蓋蓋上,“那現在就去畫。”

“……”

時柚仰起腦袋,抿着唇看向他。

她一向是說到做不到的典型,拖延症晚期。萬事開頭難,但是不開頭永遠都不難。她一定要熬到最後一刻才會動筆。

才不要。

現在天還沒黑下來,她畫什麽呀!當然要先玩啊!

“可是我現在不想畫。”

“不是說沒事了嗎?”沈遇舟一眼識破時柚的想法,輕描淡寫道,“那就今天休息,明天畫。”

時柚頓了下,明天她還有其他的事情呢。這些線稿必須今天畫完,不然明天的事情她也完成不了。

“那好吧。”她抱着iPad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我現在就畫。”

畫了大概二十多分鐘,時柚就把手邊今天的任務給解決了。

只不過心裏還有點小氣惱,她半靠在沙發上,看着料理臺邊的男人,“你是不是我媽派來監督我的呀。”

沈遇舟挑眉,“我是你哥派來的。”

“……”

這麽說也沒錯。

時柚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還真是她哥派來的。

沈遇舟将粥盛在碗裏,放在餐桌上放好,“柚柚,過來吃飯。”

“……”

小姑娘大概是有點和他置氣,抿着唇一言不發,兩頰微鼓,拿着觸控筆戳凹下去的筆槽。

沈遇舟覺得有點好笑,問,“我不可以叫你柚柚嗎?”

“……”

明知故問。

又不是這個問題。

時柚憋着沒答。

書房內有一個大沙發,她抱着平板兩三步坐到沙發的尾端。

沈遇舟:“別掉下去了,往這邊坐點。”

“……”

他輕聲道,“過來吃飯。”

時柚将平板往沙發上一擱,起身便走了過來。她雖然置氣,但還不至于把氣撒到食物上。不吃飯就沒力氣幹活。

碗裏的粥熱騰騰冒着熱氣,聞起來很香,濃稠又馥郁,一看就像是很會做飯的人的手筆。

時柚沒什麽胃口,只吃了半碗就将勺子擱在一邊。

“睡覺去嗎?”男人收拾着碗筷。

時柚将臉埋在胳膊裏,“嗯,想躺一會兒。”

她其實下午睡了挺長時間,也許是剛剛畫畫折騰精力,她有點困了。

趿拉着拖鞋經過書房,她突然就沒那麽困,停在書房面前,“沈教授,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大概是秉持着一種創作者的心态,時柚對于每一個職業都很好奇。但也不是全然出于好奇,她還窩藏着點私心。

因為,書房是他工作的地方。

她對于他的了解還不夠多,男人認真工作的時候總是會散發着獨一無二的魅力。時柚想要更靠近他一點。

“可以。”沈遇舟點頭,“正好我也看會兒設計圖。”

時柚“嗯”了一聲,跟在他身後走進書房。

剛進書房,迎面擺着一個很大的玻璃架,裏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獎狀獎杯和水晶杯。

時柚好奇的瞥一眼,就看見“全國大學生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特等獎”幾個大字。

要麽就是“第二十一屆全球十佳青年天文研究教授榮譽獎”、“常青藤聯盟十佳畢業博士”、“年度SCI論文期刊名譽教授”。

“……”

好可怕啊嗚嗚嗚。

這就是教授嗎?

小姑娘有點呆住了,“你好厲害。”

她的視線掃到另一處獎狀,是一個京華籃球大賽的“最佳三分球”,“七校籃球聯誼大賽金獎”以及“90%命中率”。

時柚吃驚:“你還會打籃球啊。”

“嗯。”沈遇舟淡淡道,“大學那會兒。”

時柚的視線掃向下面一排,下面一排是長跑1200米的獎狀,還有一些其他的體育項目。此外,還有一個年級最佳運動員稱號。

她大學四年不太關心校運會,但是也知道這個“年紀最佳”的獎狀十分難拿,基本上是萬裏挑一。

這麽厲害,而且還帥。

一般教授該有的他都有,沒有的他也有。

時柚承認任何職業都或多或少有點職業病,這更像是一種習慣,将工作上的慣性帶進了生活之中。就像她看到好看的風景,第一反應就是去思考構圖。

天文就像是天方夜譚,她一點兒也看不懂。

所以她覺得很厲害。

這不僅僅是一句天賦能夠輕描淡寫的,優秀的人不只靠天賦,背後是數不清的汗水和努力。

她上高中的時候走藝考,專業課在全國也能排到前列,文化課原來還不錯,到了高三沖刺後期,重心漸漸轉移到專業課。

盡管這樣,她的學習壓力還是很大。

同樣,她也知道,一直保持第一是多麽難的一件事,不僅是智商、學習能力,還有心态。

面前的男人從小到大都名列前茅,拿過無數個金獎和第一,簡直是頭腦智慧足以碾壓她的存在。

沈遇舟沒有回答,抽身去客廳取了個熱水袋,塞在時柚懷裏,“抱着。”

“……?”

見她遲疑了一下,沈遇舟勾了勾手指,“不是說肚子疼?”

時柚頓時意識到她還在經期,只不過熬過了痛經的那幾個小時,現在腹部沒什麽感覺了。

她輕輕地應,抱緊懷裏的熱水袋,“謝謝。”

時柚窩在沙發上,一頁一頁地翻着她從家裏帶過來的一本油畫集。

翻到其中一頁,她指尖微頓。

這幅她的老師唐悅容三十五歲畫的《月光睡蓮》曾經在法國巴黎梵·高藝術節獲過金獎,這幅畫也是高一的時柚當時想要學畫畫的理想來源。

這是唐悅容在國外的成名之作,也一度将她其他的畫作擡升身價千萬。

不過,這幅畫也是她的巅峰期。

後來唐悅容宣布封筆,一心研究理論還有帶學生上課,成為了一位功成名就的老教授。

時柚的目光再度看向《月光睡蓮》。

畫裏是一張少女沉睡的面孔,漾在水波中。蓮花跌落在泥濘,像是被套上了枷鎖,如同怪獸那樣匍匐,就像是最虔誠的信徒。

書頁的最後。

一張素淨的白紙上寫着,她十六歲那時看見這幅的感想。

——海底月是天上月。

——眼前人是心上人。

也不知道當時的她是怎麽想的。

時柚搖了搖頭,現在她看這幅畫又是另一種景象,或許這就是藝術吧。

落地窗邊的月光棱棱灑下來,月色像是融在如海底般的黑裏,無盡散落,只留下絲絲縷縷的光。

還挺應景。

時柚用彩筆圈住兩個‘月’,在旁邊畫了兩個小人,一男一女。想了好一會兒,才在‘月’上塗了兩個小叉叉。

沈遇舟此刻正坐在桌前,指尖敲着鍵盤,專心致志地查找文獻。

“拉勾。”

小姑娘盤腿坐在沙發上,對着空氣舉起小拇指。大概是看完有點震撼她的神經,她緩了下,突然鼓起勇氣跑到他身邊。

唐悅容老師的畫就算五年後看,也能讓她感到心靈上的觸動。

時柚突然好想好想畫油畫。

她虛握着拳,伸出小拇指,“拉個勾。”

“……?”

沈遇舟和她碰了碰小拇指,她的指尖偏涼,輕輕一觸即離。

“這樣就算你同意當我的模特了。”小姑娘得逞似的勾起唇角,“不許反悔。”

“……”

“當我的模特可是要收費的。”她哼了幾聲,繼續說,“我上大學那會兒好多男生搶着當我的模特,還免費的,我都沒有同意。”

沈遇舟:“有多少?”

“你是第一個。”時柚臉頰微紅,聲音極輕,補充道,“單獨的收費的那種。”

“……”

男人掌根抵着唇角,交疊長腿,眉梢微微一挑。

時柚喉嚨滾動一下,“不要看不起我,我很有錢的。”

雖然不知道他的家世,可是住在泊景庭苑,應該也不會差。

“那小畫家看了我的書房後,覺得——”

沈遇舟微微俯身,清冽的雪松和木質香味逼近,“我值多少錢?”

時柚的心跳都快要跳出來了,身子軟成一團,她撐着手臂,從沙發上坐到地上的地毯上。

“起來。”他勾了勾手指,“地上涼。”

“……”

啪嗒——

衣角一帶,那本油畫書直愣愣掉在他的鞋邊,恰好翻到那一頁,一個便于閱讀的位置,紙上兩個簡筆畫手拉手小人頓時呈現。

“……”

小心思昭然若揭。

時柚直接憋了個大紅臉。

“就是,練筆而已。”時柚巴巴地解釋,“你知道,我經常畫漫畫,保持手感。”

時柚的聲音越說越小。

怎麽就這麽心虛呢時柚!被發現了怎麽辦!!

“嗯,知道了。”沈遇舟說。

“……”

時柚松了一口氣。

男人淡淡的挑着眉眼,眼角的弧度微微上揚,湊近了些,能聽見嗓音在胸腔回蕩的聲音,冰冷的聲線帶着點尾音,像是在逗她。

“柚柚,是不是希望我這麽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