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

探出頭,"不過沒有鑽石。"

"再仔細找找,不要放過任何角落。"

"都找遍了,你看,連洗衣機裏的東西我都給翻出來了。"瘦高個手裏抱着一堆揉皺的T恤、襯衫和長褲,正要扔到一邊,被秦思偉攔住了。

"等一下。"他拽過一件紫灰色襯衫,捏了捏,又遞給我,"你摸一下,這襯衫兩只袖子肘部上面有一大片還是潮的。難怪我剛才看着好像這裏顏色深一些。"

"嗯,是浸過水的。"我把襯衫拿到燈下,"不僅是袖子,前襟也有濺上的水跡。好像……好像他卷起袖子,把整個胳膊都伸到水裏了似的。"

我走到裏屋的書桌邊,把襯衫平鋪在桌面上,擰亮臺燈,用放大鏡把浸濕的部位裏外慢慢掃了一圈 。視野中出現了一片小指甲蓋大小的綠色薄膜似的東西,我用鑷子把它輕輕揭了下來。

"這是什麽?"曲隊長問,"有點像植物的葉子。"

"這是皇冠草葉子的碎片。"我換了個更高倍數的鏡子,"皇冠草是原産南美的水生沉葉植物,一般都做大型的熱帶水族箱的布景用。"

"沉葉植物?水族箱?"秦思偉接過我手裏的放大鏡端詳了一會兒,"高輝那小子該不會把鑽石塞到某個水族箱的布景裏了吧?"

"怎麽不可能?"曲隊長也湊熱鬧似的過來瞟了一眼,"馬上去查高輝的社會關系,看看他這兩天和什麽人接觸過,這些人的家裏有沒有水族箱!"

一轉眼又過去了兩天,我撕下一頁日歷,郁悶地發現年假只剩下3天了。陽光明媚的午後,我坐在觀景陽臺的竹椅子上喝茶,發現一輛很眼熟的警車停在了樓下。一看見秦思偉臉上的笑容,我就知道有好消息了

"真是老天有眼,總算把它找到了。"他接過我端來的冰茶,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還真讓你說中了。高輝一個遠房表姐王琳在城南的觀賞魚市場經營一個小店。高輝也經常過去幫忙。在她櫥窗擺放的那個樣板水族箱的假山和水草下面找到了一個塑料袋,裏面是一個絨布袋子,打開一看,就是我們要找的鑽石。根據王琳的交代,高輝失蹤那天上午去幫她打掃過櫥窗,不過她并不知道他趁機把偷來的鑽石藏在水族箱裏了。"

"人呢?還沒抓住?"

"已經有線索了。東城一家眼鏡店的老板報告說前天一個酷似高輝的人去配過眼鏡,應該是今天下午取貨,曲隊長帶人去蹲守了。他跑不了。"

"鑽石現在在哪裏?"

"在這裏。"他從随身攜帶的皮包裏拎出一個黑色的絨布袋子,"我要把它送到唐教授那裏去做鑒定。不過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應該先讓你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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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解開袋子上的線繩,幾天來的擔心和焦慮在鑽石燦爛光芒的照耀下,頓時煙消雲散。

"我和唐老約好了下午3點過去,時間快到了。" 秦思偉看了一眼客廳裏的挂鐘,把袋子重新系好,"你要是沒什麽事的話就一起去吧。"

我們趕到實驗室的時候,唐伯伯和雷凡、淩志遠已經把儀器準備好了。"嗯,這應該就是我們丢掉的鑽石。"唐伯伯戴上高倍數目鏡看了十來分鐘,"為了保險起見,我們再用鑽石燈照一下。如果紅燈亮了就沒有問題了。"

雷凡戴上手套,把鑽石放在鑽石燈下,調好功率後按下電源鍵。鑽石燈上的一排指示燈閃着紅光,所有人都長長松了口氣。他正要把天使之淚重新鎖進保險箱,被我給攔住了。

"稍等。據我所知,最近國外有人用合成碳化矽加工的假鑽石可以安全通過鑽石燈和鑽石筆的鑒定。所以為了萬無一失,還是應該做一下光譜分析。"

一個小時後,結果出來了,是合成碳化矽。原本打算彈冠相慶的人們頓時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沒了精神。如果不是曲隊長打來電話說高輝已經抓到了,恐怕這一天又要以失落告終了。

回家的路上,我特意去超市買了鮮活的海味和蔬菜,炖了一鍋香噴噴的西班牙海鮮飯,想給自己打打氣。只可惜實在沒有胃口,美味都剩在了盤子裏。又失眠了一夜,要不是警察來訪,我實在不想從床上爬起來。

"希穎,你認識Eric Sloan嗎?"曲隊長的眼睛紅得跟個兔子似的,看來也是一夜沒睡。

"Sloan?他是美國的珠寶收藏家。我聽我爸提過,不過沒有見過本人,怎麽了?"

"根據高輝的供詞,是Sloan指使他和範旭東去盜取鑽石的。陷害淩志遠是因為那小子平時總仗着家裏有錢對同門頤使氣指得讓人讨厭。"秦思偉翻開筆記本,"Sloan答應付給他們每人20萬美元并提供出國工作的機會。不過這只是一面之詞,我們也無法證實,只能按常規請求國際刑警協助調查。"

"那高輝交代假鑽石的事了嗎?"

"他說當天他負責接應和破壞保安設備,是範旭東去拿的鑽石,逃出來以後又交給他藏匿的。現在範旭東一死,又是死無對證。不過我們感覺高輝并沒有說謊,也沒有必要說謊。"

"那個杜威怎麽樣了?是他殺了範旭東嗎?"

"嗯,和你的推理完全一樣。他的真名叫杜鵬,是個流竄作案的職業盜賊--可惜技術也不怎麽樣。根據杜鵬的交代,下班後他就潛伏在工具室裏,想等到半夜行動,可是卻發現範旭東他們也潛了進來。他不想趟渾水,就早早撤出來了。第二天早上,他本想趁範旭東出門的時間去找鑽石,沒想到那小子那麽快就回來了,情急之下就把他給殺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是範旭東從展廳中拿走了鑽石,并交給了高輝。如果有人中途用贗品掉包的話也只能是他們。"

"這個麽……其實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秦思偉雙手抱在胸前,"希穎,你是個寶石專家,如果讓你仿制天使之淚的話,需要多少時間?"

"這個麽……從工藝的複雜程度看,最少一個星期,可能更長一些。"

"那就奇怪了。你和唐老都說過,天使之淚從來沒有公開展示過。也就是說,案發的那天中午範旭東和高輝以及我們所有人才第一次見到鑽石的真面目。在不到24個小時裏,他們有多大本事能做出這個幾乎一模一樣的贗品?"

"他們會不會是按照照片做的?"曲隊長插嘴說。

"不可能。"我搖搖頭,"照片是平面的實物是立體的,而且很多細節也看不到。再厲害的大師也不可能根據照片做出一模一樣的贗品。可是……還會有誰呢?"

"有一種可能,不知道你想過沒有。"秦思偉突然壓低了聲音,"這贗品就是範旭東他們從展廳偷出來的那顆鑽石!"

"啊?"我和曲隊長頓時一愣,"你是說……我們從一開始見到的就是假鑽石?"

"還有更好的解釋嗎?"

"不,絕對不可能!"我喊了出來,"用合成碳化矽仿制鑽石的技術是1年前才發明的。誰有那麽大的本事把鎖在保險箱裏的鑽石掉包?一般的人連庫房都別想進去呢!"

"你我自然沒這個能耐。不過我知道有一個人可以--他可以進入庫房,擁有保險櫃的密碼和鑰匙,還是個珠寶大師……"

"住口!"我打斷他,"你懷疑唐伯伯?為什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秦思偉揉揉太陽穴,一副很疲倦的樣子,"我只是認為這是個合理的解釋。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其實我也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不過,希穎你應該明白,排除了不可能的情況,剩下的就是真相。"

"我也認為思偉說的有道理。"曲隊長點點頭,"可是我們沒有證據。"

"也許……我們有。"我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隊長,那假鑽石還在你們手裏嗎?"

"當然,在我們的檢驗科的實驗室裏。"

"很好……我要借你們的實驗室用一下可以嗎?"

"我可以給你放行,不過要有我們的人在場。"

"我可以和她一起去。"秦思偉自告奮勇,"不過你要做什麽呢?"

"證實或者推翻你的推理,那贗品上面應該會有我要的證據!"

警方實驗室的設備比我想象的好一些也有限,不過我需要的只是一臺連接到計算機顯示器上的顯微鏡而已。

"你想在這贗品上找什麽呢?"秦思偉學着我的樣子戴好手套,擺弄着大大小小的鏡頭。

"找制作者的簽名。"我把假鑽石鏈子平鋪在載物臺上,換上低倍鏡頭,調整焦距,讓電腦屏幕上的畫面清晰起來,"這是工藝師的習慣,不管是原創作品還是仿制品,他們都會留下自己的簽名。"

"那豈不是很傻,讓人發現了怎麽辦?"

"我所說的簽名是指一些留在不明顯地方、本身也不容易辨認的印記,比如一條刻痕,一個小圓印。所以要借助顯微鏡。"

"既然不容易辨認,你又怎麽能知道哪個痕跡是簽名呢?"

"對比。我借來了一個唐伯伯為珠寶商設計的鑽石項鏈樣品。"我從包裏拎出另一條鑽石鏈子,也鋪在載物臺上,"我要尋找痕跡的相似之處。很枯燥,不過最簡單。"

"他一定會留簽名嗎?"

"刻了20多年,已經是習慣了。"我移動着兩根鏈條,"什麽叫積習難改你知道嗎?"

"本能反應。"他給我開了罐可樂,"心理學家叫潛意識。呵呵,你好像很喜歡研究人的本性。"

"只有了解才能利用。哎?這是怎麽回事?"顯微畫面上出現一片特別暗的區域。我把鏈條取下來,放在平整的實驗臺上,用放大鏡仔細觀察,發現那黑暗的區域是在搭扣附近失落的兩顆碎鑽石的影像。

"發現什麽了?" 秦思偉靠過來,"哦?這兩顆鑽石是什麽時候掉的?我怎麽沒注意到?"他把裝鑽石的絨布口袋翻過來,在縫隙裏找了半天,"沒有啊。奇怪!"

"你好好想想,找到這鑽石後都在什麽地方拿出來過?"

"嗯……找到這個袋子後,我打開看了一下,确認是要找的鑽石,不過沒有拿出來。然後我去你家,你打開袋子,也沒拿出來。再後來我們去唐老的實驗室……不過雷凡把鑽石拿出口袋的時候墊了個黑絲絨的盤子,如果碎鑽石那個時候脫落的話,很容易被發現的。再後來……鑽石就被送到這裏了。"

我又用高倍數放大鏡看了一下鑽石脫落的地方:"棘爪斷了,應該是沖擊力造成的。怎麽回事?對了!展廳的現場你們打掃了沒有?"

"還沒有,我下了死命令,在結案之前任何人不能動裏面的東西。因為可能還有沒發現的證據。"

"愛死你了!"我在秦思偉的右腮上狠狠地親了一口,把他給弄懵了。

"喂,喂!幹什麽!"他抹去臉上的唇彩,摸摸我的額頭,"沒發燒啊!"

"誰發燒啊,跟我來。"我拽着他奔出刑警隊的大樓,跳上車,加足油門,向彙展中心飛馳而去。

中心二樓主展廳門口有兩個警察值班。秦思偉和他們談了幾句,揭下大門的封條,把我帶了進去。

"一片狼藉啊!" 他指着地上一大片飛濺的碎玻璃和橫躺着的橡木展臺說,"範旭東用錳鋼的登山鎬敲碎了鋼化玻璃罩,因為用力過猛把展臺都砸倒了。"

"鑽石鏈子飛到地上和堅硬的大理石地板磚碰撞,鑲嵌得不是很牢靠的碎鑽才會脫落。"我把工具箱放在角落裏,從裏面取出兩個放大鏡,"我們開始吧。"

"搞錯沒有!" 秦思偉嘴巴張得老大,"在一堆碎玻璃裏找直徑不到2毫米的鑽石?"

"那是最好的證據。"我把放大鏡塞到他懷裏,"敬業一點好不好?"

"算你狠。"他雖然嘴上很不情願,還是跟着我一起趴在冰涼的地板上一寸一寸地搜索起來。

大廳裏沒有開空調,不到一個小時汗水就沿着我們的脊背、臉頰淌了下來,成百上千的碎玻璃反射的強光更是讓人頭暈目眩。我坐在地板上,捶一捶發酸的後背,讓眼睛也放松一會兒。

"哎,來看這個。" 跪在一邊的秦思偉沖我招招手,"看這裏,是不是?"

"外觀很像。"我捏起那碎片,按在一塊大玻璃片上用力一拉,玻璃上立刻出現了一條很淺的劃痕。我摘下自己的鑽石耳環,在這條痕跡旁邊又劃了一條對比用的刻痕:"這碎塊比玻璃硬,但比真的金剛石軟。應該是合成碳化矽,氧化锆或者立方氮化硼--比較高級的假鑽石基本上是用這三種原料加工的。"我把碎塊填到鑽石鏈子上空缺的部分,吻合得天衣無縫。

"現在我們應該去見唐老先生了。"秦思偉嘿嘿一笑:"聽聽他有什麽說辭。"

"你們什麽意思?懷疑我嗎?"唐伯伯聽我們講明了來意,氣得胡子都快豎起來了,"你們倒是說說看我為什麽要調換鑽石?嗯?"

"對不起,唐老。"秦思偉拿出那顆贗品鑽石,"我們已經證實範旭東他們從博覽會盜走的就是這假鑽石。我們實在想不出除您之外還有誰能仿制出這麽完美的贗品并把它放到庫房的保險箱裏。還有,您說那保險箱5年沒打開過了,可是那天希穎打開的時候卻那麽輕松,似乎不太合理吧?"

"我……"唐伯伯一下子被噎住了,他沉默了幾分鐘,猛地擡起頭,用急切的口氣說,"給我看看你手裏的贗品。"

他戴上老花鏡,用放大鏡仔細地劃過贗品背面的托架,突然雙手一抖,放大鏡和鑽石都掉到了羊毛地毯上。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唐伯伯從椅子上呼地跳了起來,沖進了書房。我和秦思偉追了進去,看見他手忙腳亂地打開了藏在牆上一幅油畫後面的保險箱,然後呆呆地站在那裏,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他身體一晃,險些栽倒在地上,幸好被我從後面抱住了。

"唐伯伯,怎麽了?什麽不可能?"我把老先生扶到藤椅上,給他倒了一杯水。

"謝謝。"唐伯伯喝了幾口熱水,臉色也不那麽難看了,"我真的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那……那贗品是我半年前做的--從右邊搭扣數起的第5顆鑽石背面有我刻的簽名。不過,不過我一直把它鎖在書房的保險箱裏啊!上個星期我打開過保險箱,它還好好地在那裏面,怎麽……怎麽可能……"

"這……"秦思偉的眉頭擰在一起,"唐老,都有什麽人知道您做了這個贗品?"

"沒有人知道。"唐伯伯搖搖頭,"我知道說什麽你們也不會信的。我累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談吧,我會請我的律師到場的。"

人家下了逐客令,我們也只能灰溜溜地起身告辭。

"你相信他嗎?"回家的路上,秦思偉問我,"或者說,你願意相信他嗎?"

"我只相信證據。"我靠在座椅背上閉目養神,"從唐伯伯今天的表現看,要麽他是真的冤枉,要麽他就是個超一流的演員。只是現在所有的證據對他都很不利。"

"不過也不能排除他說的是真話。這樣的話……我們的麻煩可就大了。你想想看,如果盜賊要用從唐老先生家偷走的贗品調換了真鑽石,他只有兩個選擇:第一,就像你昨天說的,進入警戒森嚴的地下金庫,打開保險櫃;第二,他也有可能在範旭東他們動手之前從展廳裏換走鑽石。但是怎麽都讓我覺得不太可能。"

"進入金庫開保險箱而不留任何痕跡是不太可能,不過現在仔細想想展廳那裏還是有空子可鑽的。"

"開什麽玩笑!"他白了我一眼,"沒有人能夠在保安系統正常工作的情況下作案而不被發現的!"

"是嗎?敢不敢賭1000塊錢?"

"呵呵,好啊。"

耐心地等到了天黑,我背上行囊攀上了和彙展中心毗鄰的購物中心的樓頂。

"喂!小姑娘?"口袋裏的步話機裏傳來秦思偉的聲音,"我們可準備好了,現在反悔還來的及哦?"

"反悔你個大頭鬼!"我關上步話機電源,把它塞到背包裏,戴好了手套。兩座樓之間的距離不到10米,用一條粗纜繩,我輕松地滑了過去。

我把帶電動滾軸的支架固定在樓頂,緩慢地沿着大樓一側的陰影下落到2樓主展廳的窗戶邊,用一只頭部彎曲的薄薄鋼片撥開裏側的彈簧鎖,再一推,玻璃窗繞着橫軸悄無聲息地轉開了一個角度。我在空中做了個轉體,從窗戶轉開的縫隙裏鑽了進去,輕輕落在窗臺上。

接下來的工作就是要絕對的細心。整個大廳的地板上都裝了震動傳感器,任何有質量的物體落到地面都會觸發警報。四周的牆圍上還有10來個紅外探頭,戴上熱像儀就能看到它們發出的紅外線交織成的星型網絡包圍着正中的展臺。四臺攝像機從東南西北聚焦到星形網絡的中心上。為了安全起見,只能高空作業了。我先用遙控器使攝像機定格,借助繩索攀上環形樓梯,再把繩子的另一端固定在對面的扶手上,為自己搭了一座橋,小心地滑到橋的中心點,在那裏夾上另一個電動滾輪,然後啓動裝置慢慢放出腰間的繩子,一點點地接近目标。等下降到紅外光網的正上方,我低頭擡腿收腹,使自己頭朝下筆直地插進了網絡中間的空隙裏。用薄薄的金剛石刀片劃開玻璃罩上部的接縫後,我拿代用品壓住展品下面的壓力傳感器,取出真品,再把蓋子嚴絲合縫地堵上去,收緊纜繩回到安全的起點。

"給!"我把偷出來的東西丢到秦思偉的懷裏,"我的錢呢?"

"別那麽財迷好不好?"他可憐兮兮地說,"你跟誰學會的這一手啊?"

"不關你的事!"我把背包和繩子扔到地上,看看手表,"用了30分鐘,對于職業盜賊來說簡直是不及格!不過不管他多專業,總會留下點證據的,比如樓頂的腳印、樓梯扶手上綁纜繩的痕跡等等,而且玻璃罩被劃開的接縫也是很容易就能發現的。"

"只能說這個家夥的運氣好咯!" 秦思偉摸摸下巴,無奈地一笑,"範旭東、高輝、杜鵬,這幾個小賊把我們的注意力全給吸引過去了,結果差點忽略了真正的大盜。不過怎麽說唐老先生都擺脫不了嫌疑,他完全可以雇傭一個職業盜賊來替他偷換鑽石的。"

"你說這話有證據嗎?"

"起碼那盜賊和他有點關系,否則怎麽會知道他做了一個贗品呢?等一下。" 秦思偉從口袋裏掏出叮咚亂響的手機,"喂?老大?我還在彙展中心。啊?我馬上過去!"他鐵青着臉放下電話,"唐世新死了。"

"啊?"我的心裏咯噔一下,"怎麽回事?"

"被人從大廈的樓頂推下來,當場死亡。"他回身一拳打在牆上,"見鬼!"

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唐伯伯家的樓下停着兩輛紅燈閃爍的警車,圍觀的人群把本來就不太寬的路擠得水洩不通。

"已經可以肯定是他殺--我們在樓頂找到了兩個人的腳印和打鬥的痕跡。不過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線索了。"曲隊長愁眉不展地說。

"難道就沒有一個人看到或者聽到些什麽?" 秦思偉環視四周擁擠的圍觀人群,"什麽人報的案?"

"住在一樓的一對夫婦,屍體落在了他們家的小花園裏。"

"隊長!"一個穿着白大褂,技術人員模樣的年輕人跑過來,"我在死者的衣服上發現了氰化物。"

"什麽?"曲隊長的眼睛瞪得老大,"有人下毒嗎?可他明明是被推下來摔死的啊。"

"氰化物非常少,遠不到致死量。"技術員推了一下眼鏡,"不過還是不正常。"

"沒什麽不正常的。"我本不想插嘴可又不希望他們的調查走上歧途,"你發現的氰化物應該是氰化鐵,那是金相和礦物實驗常用的腐蝕劑。如果是在死者的袖口,表明死者最近一兩天做過電鏡掃描之類的實驗,如果是在他的肩部或者衣領附近,應該是在搏鬥中兇手身上的殘留物質轉移到了死者身上。"

"就是在靠近衣領的肩部,不過是不是你說的氰化鐵我還要做進一步的化驗。"技術員匆匆跑開了。

曲隊長沉思了一會兒,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看來兇手還是研究所內部的人了?和失蹤的鑽石有關系?說不定唐老先生知道或者發現了什麽內情才被殺人滅口的。"

"實驗室對劇毒藥品的使用應該是嚴格登記審批的。"我提醒他們,"所以要查出最近幾天誰接觸過氰化鐵并不難。"

"思偉,你現在就去查這條線。我帶人到老先生家裏去看看,也許能發現其他的線索。"

從實驗員那裏了解到的情況原本令警察們十分興奮,因為在案發的當天下午,雷凡領取了1克的氰化鐵,做過掃描電鏡的實驗。而且在最近半個月裏,沒有任何其他人使用過氰化鐵。當他們興師動衆地趕到雷凡家的時候,卻又一次撲了空。通緝令鋪天蓋地地發了出去,在汽車站、火車站、機場随處可見搖搖晃晃的便衣。可是,雷凡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不見了蹤影。

轉眼一個星期就過去了,風和日麗的周末,我獨自登上香山,在後山一片僻靜的小樹林中鋪上毯子擺開自制的沙拉、烤腸和三明治,靜靜地享受。突然聽見身後的樹叢沙沙地響了起來。

"好香啊,有沒有別人的份啊?"身穿米色休閑服的雷凡斜靠在一棵黃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遲到的人是沒有東西吃的。"我把芥末擠到沙拉碗裏,用叉子攪拌着,"我還以為你被警察給逮住了呢。"

"哼,就憑他們?沒那麽容易!"他溜達過來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不過還要謝謝你及時通知我。不過……你為什麽要幫我?"

"因為你讓我想起一個傳說。"我遞給他一罐啤酒,"在3年前,臭名昭著的寶石大盜'貂鼠'潛入美國華盛頓斯密森博物館盜取世界聞名的藍寶石'亞洲之星',被早埋伏在那裏的聯邦特工開槍打傷後逃逸。在大搜捕中,警方只找到了一件右肩穿了一個洞的血衣。從此'貂鼠'就再也沒有消息了,随之一起消失的還有被他盜走的歷史名鑽'柯伊諾爾'。世人風傳他已經死了,不過還有很多人相信他依然活着,等待着東山再起。你認為呢?"

"我聽說過這個故事,不過……這和你我有什麽關系?"他淡淡地一笑,居然露出兩個酒窩。

"沒關系嗎?"我沖他眨眨眼睛,"其實在我認識你以後就發現一個有意思的問題:你不是左撇子,但是在做擡礦石、搬儀器這類重活的時候你都會下意識地用左手負重。我的解釋是,你的右手或者右肩受過傷,不能吃力。不過一開始,我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後來,我揭開了天使之淚被偷換的謎團,驚喜地發現原來盜賊使用的手法和當年的'貂鼠'竟然一模一樣。你想說這是巧合嗎?"

"呵呵……"他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幾聲,"你也不是等閑之輩嘛。不過……你知道這麽多,不怕我殺人滅口嗎?"

"哈哈哈……"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殺我滅口?在偷東西上你可能是個大師,但說到殺人,哼,簡直就是個白丁。否則也不會落到今天這一步了吧?"

"你到底是什麽人?"他眼睛裏閃着寒光。

"與你無關。"我冷笑一聲,"我們做筆交易,你交出'柯伊諾爾'和'天使之淚',我把你安全地送出中國。"

"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我只好把你就地埋了,免得你以後被警察抓到供出我來!"我從容地從口袋裏拉出一副手套,微笑着把它套在手上,活動了活動手指,"不明白嗎?你已經沒有選擇了!"

"你……你休想!"他虛張聲勢地從懷裏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廚刀,猛地向我刺過來。

我一閃躲過刀鋒,夾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就繳了他的械,同時擡起膝蓋接連擊中他的上腹,然後雙手合十猛地砸中他的後腦。雷凡撲倒在地上痛苦地掙紮着,又被我鉗住後頸拎了起來。我右手把他按在一棵楓樹的樹幹上,左手從腰間拔出鋒利的軍刀抵在他的喉嚨上:"寶貝,你這麽做真是太不明智了。我本來是想幫你的。"

"殺了我你就拿不到寶石了。"他哆嗦着抛出最後一招。

"放心,我不殺你。"我手一緊,他的肩關節發出咯咯的響聲,"我把你這只左臂也廢掉,看你以後還怎麽偷東西。"

"不要……"他的臉疼得變了形,"我說,我說,手下留情……啊……"

"手下留情?哼!唐伯伯60多歲的人了,又有心髒病,你對他手下留情了嗎?"

"我……我本不想殺他,可是……"

"可是什麽!"

"他……他約我見面,勸我自首,我不答應,他就要報警,我……我一着急就……"

"他怎麽知道是你?"

"我經常去他家,有一次,大概7、8個月前吧,無意間看到了他做好了一半的贗品鑽石,才突發奇想,用它去調換真的天使之淚,想和那些笨警察開個大玩笑。所以,他很容易就猜到是我幹的,因為……因為也只有我這個兼職的秘書有機會接近他書房的保險箱。"

"他一開始沒有向警察告發你,就是想保護你,可你……"

"我真的不想殺他,真的,可我……我更不想坐牢啊!"

"好啊。呵呵,我可以幫你省去這個大麻煩。"我把刀子貼住他的脖子,輕柔地拉向一邊。他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不!不要,我告訴你鑽石的下落還不行嗎?"

"說!"

……

黃昏時分,我剛把炒好的小菜盛到盤子裏,秦思偉又準時出現在餐桌旁。"好香啊!豆豉鲮魚油麥菜,我最愛吃了。"還沒等我開口,他就把爪子伸進了盤子,"好吃,真好吃。你嫁給我吧。"

"做夢吧!"我把他推到一邊,"又出什麽事了?連晚飯都不讓我吃踏實了?"

"一件很詭異的事啊。今天中午我們接到一個匿名電話,說失竊的鑽石被藏在奧沙健身房--雷凡這幾年一直用假身份租用了那裏的一個更衣室。我們過去一搜,你猜怎麽樣?"

"沒有?"

"不,天使之淚就在櫃子頂層的絨布袋子裏,不過和它在一起的還有另一件寶貝。"他神秘兮兮地壓低了嗓音,"居然是失蹤多年的'柯伊諾爾'鑽石!你知道那鑽石的底細嗎?"

"當然,'柯伊諾爾'又叫'光明之山',重106克拉,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鑽石之一。4年前失竊。它怎麽跑到雷凡手裏了?"

"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雷凡很可能就是失蹤多年的'貂鼠'啊。真沒想到,他還不到30歲就……"

"自古英雄出少年嘛。你剛才說'很可能'?也就是說……雷凡還沒找到?"

"音信全無啊!稍等。" 秦思偉摸出手機,"是我,确定嗎?好,我馬上過去。"

"是不是有雷凡的下落了?"我問。

"找到了他……的屍體。據說是從香山的石崖上失足滾了下去。我走了。" 秦思偉大步走到門口,突然停了下來,回過頭凝重地看着我,"這幾天你都在幹什麽?"

"上班、下班、看電視、逛街……"我沖他甜蜜地一笑,"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親愛的,你要有證據。"

"是啊,證據。"他苦笑着,"想找痕跡專家留下的證據是個常識性的錯誤。不過……我真的不希望有一天我們兩個人用槍口指着對方的腦袋。你明白嗎?"

"不會有那麽一天的。"我走到他面前,"我相信這一點,你呢?"

"但願吧。"他沉默了幾秒鐘,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我悄然走上陽臺,望着遠處升起的北極星,突然感覺到十分壓抑。也許我真的應該徹底地放松一段時間了。

"進入金秋時節,海南省的旅游熱潮依然沒有降溫。島內幾家大旅行社正在聯合籌備中秋海上賞月大型活動……"電視上播音員甜甜的嗓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對啊,去海南玩幾天吧!管它工作不工作呢!想着溫暖的碧海藍天,我露出了憧憬的笑容。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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