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石曉柳本來是要走呢，那天見到楚國慶晚上回去就發病了，病了幾天也想通了，為什麽自己要躲着他，跟他之間的交集已經都過去了。

石曉柳每天出攤比較早，街上的人不是很多，現在一天的溫差比較大，這會還是很冷的，把丫丫放在房東大姐那裏真是不好意思。可是沒有辦法，天氣越來越冷總不能天天把孩子帶出來吧！

楚國慶坐在車裏看着對面的男人，他一晚上沒有睡覺腦子裏全是浮現跟石曉柳過往的種種。想着這些年對他的牽挂、對他的思念……

石曉柳聽見皮鞋與油柏路的摩擦聲，铿锵有力，顯然是一個男人，石曉柳忽然覺得心跳加速，用手摁着胸口

“曉柳”

石曉柳愣在那裏

“曉柳，上次我不知道是你，沒有跟你打招呼，這麽多年沒見你過得怎麽樣？我找了你好多次可是都沒有找到你，他們說你搬走了”

石曉柳擡起頭看到十年後的楚國慶，剃着平頭，穿着筆直的軍裝，眉宇間英氣逼人，已經沒有了當年的稚嫩，皮膚也黑了，顯得更健康。長高了很多。

“楚國慶你好”

“老板我們要兩個”

楚國慶皺着眉，看着低頭忙碌的石曉柳，已經有學生在攤位跟前等煎餅了

“好的，稍等”

楚國慶就一直站在石曉柳跟前，盯着石曉柳的側臉看，兩個女學生就看着楚國慶小聲嘀咕，不時的發出咯咯的笑聲。楚國慶對旁人的議論毫不在意，就站在石曉柳的不遠處，靜靜的看着

楚國慶想跟石曉柳說兩句話，可是石曉柳總是在借機找事情做，沒有給楚國慶說話的機會。有個士兵跑過來給楚國慶敬了一個軍禮

“參謀長”

楚國慶眼角一閃，士兵站的直直的不敢吭聲，眼睛盯着前方。

“爹爹”

楚國慶看到一個小姑娘叫石曉柳爹爹，皺着眉頭問“你跟石銀鳳的孩子這麽大了？”

石曉柳抱起丫丫

“恩”石曉柳溺愛的在丫丫頭上親親。

楚國慶皺着眉“跟你一點都不像”

石曉柳瞪了一眼楚國慶“你哪只眼睛看到跟我不像”

石曉柳這麽大反應是楚國慶沒有料到的，愣了一下

“寶貝好，寶貝叫什麽呀？”楚國慶和顏悅色的問

“丫丫，我八歲了”石曉柳溺愛的看着懷裏的姑娘。摸摸孩子的頭“早上吃飯了嗎？”

“有，大嬸嬸讓我吃的煎蛋，很好吃的”丫丫在石曉柳的懷裏瞪着毛乎乎的大眼睛，閃動着小手，比劃着煎蛋有多好吃，把石曉柳逗得咯咯笑“可是我現在又餓了”丫丫的小手摸着肚子，嘟着嘴看石曉柳

“好，爹爹帶你去吃飯”

楚國慶盯着這樣神情的石曉柳，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石曉柳，那個溫文爾雅的人仿佛又回來了。那天呂亞寧告訴他石曉柳變了很多，變得尖酸刻薄

“一起吧”楚國慶看着面前的石曉柳說

石曉柳看了一眼楚國慶沒有說話

幾個人來到一家小飯館門前。楚國慶身邊的衛兵早已經跑進去打點了一番。石曉柳不動聲色的看着眼前的楚國慶，告訴自己不管怎樣，你對他的漠視就是對銀鳳的尊重

丫丫一邊扒拉着飯，一邊用眼睛瞄着對面的軍官叔叔。

“丫丫，這裏的飯好吃嗎？”楚國慶笑着問

“嗯”丫丫點着頭

“你跟爸爸經常來這裏嗎？”

丫丫嘴巴裏塞的鼓鼓囊囊的搖着自己的腦袋。

“丫丫，吃飯的時候不能三心二意，爸爸不是說過嗎？”

“嗯”丫丫趕緊低下頭扒拉着碗裏的米飯

抿着嘴角笑着的楚國慶低聲的叫了一聲

“曉柳…”

“你要是不吃飯就先走吧，你在這裏盯着，孩子不好好吃飯”楚國慶從進來眼睛就一直盯着石曉柳看，但是只聽見了石曉柳的聲音卻沒有看到他的目光。楚國慶心裏一陣暴躁，面上不動聲色

楚國慶站起來用眼睛看了看身邊塌着肩膀看女兒吃飯的石曉柳，烏黑铮亮的皮鞋踩在地上發出慷锵有力的聲音。直到楚國慶出去飯館裏才有了切切私語的聲音。

從剛開始他們進來就有很多人一直盯着楚國慶看，飯店老板都緊張的出來了，他們這個小飯館可是沒有來過軍官，身後還跟着衛兵的。好家夥，肯定是不小的官吧

坐在凳子上的石曉柳左手狠狠的握了一下右手，擡手給姑娘夾菜。

等石曉柳跟孩子在飯店吃完飯後，看到門外面筆直站着的楚國慶，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站在那裏的楚國慶看到這樣神情的石曉柳，也跟着一起皺了一下眉頭，随即笑道

“曉柳，我先走了，改天有時間我們再一起聊聊”

石曉柳看着楚國慶，什麽也沒有說

看着楚國慶笑着摸了摸丫丫的腦袋跟臉蛋，身邊的衛兵小跑着在前面給開了車門。楚國慶沒有再下來，車子從他面前開過的時候，石曉柳看到楚國慶沒有再回頭。

石曉柳再見到楚國慶是兩個月以後了，這次楚國慶沒有穿軍裝，即使穿着休閑裝的楚國慶腰板也是挺得那麽筆直筆直的，頭發是板寸，那挑挺的鼻子，配上他的五官沒有看到一身正氣倒是透露出一股流氣。

石曉柳怎麽看怎麽覺得他不像一個好人，跟穿軍裝的時候完全是兩個樣子。

楚國慶帶着讨好着的眼神看了石曉柳幾眼，可是石曉柳從剛開始看了楚國慶一眼就沒有再擡頭看過他。多多少少讓楚國慶覺得心裏窩火。

今天是星期天，石曉柳準備帶着丫丫去動物園，牽着丫丫剛走出門，就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那裏。石曉柳雖然看不清楚，但是直覺，他知道是楚國慶。楚國慶筆直的站在那裏，盯着他們看。

楚國慶不知道石曉柳的眼睛已經大不如前了，因為那次被鍋上的蒸汽熏到，經常流淚覺得眼睛疼，那個時候石曉柳沒有太在意，也是因為沒有多餘的錢去醫院看看，就自己想辦法每次用熱水敷敷就能好受點。

眼睛長期處在這樣的狀态下，有天早上起床，石曉柳發現自己眼睛看不清了，當時還以為是近視。想着等自己有錢了就去配副眼鏡。等有錢了眼鏡也配了，才發現不是近視問題。到了醫院才知道是感染角膜炎引起的沙眼。眼角膜已經很薄很薄了，禁不起一丁點眼病的折磨了。

楚國慶大步走過來，彎腰抱起石曉柳牽着的丫丫。丫丫驚喜的看着抱起自己的楚國慶

“叔叔”

“丫丫，你跟爹爹去哪呀”

“爹爹說帶我去動物園”

“叔叔也跟你一起去吧，叔叔也沒有去過”

“好的呀！”

石曉柳快步追上楚國慶，想從楚國慶手裏接過丫丫，可是石曉柳哪能抵過楚國慶的力量。石曉柳很生氣，可是剛才他們在搶奪之間，丫丫以為他們逗她玩呢，開心的咯咯大笑，板着臉的石曉柳憋着火也不好發了。他帶着丫丫很少能把孩子舉過頭頂，讓孩子咯咯大笑。

在動物園裏剛開始他還能跟上，可是楚國慶跟丫丫的精力太大了，他漸漸吃不消了，最後他坐在長椅上等着楚國慶帶着孩子過來。

楚國慶帶着丫丫，圍繞着石曉柳的消息問，可是一個八歲大的孩子她也說不上什麽，但是知道一點石曉柳眼睛不好，總是疼。

楚國慶從早上跟到晚上，石曉柳覺的力不從心。把孩子拜托給鄰居大姐，他跟楚國慶坐在街上的長椅上。楚國慶盯着石曉柳一眼不眨，生怕錯過一個細節。

“曉柳”

“你先聽我說”石曉柳打斷楚國慶的話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非要找到我，我不知道過去的我對你有什麽意思，但是那都過去了，現在的你對于我來說只是一個故人，沒有任何特殊的意義存在，我不想任何人破壞我的生活，現在對于我來說我女兒是我的一切，在這十年裏我經歷了很多，仿佛人生百态圖，讓我看盡滄桑，也看盡人生。我不覺得你的出現對我是驚喜，相反你的出現，對我是一個折磨，時時刻刻提醒着我我是一個罪人。所以我恨你，這十年裏我每分每秒都在恨你”

楚國慶震驚的看着石曉柳

“為什麽？”楚國慶也已不是十年的他，在這十年裏他經歷了最嚴苛的軍事訓練和內心的折磨，不會再像以前一樣遇到事情就暴跳如雷，而是壓着憤怒與疑惑，問出：為什麽？他想要知道結果，所以只能靜等答案。

“因為肮髒的我和你，逼死了銀鳳，銀鳳走了，我的心也跟着她一起走了”

楚國慶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石曉柳的身影在月光下拉的很長，楚國慶覺得心裏揪的疼。很疼。

呂亞寧出現在煎餅攤跟前，石曉柳給呂亞寧攤了一張煎餅，呂亞寧搖搖頭

“今天不是來吃餅子的，是有事情跟你說”

“跟我沒關系的我不想聽，你就不用說了”

“是跟你沒有關系，但是我覺得咱們都是朋友，你知道了也不過分”

石曉柳搖着頭“我不感興趣”

“這不是感不感興趣的事，國慶他傷的很重，能不能活過來還兩說呢，作為朋友你看看不過分吧”

“我又不是醫生，看了能起什麽作用，有病了找大夫”

“去看看吧，聽王偉說，國慶在去醫院的路上還說有事找你呢”

離別十年後，所有的人出現在石曉柳面前都是儀表堂堂、軍裝革履。石曉柳真的是不想跟這些人有任何交集，可是他們總是出現在他面前。

王偉後來也來找過石曉柳，說了一大堆話，大概意思就是這些年楚國慶一直在找他，沒有放棄過他，現在楚國慶在生死邊緣上，為什麽你就不能鼓勵鼓勵他呢，人怎麽可以這麽自私。

石曉柳很生氣，說

“人各有命、生死在天”

王偉氣的扭頭就走。

看着遠去的王偉石曉柳想：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此話沒說對，反正時間不是藥，藥在時間裏。想當年楚國慶生病，自己是何等擔心與心疼，現在竟是這等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