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別。

簡簡單單的親吻完全無法蓋住多日未曾發洩的欲望,好在要做的事情足夠多,精力有的是地方耗。

容東旭坐不住,早在容越意料之中。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不然也不會在當初匆匆拉着沈流彥妄圖結盟。在被拒絕以後,能忍耐這麽久,已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是長子,偏偏棋差一招,未能拿到容家未曾洗白的部分地下勢力,眼看着一切落入二弟手中。妻子也并非望族所出,雖然家世算得上良好,卻并不足以令他滿足。

尤其是眼看着四妹嫁入米家,不僅盯着容氏股份,連米氏的股份也一樣不放過……這讓他如何甘心?

哪怕抛開這一切,容老爺子的遺囑中,得到股份最多的人,居然是病秧子三弟容西暠!容西暠命不長久,連帶妻子同為藥罐子。兩人一朝離世,受益最大,成為容氏執行總裁的,成了他侄子!

聽聞容越被經濟偵察科請去喝茶的消息時,沈流彥尚能複以一笑。但緊接着,沈瑞澤蟄伏良久後的反撲,同樣到來。

外界紛紛揚揚,沈氏旗下某産品在生産期間出現嚴重倏忽,以至于該産品性能不穩,漏電是輕,傷人是大!

各色報道紛紛揚揚,沈氏股票在穩步上升多年後終于出現第一個下滑。董事會緊急召開,許久未曾出現的沈家振以持股第二人的名義,再次向沈流彥發難。

比起數月前,想方設法,為将沈瑞澤放入沈氏高層的那次,沈家振的氣勢已大大削減。當初尚有小股東支持他,如今,他只能孤軍奮戰。

其餘大小股東們詫異于這父子二人之間親情的薄弱,連何崇都暗地搖頭。無論如何,哪怕再不想承認,沈家振與流彥指尖都有着無法割斷的血緣關系。現在看來……何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當然知道一切有人陷害,卻依然抱着和當初相同的決心。

這早已經該是年輕人的天下,一味的保駕護航對外孫有百害而無一利。既然流彥至今仍鎮定自若,他也沒有亂了陣腳的道理。

何崇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關心過沈氏內務,只有年終分紅時會看眼報表。但他存在一天,沈流彥的總裁之位就穩一天。哪怕不在了,他手中股份的繼承人也是沈流彥。

沈家振何嘗不懂這點。想想賣出的5%股份,他的心愈發滴血。

可做過的事情無法挽回,當初是他點頭答應瑞澤,如今也沒有再去責怪的道理。

只希望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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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結果之中其餘部分暫且不提,沈氏向外界發出通告,言道會緊急追回該批産品,并嚴查內部,一定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

對此,外界反應不一。

但沈氏畢竟在江城伫立良久,根基深厚,與媒體的關系密切。很快,輿論回擊開始,沈氏發言人暗示,先前進行報道的大多是名不見經傳的紙媒,昔日裏往往靠着一切半真半假的娛樂消息撐版面雲雲。

但沈瑞澤畢竟是下了大手筆。

初聞父親與容南驲的合作,他本滿心不願,躊躇良久,都不想放棄到手的錢。可容南驲勾畫的藍圖太美太美,沈瑞澤畢竟年輕,在得到對方的一筆“保證金”後,他終于下定決心,放手去幹。

這邊,沈流彥面對大衆媒體,經營着沈氏的信譽。流言本就是無法說清的東西,何況當初的報道言之鑿鑿,似确有其事。再調查一番,出事産品也的确出自沈氏旗下。

原本沈氏自有危機公關,類似事項也辦理過不少。要做的無非就是正面道歉,補償損失罷了。

擔架不住沈瑞澤咬死了不放,事情便始終無法淡出公衆視野。

走到這一步,沈流彥很确定,沈瑞澤準備的不止是這一起質量問題。更有甚者,當年沈家振勢力猶在時,沈氏曾承包過江城的一個跨海大橋工程……

他手下的沈氏,至少高層賬目從來幹淨。負責財務的是一個小組,其中各方勢力交錯壓制,防的就是貪墨。

早在兩年前,在祖父的幫助下,沈家振的手就無法伸到這裏。

那麽,要打擊沈氏,就只能走這一條路。

在有關沈氏的各項傳言直上重霄時,容越坐在警部,雙腿交疊,姿态悠閑,甚至思索起容東旭究竟受了什麽刺激。

……居然要這麽打破多年以來的平和局面?

他扯了扯唇角,突然很期待,接下來各方撕破臉,會是個什麽樣的場景。

可惜容北昭向來謹慎,容南驲更是小心翼翼的死握那一點黑色勢力,如無意外,這兩人怕是再過多少年都不會下手。

那要怎麽樣,才能讓他們無法按耐?

至于容東旭提交給警方的東西,早在多年前,容越就有了準備。當初容老爺子猶在,責備他沖動的同時,也暗暗指示他毀滅相關痕跡。

容東旭能捏在手中那麽多年,甚至信心十足的用來和沈瑞澤交易的所謂資料,的确是真的。

但也并不能說明太多。

在提交了幾分做好多年的假證據之後,容越被暫時釋放。當夜沈流彥致電給他,語氣調笑。兩人在電話裏解決了一次,容越嘆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多事之秋。”

沈流彥自然贊同。

之後的日子裏,容東旭眼見一擊不成,暴躁的心态幾乎體現在明面上。他們兄妹三人在容氏都有挂職,當日容越被帶走的事情雖然封了口,沒有媒體報道,但知道的人也很多。

容北昭與容南驲冷眼旁觀,并不出手。

對于容南驲來講,容東旭所做的一切都宛如跳梁小醜。沒有長子身份的負擔,他看的更清楚,父親看好的繼承人絕對不會是大哥。

至于究竟是誰……容南驲暗測測的笑。

他招來兩個兒子。長子容且自小便被刻意培養,現在已經能獨當一面,幫他打理黑色産業。次子容談受教育程度更高,如今是他的副手。

容南驲望着他們,十分欣慰。比起一碗水端不平的父親,自己這樣安排不是恰好?以後兩個兒子相互支持,又相互挾制,未來之路光明一片。

容且首先說起跟在沈瑞澤身邊的人彙報上來的情況,言語之間頗為冷靜,但還是能聽出隐隐不屑:“……進度未免太慢。”

容談則笑了下:“這樣才好。慢慢來,等到他們回過神的時候,沈氏的散股已經被咱們收購了十之七八……以後還要連帶上沈家振那一份。現在是沈瑞澤死咬不放,以後可沒人這麽沒眼見,本來就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洗起來也容易。”

父子三人會談結束,容南驲心下十分安慰。

而容北昭,她在與米睿結婚之後,就搬離了各自家庭,新買了一處別墅作為居所。

這一次,她和米睿重新回到米家。米老爺子還在,見到長子與長媳,并不十分親熱,只是淡淡打了招呼。

米秀與親弟米淩外出上學,家裏只有米蘭一個小輩。她在父親米霖的要求之下給伯伯嬸嬸倒了茶,很快借口身體不舒服,上樓回到房間。

一路上,她鮮明的感受到容北昭若有若無的視線。回到房中,米蘭頹然趴在床上,從床頭櫃中取出一沓照片。

她不甘心。

同樣是米霖的女兒,米秀就能千嬌萬寵的長大,她卻清苦了那麽多年。

方熙已經訂婚,照片被扔掉,江城适齡的人只會越來越少……她沒有根基,以後的嫁妝也不知會有多少。這樣下去,究竟還能嫁給什麽樣的人?

對沈流彥的欣賞還停留在那天唐宛如的訂婚宴上,卻只是小小的心思,連發芽都沒有,最多算一顆種子。可于容越,她的确計劃很久。

以米家和容家的關系,容越出事,米蘭還是聽到一耳朵的。

她內心惶惶,不知不覺之間,天色已晚。

外面的汽笛聲傳了過來,米蘭走到窗前去看,原來是容北昭夫婦已經離開。

回來這麽久,她也看清楚了容北昭争奪家産的堅定信念。對于自小看着長大的米秀尚且不留情面,何況是她?

那麽,至少要在沒有完全對上之前,做點什麽。

米蘭很快下定決心,第二日餐桌上,就提出自己想去容氏實習的消息。言語之間多有撒嬌,配上楚楚可憐的眼神,哀求父親想辦法将自己放在容越身邊。

米霖既然能把米蘭接回來,就說明他的确對米蘭與一般的私生子女不同。第一次受到這樣的請求,米霖想了想,答應下來。

可昨日大哥大嫂的面目猶在眼前,剛一點頭,米霖就一陣頭疼。

米家氣氛詭異,容越卻心情不錯。日子一天天過去,連容東旭都不得不承認,自己所做的一切,對容越并沒有太大影響。

聯想起往日父親的偏心,容東旭的一顆心,極近扭曲。

而容越猶在悠閑的與沈流彥通話:“……這點小事,沈總竟解決不了?”

沈流彥的語氣帶出疲憊,卻一句一句都帶着尾音,微微上挑,十分勾人:“并不。但容總也該知道,術業有專攻。”

容越一挑唇角:“哦?”

“讓他先鬧。”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響動,沈流彥仿佛靠在了什麽東西上,微微吐出一口氣:“拖時間,把沈家振那裏和跨海大橋有關的東西弄幹淨。”

對方難得坦誠,容越頓了頓,回想起當初沈流彥初回國時接下的第一個工程,又笑了:“看不出來,你弟弟還挺有膽量。”

“不止如此。”沈流彥答:“至于弟弟這種稱呼……如果沒有記錯,容總還小我一歲?”

容越從善如流:“沈哥哥。”

話至此,容越已經清晰的感受到了沈流彥那邊釋放出來的善意。他略一思索,也明白了,沈流彥說術業有專攻——沈瑞澤背後有些勢力,于他而言很難下手。

“是誣陷。”沈流彥平靜道,不欲在這個話題停留,單刀直入:“容總,不如來做個交易?”

透過話筒傳來的嗓音依舊柔和,卻多了幾分清冽。容越有些遺憾,他都叫出親密昵稱,沈流彥依舊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視線碰上牆上挂鐘,他莞爾一笑。

正常,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半。

沈流彥三言兩語,講明自己順藤摸瓜之下找到了容東旭商業犯罪的證據。前些時候容東旭給容越引來經濟偵查隊,他恐怕想不到,自己很快也将受到同樣待遇。

可經濟偵查隊的茶并不好喝,容越能輕松脫身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那些資料所展示出的行動雖出格,卻并未觸動某些底線。

容東旭則不同。

容越看着那挂鐘,難得心神俱靜,聽沈流彥說話。對方吐息之間的氣息仿佛順着電波來到他耳邊,輕輕呵氣,吹亂他的心神……

如狼似虎的年紀,許久未做,唯一一次還是通過電話。容越計劃着事情塵埃落定以後拉沈流彥去郊外溫泉,嘗嘗和服游戲的滋味,一番暢想,終于壓住腹下躁動。

至于沈流彥提出的交易,他也答應下來。正所謂瞌睡送枕頭,當初他在合适的時機幫沈流彥坑了沈瑞澤一把,這次沈流彥也在容東旭剛出手對付他後送來這樣一份厚禮。

至于這份資料在沈流彥手中呆了多久,容越搖搖頭,對此不做評論。

沈流彥還有事忙,眼見六點到來,電話偏偏挂斷。容越聽着嘟嘟聲,又想起方才沈流彥說的,他難以下手的勢力。

他心下有了模糊猜測,再去調查,很快有所收獲。

容南驲,沈家振?

他似乎,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容東旭相關事宜立案,與此同時,沈氏産品質量事件中,有新的證據橫空出世。背後一切都指向一個人,先前那個被騙子騙去大筆錢財的帝都財經大學碩士,前沈氏職業經理人,沈瑞澤。

在有人扒出沈瑞澤和沈流彥的關系以後,大衆隐隐嗅到了什麽氣味。

豪門陰私!私生子的複仇!

一時之間,秋日的江城,再次有了沸騰的跡象。

在此期間,出于某種力量推動,網上出現了開扒沈家往事的帖子。很多事情在紙媒上不便寫出,網上卻沒有太多顧忌。很快,沈家振當年與何以婷結婚的前因後果就展現在衆人視野中。在看到沈氏與何氏不得不說的關系、沈家振用岳家的補貼養外室的時候,網友們,樂了。

老人家不愛上網,是以何崇對最近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沈流彥卻是看的分明,容越做這些事事先連個招呼都不打,未免過分。

氣笑了以後才反應過來,自己何曾有過這樣大的情緒波動?

“容總真是好手段。”

“過獎。”

☆、24 聳動

先前沈瑞澤被騙事件上了媒體,衆人也只感嘆一句學歷高也未必是好事兒。這一次,全然不同。

豪門陰私本就吸引眼球,哪怕有人酸溜溜的說“這種事兒怎麽可能爆出來,一定有陰謀”,依然是站在婚生子一邊的人更多。

父親出軌偏幫外室,母親車禍去世,一個人苦撐家族企業,結果還被同父異母的弟弟捅刀子……一時之間,各樣評價層出不窮,總結下來一句話,藝術果然來源于生活。

沈瑞澤的名聲一落千丈,再無進入江城上層圈子的可能。

按說這種事對豪門望族來講只算平常,前些時候米家不是還認回一個私生女?至于争奪家産,更是正常不過。

沈瑞澤錯就錯在反手坑害自家企業,哪怕動作不大,鬧出的動靜卻不小。加上網上對他的八卦猶在深入,有在帝都財經時他的同學出面講述,當初的沈瑞澤陽光開朗樂于助人,實在無法想象怎麽會變成今天這樣。

語帶惋惜,下面肯快就回複了衆多安慰之言:“大學是象牙塔嘛,不僞裝怎麽呆的下去?走出來一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可不就露出本性了。”

話題轉向開扒沈瑞澤的學歷,一路順風順水的在江城讀完高中,考上帝都財經,光宗耀祖……咦,他中考那年沈氏給江城一中捐了一筆款?

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沈流彥的學歷也被順手扒出,同樣畢業于江城一中,學校官網保留着那幾年的獎學金名單,還有幾張合影擺在上面。

作為商界人士,他極少在媒體上露面,好奇的網友千辛萬苦之下只找到幾張側影。可看看網站上挂的照片,十六七歲的少年眉眼柔和,已經能看出俊美的輪廓。

一時之間,沈流彥也跨界收獲了幾個顏粉。

繼續往上,沈瑞澤的碩士是保送的。而沈流彥大學考上帝都大學華光管理學院,畢業以後同樣保送,去的是千裏之外的米國。

又有網友橫空出世,說這不是當年自己在外留學時的校友?

“圈子不同也不太了解,不過他周圍所有人都是學霸類型的,人特低調,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家世!”

沈流彥偶爾看一眼越蓋越高的樓層,容越說讓他只看熱鬧不要插手,然而被這樣挖掘私生活,實在有些超出他的預想。

容越倒是十分不在意,道:“我當初不是天天上報紙?”頓了頓,嗓音壓低,帶了點暧昧的調子:“不過自從和流彥你在一起,我就從良了。”

沈流彥并不關注娛樂小報,但對從前三天兩頭報道容氏總裁和某女星同出同入還是有點印象的。至于報上女星次次不同這種事,也聽人當玩笑講過。

“放心,”容越又正了神色,“也不會沒有休止的鬧下去。”

這邊容越的承諾一出來,那邊貼裏就又有人上幹貨。

新角色自稱是在沈瑞澤自辦公司的員工,原本是沖着福利待遇去的,結果只被分配了類似接線小妹的職位。覺得可能有鬼,恰好在網上看到這個帖子,回想一下,似乎在某次送茶水的時候聽到沈瑞澤說過“跨海大橋”之類的話。

下面有人說太綠,新角色又上了沈瑞澤近照證明。很快衆人分作兩派,一派擔心新角色的做法太過大膽,真實信息吐露過多,很有可能招來報複。另一派則咬定編的太假全是漏洞,求別添亂。

不過跨海大橋是什麽鬼?

江城土著都記得,在三年前開工、兩年前完工、從江城往長山島去的跨海大橋,算算時間,那大概是沈流彥留學歸來以後參加的第一個工程。

話題到了這裏,原本的帖子已經淪為戰場。好事者新開一貼,簡明扼要的總結前文并貼上證據,并提出話題,沈瑞澤和跨海大橋有什麽聯系?

當然是有的。

他那偏心的父親,在那個時候,還在沈氏某些決策上占據重要地位!

回想一下當初第一個貼被發出的背景,沈瑞澤謀劃一切陷害婚生子兄長,但現在看來未免小題大做。

如果,他還有下一步陰謀呢?

衆多鍵盤偵探出動,去除掉過大的腦洞,一個“真相”很快躍然紙上。

身為私生子的弟弟在各方面都不如兄長的情況下心存怨念,意圖陷害——他也确實這麽做了——所圖的,不過是将兄長拉下馬。

甚至,将整個沈氏毀于一旦!

總結的人文筆十分生動,有人歪樓求層主開坑。更多人則在感嘆,沈家振生這麽個兒子簡直是天道好輪回,拿了岳家的錢財卻不珍惜一切,偏心疼愛的幼子再将這些毀掉……

不愧是年度大戲。

走到這一步,沈流彥哭笑不得,總歸是看不下去了。至于選擇這種方法的容越,他暫且抽不出時間和對方深、入、交、流,只覺得容越大概是在回報他将容東旭的把柄拿了太久。

不過也好。

以沈瑞澤的心理承受能力,當初被騙一次,就在媒體話筒前不顧一切的離去。這下子,恐怕再也沒有精力,繼續後面的事。

他并未猜錯。

此刻的沈瑞澤,已經呆在房中多日未出,只一遍遍看着網上的帖子,實在想不通,自己怎麽就從當初的意氣風發、進入沈氏就作為職業經理人的成功走到今天。

從前種種暫且不論,可這次,他本是想拿了錢就抽身的!

沈瑞澤在某個瞬間頓悟,自己名聲被毀,可不就是從來都說着為自己好的那人害的。如果不是父親答應了容南驲的條件,如果沒有後面這些事……手裏有那麽一大筆錢,他怎會沒有好出路!

至于貼中那個自稱是自己所辦公司招來的接線小妹的人,沈瑞澤回憶了很久,記憶中都沒有一個影子能與對方重合。

他挑起唇冷笑,原來沈流彥也只會有這些荒唐的手段?

好在不是所有人都沒有眼力,還是有人能看出對方一直在說假話的。

可怎麽就開始關注跨海大橋了?雖然的确有所打算,但他還沒有動手!

說來,這個建議,還是容南驲提出的……

沈瑞澤心中一凜。

對于沈氏,他的感覺一直很複雜。歸根結底,得不到的東西他就想毀掉。

一牆之隔,不知道幼子在想些什麽的沈家振可謂心痛至極。這幾年裏他只是表面上閑居在家侍弄花草,實際上十分關注外界消息,更不會像何崇那樣不會上網。

與此相反,他是一直跟着網上扒沈家的帖子走下來的。可惜的是,在最初的幾句反駁之後,就被網友群嘲,最後禁言。

原本這點小事難不倒他,沈家振第一時間就聯系了版主,不透露身份,要求對方将貼删掉。

也因此,他知道了,一切都是有人推動。對方比他更有錢有勢,版主也只是和稀泥,一直沒有實質性動作。

而他的禁言一直無法解除,是出于對方要求的緣故。

他自然将網上發生的一切都歸在沈流彥頭上。

尤其是看到那些對自己初戀的評價,沈家振憤怒的不知如何言語。

顧心是他生命中最明亮的色彩,卻被描述的那樣不堪!

當年顧心病重,他也下定過決心,與何以婷離婚。然而一切都不如他所願,沒等攤牌,顧心已經支撐不住,撒手人寰。

他找來最好的醫療團隊,卻于事無補。

之後做的再多事情,都不足以挽回。

好在心愛的女人還留下了兩人的結晶。那段時間,看着幼子迅速頹喪,他絞盡腦汁,才讓對方恢複過來。偏偏何崇趁虛而入,在他忙于照料瑞澤的時候,手把手的教着沈流彥在沈氏站穩腳跟。

再看現在,瑞澤的頹廢更勝當初。

沈家振勉強鎮定,眸中卻劃過狠色。

到了這一步,沈流彥沒把他當父親,他又何必把對方當兒子!

當初他選擇了瑞澤沒錯,可沈流彥已是沈氏總裁,背後有何崇撐腰,瑞澤卻什麽都沒有!

天氣轉涼,随着沈瑞澤再不出手,沈氏以最快速度處理完一切,好似什麽都沒發生。

一切都好像是一場稀奇古怪的夢,沈氏股票重新上升,有新的單被簽下,沈流彥也恢複了之前的生活節奏。

要說有什麽不同,就是容越還是很忙,不知在布置些什麽。

但那與他無關就是了。

十月末的某天,江城日報用了整整一個版面,來報道一則消息。

鮮紅的新聞體大字太過醒目,有從報刊亭路過的人不由自主停下腳步,念出其中內容。

“江城最大經濟案落下帷幕!容氏高層落網!面臨多重起訴!”

再往下,是詳細敘說着容東旭所做一切。言詞之間,倒是把容氏總裁撇的很清楚……虧得起了個這麽聳動的題目。

“哎,老板,給我拿一份。”青年仔仔細細的把那份報道看完,随即擡頭,清秀的臉上露出點笑意。

也好,總歸他恨的人是容東旭。

☆、25 薛岚

回到住處後,薛岚把那份報紙收好,畢竟人在屋檐下。

這麽想的他,完全不曾想到,自己會在第二天就遇到那個人。

容非。

容東旭獨子,多年以前他最愛的人。

這個時候,容東旭已入獄。薛岚不清楚具體經過,甚至可以說對此毫無興趣。他心裏只有大仇得報的快感,偏又夾雜了幾分茫然。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江城,容非也僅僅是在大學時有數年外出讀書經歷。然而此前數年,他們竟再沒見過面。

也許其中有人刻意阻攔……

但在這種時候再遇容非,薛岚只覺得諷刺。

少年時代無望的愛戀早已成為薛岚心中毒瘡,與之直接相關的人卻渾然不覺。遇見的時候,容非像是失落,眼神失焦,定定的望着某個方向。

這樣的視線卻在與他相接時驀地發出光芒。

連薛岚自己都沒有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能在見到容非的第一眼就認出對方。至于容非能認出自己,他倒是不驚訝,畢竟是職業需要,如果連保證外形都做不到,他也無法活到現在。

容非像是忐忑,沒有了昔日天之驕子的神采,一夕之間不知老去多少。明明是最好的年齡,卻沒有半分張揚,唯有淡淡的苦笑,問他:“這麽多年,你過得好嗎?”

聽到的瞬間,薛岚想用最惡毒的語言回敬過去。

你說呢?

拜你所賜,家破人亡,流落花街,險些喪命。

他阖上眼睛,再睜開時,已是風輕雲淡的模樣:“很好。”

現在說那些,又有什麽用?過去的傷害早已造成,何況容非并不清楚容東旭做的那些事情……他的一切都很好,唯一的敗筆就是有那樣一個父親。

能被冠以“江城最大經濟案”的名號,容非這一生也毀了七七八八。容家其餘人會做出什麽選擇,連薛岚這個外人都能想到。

薛岚沒有敘舊的興趣,容非見他這樣,也只是黯然了眸色,答:“那就好。”

兩人很快分開,仿若從來沒有在茫茫人海中多看對方一眼。

只是在容非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時,薛岚突然很想安慰他,告訴他他從未有錯。

要怪,也只能怪天意弄人。

兩人的故事很像是三流小說,高中時期青澀的愛戀,偷食禁果後家境貧苦的少年被戀人長輩找上門。可惜這并不是通往幸福結局的一個小小關卡,他人輕言微,又在不敢倔強的時候将人得罪太狠。

接下來的事,薛岚再也不想回憶。

病重的父親得知兒子性向與常人不同,被氣的倒在病床上再未醒來。母親被人誘去賭場,欠下天價債款,跳樓自盡,将一切痛苦留給孩子承擔。

……他的窘境,容非一無所知。

甚至不能恨容非太天真,那時候容東旭在容非面前也下了狠手,偏偏透露如果努力奮起的話就給兩人的關系一線生機。

可誰給他一線生機?

最後,也不過是容非考上名校,遠離江城。容東旭在他面前冷笑,說原來你們所謂的愛也不過如此,也對,容家優秀的兒子怎麽可能有那種嗜好。

走投無路,來到花街。薛岚這才知道,原來看起來繁花似錦的江城也有那樣陰暗的角落。

陽光下,薛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身邊走動的人群、天上悠悠漂浮的白雲……他早已從最不堪的時候走出,現在再去回想又是何必?

這一天,薛岚照例做了兩個人的飯。原本只是習慣,他也沒想到,包下自己的人真的會來。

那是一個四十餘歲的女性,在江城也算上流名人,平日裏是貴婦,有同樣出身不凡的丈夫,還有二八年華可愛俏麗的女兒。

“還是小岚這裏最舒服。”貴婦笑盈盈的,哪怕保養再好,眼角還是有細細的紋路。

薛岚回以一笑。他在這行幹了太久,從最初的身不由己到現在的随波逐流,早已知道該如何讨金主歡心,為自己謀得最大利益。

金主喜歡清秀居家的,他恰好有拿得出手的廚藝。從來都是做兩人份的飯,金主偶爾不打招呼就來,看到餐桌,就誇他是好孩子,貼心。

口上說着讨巧的話,薛岚動作麻利的收拾好碗筷。這個年紀的女人還出來包年輕小夥,無非就是要體會一下熱情洋溢的感覺。

他運氣不錯,金主的容貌算是同行中遇見的訂好,年輕時也算數得上的美人。

如果身份變一變,也許,他會更滿意現在的生活。

“出了這裏,一個個都不省心。”貴婦吐出煙圈,阖上眼睛:“小璐就算了,米霖居然為了私生女來我這兒說話?容越那狼崽子也夠狠,不聲不響就把大哥拉下馬……”

薛岚只當自己是聾子是啞巴,總之聽不見也不會往外說。

他的金主也姓容,是他最大仇人的妹妹。

但所謂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薛岚苦中作樂。他是沒法适應這些豪門大家的親戚鬥争,但看着容東旭因此倒黴,也不錯。

……就說啊,那麽多年不出事兒,怎麽偏偏這時候被抓。

哪怕他恨的人是容東旭,薛岚也希望,容家能再亂一點。

十一月開始,天氣徹底轉涼。西風在夜裏卷起一片落葉,帶到遠方。

上個月,江城GDP貢獻最大的兩個企業接連出事。哪怕之後被證明是虛驚一場,也足夠江城人私下談論。

說來說去,還是那兩個字,內鬥。

被談論的兩個主人公正坐在一起喝茶。沈流彥提議下棋,容越沒有刻意鑽研過此道,想了想,還是答應下來。

沈流彥膚色偏白,手指不止修長好看,連指節都較他更細。這樣一雙手,不會彈鋼琴,實在太過可惜。

容越這麽想,話也就勢說出口:“下次到我家,我教你那首……”彎起唇,嗓音低沉磁性,“《夢中的婚禮》?”

遲疑的片刻,他想的是,該用哪首曲子,來稍調侃一下兩人現在這樣微妙卻穩定的關系。

“我以為你會說《致伊莉》。”沈流彥捏起一顆棋子,眉尖微微攏起,眼神定格在棋盤上,像是思索,棋子久久不落。

再開口時,語氣很有些漫不經心:“畢竟是自己心血,不是更顯誠意?”

容越搖頭,看的卻是眼前人的手。白皙的皮膚配上黑色棋子,視覺效果着實不錯。

他心中又有了那種仿若貓尾滑動的感覺,一下一下,說不出的酥`癢。

“不過是閑來無事的東西。”容越悠悠道:“流彥,這種時候,你該吃醋。”

沈流彥擡頭看容越,對方似笑非笑,眸中似有深意。

他嘆息:“容總未免太不厚道。”

容越挑眉,将不滿放在面上:“現在可不是辦公時間。”

沈流彥眨了下眼睛,改口:“容哥哥。”

容越這才滿意。

棋盤上的形勢已很明顯,哪怕是容越這種不擅長的人都看得出來。白子已被黑子團團圍困,沈流彥一子一子都精心計算,很快扼住白子最後的生機。

容越的心思本就沒有放在棋盤上,見到這番局面,更是專注于沈流彥本身。他三言兩語解釋過當初自己作《致伊莉》的背景,大學時伊莉作為交換生來到班上,他與人打賭去追,然而那姑娘也堅定,表明自己全然沒有找異國男友的意思。好在最後,他終究找到對方喜愛某著名鋼琴家這點,寫下一首曲子送出,終于完成賭約。

“這種眼神,”容越挑了挑唇,“我像是到手就甩的人?”

沈流彥并未開口,只專心為棋盤收官。

容越:“……交換生一年,伊莉回國,我們算是和平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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