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酒嗎?”

“爺爺……”

這一番話,像是耗盡了何崇所有的力氣。老人家再次睡了過去,而何家請的護工也在不久之後來到醫院。

窗外,早霞染紅了半邊天空。

扪心自問,沈流彥并不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有什麽不好。沒了外祖父口中的婚姻家庭,不也還是日子照過。

圈子裏那些早早結婚的人,又有幾對沒有成為怨偶。

他當初選擇李雪,是看中對方單純善良的性格。但在和李雪分手以後,沈流彥也有反思,這樣究竟有無必要。

原本是為了避開利益交錯的聯姻,但事實上,好像又陷入了另一個怪圈。

看看時間,現在離以往起床的點還有一個多小時。沈流彥向前來的護工簡單說明了外祖父的情況,接着打電話回何家,讓早起的女傭轉告管家,自己先去公司,安排一下最近的事再回來。

這個點,街上的行人實在太少,連帶出租車也沒有一輛。無奈之下,他只好先往家的方向走去,看路上能不能打到車。

到了街口,眼前是一大片沙灘,上面還有着昨夜狂歡的痕跡。現在想來,也許昨晚的人群最終要走向的就是這裏。

沈流彥停下腳步,靜靜的望着遠方的地平線。太陽已經升到半空,散發着金色光輝。

他驀地想到,似乎,自己先前和容越在沙灘上接吻的地點,就在附近。

耳邊響起亂七八糟的響動,從彼時兩人合在一起的心跳聲,到容越指尖下流淌而出的《夢中的婚禮》……夾雜着方才外祖父的一番話。

沈流彥的手一點點上擡,最後,按在自己胸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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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那章下的評論是除了以外最多的了:)開心的托馬斯後旋!

最後補充一句,看到醫學相關內容的時候……請別忘了QAQ,作者是小學生!

☆、34 遇見

掌心下,是蓬勃的心跳。

沈流彥的眼神閃了閃。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上一次有這樣清晰的心情,是在什麽時候。

海風迎面吹來,夾雜了海水的鹹濕氣息。他的頭發被吹亂,露出光潔的額頭。

沈流彥定定的站着,過了許久,才挪動步子,走過這一個街口。

一夜未眠,哪怕從面上并不能看出太多疲色,沈流彥仍是十分累的。總算等到出租,他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直接去公司。

說出地址後,他倚在窗邊,眼睛微微眯起,望着窗外空曠的街道。

天空泛着淡淡青色,雲層很厚,靠近東方的一縷被染上淡淡橙色。

此時離上班時間還早,沈流彥在休息室中稍作洗漱,定了鬧鈴,小睡了片刻。

比起十年前能在自習室內坐上一個通宵再神采奕奕的去上課的自己,現在的他,的确不再年輕了。

睡着之前,這樣的想法朦朦胧胧的闖入腦海中。時光流逝的悵然敲打在沈流彥心頭,那個時候,母親還在,還會溫柔的叮囑他在學校中要和同學好好相處……

一個半小時以後鬧鈴響起,沈流彥自被褥中伸出一只手,将不住震動的手機拿出,劃動屏幕關掉鈴聲。

片刻之後,他揉着額角坐起來。倦意猶在腦中撕扯,隐隐的頭痛也在這個時候自太陽穴傳出。又坐了好一會兒,他才翻身下床。

重新将衣服穿好後,沈流彥走到盥洗室內,将水龍頭擰開。

清涼的水被手接住小半,剩下的順着手指間的縫隙滑落。他舒了一口氣,将手攏起,接了一小汪水,潑到面上。

數次之後,沈流彥擡起頭,望着鏡中的自己。

衣冠楚楚,鼻梁上卻帶着水珠。連帶着額前的發絲也被打濕了,正黏在臉頰上。

他彎了彎唇,鏡中的人也用同樣的弧度微笑。

洗漱完閉,走出休息室。往常這個時間林青已經到了,沈流彥按下內線,将人叫進來。兩人合作多年,又有一層校友的關系在裏面,平日裏私下的關系也算不錯。他簡單的說了幾句自己家中出事,這些天可能會不能向往年那樣一直在公司加班。

林青理解的點頭,安慰好友兼上司幾句。

中午午休時何白氏打電話來公司,話中是止不住的心疼:“我聽小劉說,她到醫院的時候你還醒着?流彥,自己的身體可不能這樣折騰。”

沈流彥此時猶在看文件,接到電話後,眼睛閉了閉,靠在轉椅上,斟酌着語氣:“最近的事情不算多,”笑了下,“我早上來也休息過了。”

這是實話,然而何白氏并不相信:“真當外婆是不理世事?前兩年的這幾天你有多忙,我還是記得的。”不等沈流彥再說什麽,已決斷道:“好啦,昨天你守了一晚,現在護工也來了,今天晚上有空的話來看看就行,沒空就好好休息吧。我也是老啦,昨天你外公一倒下,一下子就沒了主心骨,只好叫你過來。”

“外婆,”沈流彥擰了擰眉,“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倒是您,昨夜睡的怎麽樣?”

何白氏便嘆息:“現在是在說你呢。沈氏還要靠着你,別累着了。”

電話挂斷,恰好林青點的外賣也到了。簡單的動了幾筷子後,沈流彥又投入工作中。

饒是如此,以最近的工作量,等安排完一切,已經是下午三點。交代過林青再有事的話就電話聯系後,沈流彥離開公司,回到家中。

睡眠不足,他也擔心自己再開車去醫院會造成疲勞駕駛。但稍阖上眼再睜開,牆上挂鐘的時針已走到數字七偏後的位置。

簡單收拾一番,再開車出門。傍晚時分,昨夜聖誕節的熱鬧已經散去,但仍是人流匆匆。

一下午未吃東西。沈流彥看了眼儀表盤上鮮紅的數字,離八點還有些時候,買些吃的也來的及。

這麽想着,他已将車停在路邊。等餐的間隙裏,容越正好打來電話,詢問何家老爺子情況如何。

再聽到對方的聲音時,沈流彥心下微微一松。然而外公的病情來勢洶洶,他卻對醫療相關的事并不甚懂,只得将醫生的話簡單重複了遍:“是心源性暈厥,暫時無礙。”

容越的語氣輕快了一點:“這就好,以後好好保養就是了。不過,”頓了頓,帶了點認真,“流彥,你的聲音有點啞,受涼了嗎?”

沈流彥怔了怔,複而失笑:“是嗎,我都沒注意到。沒關系,昨晚沒睡,不過白天差不多補回來了。”

容越沉默了片刻,就在沈流彥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了的時候,終于開口:“你這樣不會照顧自己,我怎麽放心。”

話裏的情深意切太過分明,這下子,輪到沈流彥沉默。

從起初的一步步試探,到玩笑似的在外人面前打電話佯作親昵……

他不适時宜的想起清晨自己望見的海面。朝霞給蕩漾着碧波的海水染上瑰麗的色澤,遠遠望去,散發着粼粼波光。

海濤陣陣,浪自遠方湧來,拍打在沙灘上。

服務生将打包好的菜品遞來,沈流彥說了謝謝,這才重新對着手機開口:“剛才菜好了,”稍作解釋,又彎了彎唇,“容哥哥這話說的……”

眼裏翻卷着未知的神色,他一步步向外走去,口中吐出的話語皆是用着最溫柔的語調。

只是在快走到車前時,沈流彥的步子驀地頓住。

面前仍是行人,但他的視線已越過他們,定格在車旁的米璐身上。女孩子正低頭玩手機,偶爾會擡起頭,向四周打量,仿佛在等待着什麽。

還能在等什麽?沈流彥望向自己的車,不會有錯,這恰好就是當初自己借給容越,而容越又誤用來送表妹的那輛。

一天下來事兒就不斷,他又隐隐頭疼起來。而電話那頭的容越等了半晌不見答音,不由開口詢問:“流彥?”

“……米璐在這兒,”沈流彥答,“容哥哥,這是你惹出的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我知道這章很少TUT,然而覺得卡在這裏實在太合适了……

BS上看到有姑娘問七夕這天各家的男女主or攻受在做什麽。我想了想,有點想回答,沈哥哥和容哥哥在奔往相殺的大道上……(舉鍋蓋。

☆、35 重溫

不等容越回答,沈流彥已快速在心中下定決心,今天這事兒解決以後要将車處理掉。 同樣的失誤發生一次就夠了,他們之間這樣只偶爾交易的聯盟實在沒有被人發覺、甚至過度探索的必要。

想到由此引發的麻煩,沈流彥太陽穴又開始跳。米璐認得他,光這樣站着也不是事兒,何況總不能就這樣把車停在路邊自己走。

容越也是沒有想到會這樣。按說以江城的人口數量和大小,同樣生活在這裏的人有很多終其一生都不會遇到。

這一切依然是意外。

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眸色暗下。

從與沈流彥開始熟稔到今天,有多少事追根究底都是一句“機緣巧合”。容越想,也許自己可以将這看作天意。

他的唇角勾起一個弧度,哪怕明知說出口沈流彥定會不悅,仍是道:“不如上前告訴她,你就是她表嫂?”

容越幾乎能想象到,沈流彥此刻看似風輕雲淡,實則暗地咬牙的神色。

調笑的話說一句已足夠,他也不想真的惹對方生氣。在沈流彥的回應尚未道出時,容越已再次開口:“開玩笑的,流彥。你等一等,我叫她走。”

電話挂斷,沈流彥仍維持着方才似笑非笑的模樣。他退回幾步,側過身,只用餘光去看米璐。

女孩子接了一通電話,面上是似嬌嗔似不滿的神色。應了幾句之後,左右看看,便從車邊離開。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人海中,沈流彥才上前,打開車門。

他對容越用什麽方法叫走米璐并無興趣。一整天都睡眠不足,實際上,沈流彥也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向從前那般毫無觸動,還是僅僅懶得追究。

總歸也不重要。

即便如此,仍有一件事是分明的。從方才容越說出那句話到現在,他心下一直在緩緩念着對方的名字。緩緩的,急速的,模糊的,清晰的……

容越,容越。

那響動越來越大,直至占據他整個心房。

沈流彥的抿了下唇,目光平視前方。

有了這一番折騰,到達江大附屬醫院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沈流彥敲了敲病房的門,聽到一聲答複,這才推門進入。

何白氏原本正在将一本書阖上遞給管家,見外孫來了,雖欣慰,仍抱怨了句:“這孩子,不是說不用來了嗎。”

退休以後,何崇在閑暇時做的最多的就是下棋品茶,書房內被堆滿古籍,偶爾也會饒有興趣的與外孫辯上幾句中西古典文化的差異。

如此一來,病房中帶的娛樂設施,老爺子并看不上眼。

白日裏何白氏來陪,帶着丈夫前些日子未看完的一本書,自己架上花鏡,在溫和的陽光下一字一句的讀給丈夫。少年夫妻相伴至暮年,也有了些歲月靜好的意味。

沈流彥問過老爺子的病情,得知已經穩定之後,終于放下心,幾句話将何白氏哄的笑逐顏開。何崇在一邊靜靜的看,唇角也帶了笑紋。

而何白氏看着眼前身材挺拔容貌俊美的外孫,心下感嘆,不由就打趣了句:“嘴這麽甜,怎麽還沒給我們找回來個孫媳婦兒?”

沈流彥頓了下,攤了攤手:“您孫子不讨人喜歡啊。”

柔和的嗓音加上略帶無辜的眼神,實在是戳中何白氏心窩子。哪怕外孫已近而立,在她面前也永遠是小輩,這樣偶爾的一句讓老人家很是受用。

接着話題被沈流彥刻意扯開,一天之內接連提到兩次婚姻問題,他實在有些招架不住。然而外公外婆是真的在關心他,便只能避而不答。

何白氏在不久之後便離開。老伴平白病了一場,昨夜她真是被吓到。雖然醫生說只要注意調養以後便不會有事,但何白氏仍不能完全放下心。這種情況下,一時之間,對外孫的身體狀況也看的更重起來。

沈流彥将何白氏送到車上,叮囑司機開車注意,随即轉頭望向外婆,笑了下:“外婆也早些睡,爺爺這兒有我。”

何白氏扶住他的手臨,挑起眉梢佯作威脅:“那你自己呢?”

沈流彥從善如流:“我明白的,您不用擔心。”

等到他再次上樓的時候,是護工來開的門。她食指立在唇前,又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床的方向。沈流彥心領神會,護工又有些為難的小聲開口:“先生,實在不好意思,我晚上好像吃錯東西……”

沈流彥嘆口氣:“去吧,把藥買了。”

護工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沈流彥側身讓她從門口出去,自己走入房間。

那護工是何家專門雇下的,已在何家二老身邊服務了多年。偶爾出點小岔子,沈流彥也不好說什麽。

他坐在外公的病床前,雙手攏着,放在床榻的邊緣,靜靜看着眼前的老人。

沈流彥有半個童年都在何家度過,那個時候,他始終覺得,外公外婆的樣子從未發生變化。可是二十一歲出國,一別大半年,回來以後,卻清晰的發覺了長輩的老去。

從小到大,他都不是一個感情充沛的人,也有學生時代的女友在吵架時哭着說他根本就是冷血,表面再好再溫柔,內裏卻是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放在心上。沈流彥起先對此不置可否,後來卻偶然想到,自己這樣的态度似乎也印證了對方的說法。

但那有什麽關系?

彼時,女孩子哭完以後又對他道歉。沈流彥遞過去一張紙巾,對方卻起身跑開。

他阖上眼睛,調整姿勢,靠上椅背。

過往的一幕幕在回憶中展現出來,沈流彥微微嘆息,維持現狀,又有什麽不好。

李雪一事後,他确有過反思。最後隐約得出的結論就是,自己也許并不适合婚姻。校園裏的戀愛還能被當作雙方不成熟,現在卻無法再拿這話做理由。

既然做不到愛上對方,又不願陷入聯姻的麻煩,又何必平白誤了兩個人的時間。

夜深人靜,兩個老人的話猶在耳邊,長此以往拖下去定然還是一場麻煩。圈內年紀輕輕就被逼婚的人不在少數,能到他這個年齡卻始終沒有明确的說法,也算難得。

追究原因,無非是因為早年他在國外,回來以後又忙于在沈氏站穩腳跟并謀發展。外公認為事業為重,是以從前從未提出。

不如等到外公出院,便坐下談談。

恰在這個時候,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容越。沈流彥毫不意外,為了不打攪老人休息,便走到陽臺上去接。

月亮出乎意料的明亮,又是滿圓。被地面上的燈火和月光雙重映照,天空上浮動的雲層也看的十分分明。

他仰起頭,視線好似一路到了遙遠的雲端,又仿佛失焦,眸中只有一片模糊交錯的昏暗光亮。

方才想了太多,說話的時候,語氣裏也帶出一點情緒來。容越敏銳的察覺到,拐彎抹角的問,發生什麽事了。

沈流彥下意識就想到容越的直系長輩都已不在,雖無煩惱,卻并不見好。至于方才心中所想的那些,大概,也不适合告訴容越知道。

他反問對方,究竟是怎麽處理米璐的事。容越像是失望,說:“流彥,你總是這樣。”

心上的某一個角落被輕輕敲打,圍牆上的縫隙漸漸的,持續的擴大。

沈流彥莫名覺得理虧,聲音更柔和了些:“真的沒什麽……告訴你也無妨。”

事情本就簡單,他幾句話就講完。本想可以就勢開始下一個話題,那頭容越卻頗為不依不饒,一字一頓得問:“那你是怎麽想的?”

沈流彥的眼皮莫名一跳,隔着電話,能感到容越話中的不悅。

這樣的情緒外露,哪怕是放在容越身上,也是十分難得。

然而不知是為什麽,這個晚上,沈流彥一絲逗弄對方的心緒也無。

他很快回答:“能怎麽想?我不想結婚,現在看來也不會有合适的。既然如此,為什麽要耽擱別人。”

“不會有合适的?”容越重複他的話,嗓音低啞。

“對,”沈流彥答,複笑了笑,“你呢,怎麽樣。”

容越拒絕回答。

好在話題總算轉開,容越講那時自己問米璐是否有時間,又在對方詫異的詢問中以同樣的語氣反問,司機出去辦事,怎麽,你有遇見?

“最後說是覺得小姑娘都喜歡過聖誕,昨夜沒有時間,今天補上。”容越總結。

沈流彥笑了下:“也算做了好事。”

容越咳了聲,毫不心虛的應下這句不知算是誇贊還是別的的話。

身後傳來輕輕的響動,沈流彥回過頭去看,是終于回來的護工。他沖對方點了下頭,又轉身望向陽臺外,對着手機的話筒道:“那我先挂了,回見。”

容越:“等等。”

沈流彥的眉擰了擰,剛要問怎麽了,就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那邊容越仿佛是在走路,很快停下,拉開了什麽。

“……流彥,你看今晚的月色。”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他們一直都在打電話打電話……囧>___<

繼續剖析沈總複雜的內心世界。

PS.最後一段是彩蛋嗯,不過有點遙遠了,我直接幫忙回憶啦。

12章末尾,兩人什麽都沒發生的時候,容哥哥腦內:他早已迫不及待,将手機那一頭的人壓在自家的落地窗上。說不定還會在某種運動的間隙問上一句:“沈總,你看今晚的月色……”

當然現在是叫名字XD。

☆、36 誤會

時間退至晚間,米璐被容越的電話叫走。她笑盈盈的與表哥通話,腳步輕快,偶爾有小小的跳躍。

這一切放在十六歲的少女身上,沒有絲毫違和感。加上她清麗的外貌,偶爾對視的路人也都會朝米璐露出善意的微笑。

方才等待的地方離容氏辦公樓不遠,步行的話二十分鐘就能到。等到說好一切,米璐哼着小調,果斷覺得自己放學以後來這邊買東西是英明的決定。

這天是工作日,但由于最後一節課是課外活動,離開學校的時間比以往要早一個小時。米璐讓司機送自己到市中心,言明要逛街,并表示大約八點來接就好。

和表哥一起過聖誕……

她笑彎了眼,又有些小得意的想,表哥說昨夜沒有時間,大概是在陪表嫂?

見色望妹,米璐深沉的搖頭,心中的喜悅卻依然不住的往出冒。

只是在将手機放回包裏的時候,她“呀”了聲,突然發覺自己先前買的東西不在手上。

再回想一下,似乎,是在等待的時候覺得提着太累,就随意的将袋子放在足邊。

米璐癟了癟嘴,無可奈何,只得轉身回去取。好在并沒有走多久,東西大概還在。

這一下,就讓她看到了打開車門、坐進去的那個人。

哪怕只是一個側臉,也足夠她認出對方。

沈流彥。

米璐睜大了眼睛,足下腳步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停下。直到眼中車輛絕塵而去,終于回過神,心亂如麻。

怎麽會是他?

“今晚的月色?”沈流彥笑了下。

笑聲輕輕緩緩,撓在容越心尖。

“對。”容越極有耐心。他的一只手仍維持着方才拉開窗簾的姿勢,隔着一層潔淨透亮的玻璃,望向空中的滿月。

晶瑩剔透,散發着琉璃般的色澤。

沈流彥壓低了嗓音,側過身,手遮擋在唇邊。屋內太靜,雖然護工正忙于清潔無暇□,但他仍不太放心。對方畢竟受雇于外公外婆,而他此時說出的話內雖無旖旎,但到這個點還與人閑聊,于他而言,本就是不太常見的事。

“……真美,不是嗎。”

何崇住院的消息在第三天終于漏了出去,是不算意外的意外。他手中仍握着沈氏大多股份,這個時候,自然有不少人來探望。

而同樣處于沈氏董事會、握着第二多股份的沈家振,已經月餘沒有露面。

沈流彥這天到達病房依然是在晚間。他的生物鐘本就強大,規律了一天,作息已被調整的七七八八。

照例送走何白氏,今日上樓,護工沒有出岔子,何崇也醒着。

他依然坐在外公床邊,就聽何崇随意找了個理由,讓護工先離開。

“流彥,”屋內只有祖孫二人,何崇便徑自開口,問,“我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怎麽在公司裏待,原本以為只是巧合錯過,現在聽他們說,他是徹底不見人影?”

話中含糊的代詞所指的是誰,沈流彥心知肚明。

他原本還頗有些擔憂如果外祖父再提起婚事該如何應對,現在還在手術恢複期,不好直接将自己的打算說出口。如此一來,沈流彥倒是略松了口氣,十分自然的答道:“沈瑞澤一直受挫,他分不開心,正常。”

“哦?”何崇望了外孫一眼,高深莫測。

沈流彥依然平靜,好似沒有注意到外祖父探究的眼神。

“年終還有分紅。”頓了頓,何崇又開口提醒。

這一回,沈流彥的唇角帶出輕微的笑意,烏黑的瞳仁在燈光之下微微蕩起一層琥珀色:“剛好他們最近賠的有點多,回回血,才能繼續玩下去。”

何崇這才放心。

多年以來,他心中始終有些隐秘的擔憂。外孫雖說一直做的很好,手段也強硬,一眼看上去卻實在和軟。年輕的時候在性格上面吃虧還好說,等到再過幾年需要獨當一面的時候,就有些難辦。

現在看來,外孫始終站在自己一邊,這點的确令人欣喜沒錯,最重要的卻是另一點,不心軟。

何崇滿意的點點頭,又說了幾句別的事,就讓沈流彥快些回去睡。

十二月二十八日,是早就定下的外出讀MBA的一幫人小聚的日子。時間上未有沖突,也就成了先前沈流彥保留下來的聚會之一。

這幫人大多都是江城世家出身,早年在國外便相互扶持。只是出于家族企業領域不同等原因,各自本家倒是不太交集,長輩間基本僅僅只是點頭之交。

沈流彥站在穿衣鏡前,一手扣着扣子,一手扶着手機。難得休閑,他身上穿了訂制的格子襯衫,配白色長褲,雙腿筆直修長,扣子被一顆一顆扣上,人魚線、腹肌和輪廓分明的胸膛寸寸隐入柔軟的布料。

容越在那頭抱怨:“之前也就算了,都沒時間。現在難得有空,你還要去約別人?”頓了頓,聲音輕飄飄的:“流彥,你真花心。”

沈流彥動作一滞,很快微笑:“有那麽想我?”

“……對。”容越起先是毫無聲響,沈流彥本以為他不會回答,正打算岔開這點,就聽到了這樣毫無預兆的一聲。

聽到的一瞬,好像有什麽東西,如同煙花一樣,在腦海中炸裂開來。

絢爛,美好,稍縱即逝。

可接下來,容越繼續說了下去,口中道出的确實另一番意思:“從月初到現在,流彥,你就不想?”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沈流彥冷靜下來,也不介意對方将話中意味完全扭曲,甚至隐秘的松了口氣。

怎麽會讓這樣的問題脫口而出?他稍作反省,随即又恍然,與容越交談時,這樣的心理活動好像越來越多。

也無怪對方會那樣回答。容越有多喜歡這樣意味不明的調情,他早就明白。

也不容易,沈流彥想,兩個人開始的時候,他從不曾想,容越竟真的能在這麽長時間內都不再與他人發生什麽。

哪怕這是自己的要求,然而容越若對此不滿,單方面切斷這段關系也是無妨。

思緒飄到這裏,沈流彥挑了挑唇:“離我出門還有半小時,容哥哥,如你所願……”語調微微拉長,“當然,也是如我所願。”

信號将所有暧昧不清的響動清晰的傳遞,等到一切結束,容越的嗓音裏帶了淡淡的餍足,稍有沙啞,語帶調笑:“我好像更想吃你了,流彥。”

沈流彥整理衣着的動作絲毫不亂,只應了聲:“哦?”尾音上揚。

容越便惋惜地開口:“只是沒時間。”

視線掃過桌面上擺放着的瓶子,是旁人送來的古物,平日裏擺在博古架上。瓶身古雅,瓶頸細長,釉色肥厚光澤。此時此刻,其中卻插了一枝玫瑰,看上去實在很不搭。

瓶子裏放了水,但花瓣邊緣還是已經有輕微的枯萎。

耳邊的響動已經成了忙音。容越将發熱的手機放下,走到桌邊,指尖碰上仍舊嬌美卻已有暮色的花瓣。

這次聚會是沈流彥做東。他比其餘人都早到片刻,勾好菜譜時擡頭,正看到唐宛如走進。

打過招呼,這還是他們在唐宛如訂婚之後第一次見面。沈流彥帶了點促狹的笑意:“怎麽,沒帶家屬?”

唐宛如彎了彎眉:“同學聚會,帶他來做什麽?”話裏自然而然就帶出了對未婚夫的親昵和滿足。

就好像,兩人從前從未有過什麽,只是一同留學的好友。

他們相互提了幾件都知道的單子,期間,一桌人也已經來齊。

飯桌上觥籌交錯,畢竟都有分寸,不至于喝醉失态,更多是借此來彌補許久不見的生疏。

有人在唐宛如訂婚時尚在國外,此刻舉杯自罰。唐宛如笑盈盈的回應,下一刻,将話題引到沈流彥身上。

“說起來,”她本坐在沈流彥左邊,此刻只是偏過頭,手撐着腮,一縷青絲垂在頰側,“咱們差不多都定下來了,就差流彥你。”

沈流彥啞然,随機莞爾道:“這不是還沒遇上合适的。”

也算實話。但唐宛如顯然不準備放過他,唇角帶着弧度:“不如,你告訴大家喜歡什麽類型的,這才好介紹啊。”

沈流彥耳邊幾乎是即刻便劃過下午容越那句玩笑般的指責,說他花心。初聽到時他只想笑,現在同樣。

旁邊一群人起哄,平日裏再怎麽維護精英形象,此刻也都被酒意帶到過去的時光。

“還是說,”唐宛如攏了攏發絲,定定的看着沈流彥,仿佛要洞穿什麽,“你還要再等很多年,那個人才會出現?”

那日看到米璐坐在沈流彥車上,之後,眼裏的景象就揮之不去。

唐宛如一遍又一遍想着如果沈流彥真的與米璐有什麽,那會怎麽樣。毫無疑問的是,有了沈氏支持,容北昭在家産之争中勝利的機會會增加許多。米璐又是容北昭的獨女,再往後些,豈不是容家家産會落在沈流彥手中?

她從來都是清醒的人,想到這種可能之後,便不由心驚。

此刻言語試探,也不過為了落實自己的猜測罷了。

如果是那樣,未來的江城,自然會有一番震動,唐家應何去何從?

沈流彥察覺到了唐宛如眼中的深意,卻并不明白其中緣由。想了想,他還是點頭。

唐宛如心下的弦即刻緊繃。米璐現在年齡太小,的确,是需要等很多年啊。

危機與機遇并存,機遇永遠留給有準備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so,唐姐姐顯然是誤會了……

BT其實也沒什麽別的意思……

昨天那章的最後一句就是那個意思XD,當然沈哥哥心底怎麽想,就是未知數了。

☆、37 元旦

無人注意到唐宛如與沈流彥之間簡單對話下的風潮暗湧。應該說,連沈流彥本人都未放在心上。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他依然貫徹了這樣的原則,只當唐宛如是酒後失言,畢竟對方的眼神的确太過火熱執着。

在心底略略留下一絲疑惑之後,随着桌上昔日同學們幾番站起說話,方才的事便算揭過。

沈流彥酒量極好,數杯白的下去也僅僅是面上泛起淡淡的紅,說話的語調都未有改變。舊友感嘆當初在米國第一次進酒吧,不知事的點了其中招牌,一口即倒,最後被喝下滿滿一杯的沈流彥送回租住的房屋。

之後沈流彥千杯不醉的名號就在圈內傳開,不過大家都不是喜好玩樂的人,至多是在偶爾私下聚會時各找理由上前敬一杯。回到國內後,更不會與旁人故意提起。

而沈流彥除開特定場合外也很少特地去沾,約見時地點選在酒吧的幾率十不存一。唯有偶爾來了興致,才會開上一瓶。

他們倒是打趣般的常用各樣酒類作伴手禮送沈流彥,也不在意收下的人會不會喝就是了。

不知不覺,沈流彥便攢下一櫃私藏。

他面上帶着淺淡的笑,聽旁人說起往事,不由就想起當初在華燈時,容越誤以為他醉酒。

包間開好,原本的僞裝被卸下。總算确認對方想要什麽,拒絕也很快變作有前提的答應。

不是不覺得麻煩,但現在看來,如果當初真的沒有松口,一切是否都有不同?

想到這樣的可能性,沈流彥的胸口便有了奇異的憋悶感。

也許他并非不會醉,而是從未在意過什麽,也就沒有由此而來的愁緒罷了。

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喝了幾杯,分別的時候,連飲酒最少唐宛如都有了醉意,面若桃花。

大多人都由自家司機來送。唯有唐宛如是倚在方熙懷中,口中低聲抱怨:“不是叫你不要來接?”

方熙低聲哄勸着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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