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妻,複擡起頭,視線在尚未離去的衆人身上劃過。一一點頭示意之後,他面上帶着溫和的笑容,道:“謝謝大家照顧宛如,我們就先走了。”

之後又是一番告別。作為做東的人,沈流彥留到了最後。

夜風吹來,将眼梢因酒精産生的熱意盡數吹去。他坐上車,将領口的扣子扯開兩顆,指尖點在額角,靠在座椅上,眼睛阖着,口中淡淡道:“開車吧。”

許久未曾有活兒的司機啓動車子,目視前方,視線卻忍不住的往後視鏡上看。幾乎不辦事兒卻領着工資,聽上去是美差,實際做起來卻着實令人心驚膽戰。

身下的皮料緊致柔軟,散發着淡淡香氣。沈流彥雖未有醉意,連日來公司醫院兩頭跑的疲憊還是有的。此刻放松下來,便一股腦兒就湧上。

外祖父那邊,醫生的建議是手術後住院兩周。但兩位老人似乎達成一致,要在元旦之前回家。

理由是沈家老宅中自有常住的家庭醫生,幾項檢查的設備也是小事。在得老人心意的環境中,更利于恢複。

醫院方面對此不置可否,只提到何老畢竟病體未愈,移來動去總是不太好。

連醫生都未明确反對,沈流彥便也沒有開口去勸。私下倒是讓林青查了這方面的情況,同樣手術後一周回家的人不在少數。

想着想着,再睜眼,竟已經到家了。

方才的思緒好似有片刻間斷,沈流彥失笑,自己居然睡着了也未曾發覺。

上了樓,照例是先去浴室沖去一身酒氣。小小的空間內溢滿白色水霧,沈流彥仰起頭,任水珠劃過面頰。

下午和容越在通話中相互解決了一次,然而并不令人滿足。明後兩日大概還是無法見面,再往後,就到了下一年。

心下泛着無法道明的情緒,淺淺淡淡的,幾乎無法令人注意。

走出浴室,下身纏着浴巾。他泡了一壺茶,坐在棋盤前,靜靜看着上面縱橫交錯的圖案,久久沒有落子。

教棋學琴的事都沒了下文。應該,只是沒有時間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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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流彥這樣想,終于執起一子。

何崇到底是在三十一日早晨搬回家中。老宅建起時位于郊外,随着城市擴張,周邊一日日的繁榮了起來。

說是跨年的日子,但在心底,何崇還是更認可陰歷春節。元旦在往年更多的是象征久別未見後的家人團聚,除此之外,他從未有過守到淩晨、看新年到來。

這一天,許多企業都召開了元旦晚會。沈氏各部門同樣是在百忙之中提前抽空排練節目,會上沈流彥出席,做了簡單講話之後,宣布晚會開始。

一路看着時間,在員工們還在包好的酒店內狂歡時,沈流彥已離開,回到何家老宅。

沈家振今日仍未出席。原本公司內已有流言,今日下來,恐怕會愈演愈烈。

但他既然能為了放在心上的兒子做出這樣的選擇,結果,也應該能承受的來。

沈流彥對此并不在意,心裏想的更多的還是先前的打算。等外祖父出院,便坐下談談。

有了這樣的決定,在何崇又一次提起外孫的婚事時,沈流彥順着話頭接了下去。

此刻已吃完晚餐,祖孫二人坐在何崇書房內對弈,何白氏坐在一邊觀戰。

何崇是這樣說的:“唐家丫頭也訂婚了,原本我看着,你倆也算合适。不過現在,咱們也沒必要專盯別人家的媳婦兒……”落下一子,繼續道,“米家是非太多,又和容家牽牽扯扯的。流彥,你和米家新認回來的丫頭見過沒?”

沈流彥笑了下,心知戲肉要來了,打起精神:“之前唐宛如訂婚的時候,她也有來。”

何崇便搖頭,繼續問:“你覺得她怎麽樣?”

沈流彥答:“只見了那一面,”頓了頓,“那天人太多,也沒怎麽注意她。不過,好像容北昭很瞧不上這個新認回來的外甥女。”

話音落下,沈流彥卻突然想到了什麽。

那天他的确沒怎麽注意米蘭,僅有的幾個眼神都是在與米秀對話時,米秀向他說起剛到家不久的姐姐,他才看往對方。

他看的最多的,是容越。

……又是這兩個字。

沈流彥垂着眼,望着局勢逐漸明朗的棋局。這樣的姿勢之下,倒是不用擔心自己變換的面色被兩個老人察覺。

何白氏在一邊接口:“我倒是聽說,米蘭進到容氏了,現在在給容越當助理?”語氣裏有淡淡的不贊同,繼續道:“流彥來之前不是說好了嗎,現在怎麽一直在說米家?”

何崇呵呵地笑了聲:“你不也聽到了,流彥和那丫頭沒什麽。”

沈流彥挑了下眉,這下倒是十分直白的将詫異表現出來:“爺爺,我和米蘭……能有什麽。”語氣有點無奈。

至于米蘭當了容越助理的事兒,他聽容越說起過。只是簡單的提起一句,容北昭的手太長雲雲。

何崇仍是笑道:“米家也擔心這丫頭的婚事兒。哎,不過和咱們沒關系。”看了眼何白氏,又轉頭望向沈流彥:“我就直說了,不然你外婆又該着急。流彥,你覺得,方家丫頭怎麽樣?早幾年,我記得你們關系挺好的。”

何白氏帶着贊同的笑意,補充:“當然,我和你外公雖然看好她,但咱們家也不是那麽不開明的。畢竟是要過一輩子的人,最後怎麽樣,還得看你自己。”

總算說到這裏,沈流彥斟酌着語氣,直視眼前的外祖父:“我和方嘉,就是一般的朋友,真的沒什麽,”注意到老人面上有短暫的一頓,他繼續道,“她啊……我們都開玩笑,說她要嫁給研究所了。方嘉自己,估計也沒有這個心思。”

“哦?”何崇坐直了些。

沈流彥察覺到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氣氛,卻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我的話,爺爺,從大學到研究生,再到博士,還有回國這三年,談過的女朋友也不少了,但沒有一個能走到最後的……”

何白氏便接口:“那不是沒有合适你的嘛。再說了,流彥,你還不到三十,現在找也挺好。”

沈流彥依舊笑着:“話是這麽說。不過外婆啊,咱們圈裏的人,我基本上都見過相處過,這都沒有合适的,您們呀,也就不用給我介紹了。”

話說的和婉,拒絕的意思卻很分明。沈流彥停了停,見外祖父似乎有話要說,趕在之前開口:“我媽的婚姻……實在不能說幸福。爺爺,我不想和人将就,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寧可一直一個人,也沒什麽。”

“胡鬧!”何崇的手重重砸在一邊。

氣氛急轉直下,何白氏上前去勸,等到何崇的神色平靜一些了,又轉頭看沈流彥:“你這孩子,以後的事兒誰能說的準,怎麽能這麽烏鴉嘴。”

沈流彥心知肚明,母親的婚事時外祖父一聲最大的遺憾。此刻被自己提出來,本意是做個佐證,可聽在外祖父耳中,恐怕全然不是這麽一回事兒。

但他并未松口,語調還是柔和的,說出的話異常堅決:“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情,我不想耽擱別人。”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既然開口了,沈流彥就堅決的要把所有的話說完。唯一的遺憾就是此刻現在外祖父的身體尚未恢複完全,如果因此再出什麽問題……

但一此刻旦留有餘地,接下來的發展,恐怕再不會這麽簡單。

何崇不再說話,何白氏擰着眉,看了看丈夫與外孫,終于開口:“流彥,你實話告訴我,這些話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沈流彥未有猶豫,幹脆的點頭,又道:“外婆,爺爺,您們知道的,今年上半年,我有過一個女友,”停了停,“那原本就是我決定的妻子人選,出身平凡心地善良。但最後出了一些事,我們還是分開了……之後,慢慢的,我就覺得,何必一定要結婚。”

何白氏像是松了口氣:“也就今年的事兒,分手了也沒什麽,說不定很快就能遇見下一個。”

沈流彥只是溫柔的說:“外婆,我的意思是,我不愛她,只是覺得她可以做我的妻子。”

何白氏一怔。

到這裏,要說的意思已經表達清楚。沈流彥看着眼前的老人,面上帶着歉意:“我……也不希望,以後為了這種小事,和您們有隔閡。”

何崇厲聲道:“小事?婚姻大事,被你說出來怎麽就變得這麽不值一提!流彥,我知道你不滿當初我給你媽安排的婚事,所以你的事情我可以讓你自己做主。但這個可以做主,不代表能不結婚!”

沈流彥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麽。

緊張的氣氛、陷入怒火的外祖父……這場談話,不适合再繼續下去了。

沈流彥在何白氏的又一段勸慰之後嘆道:“是我不好,在這種日子裏說起這些。外婆,您幫我勸勸爺爺吧。我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過幾天,一定上門賠罪。”

何白氏的本意是讓兩個人先冷靜下來,哪怕說些別的。聽到外孫這樣幹脆利落的提出離開,她又擰了擰眉,想想還是答應下來。

這樣也好,至少冷靜的時間能更長一些。

幾乎算得上是不歡而散。何白氏送沈流彥下樓,中途便半是抱怨:“你也知道你爺爺剛手術完,怎麽能說這種話?”

沈流彥露出恰到好處的無奈:“外婆,現在不說,一味的應着爺爺的話,以後再拒絕起來,恐怕爺爺更生氣啊。”

何白氏更是不認同:“平常我覺得你挺會說話的啊,今天怎麽這麽犟?說一句沒有合适的,先慢慢找,有那麽難嗎?直接一句不結婚砸下來,我聽了都生氣。”

沈流彥依然無奈:“這……能一樣嗎,您們還不是會一直催我找人。”

何白氏連嘆幾口氣:“算了,我不管你了。”

從何家老宅離開,沈流彥的手指緊緊扣着方向盤,踩足油門。

已經到了深夜,離零點還有些時候。但何家老宅所處的地方畢竟比不上市中心繁華,路上很少見人。

畢竟是元旦。

從公司離開之前,林青有提到過,很多人會在今天聚在沙灘上等待跨年。

沈流彥并不明白那樣的群人狂歡是為了什麽,想想前幾天的聖誕節,他們最終也聚集在沙灘。

車子在馬路上飛速駛過,從夜幕深沉的偏郊地區到達燈火通明的城中,僅僅用了不到半小時。

一窗之隔,是歡聲笑語的人群。按這個人流量看來,也許再往前不遠,就又會到戒嚴的地段。

想到這點,沈流彥偏轉方向盤,拐向另一條路。他住的地方離沙灘有些距離,換個方向,大概能避開人最多的地段。

在某個紅燈的路口踩下剎車的瞬間,他心尖倏忽一動。

前幾日聚會時,沈流彥對喝酒一事的态度尚是來者不拒但并不喜歡。在這個時候,他卻感到了久違的,對酒精的需求。

這條路會經過容越家樓下。而容家三兄妹外加一個侄子,四人自容老爺子去世後就沒在元旦聚在一起過,這也算是衆所周知。

現在,容越大概在家。

車速漸漸放緩,最後停在路邊。沈流彥看着儀表盤上的時間,想了很久,要不要給容越打電話。

在這樣的日子裏,哪怕實際上并沒有什麽特殊的心思,說出來,也沒人會信。

也許是上天看到了他的猶豫,手機竟自發的震動起來。

看到來電顯示時,沈流彥連意外的心情都沒有。畢竟這樣的時刻曾有過太多太多,與以往種種相比,今日也算不值一提。

只是在拿起接通的時候,沈流彥心下仍是劃過一個模糊的詞彙。

心有靈犀。

容越的嗓音帶着淡淡的沙啞,開口便是:“流彥,第六天了。”

從聖誕那夜分手到如今,已經六天。

沈流彥輕輕的應了聲:“是啊。”

容越便低低的笑了聲:“我都承認想你,你卻這樣對我?”

從第一句話起,容越便刻意營造出某種氣氛。此刻再提起前幾日的對話,當初是他将話中意思曲解,現在又用了同樣的字詞,仿佛在暗示什麽。

沈流彥聽出容越聲音不對,便并不答話,反問:“你喝酒了?”

容越仍是低笑:“流彥,你又這樣。”

嗓音低啞,叫着他的名字時,似乎有刻意的放緩語調,在舌尖緩緩品味着什麽。

沈流彥疊起雙腿,望着容越所住的那一棟樓,眸色漸漸加深:“容、哥、哥。”

“怎麽?”

“我在你家樓下。”

那一邊,容越像是碰到了什麽,發出了極大的響動。半晌之後,容越才再次開口,聲音清晰了許多:“沈流彥,你……”難得的連名帶姓,“我不給你打電話,你就不準備上來了?”

沈流彥像是在思索,賣足了關子,終于回答:“還是會的。”

通話随着對方帶着笑意的話結束,手機自掌心滑下,帶走了熱度,手心卻依然有着被汗濕的粘膩。

容越的眉尖微微攏起,唇角的弧度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掩飾。另一只手上端的紅酒始終很穩,此刻淺淺抿上一口,舌葉口腔之間,回味無窮。

就好像是沈流彥這個人。

他再次想起對方身上被潑上酒液的景色,身體很快散發出異樣的熱度。從十二月初到現在,整整一個月,也只有前幾天在電話裏的一場。其餘時候雖也有過用手解決,但總是覺得不夠。

敲門聲很快響起,容越将高腳杯放在茶幾上,走上前去開門。

來者身上還帶着冬日裏的寒冷氣息,與溫暖的室內好似格格不入。但容越毫不在意,在門被阖上的瞬間,便傾身吻了上去。

他很快發覺,沈流彥似乎也抱了和自己相同的心思。

衣服被快速扯下,高級定制的大衣被随意的扔在地上,兩個人很快在沙發上親吻作一團。沈流彥的皮膚起初還帶着與衣服上同樣的冷意,不知不覺,已經被容越的體溫暖熱。

他的視線掃過茶幾上蕩漾着豔波的高腳杯,眉間眼梢都是笑意,在親吻的間隙開口:“好巧……”

“什麽?”容越問。

手按在沈流彥腰間,熟悉的皮膚紋理似乎能将他的手掌吸附。

沈流彥側過身,将高腳杯端起:“我剛才還在想,要喝上一杯。”

容越定定的看着對方滾動的喉結,手上的動作不由加重了力氣,将人更深的按向自己。

皮膚相貼,體溫交融,連心跳聲都……

“那還真是很巧。”他說。

容越低下頭,舌尖碰上沈流彥的小腹,一路向上舔舐。最後稍有偏轉,将頭埋在對方頸窩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沈流彥身上的味道很幹淨,卻意外的能催生出他更多的欲念。

沈流彥又喝了一口紅酒,動作之間,容越呼吸間的氣息灑在他身上,連帶方才的動作,帶出一串酥麻。

他微微眯着眼睛,低下頭,摸索着找到容越的下颚,捏住之後強制性的讓對方擡起頭。接着,在容越莫名的眼神之中,吻住對方。

口中的酒液相互交渡,自唇角溢出一些,緩緩向下,在皮膚上勾勒出一道暧昧的痕跡。

不知過了多久,這個親吻終于結束的時候,沈流彥已跨坐在容越身上。容越的唇時不時地落在他胸口,而他的視線卻定格在不遠處桌上的瓶中枯萎了大半的玫瑰上。

“你先?”容越含糊着問。時間久了,他也了解了些沈流彥在床上的控制欲。

“不。”沈流彥低下頭,再次吻上對方。

“在此之前……容哥哥,新年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标題是元旦,但其實是元旦前一天……

順便說一下“何白氏”這個稱呼吧,其實會這樣是因為寫到流彥外婆的時候還沒有想好名字rz。

我是不太喜歡冠夫姓這種……還是找個機會換回外婆的名字吧QAQ【然而一直沒找到機會rz

我也知道又停更一天,哪怕會補上字數,但點擊依然會跳水啦rz,現在看看四章以前的點擊都不超過收藏呢……這大概是一定會撲的節奏。

PS.上一章是用手機碼的,遣詞造句可能有點奇怪,唔……

☆、38 清晨

聽沈流彥說起,容越才發覺,原來方才肆無忌憚的調情之中時間過得飛快。

牆上挂鐘的時針已經過了零點,又是新的一年。

他的手依然按在沈流彥腰間,緩緩撫摸的動作之中,似乎多了些情`欲以外的東西。

心下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容越斟酌着開口,可千言萬語,在這個時候好似都抵不過一句最尋常的“新年快樂”。

客廳的窗戶與他的辦公室朝向相同,只是位置稍遠離海岸。視野卻差不了多少,容越清楚的看到,有什麽倏忽竄上天空,再轟得四散,留下漫天姹紫嫣紅。

“……煙花?”他呢喃了聲,擡起頭,望着直視自己的沈流彥。

視線交錯,又仿佛是交融在一起。這麽近的距離,容越能清晰的看到沈流彥的瞳孔,還有其中的自己。

這樣的景象,無論看到多少次,他都忍不住沉淪下去。

玫瑰花終于被交付到沈流彥手中,可惜花上的香氣已幾乎散盡。

饒是如此,沈流彥仍輕輕的嗅了嗅。眼睛阖上,神态溫柔專注,甚至帶着隐約的虔誠。

“第一次有人送我花。”他睜開眼睛,眉尖挑起,是一個類似揶揄的表情:“不過想來,也是容哥哥第一次只送一枝玫瑰?”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梢帶着不甚分明的豔色,語氣慵懶。話音剛剛落下,便又發出一聲低低的喘息。

兩人皮膚接觸的地方,滾燙到不可思議。

容越握住沈流彥執着花的手,用同樣的專注回視過去:“你不一樣,流彥。”

這同樣是一句從前說過的話,本應是在米璐眼前的僞裝,然而容越偏偏在這個時候說出口。

自然,稱呼上還是兩人之間最私密的那一份。

沈流彥聞言斜他一眼,瞳仁上附帶着一層生理性的水汽,沒有絲毫殺傷力。

容越呼吸一滞,心下某個迷蒙的角落,甚至希望時間可以停留在這一刻。

到第二日,難得不用早起去公司,沈流彥卻在生物鐘的作用下依舊在尋常的時間睜開眼睛。腦海中的困頓尚未散去,昨夜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他将容越按在床上,用了容越不太願意、卻能進入很深的姿勢……

現在,他的後背貼着容越的胸膛,腰間則環了一只手。即使在睡夢裏,容越也将他圈在懷抱之中。

發覺這點後,沈流彥有些哭笑不得,起身的動作也因此頓了頓。身後傳來的呼吸聲綿長悠遠,顯然,容越尚未有清醒的跡象。

晃神間,好像有睡意再一次湧上。

沈流彥有些模糊的想,算了,總歸是特殊的日子,難得放松一下,也沒有什麽。

真正醒來,已經到了十點。卧室的門打開着,旁邊的床鋪也變得冰冷。

有隐約的食物香氣傳來。沈流彥撐着身子坐起下床,從衣櫃中随意取出一身休閑的裝束,走進浴室。

等到洗完澡,容越也已經将食物備好。簡單的烤吐司配沙拉,沈流彥一眼看過去,視線最終還是停留在容越身上。

袖子被捋到肘部,十分居家的裝束。這一幕很眼熟,沈流彥很快記起,自己第一次來容越家中時,對方也是這樣的打扮,站在廚房中。

不知怎地,他便走上前去,自身後抱住容越。

額頭抵在對方背上,發間墜落的水珠也擦在上面……容越“唔”了聲,随即才笑着問:“還沒睡夠?”

沈流彥不置可否,松開對方,轉身拉了椅子坐下。

容越不可謂不遺憾,早知道沈流彥在無事的清晨會是這副表現,他早該拉對方曠工。

見對方拿着吐司,撕下小小一片送入口中,容越突然開口:“流彥,你記不記得,我第一次到你家中時,你說我沒有帶玫瑰。”

沈流彥動作一頓。

單看他的表現,容越就能斷定對方是忘了。就連他自己,聖誕買花只是一時興起,從前的對話還是在晨起後看到廚房壁櫥角落中的燭臺時,才記起當初的那番對話。

不過這并不妨礙以此做借口,對沈流彥要求割地賠款。

果真,接下來,沈流彥撕吐司的動作慢了許多。眉尖始終攏着,像是在思索什麽。

容越很有耐心,也的确等到沈流彥開口,道:“是有這麽一回事。”

聲音還帶着初睡醒的綿意,華麗的男中音仿佛被籠上一層薄紗。

容越唇角扯起些:“我現在送了,流彥,你就沒有什麽表示?”

沈流彥擡眼看他:“可我記得,那個時候,是容哥哥先抱怨我沒有準備燭光晚餐。”

容越眼神閃了閃,沒想到那樣的細節對方亦能想起。他心下愉悅,但說出的話仍像是委屈:“現在也沒有。”

沈流彥左手支着頭,嗓音悠緩:“是我不對,改日賠給你。”

一頓早餐,本應賓主盡歡,可惜天不遂人願。

又是米璐,致電容越,新年第一天,可否前來拜年。

沈流彥好心情的看着容越與未成年表妹對話,一時之間,終于有些舒出一口氣的感覺。因為容越不負責任的胡亂說辭,加上無意間将自己車的鑰匙給司機拿去送米璐,給他惹下多少麻煩。

見容越眉頭越皺越緊,說話倒依然是好哥哥的語調。沈流彥眉眼間的彎起愈發柔和,甚至站起身,走到容越身後,在他太陽穴上輕輕按揉。

像是在提醒對方,小心劇本人設,務必不要破功。

容越先前緊繃的肌肉放松了些,在通話中的體現就是一聲不合氣氛的鼻音。米璐“诶”了聲,追問怎麽了。容越的手向後,一番示意,終于心滿意足,玩弄着沈流彥的手指,答道:“你嫂子在給我按摩。”

語氣無比自然,聽的米璐反倒懷疑自己太不純潔,眨巴着眼睛追問起來:“表嫂在你家?我去能見到表嫂嗎?”

至于“婚前同居啊表哥你真禽獸”這種話,被未成年的小姑娘自然而然的壓在心底。先前街上看到沈流彥的那一眼後,米璐極端驚詫之下,心下竟衍生出了一個看似不合理,仔細想想又十分符合狀況的可能。

沒想到這麽快就有機會驗證。

容越像是考慮一番,最終遺憾道:“不行,你嫂子家裏還有事,得走了。”

米璐這回倒是很大度的樣子:“沒關系啦,”頓了頓,“我都到表哥你家樓下了,現在上去,見一面總來得及。”

容越:“……”捏沈流彥手指的力度不自覺的加重。

電話挂斷,容越被叛逆又自來熟的米璐弄的無言以對,只好坦白:“她只差上電梯了。”

沈流彥聞言便皺眉,餘下一只手的按揉動作也停了下來:“那我現在就走。”

聽到這話,容越先前對米璐的不滿縱只有一分,現在也成了十分。好不容易有這樣能輕松相處的清晨,偏被突來者打破,心情怎會好。

除此之外,如果米璐将兩人的關系透露出去,又是一場不必要的風波。

時間緊迫,沈流彥沉吟:“其實這也算好事,米璐越這樣容南驲只會越游移不定……說來他最近和沈家振都沒什麽聯系。”

容越看向他:“你家裏的事也就拖到現在?”

沈流彥微微笑了下:“我不急,有的是時間。”

出門的時候,沈流彥只拿了手機和車鑰匙。換下的衣服被扔進衣簍,他最後叮囑道:“米璐大概是要把容非容且那裏也走一遍,待不了多久,別太在意,她也看不出什麽。”

眼前電梯上鮮紅的數字已在攀升,容越吻了下沈流彥的唇,算作道別,但語氣裏的不滿仍顯而易見:“……怎麽覺得像是在偷情。”

沈流彥的回答帶着漫不經心的笑意:“嗯?不是本來就是情夫嗎。”

米璐在踏進容越的家、并未發現屋內還有第三人在時,心下便咯噔一下,終于從方才那樣激動的情緒中回過神。

到了這個時候,她也知道自己莽撞,又一次不請自來,還是到家這種私密的空間……表哥生氣,也是情有可原。

米璐很快軟下嗓音道歉,快速說過自己只是被母親派出交際,來前未有提前通告也真的是因為母親心血來潮,連自己都是在被窩裏睡懶覺時被強行拉起雲雲。

見容越的面色似有緩和,她咬了咬牙:“對了,非哥哥那裏是我媽聯系的,挂斷電話才直接說叫我來拜年……非哥哥今天好像要去看大伯的樣子。”

容越倒是沒想到,米璐連這一點都能說出來。

自容東旭入獄,他連同容北昭、容南驲都只在最初的一段時間內關注過容非。之後見對方始終是頹喪模樣,連像沈瑞澤那樣的“奮起”都沒有,漸漸的,也就放松了關注。

如果不是米璐今天這番話,他雖然也會知道這一點,但畢竟時間推遲,失了先機。

至于話中其他內容,更多的是在高壓氣氛之下的推卸責任。米璐說到底只是個被嬌養着丫頭,情急之下會說出些什麽,恐怕連容北昭都無法預料。

作者有話要說:說起來,第一版的大綱上根本沒有米璐這個人……結果一不小心她的戲份越來越重。

PS.她現在的确是把容容當家人,說出的話雖然是在推脫過錯,但內容上講的确是小姑娘的抱怨,哪怕是透露的一點情報也是容容之後肯定會知道的……

雖然有點中二,實際上,米璐還是有分寸的【。

☆、39 容非

沈流彥清楚的看到自己說出“情夫”二字時容越挑起的眉梢。對方似乎有話要說,然而時間不等人,米璐越來越近。

他示意對方快點回去,別忘了桌上的盤子還沒收。至于說好的“表嫂”為什麽不在,自然,要靠容越自己發揮。

等電梯顯然來不及,沈流彥幾步邁入樓梯間。好在公寓定位很高,樓梯間的裝修也能入眼,打掃人員定期回來清理,不至于出現靠在牆上就蹭一身灰的情況。

睡了太久,直到現在,四肢還帶了幾分綿軟。

沈流彥雙手抱臂,聽着外間響動。直到米璐進了門,他才從樓梯間走出,再次按下電梯按鈕。

原本就停在此層的電梯門打開,他走進去,定定看着容越家的門扉。

方才與容越的對話中,沈流彥的意思已經很直白,自己是和對方站在一條線上。容越的反應也很有意思,幾乎毫不掩飾自己在米璐面前只是演戲的态度。

明明相比之下,他更像外人一點。

……也不能這麽算。容北昭與容越是關系不可緩解的對手,自己與容越卻能在很多時候聯合,而容越甚至不用擔心他在背後捅刀。

這些都不重要。

電梯到達B2停車場,沈流彥走出,一邊思索,要去哪裏把這頓被打攪的早餐補完。可惜分毫未動的沙拉,容越未免太偷懶。

而米璐漸漸從方才的緊張中緩過神,很想捂住臉哭。明明是表哥說表嫂在這裏,現在沒人,自己到底在心虛個什麽。

不過她也不打算哪壺不開提哪壺,好不容易氣氛好些。

送上一點拜年的心意,米璐到底覺得尴尬,很快告辭。不過十點多,米璐又話裏話外的強調自己下面還有人家要走,顯然不想多呆。

話已至此,容越便不客套地要留她吃午飯,只在送別時狀似不經意的問了句:“下面要去二伯家?”

米璐點頭:“對啊。”

容越拿起外套:“我送你下樓。”

對于堂兄容非,容越唯一的感想就是,對方也算不容易。容東旭身為上一代的長子卻不得老爺子青眼,在外還能裝出不在乎的樣子,回到家後卻會變本加厲的強調自己的“身份”。而容非在這樣的高壓環境下長大,被動走上父親一手規劃的道路,似乎也算理所當然。

用懦弱評價,都算輕的。

容東旭恐怕也沒想到,正是自己往年的做法,斷送了他在監獄中遙控指揮外界一切的可能。

沒錯,容非幾乎是習慣性的服從着父親。但他常年站在容東旭身後,已經失去了獨自立于臺前的勇氣。

容非的車已經停在江城監獄之外,卻遲遲沒有推開車門。

他望着眼前的建築,灰色的,不帶一絲鮮活。

他的父親就在裏面,等待與他見面。

容非不是不茫然,甚至下意識的抗拒着來到這裏。他做不到父親的要求,從很早以前開始,父親對他就只有失望。

那他呢?

如果說幼時被一次次教訓着“必須要聽話”是出自嚴父之心,高中時愛上男性卻被迫遠離是源于“不能讓容家染上醜聞”的顧慮……直到拿了碩士學位、進入容氏,又在父親的安排下協助着明裏暗裏和三叔、堂弟作對。

也許他的生命就像是眼前這座建築,其中唯一的亮色,也因為自己的怯弱離去。

想到數月之前與薛岚的重逢,容非胸口一痛。

薛岚說他過的很好,那就好。

自己不再存在于對方的生命之中,大概,就是對他最大的好。

最終,容非還是步步走入眼前的鋼鐵牢籠。出示過身份證明,帶來的東西也被檢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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