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流彥下颚被迫擡起,面上卻無一絲動容。
容越沉沉的笑了笑,吻了上去。
他咬住沈流彥的唇,将舌葉頂入,用力翻攪。牙齒摩擦着對方的舌尖唇瓣,最後隐隐嘗到了血氣,才終于松開。
“流彥,”容越在他的唇角吻了吻,太過接近的距離之下,連對方眸中情緒都看不分明,“你為什麽一定要這樣?”
他以為自己是聽不到沈流彥的回答的,沒曾想,對方好似就在等他問這一句。
沈流彥道:“與其在陷的更深的時候出事,不如像現在這樣這樣。我可以不再每天問自己,是否有朝一日會再被你捅刀。你也不用猶豫,我會不會真的有意和容北昭聯手,對你只是虛與委蛇。”
“陷得更深?”容越忽略掉後面的話,只玩味的重複開頭一句。
沈流彥聞言,停了停,好似意識到了什麽,神色卻絲毫不變。他并不直面回答,而是說了句:“……音樂,大概真的有魔力。”
這樣的情形之下,沈流彥仍然可以坦然面對,自己心底那塌陷的角落。
在過往的太多年中,無論做什麽,他都會在那之前自問一句:“其餘人面對這種情況,會怎麽做?”
受到長輩關愛,應表達孝順和孺慕之情。
同學送來禮物,應表現出欣悅,再依據具體情況決定下一步驟。
有女孩子對自己告白……這個比較麻煩,但不難。如果對方各方面來看真的是一個合适交往的對象,不妨答應,并在以後的日子裏,去做一般人看來“男友”應做的事。但若性格實在太過不合,就婉言拒絕。
沈流彥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
唯有容越,從一開始就真真假假,前一秒還濃情厚意,後一秒便滿目戲谑。這樣的相處方式,無聲無息,就将他的應對之道改變。
一次次在他面前彈奏《夢中的婚禮》,容越指尖敲下的,大概不只是鋼琴鍵,也有他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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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彥,”容越直起身,“在這種時候說這樣的話,你太狠心。”
“是嗎?”沈流彥淡淡一笑。
容越居高臨下看他:“我會恨你。”
沈流彥反問:“如果真到了那麽一天,相互猜忌又無法下手,不是更難忍受?”
容越沉默了下,倏忽開口:“如果沒有那些試探,是不是說,一切都會不同?”
沈流彥:“……我不知道。”
棋盤上,還是方才的局勢,黑子将白子困住,卻并未徹底将路堵死。
容越一眼看出沈流彥留在其中的白色活棋。這幾個月,他的确學會了很多。
月亮升高,懸挂在在空中,瑩瑩照着大地萬物。
“也對。”容越望着沈流彥猶帶了紅腫的唇瓣,又有一種異樣的火,在心中緩緩燃燒。
來的時候坐的沈流彥的車,他的車早被司機開走,送米璐回家。沈流彥不會沒有想到這點,卻未曾提前開口,難道還想當若無其事,讓他在客房睡下?
畢竟,沈流彥并不在乎。
哪怕承認對他也有情動,也那樣漠然無情的開口,要将一切斬斷。
想到此處,那火焰便燃燒的更為旺盛。夾雜了暗色的火苗很快席卷過整個胸腔,帶出一陣翁鳴般的震動:“那不如當作臨別的禮物?流彥,送我回去,最後彈次我教你的曲子。”
沈流彥的眼神有些複雜,但最終還是答應:“好。”
夜色如水。
樂曲如潮,緩緩褪去,唯留餘味。
沈流彥依然穿着晚間宴會時那件黑色襯衣,只是扣子解開兩顆,露出潔白的鎖骨。
容越站在一邊看他。雖不喜對方曾穿着這件衣服抱着女人跳舞,但不可否認,這樣穿的沈流彥,看上去的确別有一番韻味。
視線往下些,是還搭在琴鍵上的手指。
方才一番彈奏,指法仍有些僵硬,但也算彈得流暢了。
他不由想起自己當初學這首曲子時曾聽過的,創作者背後發生了什麽。
也許不該教沈流彥這一首,容越第一次覺得。原本只是意在調情,選擇時也就看中“婚禮”兩個字……
“你不會後悔嗎?”
在沈流彥重新傳好外衣,準備離去時,容越倏忽問了句。
沈流彥的手已按在門把上,沒有回頭,背影挺拔清隽。
似乎是猶豫了一下,他答道:“我不知道。”
容越只覺得諷刺。
腦海之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沈流彥說的并沒有錯。如果真的按他所想的那樣,不計外界影響,他們大概依然能度過一段比較好的時光。但那往後,矛盾終有一日會被激化,再怎麽逃避,問題本身的不到解決,就都是枉然。
也許沈流彥做出的,的确是最好的選擇。
可這樣的思緒存在了一瞬,很快被熊熊火焰吞沒。
第二日,容越的幾個助理都鮮明的感受到,頂頭上司的心情極為不好,比前幾天那次更甚。
三個資歷老些的助理相互看了看,最後一致将目光對準米蘭。
米蘭再不情願,也只好打起精神,對着鏡子調整好面部表情,拿着剛送上來的文件,敲開容越辦公室的門。
結果迎面而來的,就是這麽一句:“你回去收拾東西,以後都不用來了。”
米蘭的心跳停了一息。
容越看着她,露出一個饒有興趣的笑意,悠悠道:“有人問我要你,待會兒,就去容非經理那塊報道吧。”
容非的話,對容越而言只是舉手之勞。他看着米蘭面上變換的神色,最終好像定格在類似“認命”的态度上。
容越的思緒又開始飄遠。他想到一開始見到時,那個刻意在自己面前露臉的女人。現在看來,那可能是米蘭做的最有勇氣的事。
她沒有能力去抗拒旁人施加在她身上的命運,就好像,他也不能動搖沈流彥一刀兩斷的決心。
但至少,還能做些別的事情。
處理完米蘭,容越拿起電話,将自己想了整晚的安排付諸實施。
沈流彥說,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
那不如,就讓他去直面一下險境。
就在當天,沈家振收到一封郵件。
在接連無數次的失敗以後,他連最基本的啓動資金都拿不出來。面對幼子失望的目光,沈家振心如刀絞。
他恨着幕後一次次打壓幼子的人,更為幼子的百折不撓感到隐隐自豪。
……饒是如此,瑞澤的眼神仍在一日日的黯淡下去。
郵件來路不明,落款也語焉不詳。
但裏面的內容已足夠充分,從當初幼子被網友詐騙,到先前網上爆出的八卦……一項一項,都指向一個人。
他的另一個兒子,沈流彥。
沈家振咬着牙,一頁頁往下看去。不止如此,連他還僅僅是猜測,尚抱有一絲猶疑的那始終打壓瑞澤的人,都同樣是沈流彥!
作者有話要說:
☆、51
沈家振一夜未眠。
夜半時分,他坐在書房內的椅子上,在滿眼缭繞煙霧之中,若有所思。
回憶被驟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在意識到來人是誰後,沈家振掐掉一根煙,嗓音沙啞:“進來吧。”
幼子推門而入,像是被煙味嗆到,咳嗽了幾聲,之後一邊用手在面前扇動,一邊抱怨:“爸,這麽晚了,不睡嗎?”
沈家振皺了皺眉,将煙掐滅。
眼前的幼子,眉眼之中有顯而易見的疲色。眼下一片烏青,膚色黯淡,胡茬稀稀拉拉,實在太過憔悴。
再不複剛回江城的模樣。
他像是被什麽卡住嗓子,很久之後才答:“你去睡,我想點事情。”
沈瑞澤應下了,但似乎是覺得擔心,躊躇了下,勸道:“爸,也別太累了,以後還有的忙呢。”
沈家振只答:“我知道。”
沈瑞澤又站了會兒,終于想不出在這樣的情境之下自己還能勸些什麽。他垂下眼,将門拉上,往樓下走去。
原本只是半夜覺得口渴,出來喝口水。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畫面。
沈瑞澤站在廚房中,從壁櫥裏找出一個杯子,不以為意地想。
冰涼的水劃過喉間,滋潤了幹涸的喉嚨。沈瑞澤眸色黝深,不知想到什麽,驀地笑了笑。雖然形象依舊頹喪,但神色已經全然沒有方才在沈家振眼前的不振模樣。
他再次上樓,一路放輕腳步。走過書房時,門縫中仍溢着暖色燈光。
顯然,他的父親還未有歇息的意思。
這一次,沈瑞澤腳步不停,從旁邊徑自走過。
回到房中,他将筆電的屏幕翻起,靠在床頭的軟枕上,滾動鼠标轉輪。剛才實在太過大意,居然就這麽走出去。
也是沒想到,父親這個點還在書房。
離沈氏的年終分紅還有幾天,只要再稍微忍耐些時候,就能抛掉一切,離開這個地方。
沈瑞澤看着賬戶上的數字,唇角再次勾起隐秘的弧度。
當初賣掉沈氏股份就走才是正确的選擇,後面發生的一切都仿佛鬧劇。平白耽擱這麽多時間,賠進去那麽多錢,到頭來,還是回到原點。
他的父親大概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早在去年年末,他就已收手。接下來的日子裏,只需要偶爾在父親面前念叨出幾個單子,等拿到資金就再找時間哭訴失敗。
再沒經驗,沈瑞澤在一兩次投資失敗後鮮明的感覺到,有人在在不遺餘力的針對自己。家事在網上鬧出之後,沈瑞澤雖在父親面前只将沈流彥列作第一懷疑對象,心下卻篤定背後那人正是對方。
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往人槍口上撞?
沈家振是他父親沒錯,可沈瑞澤忘不了昔日母親的眼淚。從前還能做出父慈子孝,可如今再待下去,恐怕得不了好。
他恨沈流彥,卻并非毫無自知之明。
憔悴的樣子很容易做出,熬夜加上不打理,輕而易舉。
看看時間,沈瑞澤懷着頗為愉悅的心情躺在床上。
數牆之隔,沈家振卻抽了一整晚煙。
東方微明,沈家振終于下定決心。
沈流彥既然不把他當父親,他為什麽還要有顧慮!現在再不動手,難道要等到連沈氏股份都保不住的時候。
他早該如此。
這也并非他第一次做出這樣的決定。四年前,沈流彥還在外留學,初戀病重,拉着他的手,用一雙盈盈淚眼看過來。他心中大痛,承諾一定會給初戀名分,之後百般策劃,眼看一切即将收尾,初戀卻未曾等到那一天。
饒是如此,當年,沈家振在埋葬了初戀之後,仍将一切繼續做了下去。
用一場,車禍結束與何以婷二十餘年的婚姻。
他終于解放了自己,卻依然無力回天。瑞澤到現在都只能背着私生子的名頭,平白被人看低。
事不宜遲,沈家振很快開始着手布置。四年前他是沈氏總裁,雖然手中股份比不上何崇,但勢力足以一手遮天,制造一起車禍并非難事。之後何崇傷心之下還要分神為沈流彥鋪路,再未追究女兒身故的細節。
何以婷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向沈家振昭示當年他是如何被家人強制安排婚姻。加上後面沈氏出事,何崇就勢入股沈氏,實在往事不堪回首。
細細想來,在婚姻最初,他不是沒想過好好相處,畢竟何以婷也算是個美人,看起來賞心悅目。但在之後的相處中,何以婷表現出的強勢和他理想中的妻子相差太多。她從不用崇拜傾慕的眼神看他,一舉一動都仿佛端莊的人偶。
沈家振向來不屑圈內那些只為利益結合在一起的夫婦,外表光鮮內在不堪。
好在初戀出現。
如今他不及以前得勢,但沈流彥同樣不是何以婷,前者整日開車出門,後者卻是深居簡出。
這樣想來,大概也不會很難。
沈家振扯扯唇角,容南驲大概已經忘記他這個盟友。當初說的再好,在兩個人未被利益真正捆綁時,容南驲都能否定一切。被敷衍了太久,幹脆借機将對方也拉到一條船上。
他到底有幾分手段,很快将容南驲約出。以重諾為餌,再将自己需要對方做的徐徐道來。
看到容南驲變化的神色,沈家振冷冷一笑:“容先生手中的沈氏散股想來也不在少數,”正是先前鬧的那一場中容南驲借機收購的,“難道不想更進一步?”
沈瑞澤并不知道這場談判。沈家振在某些方面,還是較為在意自己在幼子眼中的形象。
何況這種事本就是參與的人越少越少。現在的他很難獨立完成一場車禍,唯有借助容南驲的力量。
容南驲最終點頭答應。
沈家振松了口氣,不枉他許出那麽多東西。但也無妨,沈流彥出事,何崇手中股份再多,又有什麽用?
他很注意分寸,雖說已經失去很多,但至少不會讓自己從沈氏持股第二人的地位上掉落下來。
決意已下,接下來就是具體細節。沈家振想用容南驲的人,就只得将所有謀劃全盤托出。
容南驲聽過後,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沈先生倒是很有計劃,原本我還有些擔心,畢竟不是同道中人……現在看來,倒是容某多慮。”
沈家振皮笑肉不笑:“容先生謬贊。”
再沒有說更多的意思。
一切準備完畢,已是十日以後。
沈氏年終分紅大會即将召開,沈家振也終于對容南驲發出信號,示意動手。
那一天,是江城入冬以來最冷的日子。沈流彥一早拉開窗簾,看窗外和熙依舊的陽光,出了很久的神。
自從那日與容越說開,他送對方回家,又在容越家中彈了一次鋼琴……之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聯系。
按說這正是他所期待的。時間會将所有多餘的情感沖淡,他們大概更适合純粹的交易關系。
恰好春節即将到來,有大把事情等着他去決策。工作消耗了多餘的精力,每日晚間,也能安然入睡。
七點多一些,沈流彥在這日需要看的最後一份文件上簽下名字。
天色很暗,時間卻還早。年終分紅會以後再過幾天就要進入春節假期,江城內的人流量會迅速減少,也就沒有像元旦之前的各樣促銷活動策劃需要批複,最近遞上的文件大多都是工作收尾相關。
從沈氏離開,順便在路上的餐廳解決晚餐。餐廳旁邊便是一家商業廣場,門口立着巨大的恭賀新春标志,主題圖案是中國結,綴滿小燈,發出燦爛眩目的紅色光暈。
周邊走過的人大多是情侶,也有學生打扮的少女三五成群的笑鬧。
是再熱鬧不過的景象。
喧嚣之中,沈流彥的步子頓了一瞬,唇瓣微微抿起。圍巾将他的下半張臉都擋住,只露出一雙溫柔的眼睛。
許許多多人與他背道而行,或和身邊的人嬉笑,或拿着手機腳步匆匆。
他也并未去看周圍的人,只目視前方,一路前行。
直到有人在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轉過身,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表……咳,沈先生?”
少女的嗓音進入耳中,但沈流彥未将自己對上那稱呼,步子仍未停下。然而很快有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沈流彥擰了擰眉,轉過身,就看到米璐正和身邊的夥伴說:“啊呀抱歉啦不是不理你,這是我哥哥的朋友,好久沒見了打個招呼什麽的。”
将夥伴安撫好,米璐便對沈流彥露出一個笑容:“沈哥哥,好久不見啦。”
分明前不久還在許盈生日宴上見過。
沈流彥扪心自問,他與米璐并沒有這樣好的交情。
眼前的少女鼻尖被凍的發紅,眼睛卻很明亮,一雙杏眼,圓圓的,并不像她表哥。
他看着看着,笑了下:“是啊,和朋友逛街嗎?”
米璐彎了彎眼:“嗯。不過時間也差不多了,正要回家。”
“唔。”沈流彥應了聲,下一句話尚未出口,就見米璐轉過頭去和朋友叽叽喳喳的說了什麽,那陌生的女孩子笑嘻嘻的與米璐道別,接着就獨自離開。
米璐又看向沈流彥,解釋:“接她的人就在路口啦。不過,沈哥哥,我家司機到現在都沒來……”苦着臉,“可不可以送我回去呀?”
沈流彥沉默了下,将圍巾拉到頸邊,露出一個無奈的笑:“讓你家裏人看到是我送你,該怎麽想?”
米璐滿不在乎的擺手:“今晚爸爸媽媽都不回來,催了幾次司機,都說快到了快到了。”
熟稔的語氣,好似兩個人認識了很長時間。
沈流彥更加無奈,但看着米璐,眼睛以下的地方,倒似乎隐隐有些容越的影子。方才她向夥伴的介紹是“哥哥的朋友”,難道先前容越曾對她說過什麽?
并非沒有可能。
米璐仍用期待的眼光看他,沈流彥想了想:“怎麽不找容越?容氏辦公樓離這裏很近啊。”
米璐便嘆口氣:“這不是正好遇見沈哥哥了嘛。再說了,沈哥哥和表哥,不是一樣的嗎?”
沈流彥瞬間就明白了什麽。
聯想到先前第一次聽到米璐在容越辦公室時,容越柔情綿綿的對他喚出“寶貝”,再加元旦那天險些被撞破。無論是米璐自己發現端倪,還是之後容越做了什麽,答案呼之欲出。
米璐,大概是将他放在了一個……的位子上。
他的神色有些微妙。
米璐見縫插針,各樣糾纏。一刻鐘之後,她如願坐在了沈流彥車上,笑眯眯的側頭回望。
原本只是一時興起,米璐自己都詫異她怎麽能對沈流彥用出在表哥面前都未曾有過的毅力。也許是她早将對方放在“表嫂”的位子上?可看許盈生日那天,表哥與沈流彥連招呼都未曾打過。
之後倒是兩人一起消失了一段時間。
她在心底默默盤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也是因為沈流彥的神色自始至終都很溫和,連語氣都很溫柔的,她才會有這樣的勇氣吧。
米璐一面想,一面撥通電話,給家裏的司機,碎碎念着抱怨:“我遇到表哥的朋友啦,不用來接了,把車開回去吧。”
說着說着,突然有一道強光打來。
沈流彥下意識就用力打偏方向盤,太過刺目的光晃的連眼前路都看不太清。他很确定自己并未走錯車道,但在偏開許多後,那強光也跟着過來……
是一輛卡車,直直駛過。
頭仿佛磕在什麽地方,沈流彥聽到了重重的撞擊聲。他很快意識到這大概是一場刻意為之的“事故”,卻來不及再細想下去。
有什麽細碎的東西撲到眼前,雙目很快傳來一陣刺痛。
再往後,世界成了一片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米璐:……
沈流彥:呵呵,高能?
☆、52
卡車與轎車在馬路中央相撞的動靜很快引來交警,救護車也急速趕到,将傷者送往醫院。
交警在現場拍完照,指揮着将橫在街上的兩輛車拖開。
街頭監控和路人證詞都清楚的顯示出車禍責任在卡車,而在交警到達現場時,卡車駕駛座上已是空空如也。
旁邊還歪歪斜斜的放着幾個空酒瓶,酒精的氣味撲面而來。
夜深人靜,沈家振再次向容南驲的人手确認:“得手了?”
“酒駕,肇事逃逸,交警那邊很快就能定案,白天就能看到明面上的消息了,”那人道,“不過有點預計錯誤,那車的性能比想象中好,可能改裝過,人還活着。”
沈家振便嘆道:“算了,畢竟還有一份血緣。”
那人笑了聲:“錄像待會兒給你發過去,記得驗貨。”
電話挂斷,沈家振也不在意對方最後一句話前帶了諷刺的笑,難道就許容家兄弟相殘?當初容東旭入獄,他可不信其中沒有容家其餘人的手筆。
坐到電腦旁邊,沈家振将錄像下載好,删去痕跡,細細看起。
發來的錄像有兩份,一份大概是從交警那裏拷來的道路監控,另一份則是自錄。
方才那人還說了,沈流彥這晚不知為什麽換了條路走。他們只得抄近道,好在夜間無人,車也是沒打算要了的,幹脆一路超速雲雲。
沈家振看着卡車直直往轎車撞過去,轎車性能再好,也經不住這樣的沖擊,車頭頓時凹陷。
四年前,他也是這樣,看着何以婷所乘的車被撞得支離破碎。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自錄的影像到此為止,道路監控還在繼續。
救護車趕來,轎車裏的人被用擔架擡出。
沈家振說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幹脆只想未來。何崇有多看重沈流彥,他心知肚明,接下來對方大概會不得不臨時出面在沈氏主持大局,同時卻還要照看在醫院中的外孫。
沈氏的穩定局面,不出意料,定會被打破。
沈家振忍不住笑了起來,卻很快看着電腦屏幕愣住。
車裏居然還有一個人!在沈流彥之後被擡出來,先前似乎是坐在副駕駛座上。
沈家振的眉頭死死擰起,将錄像拉回,幾乎是一幀一幀的去看那多出來的人。道路監控的像素并不很好,尤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血污和亂糟糟的頭發将那人的臉完全遮住,僅能分辨出,對方是一個女性,再也看不出更多。
這種情況下,沈家振不免想說一句容南驲手下人辦事不牢靠。多出來的人意味着多出來的麻煩,只是不知道那女的是什麽背景。
他想到近一年以前自己見過的那個李雪,稍稍放下心。
容北昭接到女兒出車禍的消息時,還在薛岚住的那所公寓裏。
她倒上一杯紅酒。正事與米睿商量,放松還是在薛岚這裏更好。
至于何崇與沈流彥背後究竟如何,容北昭決定不再追根究底。好奇心太多的人往往死的不明不白,前車之鑒太多,她何必犯傻。
紅酒入喉,恰好響起手機鈴聲。薛岚将不住震動的機子遞過,容北昭挑了挑眉,這個手機裏的號碼是私下用的,知道的人極少。
拿起一看,果不其然,是女兒。
容北昭有些詫異。過去她覺得女兒叛逆,但哪怕在那個時候,米璐也不會在這個點給她電話。
但說不定真有什麽要緊事。
她一面想,一面接通。出乎意料的,電話那頭的人并不是女兒,而是一個全然陌生的聲音。
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告訴她,所用手機的主人出了車禍,正在急救。
容北昭勉強穩定心神,問清醫院名稱地址,便從一邊桌上拿了車鑰匙,往門口走去。薛岚見雇主難得的白了面色,腳步匆匆,步伐卻十分不穩,雖不明所以,但也能大概猜出幾分,急忙追上去道:“老板,不如我送你去?”
清亮的男音将容北昭的理智喚回,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将車鑰匙塞到薛岚手中,拿以往辦公的手機撥通一個電話。
米璐在省醫院,容北昭直接找了院長,辦理一切住院手續,說好米璐一出手術室就會被送往特護病房。
做完這些,容北昭已坐上車。薛岚在一邊碰了碰她的手,安慰道:“小姐不會有事的,很快就到了,別擔心。”
省醫院,院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何老的外孫,容老板的女兒……一個個出了事兒都不是他能承擔的。後者還好,頭撞上擋風玻璃,看起來血流的多,實則沒什麽大礙。前者,情況卻複雜了很多。
何崇比容北昭早一步知道外孫車禍,聽到交警通知的瞬間,他心口霎時間傳來一陣絞痛,險些又暈了過去。
何白氏同樣一陣暈眩,幾乎站不住。但她還是先一步定下心,顫抖着嗓子勸老伴:“情況還沒出來,先不要亂……你都挺不住了,流彥要怎麽辦?沈氏要怎麽辦?”
何崇被她最後一句拉回來。如果自己也倒下,沈氏不就成了沈家振的天下!外孫車禍,總需要時間恢複,他簡直無法想象之後會發生什麽。
畢竟是經歷過風雨的人,何崇稍微冷靜下來之後,一面着手安排外孫住院事宜,一面叫來司機,開車前往省醫院。
何白氏淚眼婆娑,只望着窗外,不願讓老伴看到自己這副神情。
四年前,他們以同樣的方式失去了女兒。莫非四年後,一切還要重演?
容北昭到醫院後,米璐已經從急救室出來。頭上包着紗布,腿上打了石膏,人尚在昏睡之中。
容北昭在病房看過女兒,心痛到極點。米睿也在接到消息之後趕來,薛岚識趣的離開,只留那對夫妻一起詢問醫生米璐的具體情況。
醫生:“主要傷勢就在頭上,撞擊引起腦震蕩,後遺症未知。還有左腿骨折。身上別的地方都是些小傷口,沒有大礙。”
米睿皺了皺眉:“什麽時候能醒?”
醫生:“不出意外,明天就能。之後再住院觀察一段時間,頭上得定期換藥,石膏過三個月能拆。”
容北昭終于松了口氣。心痛依舊,到底還是放心了些。
等到醫生去別的病房,米睿在病房內轉來轉去,顧忌着還在昏睡中的米璐,并不發出太大的聲音,但仍是怒道:“肇事司機呢?還有今天是誰去接小璐的!”
容北昭的手握緊成拳:“我之前問了,小璐給家裏司機說她有人接,大概那人也會跟着車禍送來,這個不難查到。肇事司機……”咬牙切齒,“跑了!說是酒駕,現場照片剛才也發過來了,那麽明顯的作戲,酒駕,真說的出口!”
米睿當即道:“作戲?那就是有人在針對小璐?”
容北昭:“從那輛車開始查。”
夫妻倆對視一眼。牽扯到唯一的女兒,哪怕平日再怎麽貌合神離,此刻也被激出全部怒氣,一定要徹查到底。
“徹查到底!”何崇的手在桌上狠狠一拍,眉宇之中的狠戾之色看的何白氏心中一驚。
她已經很多年都沒有看到這樣的老伴。
在女兒死去以後,在外孫歸國、放手讓權之後……老伴也曾因為外孫說不願結婚而對外孫生氣,神情卻與此刻全然不同。
何白氏同樣深深吐出一口氣,眸色沉了沉:“也該讓人知道,何家不是軟柿子。居然敢對流彥下手!”
他們同樣看出,那所謂酒駕,做的太過輕率了一些。
外孫仍在手術之中。雪白的走廊內,醫生護士來來往往。
何崇與何白氏到醫院的時候,就有人來和他們說過情況。車禍之中,擋風玻璃被鎮裂,但質量擺在那裏,并未碎開。反是後視鏡,在強烈的撞擊之中碎成細小的玻璃渣子……
劃到沈流彥眼中。
一切發生的太快,在玻璃渣四散以後,安全氣囊終于彈出。沈流彥并未受到多餘傷害,只是眼睛內仍嵌有細小的玻璃,手術極為精細,是以需要更多時間。
急救室外的燈亮了很久。何家管家勸兩個雇主未果,只好叫人拿來厚些的衣物,給兩個老人披在身上。
何崇閉着眼睛,背挺的筆直。大腦快速轉動,連醫生也不能确定,之後外孫的視力能恢複到何種地步,甚至存在就此失明的可能性!
會是誰?
方才已經取過道路監控來看,影像之中,能很明顯的看到是卡車徑自沖向外孫開的車。外孫甚至有打偏方向盤躲避,卡車卻依舊撞了上來,說不是故意的都無人會信!
燈終于滅掉。
護士推着病床出來,沈流彥眼上纏了厚重的紗布,唇瓣毫無血色。
主刀醫生低聲對何崇道:“麻醉時效還沒有過。”
何崇點了下頭,走上前去,握住外孫的手。
黎明時分,氣溫降到最低。
沈瑞澤一夜未眠,期待着即将到來的年終分紅。
沈家振一夜未眠,看着道路監控,在最初的情緒過後,不免看出許多問題來。
容北昭一夜未眠,與米睿分頭聯系人手。
何崇一夜未眠,擔憂外孫的眼睛,強硬的忽略掉心口處傳來的悶痛。
容越……一夜未眠。
他看着天邊升起的陽光,昨日晚間的某個時刻開始,心髒就在狂亂的跳動,直至現在。
作者有話要說:容南驲:呵呵。
_(:з」∠)_想了想,還是能寫出來字就更,這樣好了~
到實在沒時間的時候就直接挂請借條…………(躺)。
☆、53
清晨之時,容南驲面對東方,看着冉冉升起、将海面染作一片瑰麗色澤的太陽,指中捏着一枝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問:“事情辦好了?”
容且:“嗯,何崇不發現背後有人搞鬼才奇怪。”
容南驲笑了聲:“沈家振想的太好,貪心不足蛇吞象,也該給他一點教訓。我就不明白了,有沈流彥那麽個兒子,哪點不好?偏偏他就非将魚目當珍珠。”
容且道:“并非人人都有父親這樣的遠見。”
容南驲唏噓:“阿且,你和阿談都懂事,以後我不在了,也要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容且微微一笑:“談弟這些天一直盯着沈氏股份,他和我講了幾次,先前為什麽要停下收購沈氏散股。”
容南驲擰了下眉:“剛說完沈家振貪心有餘能力不足,你怎麽也問這種話?先讓沈家振和何崇鬥一鬥,隔岸觀火,不是更好?”
容且只道:“是,我會勸談弟。”
他眸中劃過一道幽幽冷光。容南驲背對着他,未曾發現分毫。
聽到長子的回答,容南驲終于滿意一笑,繼續道:“沈家振要是不湊上來還算了,不自量力。”
容且并不答話。
容南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