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這個男人絕對不是什麽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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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柏宸高中沒少打群架,手下小弟好幾個,成天拉幫結派替他們“打抱不平”。那時的認知,好像青春期的男生只有把抽煙、喝酒、打群架通通經歷一遭,才有資格在別人面前拍着胸脯說自己是個真男人。

然而當他上了大學、思想成熟之後,發現無論遇到任何事第一反應不再想着用武力解決,他才終于明白什麽叫真正地長大成人。

但此刻,洩憤的話一吼完,阮柏宸似乎清醒不少,頓時覺得自己的三十歲不僅越活越回去,還敢大無畏地一個人單挑一幫。

沒誰會跟高中的小弟們一樣認為他是在“英勇就義”,“自不量力”倒是真的。阮柏宸抓抓耳朵,郁悶地想:頭腦發熱時選擇去做的事,多半都會後悔。

攝影是,眼下的狀況也是。

為首的黃毛睜圓了眼睛盯住遠遠走來的男人,眸光中滿是猶疑。他在知春街上“叱咤”好些年了,專挑軟柿子捏,只占小便宜,不算“傷天害理”,因此還沒被誰找過麻煩。

這大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對方氣勢如虹的一嗓子喊得他手腕一顫,折疊刀直直紮向地面。慕伊諾眼疾手快地瞥見掉落的一線銀光,飛速攥住刀柄縮回胳膊,依舊保持着臉朝下、身子內蜷的姿勢,翻過手背讓刀尖朝外。

“媽的。”黃毛當即暴跳如雷,着實拿這小子束手無策,滿腔怒火索性拐了個彎兒,直沖向壞他好事的阮柏宸,“你他媽誰啊?”

阮柏宸笑眯眯地開口:“你爺爺。”

“我操!”登時急了眼,黃毛怒目一揮手,剛招呼完弟兄們抄家夥辦人,忽聽阮柏宸誠懇道,“我來呢,其實是好心。”

上前的腳步紛紛應聲停住,黃毛舉着拳頭愣在原處,沒聽懂阮柏宸此話何意。

總算借月光看清了少年的衣着打扮,從頭到腳全是潮服,阮柏宸只認識球鞋的牌子,随便一雙就能要他倆月工資。顯然,這男孩的家境非同一般。

“你以前欺負的可都是城中村這片兒的人,大家勢單力薄的,所以也沒人找你尋仇。”語聲慵懶,嗓音低啞,阮柏宸往掌心敲敲鋼管,“好意”提醒,“這位小少爺一瞅就不是普通人,誰知道是不是富家子弟,萬一他爹有錢有勢,再來個黑白通吃,你把他惹了,後果你擔得起嗎?”

黃毛一歪頭,感覺阮柏宸所言在理,他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确實惜命。他側過臉,男孩身上幹幹淨淨的,發絲不染一塵,衣服、褲子、鞋都與他們的審美差別巨大,明星級別的人物才會這麽穿,明顯是名外來人士。

他正迷茫,旁邊的小弟卻比他機靈,眼珠子一轉——送到嘴邊的肥肉能讓它飛了嗎?大不了幹完這一票消停幾個月,況且自古尋仇都挑出頭鳥,要真躲不掉,就把老大推出去擋子/彈呗,橫豎挨不着他們。

小弟于是慫恿道:“頭兒,你不覺得,這貨是來搶咱‘生意’的嗎?”

腦中靈光乍現,黃毛皺起眉頭:對啊,萬一這孫子是在吓唬他呢?

躍躍欲試的小弟繼續添油加醋:“這小子咱們可是追了幾條巷子才堵到他,如果現在收手,不等同于被那男的截胡了嗎?人家輕輕松松撈一筆,合着弟兄們白忙活一晚上,拿我們當傻逼呢啊?”

揚起巴掌拍了下腦門,黃毛狠狠一點頭,這話聽着更在理啊:“老子要是今天怕這個,明天怕那個,還怎麽跟道兒上混!”

雙方對峙的間隙,慕伊諾悄悄轉動腦袋,左眼從臂彎下完全露出,警惕地打量周邊的環境,以及……立在不遠處的阮柏宸。

男人身形高大,肩寬腿長,熟練地玩着鋼棍。盡管離得遠,但無論怎麽看,不太好惹的樣子實在沒辦法減輕慕伊諾的危機感——萬一對方真是來截胡的,他可未必比這幫雜毛好對付。

慕伊諾一刻也不敢松懈,握住刀柄的手心已然透出了汗。

阮柏宸沒想到做混混的也有頭腦聰明的,非但不上當,反而還被激怒了鬥志,抄着刀棍大步朝他逼近。

一言不合就開打,阮柏宸捏捏後頸,這麽多年,自己還真是沒什麽長進。

黃毛守在慕伊諾身旁,抱着胳膊觀戰,操着一口教訓人的語氣:“兄弟,今天讓你長長記性,別他媽總‘狗拿耗子’。”

尾音未散,阮柏宸側身,襲來的棍子蹭着他的額發落下,重重地砸在地面。反手将鋼管掄出去,順着力道搶準時機,右手虎口卡上一人喉部,阮柏宸向前施加蠻力,成功突破包圍圈,撂倒一個小弟。

黃毛意外地聳聳鼻子:這人有兩下子。

阮柏宸只肯用肩背防守,他不能以肘臂和手腕去抵擋對方的攻擊,因為他還要拿相機。挨過一輪猛打,阮柏宸挺直背脊怒喝一聲,氣勢先震得混混們面面相觑一秒,借由這個空檔,他撲向離他最近的紋身男,把人按到牆上,鋼管橫在頸前,擡膝對準腹部發狠一頂。

沒有半秒猶豫,抄住鋼管的右臂朝身後劃出半圓,就聽“咣當”重響,碰撞的金屬震顫嗡鳴,阮柏宸腕骨随即一酸,心道不妙,恐怕要抽筋。

肩膀上吃了兩記拳頭,阮柏宸咬牙悶哼,同這幾人周旋半晌,盯準目标揮下鋼管抽向對方手背,奪刀抛到空中,而後穩穩地接住。

他喘息不勻地說:“你們帶刀只是裝裝樣子,不敢真下死手,我就不同了。”

黃毛一怔,下一秒,他還沒看清,收起的折疊刀破風而來,轉瞬掠過他耳側,筆直投進正後方的土堆裏,速度驚人。

這若是被打中了……

不等他回神,阮柏宸趁勢又扣下一把,退後兩步撤離混戰,将折疊刀展開,捏住刀尖:“你猜,這一刀我還會不會扔歪?”

畫面猶如摁下靜止鍵,混混們有的在盯阮柏宸,有的在等自家老大發話,一時呆若木雞。後腦勺蹿出一層冷汗,黃毛有些摸不透阮柏宸手上究竟有沒有輕重,但瞧這人的架勢不像是在開玩笑。

阮柏宸傷得不輕,稍有動作渾身酸疼,聲音依然很穩。對方會吓唬人,巧了,他也長了一張“談吐不凡”的嘴:“我這日子早過膩了,剛好最近手頭緊,準備進去吃牢飯清靜兩天,不如,成全一下我?”

小弟們進退維谷,黃毛可是沒膽子賭這一局,他沒猶豫,憋屈地搡着人吼了聲“撤”,權當今天出門忘記翻黃歷,運氣不好,遇見這麽個不要命的。

不多時,等危險人群完全撤走,窄巷裏僅剩少年和男人。慕伊諾豎起耳朵,戒備地不動聲色,阮柏宸委實難以支撐負傷的身體,靠牆調整心率,嘗試活動抽筋的右臂。

至少一周碰不了相機,阮柏宸沮喪地想,攝影店暫時無法營業了。

稍微适應了身上的痛感,阮柏宸把視線投向對面的垃圾桶,少年的腦袋深埋臂彎下,不知狀态如何。他提着一口氣邁過去,慢慢拉近兩人的距離,直到觸手可及,阮柏宸彎腰正欲開口,猛地彈起身子往後踉跄幾步,敏捷地閃躲開少年的攻擊。

刀尖險些劃破鼻梁,阮柏宸心中怒罵一句,沒好氣地再次揮起鋼管。擡眼的剎那,手臂忽然懸停半空,阮柏宸身形一頓,當場愣住。

雲團散盡,月光斜進狹長的巷道,少年淡藍色的瞳眸被一束銀白抹亮,好看得令他呼吸一窒。

慕伊諾微弓腰背,折疊刀橫在胸前,眉毛兇狠地凜起,眼神好似一頭嗅到危險氣息的幼狼——方才那番“吃牢飯”的言詞他聽得一清二楚,這個男人絕對不是什麽好人。

阮柏宸原地呆滞幾秒,不禁納悶,他們這小破地方怎麽會闖進來一個外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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