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能不能幫我拿點隔壁間的廁紙來?

陸雪銘依舊沒發現身後不遠處的林骁,他和陸芸霓聊着早上剛收到的快遞消息,他定的一套森林系列的盲盒送到了,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抽到他喜歡的。

陸芸霓笑他多大的人了,還喜歡這些小玩意。他勾着陸芸霓的肩膀,反駁道:“姐,不是我說你。你也該有點興趣愛好才行,不然就你這工作狂的脾氣怎麽找老公?”

陸芸霓斜了他一眼,跟着前面的人流繼續走:“不必你操心,你姐我多的是追求者。倒是你什麽時候肯正經找個女朋友?整天就知道對着雕塑和貓。你看看人家稚虞,就比你大一歲,都結婚六年了。我每次看到他跟他老公都是很恩愛的樣子,你怎麽也不羨慕的?”

陸雪銘提醒她注意腳下,跨進艙門後才繼續道:“我也想找個人談戀愛,前提是得對胃口,總不能為了談戀愛就什麽人都能接受吧。”

上船的人群熙熙囔囔,林骁被推着往前走,很快就靠近陸雪銘了,也就正好聽到陸雪銘最後說的話。

他本來還想馬上走開免得被發現的,結果聽到這裏卻挪不開步子了。

所以說陸雪銘現在是單身的狀态,身邊這個女人也不是他女朋友?

陸芸霓指了指對面靠窗的位置,道:“去那邊坐吧。”

陸雪銘說好。林骁看着他倆走過去,正猶豫着要不要在那附近找個位置坐,就看到陸雪銘被旁邊的人撞了一下,轉過臉來了。

林骁頓時低下頭,想都不想就快步踏上樓梯,去二樓待着。

陸雪銘原本是想看撞他的人,結果卻瞥見一個高個子的男人側對着他的方向匆匆上了樓梯。

那男人穿着煙灰色的襯衫和深灰色的西褲,長到肩膀的頭發在後頸紮了個馬尾,兩側劉海擋住了臉,所以他沒看到男人的五官。但不知道為什麽,只是這麽個側影就給了他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甚至讓他想起了前天晚上喝醉時看到的那張臉。

可是應該不會那麽巧的,而且林骁已經出國六年了,這次的交流會邀請名單上也沒有林骁的名字。

“你在看什麽?遇到熟人了?”陸芸霓的聲音傳來,陸雪銘回過神來,笑道:“沒有,過去坐吧。”

他倆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渡輪只停靠五分鐘,上船的人都是一副匆匆的模樣。等到這一批乘客都上來後,甲板就被收起,艙門關閉,在汽鳴聲中緩緩駛向舒蘭島。

雖說舒蘭島就在肉眼可見的位置,但也要行駛十幾分鐘的。陸芸霓坐下後就開始回複工作上的消息,陸雪銘拿出耳機聽音樂,望着窗外折射着陽光的海面,心卻靜不下來。

剛才那個側影一直在腦海中徘徊着,盡管他告誡自己不是的,不可能是,但還是控制不住地想要确認,于是找了個拍風景的借口上了二樓。

往來舒蘭島和濱羅市區的渡輪多數都是學生或游客在搭乘,氣氛是很熱鬧的。二樓有360度的觀景走廊,人比一樓多多了,陸雪銘上來轉了一圈,沒看到剛才的男人。耳機裏的旋律在這時候斷了,換成了短信提示音,他拿出來看,是運營商自動發送的,歡迎他來到舒蘭島。

那條短信還介紹了舒蘭島的幾個知名景點,第一個就是浪漫的椰風沙灘。這四個字像一點濺到了眼中的星火,瞬間讓他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

他熄滅屏幕,又唾棄了一次剛才想确認那人是不是林骁的自己。也不回座位去了,随便找了個窗戶站着吹海風。

耳機裏的歌變成《情話》的時候,渡輪靠岸了,陸芸霓也走到他身邊。他沒有拿掉耳機,等艙門打開就随着人群緩緩出去。

但在走到岸上的時候,他還是沒能忍住,又一次回頭看了看。

陸芸霓挽着他的手臂,因為在講工作的電話,也就沒發現他的不對勁。等到終于挂了電話,他也已經沒什麽異樣了。

陸雪銘是代表方舟美術學院來參加這場交流會的,陸芸霓則是作為承辦藝術展的代理商來的。雖然目的不一樣,但是都持有邀請函。上岸後就有工作人員接待了他們,直接坐上電動觀光車。

從舒蘭碼頭到濱羅美術大學也要開十幾分鐘的時間,不過走的都是小路。這是舒蘭島的特色,彎彎繞繞的巷子縱橫交錯,貫穿了整個島嶼,道路兩旁不是綠植就是民居商鋪,還有不少風格清新的民宿。中心地帶是熱鬧的美食商圈,往東邊走是椰風沙灘和玫瑰劇場,西邊則是濱羅音樂學院和民俗博物館,往南就是美術大學了。

自從四年前畢業後,陸雪銘就再也沒踏足過這裏。他坐在觀光小車內,看着兩旁熟悉的風景,那些被塵封在心底的回憶又不受控制地破出了水面。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裏的每一家店都有過他和林骁的身影。在他們交往的那一年多時間裏,吃遍了舒蘭島上的所有美食,更是在椰風沙灘看過無數次的日落。

林骁會彈吉他,因此無論是夏季的夜晚,或者春光明媚,秋意動人的白天,更甚至是被海風吹到瑟瑟發抖的冬日,都會被拉到海邊來彈吉他給他聽。

那是他喜歡的浪漫。

他喜歡林骁那張面癱臉因為給他唱情歌而有了些不一樣的情緒,喜歡那雙眼睛只專注的望着他的時候,喜歡那些說不出來的情話能通過歌聲唱給他聽。

他更喜歡在他們合租的房子裏,一絲不挂地站在林骁面前,看這個人用一點也不情色的視線凝視着他,然後把他描畫在紙張上。

林骁在繪畫上的天賦是公認的。而陸雪銘之所以會知道他,也是因為學校舉辦的學生畫展。

林骁那一幅《鳶尾花開的碼頭》既寫實又充滿了詩意的浪漫,将紫色花海和建築的灰牆白瓦融合的淋漓盡致,天與海又藍的那麽澄淨。陸雪銘一眼就看入迷了,再等他看到林骁本人的時候,更是被那雙深邃且冷淡的眼睛吸引了,以至于根本沒談過戀愛的他居然生出了要主動告白,主動去追求的勇氣。

急剎車帶來的慣性讓身體往前傾了傾,陸芸霓拉住了他。等他看清前面的時候,才發現是兩只貓突然蹿了出來。

這樣的貓在舒蘭島上随處可見,他和林骁就曾經養過一只叫胖達的白色短毛貓。那貓長得可愛,圓圓的大眼睛,總是懶洋洋地趴着,像一團雪媚娘皮包裹的大福。

車子繼續行使着,陸雪銘又靠回了椅背上。原以為六年過去了,應該早就不會在意這些了,可他還是低估了自己。

觀光車又拐過四條巷子,前面終于開闊了起來,能看到一座美人魚的噴泉雕像。

陸芸霓問道:“到了吧?”

陸雪銘點了點頭,拿掉耳機,指着右前方的拱門:“過了拱門就是校門了。”

坐在前排的工作人員也轉過來給他們介紹校內的設施,陸雪銘安靜的聽着,打量着周圍多年未見的景致,直到車子停在了禮堂的入口才下車。

“二位可以先去前廳休息,我們有提供茶水和點心,交流會的致詞儀式在十點半開始。”工作人員在他們手上分別套了個帶感應器的手環,可以在指定的區域內通行。

陸雪銘熟悉這裏,也不需要對方再詳細說明了,陪着陸芸霓進去,找個位置先坐着。

相較于他們一下車就有工作人員接的待遇,林骁則是步行來到濱羅美大的。

剛才在船上的時候差點被陸雪銘發現了,林骁就在一個角落裏待着。雖然他沒有躲的必要,但是也不想見面以後是一副無話可說的尴尬局面。

而且都到這裏來了,他也不可能打退堂鼓,好歹是母校的交流會,他也該見見以前的恩師齊捷。

但他沒有邀請函,因此在校門口就被攔住了。他拿出手機,打了齊捷的電話。那邊有點吵,齊捷一開始沒聽出他是誰,直到他報了名字,又說自己正在校門口,齊捷的語氣才變得驚喜了,讓他稍等片刻,自己馬上過去。

齊捷是美術系的老師,也是這次交流會的校方負責人之一。林骁打來的時候她正跟幾個展商聊天,快到校門口的時候還在接電話。不過在看到林骁後,她的眼睛立刻紅了,上來就和林骁擁了擁。

齊捷已經四十歲了,模樣和當年教他的時候卻沒太大差別。倒是林骁變化挺大的,不但頭發長了,整個人的氣質也溫和儒雅多了。

齊捷抹着眼角的淚,先是對着現在的他一頓誇,又問他怎麽回來了也不打招呼,原本學校還打算請他來做致詞嘉賓的。

林骁年紀不大,不過因為獨特的繪畫技法和大膽的色彩運用,所以在德國那邊也算一個小有名氣的畫家了。作為濱羅美術大學走出去的學生,他這樣的存在自然是學校的驕傲。

林骁笑道:“我也是聽陳夏禾說了才知道學校在辦交流會的,這不就來看看了。”

齊捷讓保安給他登記了身份,然後帶着他往校內走去,跟他聊着這幾年的變化,又說他既然來了,不如在交流會的開幕式上說一段話。

林骁想到了陸雪銘,便問陸雪銘是不是也來了。

齊捷說陸雪銘是代表方舟美術學院來的,不過因為不是自己教的學生,所以剛才一直沒見到面。

猜測得到了證實,林骁便想着還是不要那麽惹眼為好,于是婉拒了齊捷的邀請,說自己什麽都沒準備,穿的也随便。齊捷也沒勉強他,到了禮堂門口後給了他一個手環,說很快就開始了,讓他先在這裏休息。

他說好,等齊捷又去忙了便站起來,往二樓的洗手間走去。

相較于熱鬧的一樓,二樓安靜多了。除了通往觀禮臺的入口處有幾個賓客外,其他地方都沒人。

林骁對這裏很熟悉,他穿過安全通道到了對面的走廊,又繞了兩個彎便看到盡頭的洗手間門牌。他徑直走過去,打開門後看了眼。

洗手間很幹淨,總共就四個隔間,但是沒人。

林骁關上門,正想打開第一個隔間進去,就聽到有人的叫聲:“你好,能麻煩幫個忙嗎?”

這聲音一響起,林骁就愣住了。

相較于他的震驚,正蹲着的陸雪銘則是憋得滿臉通紅,就算尴尬到不行也只能繼續說下去:“能不能幫我拿點隔壁間的廁紙來?這間的用完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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