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這一天中午，連恺整整等了一夜，依舊沒有紹輝的消息，就在他急不可耐的時候，家裏邊來了電話，沒想到石頭竟然把這件事告訴了他媽，老太太心急如焚，一大早就和連恺的爸爸坐火車過來了。 沒辦法，連恺只能先去接人，等一家人見了面，老太太火急火燎的問道：“艾飛現在怎麽樣了？”

連恺一夜沒睡，臉色暗沉，眼中無神，他似是頹廢的搖了搖頭，“還在裏面關着呢。”

“那你不還想辦法？”老太太大聲喊着，也不知道昨晚石頭那臭小子抽了什麽瘋，大晚上跑來敲門，結果一聽就是這事兒，可把老太太吓壞了，就算這裏面沒有連恺的事情了，那艾飛呢，如果他真出事了，老太太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連恺安慰道：“我和黃朝已經托朋友關照艾飛了，他暫時不會有事，我們只能等調查結果了。”

連恺爸爸一旁啧了一聲，“你說這叫什麽事兒啊。”連恺爸爸橫了自己媳婦兒一眼，“你說你啊，要不是你又作又鬧的，兒子能跑到外地來嗎，現在好了，人也搭進去了吧。”

“嘿，怎麽說話呢？”老太太推了連恺爸爸一下，“滾遠點，我現在看你就來氣，當時怎麽不勸，我要知道兒子和艾飛能出事兒，我能讓他們出來？”

“得，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連恺現在哪有心思聽他們老兩口鬥嘴啊，忙安慰道：“爸媽你們可別吵了，現在艾飛還子啊裏頭呢，我得想辦法撈他出來。”

“請律師了嗎？”連恺爸爸突然問道。

連恺點頭，“昨晚我就找律師了，不過這種情況律師也說了很難辦，雖然事情還有漏洞，但那些證據一旦被法院采納，艾飛就……”

“你說說這事兒……”連恺爸爸苦嘆一聲。

一家三口的臉色都沉了下來，連恺心想站在這兒也不是辦法啊，總歸是要把二老送到住的地方，之後再繼續想辦法把。連恺這會兒剛要在路邊攔車，兜裏的電話突然想了起來，連恺看了眼號碼，是座機的電話，他急忙接了起來，“喂你好。”

“連恺……”

連恺激動的熱淚盈眶，整個人好像都飄到了九霄雲外，他熱切道：“艾飛，你現在在哪呢，怎麽能給我打電話了？”一種預感油然而生，難道說艾飛已經出來了？

艾飛那頭忍着鼻酸，這一夜是那麽的漫長，他蹲在狹小的隔間裏，只有頭上那一小塊的缺口能看到夜空中照下的月光，他吸了吸鼻子，對連恺笑道：“我出來了，現在在公司，黃朝也在。”

“好，你等我，我馬上就到。”連恺挂了電話，回頭對爸媽說：“艾飛出來了，現在在公司。”

“那還等什麽，趕緊過去。”

一家三口打車飛奔到了公司，連恺不顧一切的沖上樓，一進門就看到了艾飛，一夜未見恍如隔世，連恺瘋了似得沖了上去，不顧衆人的眼光抱住了艾飛，“你出來了，真好。”連恺欣喜若狂，他放開艾飛，笑着打量着他說：“好像瘦了。”

艾飛揉了揉臉，笑道：“昨晚沒吃飯，吃不下，餓的。”

黃朝一旁也是高興的，不過衆多員工在，這裏也不是談話的地兒，于是把人都叫進了會議室，門一關，連恺趕忙問道：“怎麽回事兒，怎麽突然就放你出來了？”

艾飛同樣表示疑惑，“我也很納悶，不過我聽他們說，好像是有人投暗自首了，交代了一切，所以我才沒事了。”

連恺聽後很是詫異，擡頭看向黃朝。

黃朝坐在辦公桌前苦笑一聲，“黃覺死了。”

一屋子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艾飛最是震驚，“怎麽回事兒？”

黃朝嘆了口氣，給自己點了根煙，扭過頭看向窗外，“昨晚死的，是被紹輝給打死的。不過……就算紹輝不動手，怕是也活不長了，他對那種東西上瘾了，人早就被挖空了。”黃朝收回視線，回過頭看着艾飛說：“紹輝帶着他的屍體去自首了，交代了所有，而且把我們家做的事也抖落了出來，現在老黃家除了我，幾乎都進去了。”黃朝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這也是他不願意同流合污的主要原因，“紹輝放了我一馬，沒有交代我知情的事情，不然……”黃朝雖然知道他們的事情，但總歸有血肉親情，所以一直以來都是視而不見，現在紹輝把一切都供出來了，他突然輕松了，不過也多了些愧疚，如果他能早點将一切捅破，是不是可以讓家人的刑罰輕一點，又或者可以讓很多人避免傷害？

連恺還是很擔心黃朝的，“這樣就可以了嗎？不會對你進行盤查？而且你敢保證不會有人招供說你是知情的？”

聞言，黃朝笑了笑，“一直以來都是老黃家的人在做這個買賣，而且我從來都不露面，只做自己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咬我的。”黃朝掐滅煙頭，繼續說道：“明天我要回去一趟，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配合取證。”

“公司的事情你放心，我們會料理好的。”

“那就好。”

從公司出來，艾飛和連恺帶着二老回了住處，老太太主動提出要自己做晚飯給艾飛，随後便将連恺和艾飛推進了卧室，兩個人躺在床上，艾飛閉着眼睛說：“我好困。”

“那就睡吧，我守着你。”連恺從後抱着艾飛，輕聲道：“我現在才知道，我對你的愛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深。”

艾飛握緊他的手，“你對我很好。”

“沒有紹輝為你付出的多，他……”連恺嘆了口氣，“我佩服他，他是個爺們兒，為了彌補我的遺憾，我以後會加倍對你好的。”

艾飛轉過身面對面看着他，“嗯，不要食言。”

連恺抱緊他，“對不起，讓你吃苦了。”

“沒有。”

連恺閉着眼睛，輕聲道：“等宣判結果出來了，我們去看看他吧。”連恺是了解艾飛的，他此時應該很關心紹輝的，雖然他們之間有過不愉快的過往，但是……艾飛應該還是想去看他的吧？

艾飛沒有回答，閉着眼睛很快就睡了過去。

紹輝的宣判結果很快就下來了，十天以後給出裁決，不是無期……連恺和艾飛回到小城見到了他，中間隔着冰冷的鐵栅欄，不過就在紹輝被押進來的時候，艾飛似乎有種不認識眼前這個人的感覺了。紹輝的眼神變的清明了，不似從前那麽陰暗，而且他嘴角上揚着，帶着淡淡的微笑。

“你來了。”

艾飛點了頭，和連恺坐了下來。

“你還好嗎？”

紹輝聳了聳肩，“挺好的，至少在臨死之前活的明白了一回。”說完，紹輝看向連恺，笑着說：“你不用覺着我有多偉大，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艾飛的感情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深厚，我這幾天就明白過來了，我對艾飛的感情是一種依賴，其實換了另外一個人，也是可以的，至于為什麽選擇幫艾飛，我想這裏面也有我自己的原因，不過是在黃覺死了以後才發現的。”

連恺贊賞紹輝能洞穿一切的目光，他淺笑道：“如果我知道你會對黃覺下狠手，我一定不給你打這個電話。”

紹輝笑了，“別逗了哥們兒，你不打我早晚也知道，過程不一樣不代表結果不一樣，我早晚都是有這麽一天的，早點也沒什麽不可以。”

連恺嘆氣道：“話是這麽說，可事實上也拉上了我。”

“你也是關心艾飛嗎，很正常，我可以理解。”

“你知道嗎，這件事是有漏洞的，事情一直在調查……”

紹輝打斷連恺的話，“可惜了，一切都完了，我承認當時是氣昏了頭，可我卻一點都不後悔。”紹輝看向一直沉默的艾飛，他笑了笑說：“別覺着有心理負擔，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當我是朋友，而不是一直對我敬而遠之，以前的事是我不對。”

艾飛搖了搖頭，“都過去了，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紹輝笑了，“我們好像在開檢讨會，不過說真的，有一件事我真的要和你說聲抱歉，三年前那件事，我沒有打算替你翻案，因為我不想讓黃覺覺着自己一直活下去的目标不過是個笑話。”

艾飛看着他，“黃覺跟你說了什麽嗎？”

紹輝搖頭，“我沒問過，也不打算問，雖然我要問總是能問出來的，但是……”紹輝頓了頓，遺憾道：“艾飛，那三年的時光只當是交給上天的學費吧。”

“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我認了。”艾飛爽朗地沖紹輝笑了笑。

紹輝不禁濕了眼眶，他擡起雙手抹過臉龐，“行了，你能來見我最後一面，還是這樣心平氣和的和我說話，我很高興，但願來生我們能做好朋友，至少我能像大哥一樣來照顧你。”說完，紹輝回頭看了眼身後看守的人，那人會意走了過來，将一枚鉑金的戒指從栅欄處遞給了艾飛。

“這是我一直帶在身上的，白金的也不值幾個錢，不過我很在意，艾飛你就帶着吧。”

艾飛拿起戒指沒有猶豫便帶在了無名指上，紹輝滿意的笑了笑，“算是我送你們的禮物吧，順帶着你們的後半生，都有我的參與，我也很想看看你們老了以後是怎麽活着的。”紹輝站起來，走近栅欄對連恺說道：“這條路難走，別讓我鄙視你們的選擇。”

連恺堅定的點着頭，“無論這一條路如何難走，我都不後悔今天的選擇，你放心，我和艾飛會好好的活着，我會對他好的，不會輸給你。”連恺把手伸進栅欄，紹輝與之相握，“我突然有點後悔了，後悔沒早點認識你，不然我們可以成為哥們兒。”

連恺笑道：“現在已經是了。”

紹輝爽朗的笑聲回蕩在房間裏，他說：“好兄弟，好好照顧艾飛這小子，他人老實，別讓人欺負了他。”

“我會的。”連恺的鼻子有些發酸。

紹輝收回手，沖她們做了個拜拜的手勢，“走了，再見。”

一聲再見就真的再見了，從此不再碰面，你或許在天堂，又或者下地獄，可你每走過的一個地方，每做過的一件事，仍舊殘留着你活着的時候留下的溫度，紹輝的離開正是如此，同時也讓連恺下定了一個決心，他會珍惜眼前的一切，他的家，他的父母，他的愛人。看看身邊站着的人，太陽底下，他高舉雙手，透過陽光，那只鉑金戒指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連恺走上前，與之并肩，擡起手握住了他的手，“我的未來，願與你共享。”

艾飛笑道：“我的未來，願與你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