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別難過,我很愛你

“古希臘神話中,西西弗斯被衆神判處将一塊巨石推上山,然而這塊巨石每每未被他推上山頂,便又滾回原點。

于是,西西弗斯只能永無止境地重複這件事。”

——楔子

天幕灰喪,磚屋外下着淅瀝的冷雨,屋內有盞昏暗失修的白熾燈,高懸于頭頂,胡亂閃爍。

牆角有人在殘喘。

林斯傷痕累累,渾身綁滿了黃麻繩,這繩粗糙如荊棘,将他露在衣服外的肌膚全勒出紅痕,被毆打過的痕跡已經開始發紫發青。

他連坐都坐不起來。

不知疼了多久,他隐約聽見逐漸靠近的腳步聲、還有鞋底摩擦水泥地的聲音。

在迷糊的視線之中,林斯看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這人衣着褴褛,臉上有病态的蒼白和狠厲,他一步步地走近林斯,身後踩出一串濕漉的腳印。

——他是紀霄。

誰能想到,這位昔日風光無限的紀家長子,竟淪落到要當一個喪心病狂的綁架犯,不為錢,只為複仇。

紀霄左手拿着一把尖刀,右手拿着一臺手機,而手機的攝像頭正對着林斯,将他現在的慘狀同步給手機對面的那個人看。

“看啊看啊,我都說了他在我手裏,你偏不信,非要這樣才信是吧?”他咧着扭曲的嘴角,有近乎瘋狂的殘忍。

話落,他将鏡頭怼到林斯流血的額頭上,又掃過他身上每一道悚人的刀口,給手機對面的那個人直播林斯的痛苦和劫難。

“看見了吧?你的林斯在我手裏,他被我打得快死了,你看這血多漂亮。哈哈哈哈他快要死在我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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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一句極為低沉又冰冷的話語從手機裏傳來,“紀霄,你到底想幹什麽?”

這人一開口,林斯便認出來是誰。

這把聲音這麽熟悉,陪他度過了人生中最歡愉最甜蜜的三載歲月,與他日夜相伴,他又怎會認不出來?

——這是紀仲年,紀家的二少爺,也是紀氏集團的掌舵人。除此之外,還是......他林斯的愛人。

“紀仲年,我要你跪下來,磕頭!”紀霄對着手機的話筒嚎了起來。

他恨得咬牙切齒,握着匕首的手已青筋凸起,這樣一個懷着滿腹憤恨的人,所有仇與怨都累積到了頂峰,以一種極其惡毒的目光瞪視着手機屏幕裏的人——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好。我跪。”

向來高不可攀的二少爺紀仲年,此刻當真順從如羔羊,按照紀霄的命令跪了下來。

在只有方寸大小的手機屏幕裏,男人向自己的仇人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将雙膝抵在冰冷的地上,所有的傲骨和心氣都随着這一跪而蕩然無存,但是他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紀霄面目猙獰地大笑,他将手機屏幕轉過來給林斯看,“你看,你見過紀仲年這個樣子嗎?他給我跪下了!”

林斯愣愣地注視着手機裏的紀仲年,有滴淚從泛紅的眼角劃過,混着嘴角的血水,一同流到髒污的水泥地上。

綁架發生到現在,一切都已失去控制。

即使已将林斯和紀仲年都折磨得無力,但紀霄并未罷休,他蹲下來,用鏡頭對準林斯的臉,一刀劃過。

林斯以之為傲的好容貌,就這樣毀了。

幾乎是同時,手機裏傳出一聲撕裂的怒吼:“不要!”

紀仲年阻止不了這一切,他只能眼睜睜看着,林斯那張白如素紙的臉被尖銳的刀尖添了一道深紅的血痕,刀口兩側的皮肉猙獰地往外翻,鮮血幾乎是噴濺開來。

有滴血濺到了鏡頭上。

透過這個血紅模糊的畫面,紀仲年腦袋一片空白,親眼目睹自己的愛人被淩虐,痛苦的呻吟和哀嚎不斷刺入他的耳膜,他已經無法保持理智了。

“紀霄,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他的心已經裂了,像碎掉的玻璃一樣拼不回來,“只要,你把林斯還給我......”

妥協、絕望的聲音被電流磨過,斷斷續續地從手機的聽筒裏傳來。紀仲年在極力地壓制自己,強行逼迫自己冷靜,然而聲音中的顫抖還是暴露了他的軟肋。

他的軟肋就是林斯。

“還給你?我把他的腦袋切下來還給你倒是可以。”

紀霄知道抓住了紀仲年的死穴,面上神态愈發亢奮,詭異的、歇斯底裏地笑了起來。

他磨着牙道,“紀仲年,你害得我一無所有,還害死我老婆孩子,現在就是你的報應!我的好弟弟,我要你也體會一下這種失去愛人的感覺。”

“那件事是意外。”

“是你造成的!”

紀仲年森冷地抽氣,與對方談判:“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林斯?要我的命?你來拿,我給你。”

倒卧在地上的林斯聽着這句話,忽而覺得......也沒那麽怕死了。

知道自己被一個人用盡生命愛着,他已經滿足。要說還有什麽遺憾,就是有點後悔前幾天非要和紀仲年吵架,兩個人冷戰到今天,最後當面說的還是句氣話。

他心裏清楚,紀霄不會放過他,而紀仲年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趕來救他,事已至此,生死已定。

對于即将到來的死亡,林斯只是怕......怕說要用命換他的紀仲年會受不了,因為親眼看着愛的人死去,這與用刀生剮心髒行刑并無區別。

他很想跟紀仲年說,不要緊的,你別自責。

天幕被陰霾籠罩了大半,密布的烏雲層層疊疊,連半絲日光都透不出來。

縱使紀仲年已無條件妥協,但紀霄并無停止暴行的意思,他的精神狀态瀕臨失常,誰也無法阻止他。

——這場仇恨在今天必會有個結局。

抹了一下歪斜的嘴角,紀霄對紀仲年說:“啧,看來姓林的對你真的很重要。你這條鱷魚竟然肯用自己的命換他。不過我不肯,我要殺了他,你自然沒了半條命。”

話落,他狠狠地朝林斯的頭踹了幾腳,每一腳都毫不留力。

“我求你。”

三個字,沙啞得如同石礫,從手機中緩緩傳出,這是紀仲年平生第一次求人。

“求我?求我也沒用。”紀霄讪笑着,眼神像幽靈。

他低頭去俯視林斯,肩背遮去了頂上吊燈的白光,将自己的陰影籠罩在林斯的身上,猶如撒旦在虛僞地垂憐一只待宰的羊羔。

“林先生,說兩句遺言吧。”他用手機攝像頭對準林斯。

林斯脫力地擡了擡眼,望着那個圓圓的黑色鏡頭,鏡頭對面是他的愛人紀仲年。

遺言?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明明之前還在讨論下個月要去哪裏旅行呢,這就要交待遺言了?

有點不甘心,實在很不想死。

“不出聲?”紀霄不耐煩地吸了口冷氣,一腳狠踢向林斯柔軟的腹部。

這腳重極了,林斯頓時像只熟蝦般蜷起身子,随着難以忍耐的劇痛傳來,他吐出一口粘稠鮮紅的血,覺得自己的某個內髒肯定被踢爆了。

再開聲時,林斯的聲音已碎得難以聽清。一旁的紀霄享受極了,他知道林斯每說一個字,都是對紀仲年的淩遲。

“紀老爺,別……別太難過......咳、咳......我沒事......”

“紀老爺”是林斯對紀仲年的愛稱,因為這位紀二少平時老愛擺譜兒,在他面前傲嬌又高冷,林斯在床上床下都得像伺候老爺一樣伺候他。

林斯意識不清,話語零零碎碎,隐約中,他似乎聽見手機裏傳來絕望的哭聲。

是紀仲年在哭麽?

在林斯的印象中,他好像還沒見過紀仲年哭的樣子,仿佛那個人的眼睛裏天生不會出水。

“別難過,”有血絲從林斯的嘴角流出,他耗着垂死的力氣,極力扯了扯嘴角,想給鏡頭最後一個笑,“還有,我很愛......很愛你。”

恍惚間,有絲銀光在他的視野裏掠過,一把刀尖,不偏不倚地插進了他的心髒。

鮮血噴濺,痛到極致。

林斯死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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