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是狗嗎?

林斯所認識的紀仲年,是一只渾身長滿荊棘的狐貍,生性狡猾又警惕,對身邊的人既不信任也不親近。

此時,這只狐貍正眯着狹長的雙眼,雙手悠悠背在身後,高傲地甩動着自己無形的大尾巴,仔細審視當前的生存環境——

林斯的家堪稱“狗窩”,髒亂不止,還一貧二白,縱觀全屋,家具寥寥可數,連臺能供娛樂的電視機都沒有。

這等環境實在惡劣!

習慣了過富貴日子的紀二少看着心煩,搓揉了團廢紙巾,扔向正在一旁無所事事的林斯。

“喂,借你的手機用用。”

林斯呵欠打到一半,聽見他的話,立馬麻利地掏出自己的山寨機,雙手給紀仲年奉上。

還順帶關切地叨叨:“哎呀,你的傷需要靜養,趕緊回到床上休息一下吧,別走來走去的。”

“睡了兩天,再不下床我腿要沒知覺了。”聽話從來不是紀仲年的風格。

他沒有按林斯的囑咐乖乖回到床上去,而是接過這臺山寨機,繼續在這間長寬米數皆以個位數來計量的小屋裏溜達。

林斯這手機像是撿的,殼上全是破破爛爛的刮痕。紀仲年研究半天,才用這臺老人機發出了一封加密郵件。

——給某個不知名的郵箱賬號。

發完郵件之後,他謹慎地将記錄全部清除,這才把手機扔回給林斯。

閑得無聊,紀仲年問林斯,“你這麽窮,好手好腳的,為什麽不出去工作?”

“我們西城的人就是這樣啊,哪有什麽固定的工作。”

紀仲年皺眉:“沒有工作怎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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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斯躺在床上,吊兒郎當地說,“天天生活在貧民窟裏,撿撿廢品種種菜,過一天算一天呗。至于工作,想找也找不到。”

紀仲年鄙夷地看着他,“這裏找不到工作,就不能去東城找?”

“大少爺,您說得倒輕巧。”

“不如說是你懶,”紀仲年略帶嘲諷地說。

作為一個從小頑強生長的人,紀仲年是個典型的野心家,他崇尚努力争取一切,對于想要的東西、想過的生活,他都會用盡手段得到。

所以,他對林斯這類好吃懶做的人嗤之以鼻,非常反感,若不是因為現在迫不得已,他不會跟這種人打交道。

被他瞧不起的大懶漢——林斯,此刻正百無聊賴地看着水泥開裂的天花板發呆,頓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們東城的人肯雇傭我們西城的人嗎?我拿着個西城的身份證,根本不可能在東城幹上正當的活兒。”

東城人對西城人的歧視很嚴重,因為西城就是個盛産垃圾和垃圾人的貧民窟,世世代代如此,偷坑拐騙,毒品橫流。

當中有些想靠自己奮起的年輕人,也少能真正逃出這片腐朽的地方。

紀仲年一聽林斯所說的,啞言半晌。

像他這樣活得優渥的上層人士,自然不能體會下層人士的苦衷和難處。

“更何況,你好意思說我,”林斯輕嗤一聲,“你現在還不是賴在我這裏白吃白喝,一分錢都不給。”

紀仲年:“......”

他好不容易對面前這個林姓窮人起了些憐憫之心,瞬間全部沖銷了。

堂堂一位天之驕子霸道總裁,如今虎落平陽,找了個狗窩避難,竟被一條一事無成的鹹魚說“白吃白喝”,這份侮辱豈能忍得下?

“別把我跟你相提并論,”紀仲年惱怒地對林斯說,“你那是天生的懶——”

他一句話到嘴邊沒罵完,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響亮的敲門聲。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這三聲把林斯和紀仲年的心髒都給敲出來了。

兩人立即噤聲,相互警戒地對視一眼,門外的究竟是誰無人知道,萬一是之前追殺紀仲年的那幫人,情況可就不妙了。

林斯咽了咽喉嚨,緊張得手心冒汗,他順手撈了把竹竿掃帚在手裏,一步步地走向屋門。

“......誰、誰啊?”

“是我,”一把粗粝的男聲從門外傳來。

林斯和紀仲年的心同時提到了嗓子眼,他們交換了一個大有深意的眼神,紀仲年立馬會意,悄無聲息地躲進了櫃子裏,并輕輕把門掩上。

“誰?”林斯再問了一次,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掃帚。

沒過幾秒,屋外那人又提高了聲音:“阿斯,我是陳伯咧!我家那婆娘做飯沒醋了,來問你借一點咯。”

“啊?陳、陳伯啊......”

虛驚一場,林斯心裏緊繃的弦突然就松了,手中的掃帚“咣铛”一聲落地。

——還好還好,暫時安全。

他回過頭去,透過櫃門縫和裏面的紀仲年對視一眼,比出一個“OK”的手勢,意思就是“沒事了”。

到底是家裏藏人,林斯生怕被陳伯發現些什麽,整個人都戰戰兢兢的,說話很急:“我、我剛洗完澡呢,沒穿衣服哈哈!不、不方便開門......您在外面等我一下吧!”

——好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慫樣。

林斯轉身“噠噠噠”地拿了瓶醋,将門推開一條半掌大的縫隙,手哆哆嗦嗦地伸出去,把醋遞給陳伯。

“哎呀陳伯,真的真的,不是我不想讓你進門,我家沒人......對對對,就我一個!怎麽可能會有別人在,我一直都自己住。不過我這家裏亂得很,不、不太方便請客進屋啦哈哈哈!”

林斯跟連珠炮似的往外噴話,躲在櫃門後的紀仲年聽得一臉無語——

這厮果真是個擔不了大事的慫貨,有人借醋都能緊張成這樣,就差在胸前挂個“我家絕對沒有藏人”的牌子。

陳伯離開以後,林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按着胸脯倚在門上,神經兮兮地給自己做心理疏導。

作為被藏的“嬌嬌兒”,紀二少比藏人的要淡定多了,他推開櫃門走出來,随便拉過一張木凳坐下。

然而,慘劇發生了——

紀仲年不幸被這張劣質的木凳上的刺紮了屁股,忍痛彈起來的一剎,又不幸踩到了地上被林斯亂扔的西瓜皮。

腳下一溜,英明神武的紀二少不慎滑倒!在求生的本能之下,他順手抓住旁邊一盞年久失修的落地燈。

殘舊的燈架卻不堪重負,慘烈折斷!害得他剛穩住腳步便再次失去重心,咚地撞上了身後的水泥牆。

“噼噼啪啪哐哐铛铛”一頓亂響,堂堂天之驕子紀氏總裁,被脫落的牆皮灰糊了一腦袋,連眼睛都睜不開......

與此同時,林斯堪堪平複自己受驚的心情,一轉身,就又被第二波驚吓擊得魂飛天外。

“媽呀見鬼了?!”他驚恐地看着滿頭灰的紀仲年。

“......”

一系列的“連環陷阱”害人不淺,身嬌肉貴的紀二少被折磨得不似人形,氣得差點罵娘。

他一擰頭,就将蹭蹭怒火發洩在了林斯身上:“你是狗嗎?你家裏是狗窩嗎!是垃圾堆嗎!亂成這樣為什麽不收拾?”

林斯:“......”

紀二少的淡定面具被徹底撕裂,他暴脾氣來了,四處野蠻踢打,可憐的林斯躲避不及,還被他踢過來的一塊瓜皮砸中了額頭。

“不是啊,我家當然不是垃圾堆,”林斯捂住吃痛的額頭,滿臉笑兮兮地哄他,“我家...我家是你的避難所。你別生氣,我待會兒就收拾收拾。”

他迎着槍口而上,挪着挪着到紀二少的跟前來,輕手輕腳地幫這位少爺拍打掉身上的灰,像個賢惠的小媳婦兒。

紀仲年嫌棄地推開他,“我要洗澡。”

“你傷口不能碰水,容易化膿,”林斯從小媳婦兒化身孩子他媽。

“我注意着點就行了,”紀仲年渾身髒兮兮,背上的汗都開始發臭了,煩躁道:“浴室呢?”

“這兒呢。”林斯麻溜地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他滾到屋裏的一處角落,順手将那裏挂着的膠簾子拉開,只見裏面有處兩平方米的區域,牆上有個生鏽的浴頭,底下砌了一圈半拳高的圍邊,還有個簡陋的蹲廁和出水口。

這比公廁還簡陋的環境,身價金貴的紀少爺也無力嫌棄了,他忍住罵爹的沖動,問林斯要了套衣服,進去開水洗澡。

身上的傷剛剛開始結疤,稍稍一扯動就發疼,紀仲年不敢讓水碰到傷口,所以這個澡洗得蹑手蹑腳,越洗他就越煩躁。

偏偏這個不識好歹的淋浴頭還要跟他作對,水流時大時小,洗了幾分鐘之後還突然沒水了。

“林斯——”紀仲年瀕臨暴躁,高聲喊了一下。

“哎,咋啦?”林斯狗腿地跑來伺候主子,像一只吐着哈喇子還使勁搖尾巴的哈士奇。

“怎麽沒水了?”

“這兒老這樣,你等一下,我馬上來。”

為紀老爺服務是林斯的首要使命。他麻溜地拿了個桶子,百米沖刺跑去隔壁陳伯家,辛苦搞了桶幹淨清涼的井水,又匆匆趕回來救駕。

“我進來了!”

還沒等紀仲年反應過來,林斯便一把扯開浴室的簾子,只見他累得滿頭大汗,手裏提着一大桶清澈的水,毫不客氣地擠了進來。

嗯,這家夥完全沒有把自己當外人。

浴室空間本來就窄狹,林斯和紀仲年兩個身高差不多的男人,被迫以面對面的方式一同站着,兩副身體之間的距離十分貼近。

“喂你......”紀仲年渾身赤裸,面對這種狀況有點膈應,無處安放的雙手不知該遮哪。

雖說彼此都是男人,互看一下也不會怎樣,但這種氣氛莫名有點怪異,也說不上來究竟是哪不對勁,反正就是不對勁。

他原本以為林斯放下水桶就會出去,沒想到這家夥杵在他跟前不動,笑眯眯地,用極其猥瑣的目光将他的裸.體從上而下打量了個遍。

最後......還停留在他的重要部位“流連忘返”。

“你看什麽?”紀仲年慌忙用手捂住“紀老弟”。

“嘿嘿。”

“......笑什麽笑,你是變态嗎?!”

向來淡定冷靜的紀二少臉上,此刻出現了類似于崩裂的神色,宛若一件上好的白玉瓷器,被某個變态用錘子給鑿裂開了......

作者有話說:

林變态:嘿嘿。

紀二少:驚恐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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