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情愫初現(三)

兆祥将漢傑讓到椅子上坐好,又遞了杯水給他,他才慢慢平息一些。

兆祥道:“慢慢說,阿茶怎麽了?”

漢傑聞言眼圈一紅,帶着哭腔道:“我來的時候,阿茶已經兩天米水不進,再不救她,她就要——死了!”

原來小寶自小身體弱,四處求醫也不見多好,到是流水似得花錢。後來,又添了個咳喘的毛病,到了秋冬季節,咳得驚天動地的,恨不能把肺都給咳出來。旁人建議他們去瞧瞧西醫,興許有救,于是抱着孩子去了西醫院。一診斷,說是肺痨,而且耽擱了時日,只能先治着。前後治了個把月,看着像是有點起色,手頭的錢卻沒有了。牛勝家為了救孩子,家裏早賣了個七七八八的,到這時更是把房子也賣了。沒承想,孩子還是沒救過來,上個月撒手去了。

牛家見兒子沒了,房子也沒有了,家裏不剩什麽,只除了阿茶。阿茶本來是給小寶買的媳婦,這會兒小寶去了,自然也沒有留她的必要。兩人打聽得倚春院買姑娘出價高,動了心思。那倚春院是什麽地方?見了阿茶一次,滿意的很,給牛家開了一千大洋的天價,要阿茶。阿茶聽聞,堅決不肯。牛勝兩口子說:“你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我們老兩口沒了兒子,後半生靠着這點錢養老呢!”

那倚春院來人接人的時候,阿茶死活不肯去。來人嫌煩,道:“我們開的是天價!怎麽這麽不情不願的?若是這個樣子,還要費我們的功夫j□j,一千大洋可不行!”牛勝一聽急了,連忙道:“不會不會,再容我幾天時間,一定讓何媽媽滿意的!一定滿意!”這樣才暫時勸了人回去,再轉回頭逼迫阿茶。阿茶米水不進,是打算以死相拼,可是,哪裏能由着她?牛勝說了,實在是逼不來,就是銀錢少一半,也要把她賣了!

村裏人也有勸牛勝的,何苦做這等惡事?就是要賣,賣給正經人家做婢女、做小妾,也比賣到青樓裏要好得多。牛勝卻說:“當初我家不買她,也是已經送進倚春院了,可見她就是這個命!別的去處要是有這個價,我也賣!”可惜哪有願意出這個價的人家?窮苦人不必說了,就是有些銀錢的人,也覺得價格太高,一千大洋買個女人?不劃算!因此衆人也只是議論議論,搖搖頭,惋惜一番。

兆祥一聽,震驚不已。再怎樣也想不到阿茶竟然遭此難!只是一千大洋——的确是一大筆錢。

祖父去世後,二叔就把老家的祖産處理了個七七八八,只給漢傑漢威兄弟留下些薄産,莫說值不了許多錢,就是值錢,一時到哪裏尋得到買主?自己家的情況自己清楚,給他籌齊出國的費用,家裏已經沒什麽錢了。二叔倒是有錢,他遠在北方,遠水不解近渴,何況他對阿茶沒有好印象,願不願出錢還不一定——

要說一千大洋,只好是動用他出國的費用了。只是——

“若是有錢幫了她,她就不是牛家的人了,你是怎麽打算的?”兆祥試探地問了句。

漢傑臉蹭地紅了,扭捏道:“若是能幫她,就——就叫她留在咱們家裏——”

兆祥這會明白了,原來漢傑心儀的姑娘,就是阿茶!

他不再猶豫。能有機會救阿茶,他本來就不會放棄,更何況還是漢傑的心上人?他點點頭道:“阿茶不錯,你以後要好好待她!”漢傑一聽,知道他是準備幫忙了,喜的滿臉通紅,只會說:“哥!哥!要快!要快!”

這看來是老天爺的意思,在這樣關鍵的時候,用這樣一種方式,阻止他去英國留學。他撥通了胡望真家的電話,對她說:“有個緊急的事,事關人命的,急需用錢,我得把我準備出國的錢先取來應急!”

望真一聽就急了,問道:“什麽事這麽急,怎麽突然這樣了?葉叔叔知道嗎?”

Advertisement

兆祥想,這可不行,真要捅到父親那兒,還不知成不成!他趕緊說:“你趕緊地帶一千大洋來,別的事不要管!”

他又想了想,讓漢傑先回去盯着,如果倚春院的人來了想方設法也要攔住,自己最遲今晚走,估計明天天黑以前怎麽也能到了。

安排好這些,望真坐着車來了,急急地問道:“什麽事?不去英國了嗎?”

兆祥将事情緣由講了講,最後說:“阿茶是一定要救的,至于出國,我想先緩一緩。”

望真問:“如果我借你錢救阿茶,你還願意去英國嗎?”

他望着她的眼睛回答:“我是不會用你家的錢的!”

望真眼中一下子湧出淚水,道:“你為了她,要放棄我嗎?”

他一怔,這是什麽意思?

望真接着說:“你喜歡她,舍不得走了是嗎?我就知道會這樣——你看她的時候,那麽溫柔,你從沒有那樣看過我!”

他皺眉道:“你不要胡說!我當她是妹子,更何況,漢傑就要娶她了,再不要說這樣的胡話!”

望真聽了一驚,動了動嘴,沒有說話。半晌,她默默地從包裏掏出錢,遞到他手裏。

他有些愧疚,接過錢,叫她的名字:“望真!”

她擡起頭,美麗的眼睛裏全是淚水。

“去了英國,要自己保重!”

一絲失望閃過她的眼眸。他終究還是不願留她。她吸口氣,将眼淚吞了回去,擠出微笑,說:“去火車站,坐我的車吧!”

兆祥在第二天下午趕到老家,那時漢傑正在村口攔着倚春院的人,看見他走過來,高興得喊了一嗓子:“哥!”

他點點頭,走到倚春院來人跟前,對他說:“你們回去吧!這裏不賣女人了!”

來人眼看到手的搖錢樹要飛,哪裏肯依!與漢傑拉扯起來。兆祥看到漢傑帶着兩個幫手,想來不會吃虧,擔心夜長夢多,急急地走到牛家門口。

牛勝一早就得了漢傑的消息,知道他要送錢來買阿茶,都在院子裏等着。這會兒看見他進來,都站起來看着他。

他忍住心中的厭煩,将手裏的錢袋遞過去:“一千塊大洋。人呢?”

牛勝接過錢,一指其中一間房:“不肯吃飯,躺在屋裏呢!”

兆祥心中突然生出緊張。他按捺住突突的心跳,幾步走進房中。

一間不大的房間,一角支着木床,挂着樸素的青布簾。布簾如今掀起,用大大的木鈎鈎在兩側。阿茶半倚在床頭,一只手還緊緊地抓着床柱。

她額發微微淩亂,貼着臉頰順到耳邊;臉色蒼白得不見血色,比起上次見到,憔悴了許多;雙眼微微合着,眉頭微皺,長長的睫毛不安地抖動——

他第一次走進阿茶的房間,第一次見到阿茶這麽脆弱的摸樣,卻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心突然就平靜下來——

“阿茶!”他慢慢走到床邊,輕輕地喚道。

阿茶扶着床柱的手猛地收緊,纖細的指甲捏的發白。

似乎有什麽重重地撞上他的心,一瞬間疼得不能呼吸。

她不安地睜開雙眼,卻在看見他的時候一瞬間染上璀璨的星光,臉上浮出瑰麗的光彩——她微微動動嘴唇,卻發不出聲音只有沙啞的喉音;她眼中湧出淚水,盈盈于捷,卻在滴落的時候,舒展眉頭,綻出美麗的微笑——

他知道事不宜遲,要盡快帶着阿茶離開這裏,卻在這刻挪不開步子,移不開眼——

“別怕——我帶你走!”他輕輕地出聲,仿佛大聲就會驚碎脆弱得流光溢彩的夢境。

阿茶微微點點頭,眼裏全是孺慕傾心。她松了握住床架的手,卻虛弱得擡不起胳膊。

他上前一步,雙手一托,将她抱起。原本是想趕快離開這裏,卻在碰觸到她肌膚的那一刻,仿佛有奇異的電流擊打到他的全身每一塊肌肉,每一個毛孔,以至于他的雙手微微顫抖,不由自主地用力将她緊緊地擁在身前。

她的身體瘦削,卻溫熱而柔軟,順從地貼在他的身前,額頭靠着他的肩,一縷頭發蹭在他的下巴和頸部,仿佛一絲欲念的小手極盡所能地挑逗着他的神經——

真的當她是自己的妹子嗎?昨天他還自信滿滿地,此刻他卻迷茫了——

他深深吸一口氣,平複幾乎跳出胸膛的心髒,壓下起伏的情緒,快步走出牛家,穿過土溝,從後門進了老屋,徑自走進自己的房間,将阿茶小心地放到床上,又拉過被子細細地蓋上,手指不由覆上她的額頭,輕輕捋了捋她的額發。

“以後就住這裏。”

阿茶眼眸依然璀璨,一邊凝視着他,一邊順從地點點頭。

他的手指眷戀地停留在她的肌膚上,仿佛擺脫了他思維的控制。直到屋外響起重重的腳步聲,漢傑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