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相見不如不見(二)
歡樂的儀式終于告一段落,臺上的燈光暗了下去,大廳的燈光重新亮了起來。
因為失神,在燈亮的那一刻,兆祥只覺得眼前一花,不由自主地擡手擋了擋燈光。待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地暴露在燈光之下,迅速地轉身離開。
還好,理智終于戰勝感情。他擡手看看腕表,只有十分鐘了。他看見韓慶友四處張望,似乎是在尋找自己,趕緊地從一邊悄悄地溜到花園。
今天他尚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協助他的夥伴和摯友周勝海離開曹宅!
他踱步到花園後門處,見有兩人正守在門口。他扯歪了自己的領帶,一把撸亂了頭發,跑到二人面前,咳了幾聲,道:“快——快去!前面有人打起來了!”
兩人疑惑地看着他。
“美元都扔出來了!”他揚揚手中的美元鈔票,“再不過去幫忙,怕是要出人命了!”
這個東西更加管用,兩人一見都争相要去。其中一個還猶豫地看着兆祥道:“我們去去就來,勞煩先生您在這裏幫我們照應一會兒?”
兆祥點點頭道:“去吧!”
時間掐得剛剛好。兩人剛轉過屋子,從另一邊就閃出周勝海的身影。兆祥打開後門,沖周勝海點點頭。前後不過一分鐘,周勝海就隐身到府外的小巷子裏,須臾不見了。他看着周勝海消失在小巷中,心頭一松。
片刻之後,兩個守衛回來,摸着腦袋問道:“什麽人打起來了?怎麽我們沒看見?”
“就是前面!宅子前面的雜貨鋪那裏!兩個男人,打得熱鬧着!”他揮揮手,借着酒氣,站的東倒西歪的。
兩人瞪了他一眼,“先生,我們那裏能出宅子?您就別逗我們了!”他們曉得來這裏的人非富即貴,雖然心中不滿,嘴裏卻不敢得罪。
兆祥剛挪動腳步準備回到大廳,只聽得警哨響起,尖銳而刺耳。幾個黑影從洋房裏跑出來,邊跑邊喊道:“封住前後門!所有人都不許離開!”
兆祥微微皺眉。怎麽回事?難道周勝海剛才露出馬腳了?還好他已經妥善離開,現在應該已經上了平和路,混入人群中。
幾個人影一刻功夫飛身而到,對守衛道:“封門!不許離開!”另一個問道:“有什麽異常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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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守衛疑慮地看了兆祥一眼,說:“有個喝多的,——”他們并不敢說自己擅自離開的事情,這倒是幫了兆祥的忙。
兆祥靠着牆站着,大腦快速地運作:如果是周勝海留下痕跡引來的人,因為自己身上并沒有任何贓物,就推說是喝多了出來走走,想來也能夠順利過關。
一個人走到他面前。他微微擡起眼皮看看,心中一驚:北都警察廳的蔡警長,出了名的精明強幹,因為周勝海的原因他聽說過他的大名: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都要格外地小心。
他立馬垂下眼皮,掩住目光,心中暗自盤算:怎麽會這麽快驚動警察廳的人?
蔡警長沒有馬上做聲,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才問道:“你在這裏幹什麽?”
兆祥抹抹額頭,笑着說了一個字:“悶!”
蔡警長轉身走了,丢下一句話:“看着他!”
兆祥慢慢滑落到牆角。他不是不怕,只是覺得還不到怕的時候。他想起大廳裏的那個女人。如果今天逃不過這一劫,那麽她是不是老天為了慰藉他而送來的天使?讓自己的短暫人生有一個美好的結尾?
他又想起父母親。其實他一點都不怪他們。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錯,父母向來寬容,他若堅持的事情,他們也不能反對。只是,父母只有自己一個孩子,自己卻不能留在他們身邊,若真有什麽意外,他們該多痛心啊!
他又想起阿茶,這次是真正的阿茶。也許阿茶在一個望得到的終點等着她,等得久了,以至于不能再等,要用這樣的方式叫他快點去。想到這裏他不由笑出了聲。是的,笑得出了聲。
郁結在心中的感情太久了,沒有宣洩的出處,以至于釀成了酒,令人想起而忘憂。沒有人知道阿茶的存在,他從沒有向別人訴說過阿茶的存在,包括周勝海,就連漢傑也是自己隐約猜測出來的。
兆祥閉着眼靠在牆角,想一會兒,笑一會兒,還真像是喝多的發酒瘋的樣子。直到他眼前一黑,覺得有人靠近,才微微睜開眼睛。
果然是有人過來。打頭的三十來歲的男人,穿着筆挺的洋裝,正是這裏的半個主人曹汝天。他身後是蔡警長,韓慶友。韓慶友焦急地看着兆祥,眼中滿是擔憂。自然,兆祥是他的人,若有什麽閃失,他頭一個跑不脫關系。
還好。兆祥心中暗暗送了口氣。沒有驚動更多的人,自然說明今日的事情分量有限。
他扶着牆站起身來,微微鞠躬道:“曹先生!失禮了!”
曹汝天沖着蔡警長微微揚起下颌,示意他上前。蔡警長果然上前一步,問道:“剛才諸位來賓都聚在大廳內,葉先生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喝多了些,氣悶。”他笑道,“出來透透氣!”
“一個人?”
“一個人。”
蔡警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若是平常時候,葉先生這樣的舉動倒是無可非議。只是,恰好在葉先生透氣的這個時間裏,這宅子裏卻有事發生。”他猛然擡起頭來,盯着兆祥的眼睛,不放過他的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葉先生知道是什麽事情嗎?”
“哦?難道是有人在這裏撒野打架?那他可真是不長眼!”兆祥笑着說,“不對啊!要是有人打架,曹先生怎麽會盯着我不放?還是——有人偷喝了曹先生的好酒?”
“比這個更嚴重!”蔡警長看了一眼曹汝天,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曹汝天點點頭。
“有幾件重要的文件丢失,其中一件,恰好是給教育總長韓慶友的!想來這樣的秘密事情,不會有旁人知道!”
韓慶友在一旁已經臉色發白。他其實并沒有事先告知兆祥有重要文件指示要從這樣帶回去,這純屬巧合了。但是葉兆祥是他的手下,若有什麽事,他如何脫得了關系?何況此刻他若再為葉兆祥申辯,反而畫虎類貓,越描越黑了!
葉兆祥點點頭。他心中暗道:不知勝海那小子偷到了什麽重要的東西,竟然讓他們如臨大敵!臉上卻不能表露出來,道:“所以呢?”
蔡警長眯起眼睛:“如果葉先生說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只好請葉先生跟我們到警察廳走一趟了!”
警察廳向來是好進不好出的地方!韓慶友一聽未免着急。一是為着自己怕多少受些牽連,二是為胡父托付給他的人,若有什麽閃失,怎麽好交代?三來,則是因為他的确很欣賞兆祥,極想将他留在身邊。
韓慶友打了個哈哈道:“曹老弟!小葉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北都的高材生,辦事得力,大有前途的年輕人!年輕人辦事不牢靠,喝了些酒就有點忘形,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一馬,你看怎麽樣?”
曹汝天斜他一眼,并不做聲。在他眼裏,這個教育總長還真沒有資格和他稱兄道弟。
葉兆祥看了韓慶友一眼。不管怎麽樣,他在這樣的時候還替自己說了幾句話,兆祥心裏還是感謝他的。他微微笑,道:“我倒不知道,如今的政府,連喝了酒出來透透氣也是要進警察廳的——”
韓總長喝止他的胡話:“小葉!不要亂說話!”
這時面前的人自動讓出一條道來,連蔡警長也側了側身,示意他前面走。兆祥微微嘆口氣,正準備邁步,只聽一聲清脆的女聲:“慢着!”
幾個人不由自主地偏過頭去。從花園路徑出走來一個白色的身影,波浪的卷發在面頰旁打着卷,兩眼璀璨如星。她的身影似乎有魔力一般,将現場的聲音都吸收得幹幹淨淨。
還是曹汝天最先反應過來。他上前一步,将自己攔在她與其他男人之間,問道:“你怎麽來了?”
她卻繞過曹汝天,走到兆祥的面前,鎮定的看着他道:“我來,是為了給葉先生正名。”
她回過頭去,看着蔡警長道:“蔡警長問葉先生為何會在這裏,其實,是我約葉先生到這裏一敘。”
曹汝天和蔡警長同時皺起眉頭,韓慶友卻喜上眉梢。
曹汝天“哦”了一聲:“你認識葉先生?”
她笑笑道:“剛剛認識。我見葉先生青年才俊,風度翩翩,這才約葉先生來花園一敘!”
蔡警長問道:“既然是佳人有約,為什麽剛才葉先生吞吞吐吐,心懷鬼胎?”
“自然是葉先生顧忌我白月的名譽,寧願自己吃虧,也不願連累于我。正因為如此,令我對葉先生更加心生敬意,這才寧可抛了虛名不顧,也要為他正名洗冤!”
曹汝天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他沉着臉看向她,問道:“你口口聲聲對他心生仰慕,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姓甚名誰?”
“當然知道!”她莞爾一笑,“他姓葉,叫葉兆祥!至于其他方面,我想以後有機會慢慢了解!”
曹汝天靜靜地看着她,良久,冷聲到:“你知道我的——”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蔡警長緊随其後。韓慶友面帶喜色,過來拍拍兆祥的肩,道:“要不要送白小姐回去?”說罷,不由分說将汽車鑰匙塞給他道:“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
韓慶友的意思很明白,他身邊并沒有得力的心腹,拉攏兆祥,既是拉攏南都的胡父,又是培植自己的親信。而兆祥頭腦靈活,思路清晰,更可貴的是剛直無私,辦事認真可靠,韓慶友極想将他留在身邊,又知道兆祥與胡家的關系,因為胡父的原因,多少有幾分忌憚。如果眼下他又有了心儀的女人,韓慶友不僅不會阻撓,還會覺得更合心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