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妙哉 這滋味,愈品愈妙

沈清漪語聲痛苦, 只她埋首裴昭胸前,未能看清楚裴昭此刻的表情。

相比于心疼、憐惜之類的情緒,他微微擰眉, 反有不解,但當下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問。

裴昭手掌輕撫沈清漪後背,似乎試圖安撫她心中的不安。

而沈清漪哭過這一場,又從裴昭的懷抱裏得到慰藉, 情緒确實有所和緩。

片刻仍未得到裴昭只言片語的答複, 沈清漪抱住裴昭的手臂松一松, 緩緩擡起頭來,梨花帶雨、淚眼朦胧去看眼前的人。她望向裴昭的一刻, 眨一眨眼,頓時又有晶瑩淚珠滾落臉頰,愈楚楚可憐。

裴昭向來是見不得沈清漪這樣的。

他擡手擦去沈清漪臉上淚珠, 指腹繼而往沈清漪眼下一揩, 終是輕聲說:“不哭了。”

沈清漪吸一吸鼻子, 開口帶着濃重鼻音:“昭哥哥……”

裴昭解開沈清漪纏在自己腰間的手臂, 扶她躺下, 偏頭吩咐宮人取水來。

沈清漪這會兒并沒有那麽多想法。

只是裴昭在身邊令她安心,她便不想他太快離開。

雖然順從裴昭重新躺了下來,但沈清漪緊緊握住裴昭的手不放。

裴昭坐在床榻旁, 說得聲:“朕不走。”

沈清漪聞言勉強扯出個笑。

裴昭安安靜靜看着她,心裏想的卻是太醫說她生病, 是因郁結于心。

郁結于心,上一次她生病也有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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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和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 她說要搬離芙蓉閣、不想再住在這裏了。

他看得到她臉上、眼裏的害怕與慌張,聽得出她語氣裏的哀求,明白她是真的在為某個原因而感到極度不安。卻也正因如此,他想起依然在他那裏的那枚荷包,想起她對自己說過,她沒去過冷宮。

裴昭想到此處,眸光微閃。

宮人恰巧端着銅盆送溫水和巾帕進來,他暫時收斂心思,屏退左右宮人。

溫水打濕幹淨的巾帕,裴昭親自将巾帕擰幹,去幫沈清漪擦臉。

沈清漪伸手原本想阻止他這般,反而叫裴昭撥開手,說:“無妨。”

來自于心愛之人的溫柔與體貼令沈清漪溫暖不已。

她始終目光落在裴昭身上,單是這般看着,一顆心便逐漸被甜蜜情緒占滿。

那些糟糕的念頭,如撥雲見日一般,忽而不再讓沈清漪那樣的困擾。她這一刻只是覺得,她有昭哥哥在,昭哥哥會護她周全,不會容忍有人肆意傷害她的。

裴昭替沈清漪淨過面,幫她洗去臉上的淚痕,這才将巾帕擱下。

沈清漪手指捏住裴昭的衣袖晃一晃,見裴昭看過來,便柔柔笑着說:“謝謝昭哥哥。”

裴昭臉上卻沒有笑容。

見狀,沈清漪遲鈍發覺到一絲的不對勁,嘴邊的笑僵硬過一瞬,消失不見。

裴昭似無所覺,手指撥開她額前碎發,不疾不徐問:“清漪,你方才說想換一個地方住,是什麽意思?為什麽突然要換個地方住?”裴昭語氣裏并沒有任何責備之意,但沈清漪卻感覺出一種壓力。

她忽然語塞,無法立刻回答裴昭的問題。

尤其在裴昭的凝視之下,沈清漪想起自己隐瞞他自己去過冷宮的事。

一剎那心跳如雷。

方才感受到的幾分甜蜜迅速褪色,沈清漪看着面容平靜的裴昭,只是感到格外無法面對他。

“昭哥哥,我……”

害怕的情緒再次襲來,雖與之前的害怕有所不同,但一樣讓沈清漪紅了眼。

她從捏着裴昭的衣袖改為握住他手腕,攀着他手臂坐起身。

沈清漪哽咽道:“昭哥哥,你這樣,我很害怕。”

裴昭的心卻一寸寸被失望填滿。

他知道沈清漪在心虛,他知道沈清漪不敢面對他的問題,也知道,當初,沈清漪确實是撒了謊。

那時,他沒有去深究這件事,因為內心深處不願面對這種可能。

現下事實擺在面前,他若逃避便顯得可笑了。

裴昭看着沈清漪這幅樣子,又什麽都不想再問她。

心裏那些問題,多抛出來一個,便像是多消磨一分他們之間的感情。

“你還生着病,好好休息吧。”

裴昭輕嘆一口氣,掰開沈清漪的手,站起身要往外走。

沈清漪卻因裴昭的舉動而害怕到了極點。

她甚至覺得,此時讓他就這麽走了,往後她再想要見他……

轉瞬之間,沈清漪的腦海裏唯獨剩下不能讓裴昭走的念頭。她在微怔之下,于裴昭轉身的一刻,近乎撲上去從後面将他抱住。沈清漪跪在床沿,手臂死死纏住裴昭,惶惶中泣聲道:“別走,昭哥哥,不要走。”

“對不起,是我錯了,是我不應該瞞着你。”

“昭哥哥……”

沈清漪再度流淚痛哭。

裴昭因為沈清漪的話而停下腳步,他沒有回頭,只是站在那裏。

沈清漪明白,這是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她一面哭一面道:“孫寶林上吊自盡的那一日傍晚,我……去過冷宮。”

“但是昭哥哥你要信我,我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走了。”

“我當時很害怕,被吓得丢了魂,所以什麽都沒有做,直接逃了回來。”

“可是我不敢說……我什麽都不敢說……我怕你會誤會,我怕我沒辦法解釋,我怕我撇不了幹系,昭哥哥,我真的太害怕了。”她泣不成聲,好半晌,才哀哀道,“我真的沒有害過孫寶林。”

裴昭轉過身來,低頭看着身前的沈清漪。

他眼中并無之前的溫柔,只是那樣神色淡淡看着她:“朕,從來不認為孫寶林的死同你有關。”

沈清漪一愣,眼淚依舊無聲滾落。

裴昭說:“所以,清漪,你去冷宮做什麽?”

“我……”

沈清漪垂下眼,眼瞧着淚水滴落在裴昭衣擺,視線也變得模糊。

此時此刻,她內心生出一種向裴昭坦白的沖動。

坦白她的嫉妒、她的不甘、她對宋棠以及在這後宮之中所有妃嫔的不喜。

但是她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不能這麽做。

有些想法藏在心裏,仍有挽回餘地,若坦白只會把人推得更遠。

“昭哥哥,若我說我當時是追着一只小野貓往那邊去了,你會相信我嗎?”沈清漪閉上眼,不敢去看裴昭,說,“看到孫寶林吊死在橫梁上,回來之後,我日夜噩夢,卻誰都沒有辦法說。昭哥哥,我後悔過不止一次。可我也不知道事情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

“被我從芙蓉閣打發出去的小宮人,偏生如孫寶林一般都那樣自盡了。”

“這些日子想到這個,我總覺得是我害了他們。”

“若我不曾将他們打發走……”

“也許他們不會有事,也許不會這樣。”

“是我錯了,是我不該。”沒有得到裴昭更多的回應,沈清漪手臂滑落,終于跪在那裏,捂着臉自顧自痛哭。她已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還可以說什麽。

裴昭卻同樣說不出話。

他望着沈清漪,心中悶堵,張一張嘴,終是半個字都沒有能說出口。

擡手的、試圖去安撫沈清漪的手,在觸碰到她之前,又收回來。

裴昭在不言不語中,轉身從裏間出去了。

魏峰正守在外面。

一見裴昭邁步走出裏間,他即刻上前去聽候吩咐。

裴昭掃一眼周圍無其他的人在,腳下步子微頓,吩咐魏峰道:“派個機靈的去隆恩寺替婉嫔捐些香油錢壓壓驚,別聲張。還有……”說着他頓一頓,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道,“就這樣罷。”

魏峰躬身應:“是。”

這一次,裴昭腳下不停,離開了芙蓉閣。

·

外面天氣甚好。

碧藍晴空,陽光燦爛,入眼一片綠意盎然的草木透着勃勃生機。

裴昭看着這般本是尋常的風景,竟無端生出一種恍惚。他本是來看沈清漪的,現下既已看過人,無論好與不好,也都該回了。可想到這是毓秀宮,想到宋棠在這裏,想着沈清漪那些話,他腳下便不自覺往春禧殿的方向走去,回過神時,人已到得春禧殿外。

宋棠知道裴昭去芙蓉閣看沈清漪。

只是,他看過沈清漪會往春禧殿來不在預料之中。

宮人沒有來得及提前通報。

待得知這件事,從殿內迎出來時,宋棠便立刻瞧見站在殿外的裴昭。

“臣妾見過陛下,陛下萬福。”

宋棠規規矩矩福身行禮說,“接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起吧。”有些走神的裴昭被宋棠的話拉回思緒。

他沒有如從前那般伸手去扶宋棠,卻在免禮的同時自己往殿內走去。

宋棠從裴昭的言行之中覺察到他心情不太好。

是不好到連往日必定會做的表面功夫都無心在意的那一種不好。

最重要的是他剛剛從芙蓉閣出來。

這就有趣了。

見魏峰沒有跟上裴昭,宋棠瞥一眼竹溪,示意她不必上前,自己轉而追上裴昭的步子。眼見裴昭邁步走進裏間,她也跟着進去。待裴昭在羅漢床上坐下,她想一想,慢一步走到裴昭對面坐下。

雖然裴昭心情不好,但情況不明,她總歸先不問為好。

倒是這個人……心情不好往她這裏湊是幾個意思?宋棠稀罕的後知後覺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陛下。”

宋棠執起茶盞替裴昭倒一杯熱茶遞過去,又将一碟果脯擱在他面前。

“這是頭茬海棠果制出來的果脯。”

“臣妾讓他們做的時候多下一些沙糖,便是不酸的。”

裴昭沒有胃口,什麽也吃不下。

他看一眼那一疊果脯,沒有去碰,只點一點頭示意自己曉得了。

宋棠對閉口不言的裴昭亦感到無言以對。

這麽一聲不吭,難不成是要她陪他一直幹瞪眼嗎?

宋棠還挺好奇裴昭和沈清漪之間發生了什麽,尤其現下裴昭主動送上門——雖然裴昭心情不好往她這裏湊有點兒離譜,但既然來了,想必是要在她這裏找些安慰。裴昭在猶豫,她還是得推他一把。

“陛下為何愁眉苦臉?”

宋棠一雙眼睛含着幾分擔憂望住裴昭,“是……婉嫔的情況不太好嗎?”

說着她又皺眉:“可臣妾昨日去看婉嫔的時候太醫恰好也在。太醫對臣妾說的是,婉嫔的身體已較之前好轉許多,不日便能痊愈。”她似心有不解,“才一日功夫,難道又惡化了不成?”

裴昭擡眼,看一看宋棠,見她一本正經在考慮這個問題,不由暗自嘆氣。

他不得不開口說:“婉嫔無礙。”

宋棠也去看裴昭,卻因他這個回答柳眉倒豎。

“臣妾還以為陛下是為了婉嫔才這般,差點兒掂酸吃醋,幸好沒丢人。”

裴昭瞧着她佯怒的模樣,擡手便去捏一把她的臉。

宋棠瞪眼,口中喊着:“陛下,疼。”卻并沒有拂開裴昭的手。

裴昭下手其實拿捏着輕重,知道她是故意喊給他聽的,但這會兒依然松開手。同一刻,嘴角幾乎無可遏制想要揚起,他心裏也清楚,在今日,比起面對沈清漪,在宋棠這裏,他确實覺得輕松一些。

以前不是這樣的。

換作以前,他看到宋棠心裏只會不耐煩,看到沈清漪亦會十分歡喜。

這些日子以來,他和沈清漪之間的确發生太多的事情。

裴昭心下又一次嘆氣。

他卻未說話,而是雙手十指交叉,抱着自己的後腦勺,仰躺下去,一雙眼睛随之瞥向窗外。窗外一株株的海棠樹,累累果實沉甸甸挂在枝頭,将樹枝都壓彎了。

宋棠依舊坐在那裏靜靜看着裴昭。

透過雕花窗戶照進來的幾縷陽光無聲無息落在他的側臉,她仿佛在此刻看到從前那個少年。

那時不知他身份,還以為何處冒出個英俊少年郎,意氣風發得叫人歡喜。

可惜一切不過是她的幻想。

如今越看裴昭,她心裏越明白,曾在她心裏停留過的那個人,并不是眼前的這一個。她心裏那個人甚至從來沒有存在過這世間,只是她将那些少女心思加諸在裴昭身上,以為他是那個人而已。

感情之事本就容易是一筆糊塗爛賬。

所以她最計較的從來不是那些,也不會因裴昭、沈清漪的遭遇與境況而動搖乃至改變心思。

宋棠心下這麽想着,起身走到裴昭身邊坐下。

她伸手去捂住裴昭的眼睛,遮擋他視線,俯身在他耳邊,低低問:“陛下在看什麽?”

裴昭仍舊那樣躺着說:“看你這春禧殿的海棠。”

“陛下,”宋棠仍是在裴昭耳邊說,“撒謊不是好孩子。”

一句話換來裴昭一聲輕笑。

他嘴角微翹,反問宋棠:“依愛妃所見,朕不是在看海棠是在看什麽?”

宋棠沒有回答,将手從裴昭的眼睛上移開。

兩個人當即四目相對,她看着裴昭,裴昭也看着她,都不說話。

須臾,仿佛因等不到裴昭回答還被為難而心有不滿,宋棠起身要走,被裴昭伸手拽住胳膊,将她拽得跌入他的懷中。宋棠哼哼兩聲,裴昭卻幫她調整姿勢,讓她能陪自己躺得更舒服一點。

宋棠倚着裴昭躺在羅漢床上,枕着他的胳膊,沒有再逃走。

裴昭忽然問:“愛妃在宮裏見過小野貓嗎?”

這樣一個看似全無緣由的問題,如果宋棠不知道裴昭和沈清漪之間的事,或許會聽得犯懵。

但她此時反應十分的迅速。

自從接連有小宮人在孫敏上吊自盡的地方也自盡後,宮人之間生出些流言。

不久之後,沈清漪生病,直到今天也未好透。

沈清漪是去過冷宮的,亦瞧見過孫敏上吊時候的樣子,甚至被吓得生了一場重病。如今,在這樣巧合的時候,她又一次生病,怎麽看怎麽像是曉得那兩個自盡的小宮人皆是被從芙蓉閣打發出去的以後,如之前那樣被駭住了。

再到今日——

裴昭去見沈清漪,沈清漪身體好轉,他卻心情不好,還問出這麽個問題。

是沈清漪承認自己去過冷宮了?

并且用了一個和小野貓有些關系的理由?

野貓,宮裏是有的。

裴昭想确認,自可以去查,偏要來問她……是這樣做才覺得好受些?

“臣妾雖未親眼見過,但是聽宮人說起過,野貓是有的。”

宋棠說着又問,“陛下怎麽問起這個來了?”

裴昭偏頭,看向宋棠好奇的一雙眼,無聲微笑,手指撚着她一绺柔順的烏發,漫不經心說:“往前不曾在意過這個問題,突然間想起來了,便問上一句。”

宋棠信又不信的,鼓着臉頰“哦”一聲。

只是這個時候,她明顯感覺到裴昭情緒不像之前壓抑,想來是做出決定。

“中秋将至,往年這個時候,都是會有些封賞的,愛妃可有什麽想要的禮物?”裴昭觑着宋棠,“倘若有,不妨說來與朕聽一聽。”

宋棠看一眼裴昭,輕哼:“臣妾還真的有。”

裴昭笑:“是什麽?”

宋棠只道:“可是不合規矩,臣妾怕自個說出口,反而遭陛下的責罰。”

裴昭說:“朕赦你無罪便是了。”

“君無戲言!”宋棠笑着從裴昭懷裏爬起來,臨到要開口,又收起笑,擺出一副可憐的模樣,連聲音都跟着放得很低,“臣妾想回家看一看爹爹娘親和哥哥。”

裴昭佯怒道:“淑貴妃放肆!”

宋棠頓時從可憐變委屈:“陛下說,赦臣妾無罪的。”

“只半日。”

眼見宋棠委屈的一張臉變得神采飛揚,裴昭又說,“旁的賞賜再也沒有。”

宋棠笑呵呵從羅漢床上下來,福身道:“多謝陛下恩典!”

裴昭看着她這幅模樣,心中生出了幾分不忍。

雖是她提出來的,但若曉得他的心思……

或許,這也并不是她要的。

·

裴昭離開春禧殿的時候,臉色比來時要和緩許多。

他走之後,宋棠的心情也不錯。

妃嫔入宮以後,想回家省親是非常難的,哪怕是高位妃嫔亦輕易得不到這種機會,低位妃嫔更是想都不必想。故而在裴昭問出他想要什麽賞賜的時候,她提出了這個,一來裴昭會那麽問,定是有所打算,二來,她自己确實想回家看一看爹娘。

中秋本是團圓佳節,提出這個要求尚且合理。

她知道裴昭定會答應。

雖然不清楚裴昭準備在中秋給沈清漪什麽樣的恩典,但只怕要如她生辰那次一般。

裴昭要外人眼裏,無論沈清漪多受寵,都是越不過她去的。

可惜吶。

裴昭不知道,已經有人盯上沈清漪,那個人可不見得把她放在沈清漪前面。

宋棠心底閃過這個念頭,驟然一愣。

便是這樣一句話,在電光石火之間,似乎把很多事情都說通了。

從孫敏到小宮人,那個人一次又一次對沈清漪出手,她之前便覺得,對方若想栽贓陷害沈清漪,手段未免拙劣,起不到效用。後來小宮人一事,更表明對方的目的,不在于要讓沈清漪落下馬。

在今日,她終于明了。

那個人在意的,竟然是裴昭與沈清漪之間的關系。

上一次,那個人引誘沈清漪去冷宮,再設計讓裴昭知道沈清漪去過那個地方,而最終此事是壓了下去的。這一次,她以宮人之死、以流言,逼得沈清漪受驚生病,痛苦不堪。沈清漪承受不住這份折磨,選擇對裴昭坦白自己去過冷宮,并且,應當是提出了某種要求。

這些都是旁人所不知道的。

即使裴昭滿足沈清漪的要求也不會有人曉得其中這些彎彎繞繞。

設計這一切的那個人卻一定知道。

她可以借此确認,沈清漪和裴昭的關系并不普通。

那個人若“志向遠大”,想要掃清自己往上走的道路上的障礙,總得先找準目标。啧,那麽她這個遲早被抛棄的“擋箭牌”,入不得此人法眼,多麽正常。

宋棠想着這些,便更覺得有趣了。

那個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想象得到她是重活一世的人。

如果她不是,确實,這個人的想法全無問題。

何必将精力浪費在一個注定有人幫忙掃清的虛假“阻礙”上呢?

宋棠靠坐在羅漢床上,越想越失笑。

裴昭将她當沈清漪的擋箭牌用,到頭來,沈清漪卻做了一回她的擋箭牌。

她這個淑貴妃,在那人眼裏只怕是能避則避。

畢竟,得罪她是自找黴頭。說不得哪怕被她欺負幾回,此人也是不會随便生出報複心思的。

那她是得好生配合着才行。

這種不必她動手,沈清漪自有苦頭吃的好事,可求不來。

且又不是霍凝雪那樣沒有腦子的人。

唱戲都能唱得久一些。

宋棠想着如是種種,一邊止不住嘴邊的笑,一邊伸手掂了顆海棠果脯放進嘴巴裏慢慢嚼着,酸甜的滋味在唇齒間蔓延。她只覺得今年小廚房的海棠果脯做得當真不錯,這滋味,愈品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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