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警察同志,我不是來嫖的

阿賤只覺得今天倒黴透了。

已經多天沒接到客的他,好不容易才有了個客人,就來了一幫掃黃的。

平時再怎麽故意,也不會有人來管這檔事,畢竟掃黃如掃塵,今兒個掃走了,明天還是會有的。

何況他在這裏幹了十幾年,哦不,是在這裏被人幹了十幾年,也沒見過這麽大排場來捉人的。

沒錯,阿賤是妓子,而且是個男妓。

不過因為他是男的,就被人扔到“嫖客”裏面去了。

看着那個剛剛還用煙頭再燙自己的男人帶着好笑又怪異、恐懼又懊惱的神情看自己,心裏只覺得別扭。

這時,邢正浩走過來給他戴上手铐。

阿賤翻翻白眼,道:“警察同志,我不是來嫖的。”

邢正浩眼都沒正一下。“拉啪”一聲把手铐拷到阿賤竹子似的手腕上,“醉酒的也從不說自己醉了。都到這兒了,還裝什麽?”言下之意是,大家都懂,你別要面子了。看這少年不過十六七歲,卻瘦的皮包骨,難道是吸粉仔?想到這裏,不由态度又惡劣了幾分。

阿賤繼續翻白眼,随即用尖瘦的下巴指了指那群瑟瑟發抖的女人,“我是被嫖的那一個。”

邢正浩坐在審訊室的三角桌前,認真地浏覽着文件,這個男孩交上來的資料很不完整,基本上只有性別年齡名字,身份證都沒交上來。

看見阿賤進來,微微一笑,禮貌道:“請坐。”

“什麽事?”看見邢正浩朝自己笑,渾身不自在的。

“循例問幾個問題。”

“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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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正浩開始問第一個問題:“姓名?”

“阿賤。”

“你姓什麽?”邢正浩皺皺眉。

“沒有。”你指望一個妓女生的孩子有姓嗎?

“身份證呢?”

“沒有。”黑醫院出生的,連個出生證明都沒有。

邢正浩再次皺了皺眉,“你得去補辦身份證。”

阿賤冷笑了一聲,并不答話。

他要是有身份證,就不用在這裏點頭哈腰死皮賴臉地求房東再寬限他一個月的房租了,哪怕是一間四平的小房子,一個月一百。

“對了,阿賤是哪個賤?健康的健還是建設的建?”

“随便。讀起來都一樣。”阿賤沒上過小學,真的沒上過。“他們都叫我賤人,我看應該是賤人的賤。”……“

邢正浩發誓,這樣的人他真的第一次見!

第一次見,就對這個不好好生活而去走邪門歪道的少年心生厭惡。

有手有腳,為什麽要去做哪些勾當!

末了,邢正浩已經不複之前的好态度,直接把文件推到阿賤面前,簡短道:“簽字。”

“??”阿賤不明所以。

邢正浩指了指空白的地方,“我說你在這裏簽上你的名字。”

阿賤還是茫然地将邢正浩看着,沉默片刻後說道:“我不識字。”

“你可別跟我耍花招,什麽滑頭我沒見過,快簽字!”同時在心裏道:你繼續裝!你就繼續裝!

阿賤的眼波繼續看着邢正浩,認真地回答道:“我真的不認識字。你教我寫吧,我會簽的。”

……

片刻後,邢正浩終于相信了阿賤。

因為從來沒有一個犯人,能看着他的眼睛說謊。

于是邢正浩認命地在空白的紙上寫上“阿賤”二字,讓阿賤模仿着簽字。

阿賤認真端詳着自己的名字,覺得好看,又覺得難看,歸納起來,就是覺得他的名字連形狀都看起來賤裏賤氣的。

在邢正浩耐心耗盡的前一秒,阿賤握起筆,在簽字的地方畫上他的名字。

對的,就像握着男人的某物一樣握着筆,不過這筆忒細了。阿賤默默在心裏想。

邢正浩終于等到他把名字簽好,更訝異于他連握筆都不會,不過也對,他還不認識字呢。

這個孩子……

邢正浩皺着眉若有所思。

===

距離上次不怎麽愉快的審訊,已經過去了十幾天,邢正浩今天照例把抓來的嫖娼犯人放出去,其實也沒幾個了,這年頭嫖娼不是什麽大事,但凡有一丁點人脈的人,交了保釋金就可以出去了。

例外的總有那麽一兩個,阿賤就是這樣,沒身份沒背景,幸福地在這裏吃到了十幾天的飽飯。

邢正浩來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阿賤狼吞虎咽地扒着牢飯,一大片一大片的肥肉片兒從他窄細的脖頸滑到胃裏,沒再出來。

邢正浩不禁問道:”牢飯好吃嗎?“那些對着牢飯一臉愁容的犯人,難道是他的錯覺?”好濕(吃)!好濕(吃)!“某人口齒不清地說了兩句,咽下口中飯菜,認真地說道:”真的好吃,太好吃了,改天給你宣傳宣傳!“

邢正浩:……

衆犯人:……

阿賤和其他零星幾個老妓女臨走的時候,邢正浩對他們說道:”別再犯事了,安安穩穩比什麽都強。“其實邢正浩平時并沒有那麽多嘴,但是當他看見那個讓他覺得讨厭但是又過分年輕的少年時,就忍不住說了兩句。

十六七歲的年齡,本應是恣意潇灑,在學校裏好好學習、揮霍青春,可惜了,怎麽就走上了這條路呢。

可是阿賤并沒有想那麽多,而是一臉興奮道:”好好好,我再進來吃飯,一輩子都成。“

……

邢正浩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他覺得這個少年真是頑固不靈!屢教不改!

這天邢正浩值夜班,穿過幽黑的小巷回家,他住的地方是挺靠近城區的高級公寓,不過這是他的家庭背景,他自己也不會炫耀,無論多晚,都只是走路回家。

然後就聽到了嘈雜的争吵。

出于警察的職業病,他朝那小巷走去。

越靠近,就越聽的真切。

“喲,小賤人,今兒勾搭的男人不少啊!”是個鬼都能聽出語氣裏的不貧和憤恨。

另一個聲音卻是個男的,聲線似乎沒發育完全,像十三四歲的少年:“不敢不敢,總比麗姨你一個月的少!”

第三個人說話了,還是個女人,“你個MB,妓女生出來的男妓,雞生出來的鴨,用你那地方伺候男人,也不嫌丢人!”

“就是!”第一個女人附和道,“你今年十七了吧,你看這聲音,叫春都不好聽了,過了二十看你怎麽勾男人!”

明顯靜默了一下。

随後男孩的聲音又響起來了:“阿賤自然比不上各位阿姨的‘資歷深厚’,阿賤再怎麽老了,也比你們年輕是不。你說那些臭男人,要松松垮垮的一個老妓女,還是要我呢?”

“你!”“你!”

“媽的死阿賤,今天我不打死你,我跟你媽姓!”

說着就有了肢體碰撞的聲音。

下流的對話邢正浩聽明白了——幾個妓女和一個男妓在争風吃醋!

邢正浩的眼裏閃過一絲鄙夷,也不想管了,轉頭就走。心裏還有一絲疑惑:阿賤?就是前些天的那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嗎?——自己的忠告,他一點都沒聽進去,還是在幹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幾個妓女走了以後,阿賤終于喘氣坐了下來。

那些女人真是夠狠的,都說最怕女人打架,真不假,什麽咬啊,抓啊,拽啊,都用上了,露在外面的肉沒幾塊是好的。

阿賤摸了摸自己的臉,完了,沒幾天又恢複不了了,他這個月的房租怎麽辦呢?

“算了,”阿賤頹然地想,“去工地做幾天苦工就好了。”不能接客的日子,總不能閑着,不然,錢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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