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包工頭跑了!
阿賤用右手吃力地把磚頭放在磚頭堆上,又完成了一堆,于是長出一口氣,心滿意足地想兩塊錢又到手了,今晚可以買東西吃——為了房租,他一天半沒吃過東西了。
這裏工地的臨時工計量不計時,你堆起一堆磚頭就算兩塊錢,有的人力氣大,一天能賺20塊,像阿賤這樣皮包骨、半殘廢的,只能拿到四塊或者六塊。
阿賤并沒有松懈,又轉頭去搬磚,多勞才能多得嘛。
阿賤工作十分專心,哪怕工地上一片吵吵鬧鬧的,他也不會去關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管那麽多幹嘛。
“你還在傻幹什麽,包工頭都跑了!”一個農民工看到阿賤還在傻子一樣幹活,氣急敗壞地打掉他手中的磚頭。
阿賤力氣本來就不大,他用力一大,磚頭就松手了,砸在自己的腳背上。
“啊……”阿賤痛的心都揪起來了,卻還有心思關注另一件事情:“你說什麽?”
“包工頭跑了,帶着我們的錢跑了!”農民工粗魯地拉過阿賤,拉着他一起去算賬。
浩浩蕩蕩的隊伍向天橋進發。
轎車裏的人,可以甩手幾千塊給一只狗做美容,拿幾萬塊去買一件不好看的流行衣服。丢了錢包、丢了幾塊錢,對于他們來說,沒什麽事。
太陽底下的人,卻只能争分奪秒,舔着汗水認真賺着每一分錢。應得的工錢沒有了,他們無處伸冤,沒有人幫助他們,他們只能以死相逼。
這就是差距,哪個社會都改變不了的劣根性。
阿賤被隊伍推推攘攘地上了天橋,周圍是農民工的嘶喊。
警察很快就趕到了,效率極高地封了公路,在下面布好了安全措施,正在用擴聲器安慰着、勸阻着。
“我媳婦兒還病着呢,這是救命錢啊,還給我們!”
“我兒子再不交學費,就得退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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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我工錢!還我工錢!……”
邢正浩只覺得頭痛,為什麽有人能那麽殘忍,将這些無辜的人逼上絕路?
阿賤人瘦,輕飄飄的,老是被這些大老粗擠得扁扁的,推攘間,竟然失足掉下了天橋。
這情景,吓壞了阿賤,吓壞了警察,更吓壞了農民工們。
真跳啊?!
邢正浩哀嚎一聲。
還好下面已經布下措施,阿賤并沒有摔死。
送到醫院,醫生只是說是營養不良,長期低血糖,導致突發性的昏迷而已。
邢正浩松了口氣——他是負責這個人的,那幫農民工還在鬧,他們人手不夠。
當他看到阿賤慘白的臉時,幾乎吓壞了,這人不是MB嗎?怎麽跑到農民工隊伍去了,還跳橋跳得那麽賣力。
他一直在守着阿賤直到他醒來。
“唔……這是哪裏?”
阿賤在一小時後就醒了,他記得他被人弄下去了,現在是怎麽回事?沒死嗎?
“你醒了。”床頭聲音響起。
“咦?警察同志?”阿賤依稀記得有這個人。
“你是阿賤吧,為什麽跟農民工跑那去了?”
“他們說包工頭跑了,沒有人給我們工資了,要拿回工資就只能去鬧。”阿賤垂下眼睛,雖然是被人拉着去的,但是他心裏還是很恨那個包工頭,他簡直就是逼他們死。
另外,阿賤還是很驚訝的,這個警察同志竟然還記得自己。
“唔……你不是……”邢正浩還是很疑惑。
“我不是MB嗎,為什麽會跟農民工混在一塊兒是吧!”阿賤心思通透,看到邢正浩的眼睛就知道他想問什麽。
邢正浩無言以對,尴尬地咳嗽兩聲。
“我這幾天接不到客,房租還沒交,上個月的也沒交,跑去做些工賺些錢,拼了命求那十幾二十塊,你們這些有錢人怎麽會懂!”阿賤冷笑。
“那也不至于去做那些……”邢正浩心裏泛起一點點同情,可是這個少年做的事情卻讓他打從心裏抵觸。
“做什麽,大膽說出來就好了啊,不就是陪男人睡覺嗎。”阿賤滿不在乎地說,“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妓女生的兒子幹這些事情,有什麽奇怪的。”他早就認命了,他賤命一條,被他娘有一頓沒一頓飯地養大,養到八歲就坑他去接客,賺了一些錢,他媽就拿着錢跑了,跑去哪裏,接近十年來音信全無。
他竟然是……
邢正浩無法想象他的童年,可是他生活在正常的家庭中,還是認為阿賤不應該自甘堕落。
正想再說話,阿賤已經用力地把點滴拔了,想要下床。
邢正浩連忙攔着他,“你幹什麽?”
“當然是走啊,留在這裏等死啊?”阿賤白了他一眼,“我可沒錢在這裏瞎耗。”
阿賤用力撞開了邢正浩的手,奪門而出。
殺氣重重地跑到櫃臺前,“我付錢!”
櫃臺的小護士呆滞了:“啊?”
這人是神經病嗎,為什麽不去精神病院?他不知道醫院的付費流程嗎?
“不好意思,打攪了。”邢正浩追了上來,一把把阿賤拉走。
“我要走了,我要去給錢。”
“我已經給了。”
“多少,我還給你。”
邢正浩有點煩躁,他第一次看見這麽奇怪的人!他不是沒錢嗎,這會兒又叫嚷着要給錢,也是,在那種環境成長的人,哪會有真話。真想給剛剛同情阿賤的自己一巴掌。
邢正浩哼了一聲,把賬單和藥拿了出來,“吶,這是單子,這是醫生開的藥。”
阿賤不認識漢字,但認識數字,但是上面的數字很多,他不知道是哪個,只得求助邢正浩,“就是多少錢?”
邢正浩報了一串數字。
阿賤沉默了。
邢正浩疑惑地看他,為什麽不說話了?
只見他哆嗦着把藥塞到他懷裏,“你看我不要這些藥,把這些退了,還要給多少錢?”
錢錢錢!這人腦子裏塞滿了什麽。“你不吃藥怎麽才能好,才多少錢,身體最重要麽。”
阿賤給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你把我賣了也沒這個錢,你這不是逼我再跳一次樓麽。”
看求邢正浩沒用,阿賤奪回手中的藥,走去朝櫃臺的小護士說道:“姐姐,我不要這些藥,你把錢退給我。”
“這、這……”
小護士都要哭了,她從未遇到過這狀況啊!怎麽辦啊!
邢正浩都要抓狂了,他怎麽就認識這個奇葩的人!“藥不能退,你先拿着,沒錢也沒事,我不追你的帳,你有錢再還我好了。”
阿賤梗着脖子道:“以後也沒錢還你,你上我幾次吧,一次三十。便宜保險,任幹不懷孕,要不要試試?”
“!!!”邢正浩先驚悚了一下,然後看了看阿賤,一陣惡寒,暴怒道:“你這人怎麽這樣!”
吼完,氣沖沖地走出了醫院門口。
“這人……”阿賤奇怪地搖了搖頭,心想,肯定是他太醜太髒了,人家不肯吃這個虧。
也只能多幹活,多被幹,多賺錢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