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擺好幾疊小菜。
在她轉身準備回後院時,付奕铎叫住她:“四嬸兒,這幾天你費心了,回家歇兩天,後天再回來。”
四嬸兒愣了愣,目光在桌邊兩人之間轉了一圈才點點頭,“好,你們倆有事給我打電話,我過來一趟也近。”
“恩,謝謝四嬸兒。”付奕铎說。
華初堯也跟着謝了一句,四嬸兒無聲嘆口氣卸下圍裙往後院走。
“四嬸兒回家方便嗎?要不我送送她?”華初堯故意找話問,別的付奕铎很可能不理睬,但這怎麽也得回。
付奕铎垂着頭慢慢說:“她有輛摩托。”
就在華初堯以為話就此斷了,沒想到付奕铎吃了根鹹菜繼續說:“平時她不住這兒,早上來,如果忙就晚點回,人少一般我能給客人做晚飯。”
“好久沒吃過你做的飯了。”
剛說完他就噤了聲,有些緊張地盯着付奕铎。他也就是嘴快,話到這兒了,無意識接了句,何況他是真的想念付奕铎做的飯菜。
付奕铎的确頓了下,複又若無其事地喝了兩口粥,見華初堯是真的擔心,他只得開口說:“沒事,默許你留下來也就是想打開兩年來的心結,你的,我的,好好談談。”
談完之後總會改變點什麽,也許是他讓華初堯放下,也許是華初堯帶他回到城市。
他希望是前者,因為後面那個選項他現在根本不敢去想。
“晚上想吃什麽?我做。”付奕铎說。
華初堯眼眸驀地一亮:“都好。”
情緒大起大落之後,人總會很疲憊,付奕铎喝了半碗粥便吃不下了,他推了碗,靠着椅背盯着門檻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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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去睡會兒?”
“恩。”
他應得很快,卻懶懶不想動,華初堯也沒催,陪着他靜坐。
“小花,你打算留多久?你們家公司現在應該離不開你吧。”
“那是我需要處理的,你不用管。”華初堯說。
付奕铎想說點什麽,張了嘴卻沒出聲,又阖上繼續發呆。
等陽光冒出頭,從門檻躍進來落在前廳,付奕铎才起身準備往屋裏走:“碗放桌上就行,我睡醒了起來收拾。”
“一會兒我收。”
付奕铎停下腳回身看他,終是嘆了口氣:“你留下來跟我有關系,我問不是想管你,只是想知道你什麽時候會走。”
華初堯怔愣片刻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前面一句話,“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還沒定好,那邊我處理了會……”
付奕铎打斷他:“好,那算我誤會了。”
“…告訴你。”華初堯看着他漸漸被陰影遮蓋的背影将話補完。
得知了付奕铎的病,華初堯便找到了事做,他在網上搜索抑郁症相關的,這一看就看到了下午。
兩個穿着警服的人找上門來,華初堯盯了好幾個小時電腦的視線才移開,有些懵地擡頭望着來人:“你們是?”
“你好,我們是亞文鄉派出所的。”說着他們掏出了警官證給華初堯亮了一下,“你是這家店的老板?”
華初堯:“不是,是老板朋友,請問你們有什麽事嗎?”
“哦,那你出示下身份證,順便讓老板來一下。”
“稍等,身份證在房間。”
一直說話的警官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快去。
華初堯先去了付奕铎的房間,敲了敲門沒反應,他按壓了門把,沒鎖,推門進屋。屋裏很亮堂,和付奕铎一貫的習慣一樣,東西很多,但收拾得很幹淨,所有物品都歸類放在不同的角落,牆上五顏六色,連床四周都畫了畫,就是沒看出來畫的是什麽。
他覺得自己像是推開了一個小孩兒的房間,不由得笑了下,等欣賞完才反應過來哪裏不對勁——房裏什麽都有,就是沒有付奕铎。
他匆忙拐去廚房後院,都沒見到人,一同消失的還有停在後院的皮卡。
“艹,狗崽子又跑了。”華初堯悲從心中來,氣不過直接罵出了聲。
他在大廳專心看資料,這丫跑得不聲不響,那皮卡怎麽會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草!
“怎麽了?”
華初堯聞聲看向追過來的警官先生,看警官先生的表情像是他準備畏罪潛逃。他憋着一口氣換上優雅的笑回說:“他出門買菜去了。”
警官先生都不用說話,直接把“不信”兩個字寫臉上了,“剛剛怎麽不說。”
“不好意思,早上一直在查資料,剛見到你們有點恍惚,忘記這回事了。”華初堯說。
“恩,出示一下身份證。”
華初堯上樓去拿證件,警官先生全程跟着,華初堯臉上的笑都要繃不住了,“附近出什麽事了?”
“不該問的別問。”警察毫不客氣說。
這小村子裏能把話藏這麽嚴的估計是大事,華初堯放棄套話,乖乖拿了證件遞給警察。
“你是游客?”警察掃了眼房間問。
雖然這是問句,但一點兒詢問的意思都沒有,分明是得出結論,華初堯不打算去否認警官,“算是吧,我是老板的朋友,第一次過來看看他。”
警察将證件還給他,“哦,什麽時候來的?”
“周三中午。”華初堯老實回答。
“方便看看你剛剛在查什麽資料嗎?”警察問。
……
并不是很想被當做犯人調查。
“如果跟案件有關的話,可以,但如果證明不了我或者這家店與你們的調查有關,那不太行。”
華初堯依舊笑着,但明顯帶了些危險的氣息。
警察似乎也不願相讓:“我不看怎麽知道和調查有沒有關系?你一個游客獨自在人家店裏,我們就有理由懷疑一些事,比如老板為什麽會消失?”
華初堯看了太多抑郁症相關的事,聽不得“付奕铎消失”這種話,臉當即冷下來:“還請不要說這種話。”
警察瞥了他一眼,也沒把他的話當回事,“登個記,我們晚一點再過來,希望那時候老板和你都在。”
華初堯警告地看回去,警察讪讪收了那不懷好意的視線,他才接過警察的本子和筆登記好信息。
送走兩位警察,他又去一樓逛了一圈,确定付奕铎是真不見了。他頂着一腦門官司翻出許久沒有撥出過的電話。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
“您所撥……”
“一小朵,你完了。”
作者有話說:
一小朵,你完了,回來要被打哦,打pp那種!
07 幼稚
◎比你成熟點,我看你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華初堯慶幸自己留了四嬸兒的電話,匆忙打給四嬸兒想着讓她幫忙聯系一下付奕铎。
然而四嬸兒說:“小付讓我不管你們倆的事,我也不好在中間傳話說點什麽,你們自己處理的好。”
華初堯深吸一口氣,索性把話往嚴重了說:“可能是我說錯了話,他現在不見了,沒打招呼走的,他的情況四嬸兒你應該知道,我怕他出事……”
“你們……哎!”四嬸兒重重嘆口氣,“我知道了。”
華初堯不清楚四嬸兒這句“知道”是什麽意思,他匆匆道了謝挂斷電話,讓四嬸兒聯系付奕铎去了。
然而後續的發展并沒有像他預料的那樣,四嬸兒不僅沒有回電話來,甚至再給她打過去也打不通了。
華初堯一個人在店裏活生生給氣笑了。
他還真鬧不明白了,自己是洪水野獸怎麽的?早上不是都好了,同意他留下來又避而不見,什麽道理?明明還答應了做晚飯給他吃!
他想去鎮上逮人,但除了那間畫室他想不到還能去哪兒找,這鎮子說大不大,真要找個人,也不容易。
于是他哪兒也沒去,就搬了根小板凳坐在山道邊,不管前院後院都得從這口子過,就算一晚不回來,他也要在這兒守一晚。
東風變成了北風,對着他的臉呼呼吹,他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要如此折磨自己。
五點多那輛皮卡才進入了視線,從早到晚就喝了碗粥、在這山口吹了三個小時風的華初堯感覺已經沒有力氣同他生氣了。
付奕铎看上去心情很好,經過他時還滴了兩聲喇叭。
華初堯:……付奕铎,你大爺的。
皮卡開進後院,華初堯提着小板凳從前院進屋,氣勢洶洶沖着後門去堵人。
“去哪兒了?”一副質問的語氣大概都來自于手上武器給的自信。
付奕铎下車掃了眼他提着的木凳子,偷偷挑了下眉回說:“鎮上。”
“幹什麽去了?”
“買菜。”
付奕铎從後座拿了購物袋往屋裏走,華初堯提着凳子跟在他身後。
“為什麽不說一聲?”
“不想。”
付奕铎将菜一樣一樣拿出來擺在竈臺上。
“……”
二字真言又堵得華初堯一肚子氣。
“什麽時候走的?”
“十點。”
付奕铎開始拆包裝。
“你就睡了這麽一會兒?”
“恩恩。”
為了表現出兩個字,付奕铎特地在中間頓了下。
華初堯真笑了,“duang”一聲,小凳子被怼在竈臺上。
“你繼續說,超過兩個字這凳子就掄你頭上。”
“讓開。”付奕铎繃着沒笑。
華初堯假笑着配合他讓出位置。
“拿走。”付奕铎握着幾根大蔥打在凳子腿兒上。
華初堯半倚着冰箱,手還把着凳子,“那不能拿開,這是武器。”
“幼稚。”
“比你成熟點,我看你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付奕铎懶得說話了,提上口袋拿上幾個大碗換到前院四嬸兒洗衣服的水池邊。他買了兩條草魚,已經處理過了,只要再沖一下拌上佐料等着下油鍋。
好不好吃另說,這魚刺多,像他們這種吃飯都嫌尴尬的關系吃這個合适,要注意魚刺就能少說話。還能放辣點,辣死他最好。
華初堯沒注意到他這點小心思,自付奕铎回來,眼珠子就跟着他一直轉,兩人的距離最遠沒超過兩米。
“今天下午警察來了一趟。”華初堯說了這麽一句就停下,似乎付奕铎不問他就不打算說下去。
付奕铎擡眼看他,還算配合說:“然後?”
“嗯~”華初堯滿意點頭,張嘴說起了胡話,“然後我差點被捕。村裏發生什麽事兒了吧,警察嘴裏套不出話,本來想問四嬸兒來着,結果四嬸兒被某人教唆着把我拉黑了,我現在只知道警察一會兒還要來找我,其他一無所知。”
鬼話連篇。
付奕铎在心裏吐槽一句。
兩年了,這人一點長進都沒有,也不知道怎麽從談判桌上拿下項目的,一個月前還上了財經雜志內頁,估計是那雜志主編眼瞎,什麽商業傑出青年,當是評選三好學生嗎?
這一想又想到了雜志上的那張精英範兒十足的照片,帥是真的帥,和本人的反差也是真的大。
付奕铎思緒飄遠,嘴角邊不自主地洩出一抹不屑的笑。
“看某人這三分譏諷四分嘲笑的表情,應該是沒冤枉錯人。”華初堯頂着興師問罪的語氣。
“什麽?”他擡起眼,有些茫然。
“……”華初堯臉一黑。
算了,不跟病人計較。
“我們沒和好,你不要一副理所當然的态度。”付奕铎停下動作,冷淡說,“我是這兒店主,沒請你出去就算好的了,別當自己是我男朋友。”
“呵,你白天把我一個人丢店裏的時候你沒想起來你是店主我是客人。”
華初堯的話音剛落,院子口就傳來摩托車的聲音。
兩人偏頭看過去,倆警察,下午那倆。
華初堯敷衍地舉了下手算打招呼,“晚上好。”
“好。”警察也沒多正經,就掃了華初堯一眼便将視線落在付奕铎身上,“小付什麽時候回來的?”
付奕铎禮貌打招呼:“雲叔好,剛回。”
華初堯:“……”
看他們好像很熟的樣子,下午那陣兒還問他是不是店老板,釣魚呢?
“你們這是調查什麽呢?聽說你們下午就來過了。”付奕铎說。
雲乾往院裏走,看似嗔怪說:“你又不看群。”
“買東西去了,沒注意。”付奕铎失笑,群消息全是語音,一般不特地找他他都沒點。
不過這吐槽的也就心裏想想,說出來得被雲乾說一通。
他邀請雲乾和另一位看上去不太相熟的警察進屋,華初堯正要跟上去就被付奕铎一眼定在原地,他只得委屈巴巴地留在院子裏和沒了身體的魚頭大眼瞪小眼。
那位姓雲的警察嗓門挺大,華初堯在門口聽了個七七八八。
最近有一個賊一直在附近流竄,往天偷的東西也不值錢,而且就一天偷一家,事兒不大,就是煩,今天偷了一家客人的電腦才給鬧起來,這倆警察挨着滿山走訪登記,看有沒有可疑人員。
這些話華初堯都覺得沒什麽,聊到他也能理解,畢竟确實在老板不在家的情況下只有他這麽一個陌生人,遭警察盤問也正常,但那句“不像好人”是不是過分了點?一小朵同志還一個字都沒反駁?
華初堯又想提起他的小板凳。
他們後邊又聊了幾句恢複營業的事,華初堯伸着耳朵仔細聽,但付奕铎聲音太小了,實在聽不清。
眼看他離門框越來越近,裏面的雲乾已經揮着手往外走了:“沒問題,到時候報備一聲,特殊時期謹慎點好,有什麽異樣記得給我打電話。”
“好,謝謝雲叔。”付奕铎客氣将人送走。
“山上發生什麽事兒了?”華初堯明知故問。
付奕铎瞥他一眼,又悶着不說話了。
“朵朵你老實說,我這麽衣冠楚楚像賊?”
付奕铎沒擡頭接話說:“雲叔說的不像好人,跟賊沒關系,差不多就是人模狗樣的意思。”
“……”
華初堯擔心付奕铎的病沒治好,自己給氣出病來,索性眼不見為淨,轉身進屋。
按以前的脾氣肯定得好好掰扯,就算說不清他也能念叨得付奕铎做不了其他事,現在是真的沒辦法。
這般無奈說完全是因為顧及所謂的抑郁症…好像也不是,就是看着付奕铎的臉很不得勁兒。
那種淡然冷冰冰的樣子讓人有一種無力感,很煩躁。
他深吸兩口氣,拍了拍臉算是給自己打氣。他做事不喜歡半途而廢,打開電腦,建立文檔,輸入一行字——《複合計劃書》。
現在無從下手就只能先收集信息,再做分析,再建模出方案,再……出結果。
這個結果得多久呢?
他能等到嗎?
付奕铎不是一個擺在那兒無生命的項目,是不能三言兩語得出分析的活生生的人……
他删掉标題,盯着電腦屏幕上的空白文檔看了好久,最終打開了公司內網,浏覽工作安排。
付奕铎弄好所有的菜和配料準備去廚房的時候,就看見認真專注的華初堯,他眉頭皺着,跟上午他離開店之前看到的樣子一模一樣。
他還是成了他的負擔。
付奕铎嘆了口氣,悄無聲息進了廚房。
“朵朵,半年好不好。”
華初堯抱着電腦出現在廚房門口吓了付奕铎一跳。
付奕铎疑惑看他:“恩?”
“我留下來半年,到時候如果你還是不打算跟我和好,那我就自己回去。”
華初堯小心翼翼的語氣讓付奕铎心緊了一下,但說出口的話卻是拒絕:“半年會不會太長了,你工作上沒關系嗎?”
“工作我已經調整好了,當是休個半年長假。”華初堯像是怕他不相信,将電腦轉了個方向,讓付奕铎看屏幕,“兩個項目都已經完成了移交,我爸簽了字了,另外還有正在進行中的,調整了對接人,必要會面我全改成視頻會議。”
“你……”付奕铎說了一個音節就卡住了,莫名的情緒翻上來,壓在胸口,有些想哭,又有點想抱抱他,最後還是僵在原地點了下頭,啞聲道,“好。”
華初堯咧開嘴笑起來,“你好,我是華初堯。”
08 抓賊
◎抓到店老板頭上可還行◎
他們大學同校不同專業,付奕铎在美院,華初堯在經管院,老實說這兩個學院沒個人介紹一般搭不上線,畢竟活動範圍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交際圈子也是八竿子打不着。
然而正式認識前他們就已經見過多次,兩人都是帥哥一枚,走在路上都會多看幾眼,何況兩人還常在球場上碰見。
付奕铎不打球,他喜歡看球。
平常打着玩的隔三差五來,約的比賽或者學校正式賽他場場到。
到現在華初堯也沒弄懂他哪來的球賽情報。
正式認識那次還是因為一場誤傷,不過沒電視劇那麽狗血,扔球的不是華初堯,被砸的也不是付奕铎。只是幸運觀衆恰好坐付奕铎旁邊,恰好和華初堯同班。
兩人交換姓名的地點是在校醫務室門外。
豔陽高照,光亮灑在醫務室門前得石階上,一個穿着球衣的少年朝着一個背着畫板的少年伸出手:“你好,我叫華初堯。”
那位受傷的月老在後來成為了他們倆唯一的共同好友。
時光沒法倒流,只是很多片刻會恍惚覺得他們好像初識,那些好似重疊的畫面其實很多東西早就不一樣了,他很久沒有看到過那麽明媚的太陽了。
付奕铎回過神,拎起水壺倒了杯水飲下,“你先出去等會兒,晚飯快好了。”
華初堯也沒閑着,放好電腦就進廚房幫忙,三兩下又被付奕铎嫌棄,只能幫着拿碗筷酒杯。
“放下,沒酒。”
“想喝一點,其實我車後備箱還帶有酒,紅的。”
“……求死別死我這兒。”
華初堯讪讪放下酒杯,只拿了碗筷出去。
很快華初堯就知道沒酒喝才只是開胃菜,之後的這頓看上去溫馨的飯他吃得跌宕起伏,最後收獲的只有委屈。
“聽你跟雲叔說準備恢複營業了?”
“吃魚別說話。”
“這幾天真是因為去醫院了所以歇業?而不是因為躲我?”
“閉嘴。”
“這兩天跟四嬸兒聊了聊,你們也就最旺的那一個月生意好點,平時都比較冷清,我也在網上看了看其他家的數據,應該不至于,你這反正休了幾天,何不趁此機會再重新打造一下,現在有我了,你也不用太操心,你還喜歡畫畫,就專心畫。”
“再說話把你丢出去。”
“一朵,你不能對我這麽兇。雖然也沒和好,但好歹是朋友,不是朋友也算同學吧,你……艹,你怎麽卡着了,快快快,喝水。”
華初堯趕緊倒水,他萬萬沒想到說話的是自己,被魚刺卡的是付奕铎。
水遞過去華初堯感覺付奕铎的臉更白了。
付奕铎忍着疼自己起身去了廚房,在華初堯的目不轉睛下用幹淨的空碗盛了米飯,幹咽下去兩口,臉色才好些了。
華初堯小心翼翼問:“咽下去了?”
付奕铎繞開他回到餐桌繼續吃飯,不過筷子再也沒有碰過那盆魚。
等他差不多吃飽,慢吞吞擦了嘴站起身,若無其事地掃了眼那大碗麻辣魚,“吃完別浪費。”
“……”任務艱巨。
想收拾一小朵結果反被收拾,華初堯感覺被扼住了咽喉。沒人陪着,華初堯後半頓飯吃得沒滋沒味,毫無意外的,那盆魚沒吃完。
偷偷摸摸倒掉的時候,在房間悶了一個小時的付奕铎出來了。
四門相對,盆沿還滴着油湯。
華初堯:“……不是,魚吃完了。”
“哦。”付奕铎拿着電腦外走。
華初堯在背後小聲吐槽說:“态度惡劣。”
“恩,嫌我态度惡劣那你別跟我說話。”付奕铎毫無起伏說,“湯滴地上了,一會兒記得擦掉,快夏天了,蚊蟲多。”
華初堯回過神,匆忙收拾了,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嘟嘟囔囔,不用聽也知道他是在罵付奕铎。
以前華初堯可不會這麽忍,這些嘟囔的話向來是一股腦倒給付奕铎,聽煩了還能扯着付奕铎的耳朵說給他聽。
月色漸濃,山裏天黑像是鋪天蓋地卷過來的一樣,前院的小燈有點暗,付奕铎戴着眼鏡就坐在燈下擺弄電腦。
他的眼鏡是炝色細邊的,看上去很斯文,不過他本人也就是這樣的,像一支百合,不張揚,卻令人感覺聖潔。
華初堯提着他白天的小板凳挨着他坐下,“這是弄什麽呢?”
“店鋪。”付奕铎稍稍挪了下電腦讓他也能看清屏幕。
付奕铎在各個平臺的後臺頁面整理房型和日期。
華初堯看了一會兒覺得沒自己能幫忙的,畢竟人家美術生,審美比他好,算起那些平臺活動腦子也夠用,他只得轉身回屋拿上自己的筆電開始工作。
沒有桌子,兩人的姿勢并不好看,電腦放腿上,上半身佝着,但付奕铎每每擡頭看向華初堯時都會忍不住沉迷片刻。
他沒和華初堯說過,他并沒有以為的那麽喜歡球賽,他喜歡的不過是球場上的那個人。
華初堯太耀眼了,讓人不得不注意到他,喜歡上這麽一個人是件很容易的事。
不過現在這個人因為自己而變得卑微。
這不是付奕铎想看到的,但又不得不面對,他沒有勇氣再逃一次。
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華初堯,這半年勢必要堅持下去。
華初堯當然能感受到頻頻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但他沒有戳穿也沒有回看,只是偷偷享受着被人暗戀偷窺的美好。
付奕铎在這裏已經習慣了早睡早起,十點剛過他就哈欠連天,看樣子困得不行,華初堯攬了他一下,讓他省點力,“去睡?”
“還沒洗澡,但我不想動。”
“那我幫你洗?”
付奕铎扣下電腦站起身,“早點睡。”
華初堯看了看自己空了的臂彎苦笑了聲,付奕铎無時無刻在抗拒,給人一種缥缈感,讓他感覺無論如何都抓不住他。
才第一天,後邊的半年要加油了。
華初堯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也轉身進屋,學着四嬸兒前幾天晚上的流程将大門鎖好,前臺底下管客廳和前院的總電源關掉便上了樓。
半夜,華初堯下樓喝水聽到廚房方向有金屬片碰撞的聲音,突然想到白天警察說的賊,猛地反應過來他睡前忘記關後門了,從桌上抄起一把水果刀小心翼翼往後面去。
華初堯躲在門邊,看見裏邊人影晃動,趁着那人影背對自己,他果斷沖了進去。
從背後繞頸,華初堯碰到那道鬼鬼祟祟人影的瞬間就知道自己搞錯了人,這熟悉的高度和觸感以及…味道,哪裏是賊,分明是付奕铎。
抓賊抓到店老板頭上可還行?
華初堯偷摸着丢掉水果刀,跨步到牆邊拍開燈開關,“咳,朵朵你半夜不睡覺在幹嘛?”
“後門沒關,風吹得門上的鐵片響,被吵醒了。”付奕铎倚着牆輕聲說。
華初堯看他困倦的樣子更心虛了,“那你快回去睡。”
“你下來幹嘛?”付奕铎問他。
華初堯趁他沒注意又把剛剛的水果刀往暗處推,“我喝水。”
“房裏不是有礦泉水?”
“我都在這兒長住了,還喝什麽礦泉水。”
付奕铎一愣,随即斂下眼,“房裏也有燒水壺。”
“我申請房間調到一樓,想喝水到自家廚房拿保溫壺方便一點。”
“自家”兩個字讓付奕铎感覺心尖被什麽輕輕撓了一下,莫名想到一句“有你的地方就是家”。他嘴唇輕動兩下,最終低低地“嗯”了一聲,“前臺抽屜裏有其他房間鑰匙,你自己拿。”
華初堯眉眼一彎,“好。”
付奕铎撐不住,回房間都是半閉着眼回的,華初堯目送他回房間後慢悠悠地倒杯水,然後巡視一樓,想要尋找合适的房間。
要求不高。
離付奕铎近的就行。
這樣一篩選,選起來就非常容易了。
溜達一圈準備上樓直接收行李換房間,這樣明天開門就能看見付奕铎。
剛到四樓,他又聽見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摩擦聲,很輕,以至于他當是小偷的消息讓他有幾分風聲鶴唳,甚至出現了幻覺。
他慢慢走近推門,有一道陰影一閃而過,随即是飄動的窗簾和來回擺動的開合窗。
目光一掃,桌面的筆記本電腦和床頭的手機不知所蹤,攤開的行李箱被翻亂,他快速查看放在箱子最底下的畫,少了一幅。
華初堯立刻沖到窗邊,隐約看見一個人影微微跛着腳往遠處跑。他看了眼自己窗戶正下方,有一道凸出橫杠,賊應該是從窗戶跳下去在那橫杠上借力緩沖了一下。
他憤恨地握拳,在窗框上狠狠捶了一下,思索不過一秒便翻窗往下跳。好在長期鍛煉,知道點技巧,落地翻滾以保不受傷。
那小偷落地摔了,還背着電腦和亂七八糟的東西,根本跑不過華初堯。
華初堯逮着他就是一拳揍臉上。小偷歪到在地,沒力氣再跑。
華初堯搶回畫,珍惜地拍了拍邊角,見完好無損才居高臨下看着小偷說:“偷什麽不好偷我的畫。只有手機電腦我也就等着明天報案了,非得找死,逼得我來追。”
小偷捂着鼻梁說了一句什麽,方言味兒太重,華初堯沒聽懂,只隐約辨認出“神經病”三個字。
華初堯拿好畫,從他背包裏翻出自己的手機,提溜着他往回走,“電腦你給我背着,別想跑。”
到了門口才想起前後門都鎖了,自己沒鑰匙,下意識掏出手機打給付奕铎。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艹。”華初堯罵出聲,轉頭問小偷,“你剛剛從哪兒溜進去的?”
小偷奇怪地看他一眼,“後門。”
簡單兩個字華初堯還是聽明白了,但心更塞了。
不知道是因為自作孽忘記關門造成現在的後果還是因為後門被付奕铎關上了。
“你手機呢?借我用用。”
“莫有。”
華初堯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看小偷,只得含恨撥打了110。等接警平臺轉轄區派出所,再到出警到現場,過去了近一個小時。
值班警察打着哈欠噙着生理淚水簡單問了兩句抓賊經過就把人帶走了,完全沒注意到華初堯的“客人”身份以及他回不去店裏的現實狀況。
華初堯有想過借用民警電話打給付奕铎讓他起來開門,但終究沒有問出口。
就剛剛起來關門的付奕铎明顯精神不好,還是讓他好好睡覺,大不了再親身搞一次苦肉計,在外面風餐露宿到明天。
他這麽想也這麽幹了,靠着門坐下,攏了攏衣服便合上眼。
夜裏風大露重,華初堯本來就穿着睡衣,雖說不至于凍得發抖,但也沒好到哪兒去,他吸了吸鼻子,調整姿勢,盡力将自己縮成一團。
因為半夜醒了一次,付奕铎難得賴了會兒床,迷迷瞪瞪的又囫囵睡了半小時。洗漱整理燒好熱水準備早飯,一套流程下來開門已經是九點多了。
門一拉開,靠着門的華初堯跟着往裏倒,他猛地驚醒,兩人都吓了一跳。
“你怎麽在這兒?”
“朵朵,早。”華初堯撐着地面站起來,沒有直接回答問題,“你又皺眉,別皺了,我一會兒解釋,我現在有點冷還有點困,讓我抱一抱行不?”
華初堯不等他回答,往前一步,閉着眼就抱上去了,雙手環着他的腰,下巴墊在他的肩上,渾身懶懶的沒使多少力,大部分重量都壓在了付奕铎身上。
付奕铎推了他一下,“沉。”
“一分鐘,我緩一分鐘,頭疼。”
作者有話說:
行!抓到就允許你抱走啦!
09 眼睛
◎你想畫好他,為什麽不去看看他現在的樣子◎
華初堯是真的難受,付奕铎任他抱着,沒有推拒也沒有回抱。
默數六十下之後,他說:“一分鐘到了。”
“嗯。”華初堯輕笑了聲,從他身邊離開,站直身體揉了揉眼睛,“昨晚抓賊了,從窗戶跳出去的,回來打你的電話打不通,你把我拉黑了,就只能坐外邊了。”
付奕铎默了片刻,“發燒沒?”
“你摸。”華初堯把額頭湊過去,見縫插針地想要親密。
付奕铎有點猶豫,最後還是擡手摸了一下,“沒燒,回屋去睡會兒。”
“嗯。”華初堯點點頭,轉身拿上牆角的畫和電腦抱進懷裏往屋裏走。
付奕铎盯着他,注意着他的所有動作,當他抱着畫背過身去,身後一長道泥漬刺了一下付奕铎的心。他不由得出聲,“你不也把我拉黑了,我打你電話打不通就……”
“我沒有拉黑你!”華初堯着急拿手機,懷裏的東西往下掉,又手忙腳亂地想要抓,結果所有東西都掉在了地上。
他率先撿起畫,再抓起手機點開翻找通訊錄,湊近付奕铎時還嫌棄地上的電腦礙事輕輕踢了一腳。
“你看……”華初堯看着手機屏幕,嘴邊的話戛然而止,付奕铎的號碼界面最底下分明是[取消阻止此號碼來電]。
“……那個……不是,可能是我哪次喝酒喝暈了。”華初堯心虛地點了下[取消阻止],然後火速鎖屏把手機揣進兜裏,“該你了,手機拿出來,把我從黑名單裏邊拖出來。”
“現在精神好了?”付奕铎掃他一眼,慢吞吞拿出手機操作好,“行了,先回去睡。”
“好。”華初堯像是完成一件大事,喜笑顏開,滿足地回屋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