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初堯讪讪道歉,一時臉都憋紅了。

付奕铎:“……”

“一朵,你怎麽這麽厲害呢!”

付奕铎:“??”

華初堯誇完就美滋滋地整理買回來的一堆東西,留下付奕铎一臉懵逼,付奕铎看了會兒他的臉,實在沒忍住走過去又踢一腳,“神經病。”

四嬸兒年輕的時候去縣裏做過工,學得一手好川菜,但先前一直沒機會展示做辣菜的功夫,一是因為要照顧付奕铎的情況,雖然付奕铎的抑郁症談不上忌口,但少吃辛辣的好,二是客人很多都吃不了這麽辣。

今天看着買回來的各式肉類,四嬸兒忍不住磨刀。

“小華,你能吃辣吧?”

看着四嬸兒殷切的眼神,華初堯哭笑不得,“還行,比朵朵吃得辣一點。”

“行!”

當四嬸兒端上一大盤辣子雞是真把華初堯吓到了,一眼看過去,全是辣椒,他喉結一滾,艱難問:“這裏面……有雞丁嗎?”

“當然有,你們買的那兩盒雞胸肉全炒了。”很顯然四嬸兒心情極好,“都是幹辣椒,不辣,快嘗嘗。”

“好。”華初堯摸了一下鼻尖,緩緩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丁。

付奕铎看他那無奈的樣子不由得失笑,起身回自己房間拿東西,再回來的時候,華初堯已經吃了不少,還一邊吃一邊誇四嬸兒。

華初堯挺喜歡吃辣的,不過他的目的不在辣味兒,在于那口冰啤酒。付奕铎手背在身後走近,把拿來的一聽啤酒放他手邊,“沒有冰的,将就喝。”

“啊!”華初堯震驚看向他,“哪兒來的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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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嬸兒接話說:“他藏的,我不讓他喝酒他就藏着成天在屋裏偷偷喝,以為我不知道。”

付奕铎一笑,“也沒有,沒喝多少。”

“和你說多少次,注意你那身體,都折騰成什麽樣了,看看你瘦的。”四嬸兒開始數落便停不下來。

付奕铎笑着哄,“知道,我都有聽的,早睡早起按時吃飯。”

華初堯聽着,不知道該不該去碰手邊的啤酒,不過付奕铎藏酒喝這事兒對他的沖擊力更大。

付奕铎是能不喝酒就不喝酒的人,除開必要的酒局,他基本不碰酒,除非華初堯從哪兒搞到好酒會嘗嘗味道。

“你還會藏酒啦?”華初堯問。

付奕铎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瞥了眼幫他把拉環拉開,“怎麽?不行?”

華初堯接過他打開的啤酒罐,“那你要不要來一杯?”

“不要,才被四嬸兒說了就讓我喝酒,是讓我找罵麽,居心不良?”

“哪有。”華初堯喝口酒,解了解嘴裏的辣味兒,“我覺得你的啤酒得貢獻出來了,四嬸兒這辣子雞太好吃了,當個招牌菜,再配上冰啤酒,完美。”

“還是別了,我怕高原出事。”四嬸兒轉頭問付奕铎,“小付,能說不?”

“什麽?”

“就你才來時候的事,給他舉個例子。”四嬸兒話趕話說到這兒了,收不住。

付奕铎怔了怔,沒打擊她的積極性,“嬸兒,要不給你也來點酒?羅小布說的,講故事必備。”

“羅小布的話聽個樂,再說我才不喝你那個啤酒,你們要弄酒櫃回頭我從家裏帶點釀酒來擺上,下次和你們喝。”四嬸兒擺擺手。

付奕铎笑着點頭,“行。”

四嬸兒盛了碗湯繼續說:“小華,你前些天發燒還是輕的,跟你喝了點酒也有關系吧,但主要還是你之前感冒了。”

“不過你身體好,感冒好的快,你沒見着小付才來時候那陣仗,燒迷糊了,整整一個星期才退燒,之後人是清醒了,飯卻吃不下,稍微多吃一點就吐,養了個把月才緩過來,結果好了沒一周又開始喝酒,還沒适應高原呢,喝得人差點沒了。”

“到這兒就是我照顧他,哪能不管着點,你說是不是?結果還是不聽話。”

“是,四嬸兒該管,都有聽話的。”付奕铎見華初堯眉頭擰起來了,玩笑一般道,“當時情況比四嬸兒說得還要嚴重,都沒求生意志了,活到現在不容易。”

“傻孩子又開始說胡話。”四嬸兒瞪他一眼。

付奕铎笑眯了眼。

“小華,我不管你們倆的事,但要是你要是惹得小付又傷心喝悶酒,我指定把你趕出去。”四嬸兒端起碗把湯喝完,“我回去了,你們一會兒自己洗碗啊。”

“四嬸兒你再吃點呀,都沒怎麽吃。”華初堯挽留說。

四嬸兒站起來,“最近胃脹氣,吃點兒就飽了,晚上餓了在家吃點宵夜。”

付奕铎沒留她,“行,那四嬸兒你注意安全。”

“留她在這兒她不自在,不用客套。”付奕铎送完四嬸兒回到餐桌邊坐下,“高原還是少喝點酒,真的上頭。那幾天喝的又是高粱酒,真差點人沒了,你要在這兒留半年的話,得克制一點,別老想着喝酒。”

付奕铎沒攔四嬸兒說那段是故意的,他離開後的狀态華初堯肯定想要知道,而且知曉他的抑郁症就會在心裏有預期想象,這些事不如現在就敞開了說給他聽。

讓華初堯知道最壞也就那樣了,難受勁兒過了他們倆後邊才能好好聊,不然總隔着一層,他小心翼翼,自己也因為這病放不開。

華初堯也明白這道理,所以盡可能地掩飾好情緒,他晃了晃手頭的易拉罐,“我這酒可是你給的,之後別算起帳來又賴我。”

“我什麽時候污蔑你了。”付奕铎催促,“快點吃,一會兒客人來了看着這豪華大餐不好。”

兩人邊吃邊閑扯,很快一罐酒就見了底,已經嘗着味兒的華初堯還想再來一罐,說什麽付奕铎都不給了。

等兩人吃飽飯,華初堯又被支使着去洗碗,一來一回鬧了一陣兒,氛圍還算和諧。收拾好之後付奕铎拿了畫板出來練筆,華初堯就在他旁邊坐着辦公,說是放長假,但畢竟坐在總經理的職位上,沒那麽容易休息得清淨。

這一晚的場景仿佛回到最開始同居的日子,但華初堯知道,付奕铎現在心不在,無論怎麽和平相處,他都不會跟着自己回去。

不知道付奕铎和家裏是怎麽說的,他外公竟然能放任他在這麽偏遠的地方一待就是幾年。

兩人家境都不錯,付奕铎他們家做工程的,比華家還厲害。

他外公打下的天下,按理說和付奕铎關系不大,畢竟外孫,但付奕铎父母離異,各自有了新家庭,付奕铎便和外公外婆親。據說他外公老早就立了遺囑,付奕铎能拿四分之一的資産,惹得家裏大大小小都眼紅,不過他外公護得緊。

華初堯在好多年前偶然見過他外公一次,很厲害的一個老人,年紀已經蠻大了還精神得很。

“你外公現在還好嗎?挺久沒見到他了。”他想到便問出口。

付奕铎筆尖一頓,在紙頁上畫出曲線,他盯着那道已經偏了的線條好一會兒,最終将紙撕下來揉成一團才回說:“挺好的,不過有一陣兒沒給他打電話了,回頭找他的時候我跟他說,小花想他了。”

“行,要是能視頻我也見見外公,讓他別擔心你,有我在呢。”

“恩。”付奕铎低低應了聲。

華初堯滿足了,注意力又回到電腦屏幕上,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付奕铎沒再動筆,空白的紙張被捏得起了褶皺。

“我去喝杯水,你要水嗎?”付奕铎站起身。

“要一杯吧。”

付奕铎點點頭,回了房間,他拆了從醫院帶回來的那盒氟西汀,嘆了口氣又将藥盒丢回抽屜,翻找出安神的藥吃了一顆。

等躁動的情緒過去,用濕巾仔細擦了臉,他才去廚房倒水回到院子。

車燈映亮山道,一輛七座的商務車朝着他們駛來。

“客人來了。”付奕铎提醒了一聲。

華初堯收了電腦,将小板凳挪開,指揮着司機将車停到院子角。

率先從副駕駛位下來一位女生,提着一個購物袋大包,有點慌亂地翻找東西,“你好,我下午打過電話預訂房間。”

“你好。”付奕铎微微颔首,“麻煩出示一下你們五位的身份證登記信息。”

“文靜,先拿房卡,我要休息,你們慢慢搬行李。”剛下車的一位打扮精致的女人戴上墨鏡徑直往樓上走,身邊還跟着一個男人,看動作的親密程度應該是情侶或者夫妻。

面前名叫文靜的女生急忙應“是”,轉頭就對着付奕铎說:“麻煩先開一下房間,入住手續我一會兒辦。”

民宿要求沒那麽多,付奕铎将提前準備好的鑰匙給她,她說了聲“謝謝”便抓着鑰匙追上樓,院子裏後邊下來的司機和另一個女生開始卸行李。

付奕铎看了眼川A的車牌,聽了幾句司機平翹舌不分的普通話,心裏有了數。

“小花,去幫他們。”

作者有話說:

小花:幫他們,得有報酬

朵朵:沒有

小花:那親一個

朵朵:老板的章不得私自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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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碼的~晚點回家檢查一下~麽麽

13 愛你

◎我那天看起來很清醒,但我應該是醉得不輕◎

當晚付奕铎和華初堯都沒再見到最開始上樓的那對男女,其餘三人倒是放好行李後下樓在客廳聊了會兒。

從他們口中得知,那兩位是夫妻,女人26歲,男人33歲,結婚五年,他們這趟是自駕去西藏,兩個跟着的女生是助理,一個工作助理,一個負責點雜事。車是在成都租的,師傅是川西人,熟悉路線,帶他們上西藏。

兩個助理吃了點東西就上樓休息了,他們從阿壩過來,一路高原多少都有些高反,司機師傅長在甘孜,一點事兒沒有,還樂呵呵地找華初堯要酒,但現目前店裏只有啤酒和紅酒,師傅勉為其難地要了紅酒。

華初堯從自己車裏拿出酒來,付奕铎看了酒标,一陣肉疼。為了不虧本,付奕铎默認了華初堯和師傅一起喝。

“你這個酒不行啊。”

師傅跟喝白酒似的嗐了一口,弄得華初堯哭笑不得,“比你們當地的酒是差遠了。”

付奕铎整理完廚房和前臺過來挨着華初堯坐下,華初堯在桌下輕輕勾了下他的手指,他垂眸看了眼兩人交錯的小指,擡起頭對着師傅笑說:“他們文化人的東西咱喝不來。”

“喲,一看你是老板吧。”

付奕铎雙手撐在長條凳上,微聳着肩,看似無所謂道:“恩,在這兒兩年了,身體不好,嬸兒就把我的酒都沒收了,不然今天你能嘗口高粱酒。”

華初堯瞥他一眼,自顧自喝酒,心道:胡說八道。

這個師傅喝兩口酒就不斷提起家裏人,說他很想老婆和兒子,說他喜歡跑川藏線,感覺能路過家門口,雖然每次都回不去,跟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一樣,但覺得自己始終在川西,始終在高原,就無所謂遺憾。

一提起家他滿眼的幸福令華初堯羨慕,他曾經也會在自己朋友圈子裏毫不避諱地很自豪地向說起付奕铎。

“奕铎最近在畫室準備插畫比賽,不喝了,我得去接他……小朋友倒是能自己回家,但我想他了。”

“奕铎比我能喝,你們灌不醉他,我不許你們灌他酒,要想讓奕铎喝酒得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行啊,去我家,我家奕铎做火鍋可以啊,但你們得出錢出力,別想着只帶一張嘴,累着奕铎了跟你們沒完。”

“小朋友感冒了,我不去喝酒,你們玩兒。”

“不能喝多了,奕铎跟我吵架,醉了回去沒人管,指不定還得睡地板。”

他和付奕铎也是一個小家,相處模式和普通的夫妻一樣,如果可以結婚的話,他肯定早就求婚了。

華初堯聽他說了很久的話,自己也沉在回憶裏很久很久,久到付奕铎在旁邊已經睡了,他支着手肘,腦袋放在拳頭上,微微晃動。

華初堯偷瞥了眼時間,十點過一點,他覺得還能再喝會兒,默不作聲地朝付奕铎挪近,一邊應和着師傅一邊在桌子底下做着安撫性的小動作。

付奕铎很喜歡撓手心,喜歡撓他,也喜歡被他撓,他說他喜歡指尖和掌心相觸的感覺。

身體的記憶和潛意識的親近遠比清醒的時候來得真實。

而越是真實,華初堯就越想要知道他當初為什麽離開,抑郁症會讓他控制不住情緒,但必然有個點能讓他丢開所有人給他的愛走到這高原深山裏杳無音信。

如果讓他喝醉會不會就能騙出話來,但……付奕铎還沒醉,他肯定先醉。

想到這兒便失笑出聲,他這一笑把付奕铎給笑醒了。

只見付奕铎有些艱難地睜開眼,擡手時才察覺被華初堯的手指絆住。他可能還有些迷糊,不自覺地用拇指摩擦了一下華初堯不肯松的手,這樣的親昵讓華初堯自然而然地順勢反扣。

他陡然清醒過來,快速掙脫華初堯,擡眸就對上客人的疑惑的眼,他咳了兩聲掩飾剛剛瞬間的慌亂。

司機師傅倒是笑笑說:“剛剛我就說你倆回去睡,不過這弟弟估計也是好這一口,沒喝盡興不罷休吶。”

付奕铎打瞌睡睡得半夢半醒的,似是聽見兩人以兄弟相稱,再聽師傅這豪氣的語氣不由得失笑。

“我覺得差不多了,你們也趕緊去睡,酒錢多少?”師傅擺擺手站起身,準備掏手機付錢,“我也上去好好睡一覺,明天還得趕路。”

付奕铎瞥了眼喝得微醺狀态的華初堯,笑說:“酒錢就不用了,你們喝得開心,下回你跑這條線的時候就帶點家裏的酒來,再找他喝。”

一句話說得師傅“哈哈”大笑,連忙應下來,不再糾結酒錢的事,很是爽快地讓兩人早點休息便上樓去了。

付奕铎臉上的笑沒退,含着淺笑開始收拾桌面,“你還喝嗎?”

“不喝了。”華初堯眯着眼笑,今天一天都驚嘆于付奕铎的語言藝術,此時更是毫不猶豫誇道,“朵朵,你可真厲害啊,這麽一句話就避開了那種來回推拒的尴尬場面。”

為了表達他誇得真情實感,說到最後的“尴尬”二字還很配合得抖了抖。

付奕铎将瓶口用木塞塞住,“他也就是不知道你這瓶酒的價格,不然今晚這酒肯定沒法喝,還別說酒錢不酒錢了。”

“朵朵,我好開心啊。”華初堯手肘抵着桌面,手掌撐着側臉,懶懶說,“你實在困就回房間去睡,我來收拾,等我緩緩酒勁兒就收。”

“我三兩下就收了,等你收得等到十二點一點去。”

華初堯扒拉他的手,阻止他擦桌面,“那你太瞧得起我了,萬一是一兩點呢。別別別…我瞎說的,相信我,這酒勁兒有點大,我真的就緩緩,沒醉,就有點暈,緩五分鐘,行不?”

付奕铎看了他幾秒,放棄收拾,一屁股坐下:“行,我等你五分鐘。”

華初堯是真有些頭暈,他索性趴桌上,還沒趴得下去,付奕铎的眼刀子就甩了過來,華初堯沿着桌沿蹭到付奕铎身體旁邊,呢喃一般說:“朵朵,我想跟你結婚的,你怎麽就跑了呢?”

面對華初堯認真的眼,付奕铎糾結着要不要說之前的事,華初堯又想撓他手心,惹得付奕铎拍了他一下,才有點別扭地開口說:“你明明說已經不喜歡我了,我不走留着幹嘛。”

“什麽時候?”

“那天你慶功宴回來。”

華初堯眼睛一轉,盯着天花板的燈回想。

付奕铎離開前的那次慶功宴好像是他任職後拿下的第一個項目,晚上和投資方的酒局,局上直接簽的合同,完事兒之後項目組又拉去第二場喝,作為最大的功臣,華初堯毫無疑問地被灌醉了。

回家前他都吐了兩次,老實說他怎麽回的家都忘了。

但是他還記得,回家快淩晨三點,付奕铎沒睡,一個人坐在陽臺開着一盞昏暗的落地燈畫畫,那幅畫當時他沒看懂,總覺得很陰暗,他叫了兩聲“朵朵”,沒人應。

後來的一段也很混沌,能記得的就是他們吵了起來,準确的是他在吵,付奕铎在默默地聽。

華初堯苦笑了一聲,“朵朵,可能……我那天看起來很清醒,但我應該是醉得不輕。”

“恩,我知道,但就那麽一句話我當真了。”付奕铎偏開頭,撤開對視上的視線。

“那……”華初堯撐起上半身,努力保持清醒,“那朵朵我錯了好不好,對不起!我不該說那種過分的話,我保證以後絕對不亂說話了,乖乖聽你的話,你讓我往東我絕對往西,啊不是,絕對不往東,啊也不是,算了,負荊請罪好不好?”

“……”付奕铎看他真是一點誠意都沒有,冷冷說,“好,那你找荊條去外面跪着吧,友情提示,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雨。”

“行吧,苦肉計還得來,淋感冒了你就心疼了,我淋。”華初堯作勢往外走,結果見他沒笑,只能嘆一口氣靠過來,“朵朵,我愛你。”

突然的表白還是讓付奕铎愣了下,但這其實是預料之中的事,如果不愛,華初堯怎麽會決心待在這裏半年?

然而他還是想當鴕鳥,不敢面對真實的生活。

華初堯:“兩年前的事是我得意忘了形,以為擁有了就不會失去,以為你已經是我的了,所以有些口不擇言,我就趁着今天的酒勁兒跟你說,沒指望就這幾句話你原諒我,我還有半年時間,你給我機會,我會慢慢懂你。”

“恩,還有半年。”付奕铎面對他近乎虔誠的真心有幾分無措,面前的兩個酒杯從左挪到右,又移到跟前,“我先去睡了,你記得把碟子和酒杯拿到廚房洗了,桌子擦兩遍,不然招飛蟲。”

說完付奕铎就起身回屋。

華初堯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那天晚上付奕铎在陽臺畫的畫他一直留着,但閑暇之餘他幾乎沒有想起過那晚的事,也沒想起過那幅畫,因為好像意識裏不怎麽喜歡。

畫面光影明暗交織,色調極重的陰暗畫風,雖然第一眼會覺得畫面有種扭曲的怪異感,但仔細看能看見畫面中央有一朵黃色的小花,很小,但立于明暗之間。

那朵花曾被當做畫中簽名,現在突然感受到了畫中的掙紮,而那朵明亮的小花也許是他。

那天晚上付奕铎坐在陽臺一整晚是有過不太好的念頭,在抑郁症的陰暗情緒裏掙紮不定,他希望他的小花能拉他一把,但小花喝得醉醺醺回家還說“不喜歡他”了。

這一切他當初都沒有意識到。

在那第二天付奕铎沒有表現出任何絕望,還起了大早給他泡蜂蜜水解宿醉的頭痛。

再之後過了一個月,付奕铎才從家裏離開,他無法想象那一個月付奕铎是有多麽地痛苦。

越想越心驚,他慢慢起身,機械地收拾好客廳鎖了門關上燈,站在付奕铎的房門前許久輕輕推門進去。

他忽略了從門縫漏出的光,踏進房間正好對上付奕铎錯愕的視線。

“……不是,我沒有欲行不軌,就想看看你。”

“……”

你不說這句,我還真沒往這方面想。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丢稿子的一天~哭!重寫一遍感覺有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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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茶霓”的十瓶營養液,麽麽!謝謝!

14 恐懼

◎小花,開開門◎

付奕铎似乎剛洗完澡,穿着一身寬松的睡衣坐在床尾捧着素描本發呆。

華初堯拉着門把手沒松,看樣子有點進退兩難,也不對,他是想進的,卻不知道付奕铎允不允許。

兩人靜默地對峙着,華初堯率先放棄,“我本來就想看一眼你睡着的樣子,好久沒見了,既然還沒睡,那我就走了…晚點再來。”

他故作頹喪的樣子逗得付奕铎一笑,“進來吧。”

說完付奕铎就垂頭看向畫冊,很快擡筆勾出第一條線條。華初堯見他畫畫,沒再出聲,慢慢走近在他身邊坐下。

付奕铎下筆很快,人物的頭的輪廓線已經出來了,“以前學的時候,經常有作業是自畫像,但每次都是讓同學畫的我,我從來沒有畫過自己。”

“那你現在是在畫自己?”華初堯問。

“是也不是。”付奕铎邊回邊畫,筆尖未停。

房間安靜下來,華初堯什麽也沒幹,就看着他畫畫,捏了塊他的睡衣衣角在手裏搓。

今晚如付奕铎所說下起了暴雨,雨水付奕铎房間這扇大窗戶上,感覺猛烈過了頭。

“啊~下雨了。”

一個“啊”字說得婉轉千回,聽似遺憾的語氣又帶了點高興。

付奕铎聽他的話瞬間想到剛戀愛的小情侶男生有了機會在女生家裏留宿的畫面,猛地被自己雷了一下。他嫌棄地看華初堯一眼,“別在這待着了,回吧。”

華初堯下意識退開些許,“我不吵你,你畫你的。”

付奕铎正要畫五官,不打算和他多說。華初堯見他默許了,上半身又靠回去,比剛剛還近了些,幾乎是湊在付奕铎的肩上。

“你離遠點,近了我緊張。”

“哦。”華初堯委屈應了聲,身體動了毫厘。

付奕铎紙上的線條一筆重過一筆,突然他丢開畫冊,有些煩躁地說:“算了不畫了。”

“怎麽了?”

“太困了。”

華初堯輕輕皺了皺眉,但現在就算察覺他情緒不對也無可奈何,他看了很多病人自述,都說情緒莫名其妙就上來了,突然暴躁難受都是常态。

他只能柔聲說:“那就睡,要不要我陪你?”

“不要。”付奕铎上了床,用被子裹住自己,“幫我關燈,謝謝。”

語氣算不上好,但好在沒有破罐子破摔地發脾氣,華初堯擔憂看他一眼替他關了燈便離開了他房間。

燈光一暗,付奕铎就睜開了眼緩緩坐起來,掃了眼剛剛丢在床邊箱子上的素描本又發起了呆。

他沒拉窗簾,外面漆黑一片,傾盆大雨拍打在窗上的聲響越來越大。

川西的地質不好,一有大雨某個地方就會發生滑坡泥石流,不知道會不會有不幸的人在這個雨夜失去生命。

希望不會。

這個世界上每天發生的意外不計其數,每個人都在很辛苦的活着,他這算什麽呢?不為生活奔波,只是情緒問題,只是情緒……

以前覺得時間有快有慢,現在都是數着過,總是不知道時間丢在哪兒了,他越來越喜歡發呆,比如現在他這一坐不知不覺一個小時過去了。

終于,付奕铎感覺到了一丁點困意,他想他得睡了。

然而剛躺平他就恍惚記起晚上洗澡的時候沒刷牙,這一個念頭将剛剛的困意打散得無影無蹤,他翻身起來進了衛生間,木然地拿起牙刷牙膏。

擠好牙膏的刷頭剛觸碰到嘴唇便覺得不對勁,怪異的觸感襲來,他拿遠一看,手上的并不是牙刷,而是剃須刀。

他驟然崩潰,将手上的剃須刀猛地扔出去,剃須刀在鏡面撞了一下落入面盆。

哐啷啷的聲音連成片,等安靜下來,他的粗重的氣息明顯。

他扶着面盆邊沿緩緩蹲下,緊咬着牙将所有的聲音扼制在咽喉裏,雙手無意識地用指甲在胳膊上狠狠劃出一道道紅痕,漸漸地…随着時間流逝他平靜下來。

華初堯的臉出現在腦海裏,剛剛湊那麽近,他其實是想碰一下的,但不自覺就産生了生理抵觸,他控制不住。

他很喜歡華初堯抱他的。

“小花……”他靠在牆角輕輕喊了聲。

沒有得到回應。

他不想待在這裏了,但外面雨太大了,無處可去。

華初堯的房間就在斜對面,房門上有他自己用顏料瞎畫的一朵小花。

付奕铎敲響了這扇門,“小花,開開門。”

華初堯喝了酒睡得沉,根本不知道門外有他家小朋友在等着他。

以前也有一次付奕铎被關在門外一個晚上,他從畫室回來沒帶鑰匙,華初堯當時答應了送鑰匙回來,結果轉頭忘了,和朋友喝酒喝到淩晨。

那次付奕铎也擰,哪兒也不去,就在門口死等,誰知一等等這麽久。

付奕铎氣了好幾天,華初堯哄不好就開始威脅,還拿出手機錄像。

“朵朵,你要是再生氣,周末我就不帶你去游樂園了!”

“誰要你帶我去游樂園了?!滾!”

“不去游樂園那給你買棒棒糖。”

“你當哄小孩子呢?”

“是啊,我的小朋友,吃不吃棒棒糖?”

“吃,那你現在去買!”

華初堯的鏡頭掃向窗外的大雨,再掃過付奕铎的手機屏幕上明晃晃的“00:35”,他問:“現在?”

“恩,就現在。”

“好吧。”

華初堯的錄像一直沒斷,他一手舉着傘,一手舉着手機快步跑,雖然身上難免被淋濕,但他依舊滿心歡喜地把棒棒糖遞給付奕铎。

付奕铎看着屏幕上的自己溢出一聲苦笑。

華初堯那時候自拍多好,他猶記得那晚華初堯分外明亮的眼,誰看了心都得化,但錄像裏卻只有自己,就像華初堯的眼裏一直都只有自己。

“小花,我想吃棒棒糖。”他隔着房門輕聲說。

一道驚雷破開烏黑的天際,付奕铎被吓得一縮,他轉頭看向大門的方向,卻只有漆黑一片,他站起身,按下門把手,沒有反鎖,他深吸一口氣摸黑進了屋。

這間房原本是客房,他很少來,清醒的時候都不一定記得房間物品的擺放位置,還別說現在情緒起伏不定,腦子一片混沌。

他剛進門就不知道踢到了什麽,一個踉跄,索性拍開了牆上的燈開關。

華初堯動了一下,但沒醒。付奕铎輕輕關上門,慢慢挪到床邊,他看着華初堯的臉,內心有點複雜,說不清的情緒浮上來,将一開始的浮躁壓了下去。

他鼓起勇氣上了床,飛快地把自己塞進被窩,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蒙在薄被裏,手在裏面懸空許久才搭上華初堯的腰。

付奕铎眼睛都閉不上,就這樣在黑暗裏望着華初堯的身體。

華初堯只覺得翻身壓到了什麽東西,迷迷糊糊睜眼發現燈開着,渾身跟過電一般立馬清醒,手一動就感覺摸到了一團,他慌張掀開被子,發現自家小朋友縮在自己身邊。

“你把被子蓋過來。”付奕铎埋着頭說。

華初堯還沒弄清情況,“朵朵,你躺上來,好好睡。”

“你蓋過來。”付奕铎依舊淡淡的,但手上卻用了力把他的衣角捏成團,不小心掐到了肉。

華初堯望着天花板,把差點嘆出聲的一口氣給咽了回去,默默将被子蓋過來,手搭在被子上一下下輕拍他的後背。

還好被子薄,不至于透不過氣。

華初堯也睡不着了,開始随口聊起來,“我查攻略說這裏天氣好的時候可以看日出,想來應該很美,雲端上的日出,不過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天氣好能看日出,也不知道能不能起得來。”

“天氣好的時候我可以叫你。”付奕铎悶在被子裏甕聲甕氣地說,“小花,其實我…有點恐懼親密,我緊張,但我想克服一下。”

華初堯愣了愣,拍他後背的手停住,“也不用着急,我又不走,慢慢克服。”

“天亮了你就走吧,小花,你走吧。”付奕铎的腦袋從縫隙探出來,乞求一般說。

“這麽大的雨,你讓小花走哪裏去呢?朵朵,你不要怕,我在呢。”華初堯身體往下滑了一點,以半擁抱的姿勢護着他,“我可以抱着你嗎?”

作者有話說:

哭!不過一小朵已經跨出一大步了,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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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祈雨沒有晉江幣遼”的營養液,麽麽!謝謝

15 天亮

◎饒是心口還在疼,他也甘之如饴◎

付奕铎聞言擡眸看他,慢慢地将身體伸展開,再一點一點挪到華初堯的身側,快貼上時停下了。

華初堯不着急,張開懷抱等着他主動靠過來,他只能這樣做。現在的付奕铎像只受驚了的流浪貓,正小心翼翼探出頭打探新的環境。

想到“流浪貓”這幾個字,華初堯心裏就難受得發慌,他的朵朵有家,只是走丢了一小會兒而已。

在他忙着畢業忙着入職的那些日子,在他全身心投入項目,變本加厲地流連于酒桌聚會的日子,付奕铎也在發生着變化,從離開學校起,兩人就在同一條線上背道而馳,越走越遠。

他們可以在肌膚之親後表現出親密無間,但其實早就不一樣了。他和付奕铎都有錯,但結果是付奕铎獨自在承受。

朵朵,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回去,那我也可以陪你留在這裏。

這話華初堯不敢說出口,他怕給付奕铎壓力,他就又要跑了。

等了不知道多久,也許十來分鐘,也許更久,正胡思亂想的華初堯感覺到身側的溫熱還有腰間收緊的手。他急切地回擁住付奕铎,饒是心口還在疼,他也甘之如饴。

一晚上兩人都沒睡,時間在這短暫的平和間悄然溜走,沒有那麽多話要講,只需要聽着對方的心跳,數着時間。

“你的心跳不準。”付奕铎說。

“怎麽不準了?”

“我已經數到了…”付奕铎突然卡了殼,“數到多少了?反正好大一個數了,但天還沒亮。”

華初堯被他這孩子氣模樣逗笑了,這一笑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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