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麽熊,教畫畫能被氣到哪兒去。”付奕铎撕開零食封口遞給林淮,“要是覺得以前學的那幾個月畫不足以教別人,那跟着我再學一年半載,我就多一個學生的事兒,多簡單。”

話出口像是不經意,只有他自己知道直白的期望是如何在嘴邊轉過幾圈被艱難咽下。

華初堯不笨,自然能理解到他的意思,何況“一年半載”四個字還有什麽不懂呢?只要他的朵朵願意留他,他自然能許——

“你說得有道理,我也得打工掙錢,你的工資只夠咱吃喝,攢不了錢,過日子哪夠。”

林淮得了零食無比開心,“你居然不工作!沒見過比我爸還懶的人,得工作賺錢!大懶蟲!”

華初堯:“……”

這倒黴孩子能不能揍?他跟林淮肯定八字不合!

付奕铎在一旁溫柔笑着,華初堯看過去,覺得他的臉頰微紅,可愛得想要咬一口。

“小屁孩兒,你能不能消失一個小時,讓我和你付叔叔待一會兒。”

林淮張了張嘴,一看就是想反駁的模樣,突然瞥見付奕铎泛着亮光的眼神,不由得把話咽了回去,“行吧,只給五分鐘哦,我餓了。”

華初堯:“……”

付奕铎:“……”

他們果然不太會帶孩子,兩大人偷偷摸摸在廚房解決掉晚餐,忘記了這小的。

付奕铎羞愧了兩秒,轉頭瞪了眼華初堯:“你記得給他ipad,不記得給孩子做飯!”

說完他轉身就往廚房走,顯然他不指望華初堯能給孩子做個什麽,今天那道水煮魚已經是極限。

華初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下別說五分鐘的親昵時間,就連一個吻都不會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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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林淮在,整個店裏熱鬧不少,但開心歸開心,精力實在不行,特別是華初堯晚上有工作要做。

付奕铎歪頭看了看正在噼裏啪啦打字的人,晚飯間那點兒心思頓時消散不少。

聽到鍵盤敲擊出機械音的一瞬間他意識到一直以來他的逃避是在營造一個童話世界,只能承載溫情平淡和靜谧美好,他想拉華初堯進來,忽略了華初堯只能也只會活在現實。

他叫走林淮上了頂樓,讓林淮幫着從一個房間搬出一床床墊放在了天臺上,找來枕頭放好,一大一小兩個人躺了上去。

“哇!好多星星啊~”林淮感嘆道。

“嗯。”付奕铎很輕地應了聲。

童話世界适合情緒不定的自己,還有…小孩子。

付奕铎想。

華初堯找來的時候林淮已經睡着了。

“小屁孩兒睡着了看着總算沒那麽讨厭了。”華初堯坐在床墊邊沿,伸着食指戳林淮的臉。

付奕铎瞪他,小聲說:“別弄他,睡着沒多久。”

“那叫他起來回屋睡。”

“別了,等會兒睡熟了你給他抱回去。”

“還沒洗澡刷牙,哪能這麽睡。”華初堯非得給他弄醒,“得養好習慣,怎麽也得把牙刷了。”

“你以前喝醉了回來,哪回不是倒頭就睡,什麽時候還記得刷牙。”

“那他是小孩子,拿我比什麽。”

付奕铎不想再說,躺回去翻個身,背對華初堯閉上眼。

要不是顧忌林淮睡着了而壓着聲音,兩人這架勢換以前早就吵起來了,通常吵到最後付奕铎也這般漸漸不吭聲,只剩華初堯自己在那兒逼逼不停,一場争吵的結束也許是付奕铎給遞個臺階,也許是華初堯別扭道歉。

但不管哪種情況,兩人的和解都得過一晚,不會像現在華初堯越過林淮俯下身,輕咬付奕铎的耳廓,用氣音說:“朵朵別生氣。”

饒是在夜晚,也不難發現付奕铎的耳廓紅得滴血,華初堯輕聲笑笑,氣息劃過,付奕铎的耳朵更癢了。

他挪了位置,拉開距離,依舊沒好氣地說:“沒生氣。”

“我就是不會帶孩子,我喜歡的是你,你又不能生,我當然沒研究過怎麽帶孩子,連想都沒想過。”華初堯說得有點委屈。

聽到他說“喜歡”,逃避的勁兒又湧上來,付奕铎沒再說話。

華初堯掃了眼他的神情,也跟着躺下。

1米5的床墊,躺下兩個男人和一個小孩,剛剛好。如果忽略倆大人之間那點不自然的氛圍,這一場景就是無比溫馨的三口之家。

三口之家啊……

付奕铎突然想起兩年前他從華初堯的公寓離開後回到自己家時,他外公說的話:“铎铎,你雖然剛畢業,但放我們這樣的家庭來說也不小了,外公也不強求你立馬訂婚,但還是希望你能找一個喜歡的人,我讓你姨給找了幾個女孩子,你見見,合得來就處,合不來咱再找。 ”

作者有話說:

報!我要放假啦!

之前調休想過生日,結果一頓操作之後調部門了,昏天黑地忙得要死人!生日當天加班到十二點,現在疫情啦,旅游業又停啦~我們放假啦~安心在家碼字!

斷更這麽久灰常灰常抱歉!!一定補回來

大家也要做好防護哦~

24 不走

◎男人在床上說的話不可信◎

24

夜裏的風有點潮,估摸着晚間又得下一場雨。

兩人沒有多說什麽,付奕铎很習慣這樣在黑夜裏什麽都不做的靜默,然而華初堯卻不行,這樣的境況下他不可能刷手機,也沒心情看星星,硬熬了十來分鐘忍不住坐起來,仔細看了看付奕铎的樣子,悠悠嘆口氣,“我抱他下去,你等我一會兒。”

“你記得把牙刷了再上來。”付奕铎閉着眼賭氣般說。

華初堯輕笑出聲,這小氣鬼……他還真沒弄明白,怎麽就刷牙這麽一個小事兒也能吵起來。

他或許忘記了,能讓他們吵起來的小事兒可多了去了,比如回到家直接脫下扔在門口的襪子,比如總是忘記關上的碗櫃門,比如付奕铎的洗筆筒裏的水該倒在哪個地方…等等。

生活的細枝末節,華初堯很少在意,吵過了回頭就忘了,付奕铎卻将一點一滴記在了心裏,兩年下來,不開心的事在心裏越烙越深,心底的堅持也在疲憊中一點點消耗殆盡。

付奕铎的原生家庭支離破碎,經營好一個小家是他心底最大的心願,饒是他最後承認自己的失敗,黯然離開也依然懷着期待,來到這裏經營起假想中的“家”。

正如他今晚突然理解到的兩個字——童話。

這點安靜的時間,付奕铎又想了不少亂七八糟的事,那些念想翻上來,又很快被自我否定。華初堯去的時間好像有點久了,付奕铎忍不住睜開眼偏過頭看向樓梯口。

門框有些小,華初堯從那兒出來的時候下意識彎了腰,再擡起頭時剛好迎上付奕铎的眼。

含着水光的眸中映下一彎殘月,清冷又孤寂,就好像等待救贖的人突然一下放棄了,無關遺憾失落,僅僅是悲怆。

這一眼…華初堯記了一輩子。

無論何時想起,他都會心疼。

此時他咽下胸間酸澀,扯開笑,快步走過去坐在床墊邊沿,想也沒想俯身吻下。

又是一個極重的吻,華初堯的牙齒在他唇瓣上研磨,把他一點點從放棄的懸崖邊拽回來。

“我刷牙了。”華初堯雙手撐在他臉側,讓開毫厘,鼻尖相觸,說話的間隙擡眸瞥向他的眼睛,眸色如墨般沉,“朵朵,回應我。”

付奕铎眨了眨眼,擡起手環上他的脖頸,口中溢出一聲顫抖着的“嗯”……

之後的場面如何變得這麽混亂的,都不太清楚,一人是太投入,一人怕是犯了病有些混沌,總之等他們都回過神來,上衣都已經丢在一邊,褲子也褪掉了一半。

“你想不想做?”付奕铎勾着他的脖子。

華初堯一愣,不說兩人這親密接觸全程他一直在抖,就是真想要做也沒有東西。他搖搖頭:“今天不做,我抱着你睡。”

“副駕駛座前面的儲物箱裏,你去拿,我在房間等你。”付奕铎邊說邊起身,拉好褲子,裸着上身徑直往樓梯去。

華初堯意志力再如何堅定,此情此景也忍不了,下樓幾乎可以用“飛奔”來描繪,在二樓和付奕铎擦身而過之時,還不忘偏頭在付奕铎的側臉印下一吻,然後三兩步跨下樓梯找了皮卡車的鑰匙。

付奕铎看他的背影不由得一笑,這倒是比初夜還令人期待,心底最後一點害怕猶豫都散盡了。

...

熾熱潮濕的浴室,到塗鴉風情的大床,付奕铎的狀态算不上好,很多瞬間他都像是溺亡的人在尋求生的機會,他緊緊攀附着華初堯,任由渾身戰栗,一頭紮進這濃烈情緒的漩渦裏。

兩人身體之間好像生起一團火,烤得灼熱,令人窒息。

淚水從付奕铎的眼角溢出來,緩緩滑落,華初堯的吻落在淚痕上,他分不清這潺潺不斷的淚是生理淚水還是付奕铎心底的悲鳴。

“朵朵,不怕,好朵朵,我在。”華初堯柔聲安慰。

聽到這話,付奕铎的淚更是停不下,夾雜着欲望的黯啞嗚咽從喉間溢出,緊随而來的便是悲恸大哭,“小花…留…留下…來留…下來…好…好?求你…別…着我。”

斷斷續續的話不成句子。

華初堯心裏被攪碎了一般疼得眼眶泛酸。

“好,我不走,我陪你,陪着你。”

華初堯見他摟着自己摟得費力,索性抱着他翻了身,讓他趴在自己身上,這姿勢讓付奕铎的腦袋擱在了他肩窩,沒一會兒,付奕铎便越埋越深。

“不要…不…你走…”付奕铎抽噎着小聲說。

被哭意染過的聲音顯得甕聲甕氣,又在頸側的狹小空間轉一圈,話模模糊糊的。

華初堯一手拍打着他的後背,一手揉着他的後頸,輕笑一聲說:“你這是不要我走還是讓我走?”

付奕铎沒有立即接話,緩了緩才憋着一口氣将三個字說連貫了:“不要走。”

“好,我答應你,不走。”華初堯毫不猶豫說。

在深處,付奕铎的眼卻是閉上了。

他們先前就折騰了一個多小時,付奕铎現在的情緒和身體狀況都不能支撐他們再來一次。

華初堯抱他去洗澡,熱水沖刷在身上,付奕铎放松下來,甚至還舒服得哼哼兩聲,随即小聲嘟囔:“好久沒做了,一開始有點疼。”

埋怨的語氣把華初堯逗笑了,剛要安慰他,就聽他繼續嘟囔:“男人在床上說的話不可信,包括我……”

華初堯用濕了的手指在他鼻尖輕點:“說什麽胡話呢?”

“也不算胡話。”付奕铎搖搖頭,“小花,我想看星星。”

“好,洗幹淨咱們上樓頂去看。”

“恩。”付奕铎應完就安心靠着華初堯,任他幫自己洗澡。

他沒說胡話。

在床上情緒到了,什麽話都能說出口,包括平日裏不敢說的,但不能信。

他留他的話不可信,他說留下來的話也不可信。

對華初堯來說,最好的生活還是得走,回到原本的軌跡,當他的小少爺,這空無一物的大山裏只适合他這樣無家可歸的人。

他就是這樣的命,沒人要。

從小親爹親媽不要他,後來外公也不要他了,現在他能留華初堯嗎?

不能。

不過能聽到華初堯這般說,也足夠了。

“小花。”

“恩?”

“沒事,叫叫你。”

“那你多叫兩聲,我喜歡聽。”

“小花。”

“在。”

“小花。”

“小花在。”

“小花。”

“老公在。”

付奕铎環住他的腰,額頭抵着他的肩,滿足地笑起來。

洗完澡,華初堯不讓他穿衣服,連褲衩都不讓,付奕铎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生氣。

“好久沒看你了,讓我好好……”

“閉嘴。”

華初堯扯過一早被踹到床尾的薄被,抖開裹住他一氣呵成。

被綁成蠶蛹的付奕铎冷冷看他,擔心自己下一秒就會被華初堯扛在肩上。

不過還好,華初堯還算溫柔地将他打橫抱起。

“開始你抱林淮的時候我還有點羨慕。”付奕铎靠着他說。

“這有什麽羨慕的,你想要的只要我能給,都給你。”華初堯說,“你得提出來,我喜歡你向我提要求,要抱也好,要我留下來也好,要我辭職跟你做個教書老師也好,都行,我不想看見你滿腹心事卻裝作淡然的樣子。”

說話間到了樓頂,華初堯放下他,自己跟着躺好,然後像抱着枕頭一樣抱他,一條腿還橫過去壓着,“這下跑不了了,想不想睡?不想睡我們聊聊。”

“……”

其實他還蠻想睡的。

“你還記得我們倆剛在一起時你什麽樣子嗎?”華初堯抵着他的臉蹭了蹭,“你傲嬌得像個…小王子。”

付奕铎覺得中間那點停頓他應該是想說“小公主”。

“飯我給你送,課陪你上,放學我來接,雖然本來也是我想對你好,但大部分要求都是你提的,做你的小跟班,我心甘情願,甘之如饴。我們在一起這麽久,都是可以結婚的關系了,提大一些的要求也是可以理解的。”

華初堯得了便宜還賣乖,吃了頓飽飯就開始瞎逼逼,這哪裏是聊聊,純粹是想過嘴瘾。

“以前那些往後我也能做,送你上班,替你打下手,幫你洗衣服,內褲我也可以洗。”

“……”

“說這麽多我就是想說……”華初堯突然停下,用手指輕輕撫摸他的眼睛,“別露出那樣的眼神,有什麽不能給老公說呢?別憋着。”

氛圍突然有幾分沉重,華初堯舔了下嘴唇,哼出一聲笑來,“各方面都別憋着,比如……這裏。”

華初堯伸手進被子裏付奕铎是知道的,只是面上不顯,眼前這個家夥還當自己搞了偷襲,他自己掌心有多燙真沒點數?

“別鬧了,想睡覺。”付奕铎裹着被子翻了個身,背對他,阖上眼。

華初堯這幾句話在他腦子裏揮散不去,他希望這些都是真的,但又清楚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夢。男人不僅在床上的話不可信,事後的話也不能信,都是高興一說罷了。

華初堯不清楚他現在是什麽狀态,只能依着他,不敢再鬧。

夜越發靜谧,他們的氣息越發平穩。

如果時間能留在這一刻就好了,不想天亮,不想醒來。

不過還沒等到天亮,他們就被迫醒來,不是尿意,也不是誰半夜驚醒,而是某個小屁孩兒抱着他金屬制的鋼鐵俠站在床頭,對着兩人的腦袋哇哇叫:“你們給我讓個位置!”

華初堯:“……”哪裏來的讨債鬼。

付奕铎:“……”我特麽沒穿衣服!

作者有話說:

biu~放假倒計時兩天!

25 過去

◎那你可以送我一件我沒法還的東西◎

睡前一定得上次廁所是林淮的習慣,不然他半夜會醒。林淮在睡覺這件事上算乖的,對大人來說不會太折騰。

本來今晚他醒了之後也只是乖乖上了廁所,奈何迷迷蒙蒙回到床然反應過來爸媽都不在。

不在也就不在吧,家裏也是他自己一間屋,但轉念一想他現在不在家,頓時清醒,往四周一掃,烏漆嘛黑,抱着他床頭的鋼鐵俠蹬蹬往樓上跑。

還好兩個叔叔都還在樓頂。

只是……他們剛剛都抱着睡的,為什麽現在不抱他了?

“我也要抱!”已經成功擠進付奕铎兩人中間的林淮不滿足地喊起來,扭頭就要往付奕铎懷裏鑽。

華初堯眼疾手快摁住付奕铎被子角,順手把林淮撈過來,“我抱我抱,你別去擠付叔叔,我這大被子還不夠你蓋嗎!?”

“我喜歡付叔叔。”

“不行,你付叔叔只能被我喜歡,你閉嘴好好睡覺!”華初堯為了防止付奕铎走光,得騰出一只手掖被子,剩下一只手搞騰林淮不免有些手忙腳亂。

林淮還抱着他那鋼鐵俠怎麽都不肯松手,硌得華初堯肋骨生疼,“你是小女生嗎?睡覺還得抱個洋娃娃?”

“這不是洋娃娃!”林淮明明很困,還強撐着和華初堯頂嘴,“我也不是小女生!平時肯定不會抱着呀!今天不是得拿着什麽壯膽嗎!這麽黑,還沒人陪!”

“你去給我拿衣服,我來哄他。”付奕铎嘆口氣,忍不住插話,将先前華初堯信誓旦旦說他能搞定的話抛之腦後。

“好吧。”華初堯頹敗應了聲,灰溜溜去了。

等他拿着一套幹淨衣褲回到頂樓,林淮已經睡着了。華初堯嘴裏念念有詞地将衣服遞給付奕铎,付奕铎一笑:“鬼念什麽?”

“沒什麽,說小屁孩不乖,而且還沒刷牙。”

付奕铎失笑,一個刷牙的事兒今晚還過不去了。

有人陪着,林淮睡得很安心,他的鋼鐵俠也被放在了一邊,沒有抱着硌人。

“感覺孩子都願意聽你的。”華初堯輕輕戳了下林淮的臉頰,拿過他的鋼鐵俠在手裏把玩,“在畫室你也把那些孩子帶得很好。”

“也還好,只是你一來就兇他。”付奕铎放輕動作穿上衣服,随後從床墊上坐起來,“有煙嗎?”

“我去拿。”

付奕铎在露臺角落點燃煙,華初堯不願看他一個人沉在黑暗裏,站在他身後環着他的腰,找話和他聊:“你喜歡孩子嗎?如果你喜歡的話也可以像之前夏荔說的那樣,領養一個。”

付奕铎搖搖頭,“從我意識到我喜歡…喜歡男生的時候,就沒想過孩子的事。”

“什麽時候意識到的?”

付奕铎偏頭看了他一眼,“很早了。”

這話在華初堯聽來就像是付奕铎很早以前就喜歡過某個男生,早于他……這讓華初堯有些吃味兒。

他酸不溜秋地說:“那我比你晚了,我大學喜歡上你,才知道原來自己喜歡男生,其實最初也沒反應過來同性戀什麽的,喜歡上了就想着得追到手,追你可不容易。”

這段感情,華初堯自認是自己先動心,先追的。因為在最初兩人的交際關系裏,付奕铎總是止乎于禮,甚至請他吃一頓飯,送一份小禮物,他都會“禮尚往來”地還回來。

那時候是真的日日牽腸挂肚,喜歡上一個人本就是件磨人的事,何況對方是同性,這樣隐秘的愛戀加重了他情緒中的繁雜滋味。

有段時間華初堯在學生會裏的事情也不那麽順,想在付奕铎這兒求個安慰,結果人家一臉淡然,依舊是“最好的朋友”關系。

某天華初堯憋不住了,有些惱火地說:“你是不是什麽都要還?”

付奕铎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靜默片刻說:“那你可以送我一件我沒法還的東西。”

他邊說邊放下筷子,擡眸對上華初堯的眼。

華初堯覺着付奕铎的眼睛好亮,心中再煩躁也已經壓了下去。

付奕铎的眼睛裏一直帶着笑,兩人對視許久,付奕铎終是忍不住輕笑出聲,視線漸漸下移,在華初堯的唇上停頓了一秒,然後落在華初堯跟前的醬料上。

“把你的醬料給我,我的有點鹹了。”付奕铎漫不經心說。

華初堯哪還管醬料,整顆心都吊在剛剛落在他唇上的一眼。

一眼萬年大概就說的這。

華初堯“唰”地站起身,越過飯桌抓起他的手就往廁所快步走,付奕铎壓根沒想掙紮,跟着大灰狼進了廁所隔間,然後被按着牆板上,任由黑影壓下來。

初吻的味道很甜,哪怕一觸即分,哪怕發生在廁所裏。

華初堯握着他的手腕,得意地挑釁道:“你還呀,你還。”

“這有什麽不能還的。”付奕铎仰起頭吻回去。

兩人幼稚得跟小朋友似的你來我往親了大概十幾二十分鐘,直到餐廳經理調了監控發現這桌客人最後消失在廁所來抓人,他們才停下來。

餐廳經理了解到他們不是吃霸王餐連番道歉,付奕铎聽華初堯鬼扯他們一起來廁所的原因并坦然接受道歉不由得臊紅了臉。

用完餐送付奕铎回宿舍的路上,華初堯突然“啊”了一聲,“我知道你說的你不能還的東西是什麽了。”

“恩?”付奕铎沒跟上他的節奏。

華初堯沒直說,拉着付奕铎到了一個不會有人看見他們的陰暗處,又把付奕铎摁在了牆上,然後下流地挺了挺腰。

“咳咳!……”付奕铎一下嗆着了,月色下的臉血紅一片。

“不是,怎麽還能被自己口水嗆着!”華初堯拍了拍他的後背,“我沒想今天就做,就是…”

華初堯突然也覺得不好意思了,磕磕絆絆說完:“就…你之前抛出了問題,我這不得做題交卷嗎?付老師,你看着這答案能打幾分。”

付奕铎緩過氣,無奈笑着看他。

這家夥怎麽這麽可愛。

華初堯不知道,但他自己很清楚他喜歡了這個男生多久,一直偷偷關注着,不是沒聽他開過黃腔,也定然不會因為這點兒小狀況嫌棄他,今天兩人關系有所進展,他是真開心得要飛起來了,只是沒表現出來而已。

沉默的時間,華初堯以為他是在認真思考“能不能還”,當即嚴肅出聲:“你可不能反攻啊!我…我稍微了解了一下這檔子事,我得是上面的…”

華初堯越說越害羞,說到最後都是嘟囔出來的,付奕铎沒忍住大笑起來,“恩,是是是,答案一百分,這是真還不了。”

華初堯滿意了。

在第二天華初堯買了束玫瑰送他,正式告白,兩人正式在一起。

當時的事,回憶起來依舊是甜的,他想不管付奕铎喜歡過哪些人,在他之前,或者在他們分手的這兩年,反正下半輩子他都要綁着這個人,他一輩子只喜歡過這麽一個人,還是這麽好一個人,怎麽都不能跑了。

“也不知道在我之前被你喜歡的人是什麽樣?我追了這麽就才入了你的眼。”

一直都是你。

付奕铎笑笑,在心裏回說,沒說出口。

華初堯回味了一下當初的情景,又說:“也許我并不是喜歡同性,只是喜歡上你了,恰好是男生而已。付奕铎,我很認真地告訴你,我愛你,下半輩子我就想跟你過。”

今天酣暢淋漓做了一場,大哭了一場,付奕铎現在內心很平靜,沒有因為認真的告白而心跳加速。

他吸口煙,吐出煙霧,有些話他覺得不如趁現在說出來。

拳頭緊握,指甲深陷進掌心細嫩的肉裏,他還是有些害怕,不敢去回想、提起那些事那些話。

他猶豫了很久才說:“我不知道你這趟出來是怎麽和家裏說的,但我想你應該還沒出櫃,以前我聽見過你媽和你打電話,催你找女朋友,畢業了就該催結婚了,你可以說學習很忙,工作很忙,不過結婚是遲早的事,你是獨生子,沒權利任性。”

“這跟任性沒關系,是我自己的選擇。”

“可是你的選擇跟他們有關系,他們是你的父母。”

“他們如果不同意我會去争取,不是什麽獨生子應該不應該,作為子女是應該孝順父母,不惹他們生氣,但也沒必要犧牲自己,何況他們最大的心願就是我能過得好,如果真的強迫我結婚了,我一定會不開心,日子過得一塌糊塗,他們也一樣不會開心,會心疼會後悔,不是嗎?”

話音剛落,付奕铎不可控制地顫抖起來。

華初堯顧不上回憶自己哪句話踩了雷,用力抱着付奕铎,“朵朵怎麽了怎麽了?”

“小花…小花…很多時候…任性的結果…我們承受不起……”付奕铎手裏的煙頭已經碰到了他自己的胳膊,再用一點力就能燙出一個疤來。

華初堯快速搶過煙頭在旁邊的牆上摁熄,狠狠扳過他的身體,讓他面對自己,“朵朵,到底發生了什麽?你一直憋着遲早會熬不下去,你說啊!求你了!你這個樣子我心疼。”

付奕铎用力抻直脖子,大口呼吸着,餘光瞥見不遠處還在安睡的林淮,“不要吵…到孩子了,我們下去…下去。”

喝了熱水,付奕铎看上去臉色好些了,可能是被熱氣熏的,他靠在床頭安靜了很久,探身從床頭櫃裏拿出沒有開封的抗抑郁藥。

“用不着…”

華初堯還沒說完付奕铎便打斷說:“不吃,我就拿着。”

攥在手裏,放在眼前,能時刻提醒自己是個病人,需要控制情緒,需要有人陪伴。

他不動聲色地往華初堯的方向挪了挪,随後極慢地說出一句讓華初堯久久不能回神的話來——

“外公已經死了,臨死前最後一句話是想要修改遺囑。”

作者有話說:

明天休一天~下周一開始日更~愛你們,flag逢立必倒(不是)狗頭

26 尋找

◎哪有這麽不期而遇,只是想你想得發瘋了◎

付奕铎在天臺說的那些話在華初堯腦子裏連成線,“任性的結果”、“外公去世”這應該是同一件事。

華初堯不敢想象當初承受這件事的付奕铎得有多崩潰。

在付奕铎心裏,外公是他唯一的親人,就算是尋常過世也夠令人難受了,還別說…這是他任性的結果。

他不禁收緊抱着付奕铎的手臂。

“說難聽點,他是被我氣死的。”付奕铎的視線落在虛空一處,有些呆滞地說,“那時候我也擰,怎麽也不肯松口,被罵被打也硬挨着,如果不算第一句坦白和最後的那些話,我沒跟他頂嘴,但七十多的老人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我理解,可是……我就外公他一個親人,沒人可說了。”

他跟外公坦白沒有提華初堯,只是說他是同性戀,他沒辦法接受女人,所以請外公不要再替他相親,免得糟蹋了別人女生。

這話說完他外公的拐杖就落到了他的肩上,氣得發抖問他是不是真的,他不發一言。

看他挺直脊梁骨硬扛那棍子的樣子,外公其實就清楚那話沒半分假,自己帶大的外孫自己清楚是個什麽性子。

越是這樣傲骨不肯認錯低頭,外公越生氣,狠狠打了他幾棍。

那天又正好遇上他姨和舅舅回來吃飯,跟着數落嘲諷。

他外公要打要罵他都認,別的人…特別是那種一心為了錢、說話欠怼的糟心親戚想要來趁勢踩一腳,他忍不了。

具體因為哪句話發生了沖突付奕铎已經記不得了,那會兒情緒大概已經不受控了,加之場面混亂,他只記得最後外公氣得高血壓病發,一股氣上頭直接進了醫院。

老人躺在病床上也在想盡一切辦法勸付奕铎,軟硬兼施,企圖讓他放棄喜歡男人的念頭,找個女人試試。

但就像華初堯說的那樣,他努力争取過,然而沒有絲毫用處,無數反面意義的标簽被釘在他身上,他從一個乖小孩變成了壞小孩、白眼狼。

白天在醫院疲憊應對,晚上回到老宅便想破罐子破摔一死了之。

偌大的別墅陰冷得可怕,他不是沒想過回到他和華初堯的小公寓,然後縮在華初堯的懷裏,但念頭每每冒出頭,華初堯的聲音便響起:“我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那幾天他幾乎沒法睡覺,情緒終是繃到了極限。

最後的那天…爆發點是他在病房不小心摔碎了一個玻璃杯,那一聲響就像是風雨驟降的信號,随即而來的是他的崩潰。

他跪在玻璃碎片上哭喊着,讓外公放過他,他什麽都不要了,只想離這個世界遠一點。

玻璃破碎的聲音猶在耳邊,血腥味和醫院的消毒水味道彌漫,饒是現在他仿佛都能聞到,嘴裏一片苦澀。

付奕铎絕望地閉上眼,緩緩說出最後的結果:“腦溢血,搶救無效。”

意料之中的結果,卻又無法接受。

華初堯不知道能說點什麽,只能沉默着,整個空間都安靜下來。

半晌,才又聽得付奕铎說:“當時病房裏只有我和趕來的一個護士,遺囑沒能修改,但我想這是外公最後的心願,怎麽也得替他了了,我一分沒要,當時想着活不下去就算了,最後那點存款浪到什麽時候算什麽時候,結果我媽回來了。”

“我那份挺多的,按程序平分給他們,包括我媽,外公去世的消息封得死,我媽被通知到才知道這麽個結果,大概是可憐我,給了我十萬,沒想到我竟能堅持到這裏,沒能死掉。”付奕铎說完長舒一口氣。

華初堯能感受到付奕铎遺憾自責的底下有那麽一絲怨氣,無關錢,或許只是怨這意外讓他平白無故背上一身債一生的枷鎖。

這枷鎖讓付奕铎即便懲罰了自己兩年,即便那麽愛他,那麽希望他能留下,也只能咬緊牙關把話往肚子裏咽。

就算熬不住不經意說出口了,還得把自己的傷口重新剖開,用曾經的血淚來勸他,當是彌補自以為的“口不擇言”。

“這樣的例子。你還堅持要……”

華初堯打斷:“嗯,我答應你了,必定要做到的,我說了會留下就是真的會。”

“我爸媽那裏我會去說,我也不否認過程可能會很艱難,但我一定要留下來陪着你,哪怕他們真把我趕出家門,不也還有你?總不會流離失所。你身上纏繞的鎖鏈連同我一道捆了。”

“我想哭,已經哭不出來了。”付奕铎很累,腦子裏一團糊。他的掙紮向來是對自己的,天使與惡魔并存的拉鋸。

華初堯的手在他的臉上劃過一圈,像是在描繪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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