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個午後,躍起投籃的動作,或許是某個深夜,站在街頭抽煙的孤獨,或許只是對視的一眼。
然而堅持下來才是真正的不容易,生活是兩個人的博弈,無謂輸贏,只求那份愛能淌過歲月這條長河,攜手到老,終是歸于平淡。
路上,肖爍問:“你預計什麽時候能回?”
“再四個月吧。”華初堯不在意般答道。
肖爍挑眉一笑,“真要執行一開始的半年之約?”
“是啊,現在沒有契機提這件事,他的狀态是調動出來的,并不代表那病就好了。”
“要什麽契機?我看他也有意向回,直接提不就好了,都是成年人,攤開好好談,沒必要這麽扭捏。”肖爍說。
華初堯抿唇沉吟片刻,“嗯,我明白,可能也是想逃離一陣子吧,在這兒生活雖然沒有激情,但真的很舒服。”
“少來,你偷偷工作的事當我不知道?當他不知道?”肖爍拆了一包薯片,邊吃邊說,“契機也簡單啊,下個月你爸不是生日,正好帶回去出櫃。”
華初堯不接話了。
他也知道現在逃避的是他自己,他不否認付奕铎堅強,就算病發也能咬牙扛,但他不想,就這樣每天自在開心也挺好。
“我也就一說,你別當回事,反正不管你們如何,我都支持你,真心祝福你們。”
“謝了。”
華初堯把人送到機場時時間還早,他便開車去了成都市區,打算帶點好玩兒的東西回去。
兜兜轉轉看到一間畫廊,他想也沒想停下車就買票進去了。
這是一次主題展覽,主題是海洋,一圈看下來覺得挺有意思,便想着給付奕铎連個視頻,打去卻沒人接,只好收了手機繼續獨自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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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廊出口的牆上有幾張海報,他駐足看了幾眼,突然失笑,幾個小時前他還和肖爍說沒有契機,現在契機就送上門了。
中間的海報寫着[全國第五屆稻禾杯繪畫大賽],這個比賽含金量很高,以前聽付奕铎提過,好像是兩年才有一次。華初堯拿出手機将海報拍了下來,卻猶豫要不要發給付奕铎。
如果付奕铎要參加的話就必須要回去,這個比賽初賽是提交作品,決賽是現場作畫。
他随便給付奕铎發了點兒關心的話,都沒收到回複,估計是在忙或者在畫畫沒看手機。華初堯苦笑一聲,海報的照片還是晚些再說吧,反正現在還是比賽報名初期,不急。
付奕铎确實在忙,他趁着華初堯不在,邀請了鎮上熟識的人到店裏吃飯,畫室老板,羅小布,還有幾個要好的熊孩子學生,四嬸兒一家,雲乾和他兩個徒弟,還有隔壁店的老板,熱熱鬧鬧擠滿了整個大堂。
付奕铎今晚親自下廚,自然忙得沒空看手機。
請客并不是臨時起意的,确定好華初堯送肖爍他便邀請了這些人,若細究為什麽不算上華初堯,大概是不想讓華初堯窺見他內心的期望而有壓力吧。
這場聚餐算是替将來的付奕铎向曾經幫過他的人告個別。他知道總有一天他會離開,或早或晚,因為他有華初堯。
席間他拿出了他和華初堯釀的酒,往日不多言辭的男生此時禮數皆到,每一個人都能看出他和一個月前完全不一樣了。
他雙手圈着小酒杯,帶着幾分酒後的憨态說:“今天我想給大家介紹一下我的男朋友,華初堯,趁他今天不在,偷偷告訴你們。”
“這輩子……我最想感謝的人是他,但不好意思當着他面兒說。”
付奕铎說完桌上靜了靜,這消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雲乾、羅小布、四嬸兒是清楚的,他們率先端起酒打破這一瞬的寂靜。
不管他們怎麽想,付奕铎說完這句整個人都輕松不少,他不想在離開川西時留有任何遺憾。
就像他明知他外公不可能接受他依然要說一樣,華初堯是他男朋友這件事他希望告訴給那些真心對他好的人,不想将華初堯藏着,不想到頭來這些人還不清楚他付奕铎是怎樣一個人。
這是他的執念,是他與這世界緊密牽系的浪漫。
他難得喝這麽多酒,四嬸兒頻頻看他,阻止的話一直沒能出口,她想,這孩子留不長了。這般一想,她眼眶竟有些發酸,還未來得及拿紙巾擦擦付奕铎的酒杯就遞到眼前了。
她聽付奕铎說:“嬸兒,謝謝。”
這兩個字有多認真他們都明白,四嬸兒也端起自己的酒杯輕輕和他碰了下,扯開笑喝盡杯中酒。
雲乾一個徒弟晚上還要值夜班,便沒喝酒,另外還有羅小布也沒喝,于是二人就負責将大家送下山,四嬸兒留着和付奕铎一塊兒收拾餐桌。
“嬸兒,白叔他們夫妻現在在哪兒呢?”付奕铎突然問。
付奕铎問的是白木的父母,也是四叔他姐和姐夫。
四嬸兒一愣,“在阜沙鎮,不遠。”
付奕铎點點頭,“回頭你問問他們願不願意回來接着做民宿,白木…白木過一年多也回來了,他們總不能一直背井離鄉的。”
“你……”
“我現在還不會走,但遲早的事。”付奕铎歪了下頭,眯眼笑起來,“看小花打算什麽時候帶我走吧。反正你先問着,他們願意接這店是最好的,若不願意我再尋合适的人,都不打緊。”
“好,好…謝謝小付。”
“四嬸兒,說這些幹什麽。”付奕铎将凳子整理好,直起腰,“今天就當是一次普通的聚餐,時間合适,有的話往後真到了…再說。”
十點,付奕铎匆忙換了睡衣窩進被窩給華初堯打去視頻電話。
“喂小花。”
華初堯盯着屏幕裏的人許久才逗趣似的笑道:“朵朵你喝酒啦?”
“嗯。今天做了頓好吃的,就貪了兩口。”
付奕铎酒量好,不顯醉,微醺和半醉狀态一樣,都特別可愛。
“好吃的都不帶我。”華初堯哼哼唧唧表示不滿。
付奕铎眼睛好似一閃一閃的,“你回來吃呀,吃我。”
“呵,我不在你就可勁兒浪吧。”
付奕铎偷笑。
“你洗澡了嗎?”
付奕铎不說話,光笑着點頭。
“那你自己摸摸?”
“不要。”
兩人都沉沉笑起來。
“小花,有個陳年舊事想跟你算個賬,今天喝了酒,記起仇了。”
那頭的華初堯立馬從半躺的姿勢換成端正的坐姿,“老婆你說。”
付奕铎躊躇了會兒才小聲說:“我回去過一次的,前年十二月底。”
華初堯開始回憶那時候的事,付奕铎這麽說定然是找過他的。
“我回去參加比賽,我說如果我拿了獎就獎勵自己回去看你一眼,但我沒有,一百個人,六十二名,那會兒……還挺難受的。我回了公寓,看見你抱着……一個女的。”
華初堯突地血液上湧直沖頭頂,這件事也是他這兩年來唯一惡心的事。
停頓太久他怕付奕铎胡想,立馬說:“我沒跟她做!”
說完這個最終結果他才慢慢解釋當時的事來,然而越說越心疼,當時的付奕铎得多絕望,比賽、初戀已經是最後的泡沫了,結果還是被戳破。
看見那一幕的付奕铎自然是相信那句他以為是玩笑話的“不喜歡”。
“那天是真的喝得不省人事,那女的一直灌我酒,我沒在意,傻乎乎喝了,第二天才知道她喝的水,我都不知道我怎麽回去的,醒來的确是被換了衣服,但肯定沒有做!”
華初堯說得着急。
那次他确實驚着了,後來再也不敢喝酒沒度,因為家裏沒人照顧醉酒的他了。
華初堯沉溺在悔恨中,卻聽付奕铎風輕雲淡地說:“我知道。”
“朵朵,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讓我看見了嗎?”付奕铎現在心情很好,也很輕松,真的不在意那次的事,盡管第二天他差一點自殺。
“睡衣是我給你換的,身上也是我替你擦的,但沒給你準備蜂蜜水。”付奕铎勾唇笑了下,“因為那天家裏都沒有蜂蜜了。”
“啊!你換的啊!我真的以為我失身了!”華初堯臉上瞬息萬變,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
“你剛剛還那麽肯定沒做?”
華初堯讪讪說:“我都醉成那樣了,按常理來說……硬不起來。”
付奕铎“咯咯”笑。
喝了酒的付奕铎雙眼水汪汪的,華初堯恨不得立刻飛到他身邊,讓他腦袋在自己胸膛胡亂蹭。
“華初堯,對于過去兩年的所有,我都不難過了,真的!”付奕铎表情雖萌,但語氣格外鄭重,還喊了他的全名。
華初堯一時想落淚,他咬了咬後牙,将那股酸氣憋了回去,“我給你看個東西,今天逛的時候發現的。”
他在對話框裏将海報照片發了過去。
付奕铎掃了一眼,有點激動地說:“就是這個比賽,破比賽,不去。”
“是,破比賽,再去一次呗,征服它!”華初堯鼓勵說。
“我都老了,還去參加這個做什麽,跟那些美院的小年輕比?”付奕铎還亢奮起來。
“我老婆永遠貌美如花,不怕!”
“算了,不扯了,我去洗澡了。”
“你剛剛不是說你已經洗了?好哇付奕铎你騙我!”
“略略略。”
“等我回來揍你屁股。”
其實參加比賽背後的意義兩人都明白,只是沒點破,故意跟小孩兒一樣一人一句瞎扯。
華初堯見他笑臉都一直挂着,也不再堅持,這事兒還是得順其自然,來來回回扯了好久華初堯才放過他,讓他去洗澡睡覺。
挂電話前,付奕铎鼓起勇氣輕聲說了一句:
“那個比賽…你陪我去。”
36 宣告
◎我和付奕铎在一起快七年了◎
本以為今天喝多了酒會很好入眠,然而洗過澡之後卻毫無睡意,那個晚上的種種在腦海裏揮散不去,靜不下心索性起來畫畫,奈何胡亂勾出雜亂的線條之後更是無法沉靜下來。
他坐在床沿,赤着腳踩在塗鴉箱上,手肘抵在大腿上,身體前傾,手指間轉着鉛筆,以求轉走繁雜的思緒。
他沒有多在意那個女人,只是憶到那時總免不了感到酸澀,為他錯失的比賽,為他錯失的那個人,就像喝下一杯不加水不加糖的檸檬汁,心口都因那股酸澀勁兒擰巴成了一團。
他猶記得那條冬季也不會結冰的長河邊上,他一個人坐在礁石之上,看着兩岸的星光落在江面,如繁星萬裏,讓他心中最後的那簇火苗沒能熄滅。
那天晚上他幹坐了四個小時,想了很多,惡毒的,自憐的,毀滅的,最終還是像只烏龜縮回殼裏,開着車回了川西。
現在,那些想法也跟着回憶滾過一輪,只覺得後悔。
他轉身拿過手機給華初堯打去電話,他說過,不開心都要告訴華初堯,得言而有信。
電話被秒接,付奕铎微微咋舌。
“朵朵睡不着?”華初堯直接說。
“嗯。”付奕铎電話打得沖動,聽到華初堯的聲音才反應過來他沒想好說什麽。
“那就聊天。”華初堯語氣裏滿是輕松,“肖爍落地就給我打了電話,給咱們店提了一點兒建議。”
“什麽建議?”
“你想啊,他不敢當着我的面說的建議能是什麽好話?落地才敢說。”
付奕铎輕笑一聲,“真是壞話你也不會和我說了。”
“這倒是。”華初堯笑着應一聲,“他說咱倆小氣,給自己房間布置成了世外桃源,客人房間普普通通。”
“噗,這算什麽建議。”
“他喜歡你房間那些塗鴉箱子,最後他說本來一個月前有個酒店的項目,他不感興趣,這次打算回去接下來試試,如果可以請你去當塗鴉師。”
“那費用可貴着呢。”付奕铎環視自己房間,“我這房間所有這些畫畫了得有兩個月,如果真要弄整個酒店,沒錢的話我估計要畫一輩子才畫得完。”
付奕铎這話說完就聽見電話那頭有導航的語音提醒,他一愣,問:“你在哪兒?”
“啊——寶貝,你這聽見了還問,故意的?”
“不是答應了我不開夜車?開始視頻的時候你都在酒店的。”
華初堯長長嘆口氣,“寶貝,你難過的時候我想在你身邊,雖然今天可能晚了一步,但還好,你給我打電話了。”
付奕铎明白歸明白,心裏還是酸得疼。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随口找了話題聊起來:“你這兩年做了些什麽項目?之前大數據庫那個項目完成了嗎?”
大數據庫項目華初堯從畢業做到他們分別,因為數據太多,華初堯當時叫苦不疊,念叨最多。
華初堯驕傲的語氣從聽筒裏傳來,“當然…做完了!沒人聽我念叨了,只能埋頭苦幹,你走沒多久有個天幕計劃,我感興趣想接,手頭的事堆着騰不出空,只能咬咬牙熬得頭發差點白了,總算在天幕計劃正式開始前熬完,然後把計劃從別的組搶過來了。”
“你還搶項目?”
“也不算搶,那邊組長和我幹了一架,然後我把他們整組吞并了。”
“……你要點臉。”
華初堯說了很多付奕铎不在的這兩年的事,工作上的,老同學之間的,他家裏的,還有好多無關他們自己,只是偶然路上遇見好玩兒的事。
一瞬間好像回到曾經大事小事事無巨細在付奕铎耳邊念叨的時候,付奕铎也做回了那個聽衆。
這通電話一直聊到天明,華初堯擔心付奕铎睡不着難過,付奕铎擔心華初堯開夜車疲倦,兩個相愛的人在深夜裏相互溫暖。
或許是冥冥之中欠下的溫暖終能補回來,等通話結束,付奕铎看了眼通話時間——恰好四小時。
付奕铎挂電話前對着他說了句:“謝謝。”
只聽華初堯笑得開心:“謝什麽,我是你老公,巴不得你想我想得夜不能寐。”
付奕铎癱倒在床上,滾了一圈,嘴角溢出甜蜜的笑來。華初堯剛剛說他快到鎮上了,他會買小籠包和豆漿回來。
兩人甜蜜蜜吃個早飯再補個覺,日子算是非常逍遙了。他們心态都發生了些變化,卸下了重擔,日子自然是越過越輕松,這一晃蕩便又是一月過去。
旅游區正式進入旺季,繪畫比賽的初賽題目也算千呼萬喚始出來。
這次的題目是[笑]。
題目簡單,競争反而更大。
付奕铎拿着題目知道應該畫什麽卻遲遲下不了手,華初堯就逮着他日日坐在小院,看進出山上的游客,看店裏上上下下的客人,大多人都在笑,卻沒有付奕铎想要的感覺。
那些笑看得出來開心,卻不厚重。
“那我呢?你覺得我的笑如何?”華初堯将自己的臉完全怼在付奕铎眼前。
付奕铎毫不留情推開這張大臉,丢下二字評價:“油膩。”
“你不覺得我這張臉宇宙無敵超級帥嗎?”
“不覺得。”
華初堯抹了把臉,失望嘆口氣,“朵朵,你變了。”
付奕铎暗罵他“裝得像”,卻不由得傾身過去給他一個吻,“帥不帥都是我男人。”
華初堯乍聽有點感動,這個稱呼很特別也很霸氣,他喜歡得不得了,但細細品味越發覺得不對勁。
“你…還是說我不帥了?”
華初堯的難以置信讓付奕铎哈哈笑起來,笑夠了才沖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随即小聲說:“帥,看得我…想要了。”
“白日宣.淫。”華初堯寵着罵一聲,便抱着付奕铎親吻,回房。
付奕铎成日為畫苦惱,店裏的事也操心得少了,旺季的民宿幾乎天天客滿,還好有華初堯能給四嬸兒搭把手。華初堯漸漸學會了整理房間,更換晾曬床單被套,偶爾學一兩道菜還能令人驚嘆一下。
付奕铎想要的厚重華初堯能明白,卻也給不了什麽主意,他反倒覺得是因為這兩年付奕铎過得太沉了,所以看這些缺點滋味兒。
其實各種各樣的笑就像各樣的愛一樣,只要賦予它意義,它就是厚重的。
不過這想法華初堯不能和付奕铎說,兩人在各自的領域都有自己的堅持,他們從不幹涉對方的想法。
意見可以提,初衷不能改。
初賽的時間很長,只要在作品提交截止日前上傳電子檔并寄出原稿就可以。華初堯索性讓他放空去想象了。
經過上次深夜的談話,華初堯處理工作不再避着付奕铎,有時候做個方案他能沖着付奕铎念叨好些天,卡在某個想法無法推進他會像原來那樣問問付奕铎的意見。
一切好像都平靜下來,直到華初堯他爸一通電話打來讓他通過一下好友申請。
華晉昱今年生日是小生,沒打算大辦,華初堯這倒黴兒子回不回也無所謂,他們家沒那在人前展現家庭和睦的虛榮心,但多少還是請了些朋友到家裏做客。
長輩之間侃侃而談,難免會聊到孩子的婚姻問題上去,不知道是長輩真着急還是醉了上頭,三兩句竟給華初堯說了個親,也不是定下了,意思是讓他們年輕人自己聊,父母這邊肯定是全力支持的。
華初堯隔着八百裏遠,也迸不出火花,再者不想在父親大人生日當天拂了面子,打算加上這女生微信之後慢慢說清楚,反正父母再高興,性向這個事兒也勉強不來。
誰料加上微信沒兩分鐘,對方就彈了個視頻通話來,吓得華初堯手抖差點把手機摔出去。
提示音太明顯,正在練筆的付奕铎擡起頭,有幾分茫然地看向他。
大概是這個眼神驀地讓他有點兒心虛,他給付奕铎交代了聲轉身出了房間到了大堂接了這通視訊。
這女生華初堯也是聽說過的,上面有個哥哥,從小就沒有繼承家業的壓力,也一直跟着作為家庭主婦的媽媽長大,接觸到的環境和教育令她完美長成一個乖乖女加優秀的“賢妻良母”。
當然後一點是圈子裏傳的,目前還沒能獲得妻子和母親的角色。
這樣的女生幾乎是所有公婆喜歡的。
女生圈子很小,接觸不到什麽男性,于是她父母一直在替她相親。
正是這點壞了事。
因為付奕铎也曾經是她的相親對象,盡管她沒和付奕铎接觸過,但至少看過付奕铎的照片和那每幅都有特別畫簽的畫。
她本人并不喜歡這些富二代公子哥,所以付奕铎這個藝術生是她第一次滿意的相親對象,關注定然多了些,但結局很慘,以至于兩年過去她依然一眼認出了視頻通話裏出現了好幾秒的畫和照片。
“剛剛看見有面牆好多畫,你在哪裏呀?”女生的大眼輕眨,裝作好奇問。
華初堯也是一愣,調了調角度,露出幾幅畫來,“在川西度假,這民宿有面畫牆,挺特別的。”
女生驀地反應過來自己的話有些突兀,歉意地笑了笑,但看着熟悉的畫簽,幾乎确定是那個人,又實在耐不住心裏的好奇,沉默片刻又繼續問:“真好,你在那兒待了很久了嗎?好像還有你的照片。”
“恩,挺久了。”華初堯看向女生所說的照片。
這張是好久之前他們一同過生日的留戀照片,兩人臉貼着臉,說不出來的親密。當初付奕铎離開的時候照片落在了公寓,後來随着華初堯的那箱子畫一起寄來。
在他送完肖爍回來那天,付奕铎便翻找出來,不管他和四嬸兒的阻攔,堅持要貼上去。
這一貼算是直接将二人的關系堂而皇之地擺在面上,沒人問就算了,問起來,他一定毫不猶豫說“這是我男朋友”。
來來往往這麽多客人,都知道【花一朵】指的是兩位店主,而他們是一對戀人。
華初堯看着看着勾起一抹笑。
這笑容和眼神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甜。
女生看着視線明顯落在別處的華初堯,問:“照片上另一人是付奕铎嗎?”
一句話将華初堯拽回來,他驚訝說:“你認識?”
“你們…是什麽關系?他…是gay,你也是嗎?”
女生這話問得太直接,打了華初堯一個措手不及,下一瞬華初堯的媽媽也出現在了視頻裏,“小堯,什麽意思?”
華初堯深吸一口氣,又掃了眼牆上的照片,他們已經宣告全世界了,沒道理還瞞着家裏人。
他扯出笑:“是,我和付奕铎在一起快七年了。”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在外面,用手機戳出來的,哭~
37 出櫃
◎這老婆越來越恃寵而驕了◎
華初堯大一談戀愛、畢業後分手兩件事他父母都知道,但一直沒問過,說起來是讓孩子有空間,細究起來其實是沒當回事。
這下聽見這麽一句,不論那個名字和女生說的gay,光是一個七年華母便驚詫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華初堯如釋重負緩緩一笑,“媽,這事兒回頭和你們聊,今天先讓爸好好過生日。”
華母當即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好。”
“嗯,你們玩兒開心。”
挂斷視頻通話,華初堯給那個女生發了條消息:奕铎的事麻煩你不要多說,我會和父母說清楚的
發完華初堯便扣下手機,呆坐在原地看向滿牆的畫。
付奕铎從房間出來就看見華初堯滿臉慈愛,當即雷了一下。他坐到華初堯身邊,“怎麽了?誰的電話?”
華初堯拖着調子說:“你曾經的相親對象的電話。”
付奕铎眨了眨眼,盯着他半晌才說:“接收信息失敗——說點聽得懂的。”
華初堯輕笑出聲,湊過去吻了下付奕铎的眼皮才慢悠悠說:“我相親對象的電話。”
今天華初堯爸爸生日付奕铎是知道的,這種情況相個親也正常。付奕铎了然點點頭,“然後呢?”
“你不吃醋啊?”
“你人在這兒,我吃什麽醋。”
“好吧。”華初堯視線一轉,又落在了牆上的照片上,“然後…啧,沒忍住把櫃門踹開了。”
付奕铎瞪大眼,“你…”
“放心,我爸媽身體健康,沒什麽容易受刺激的病。”
“說什麽胡話。”付奕铎将華初堯剛伸過來準備抱他的手拍掉,“你挑哪天不好,你爸今天還生日呢。”
“知道啊,所以就跟我媽說了,我爸應該沒聽見。”華初堯吊兒郎當,像是沒把這當回事的樣子,又伸手過去攬着付奕铎,“我剛剛坐在這兒看你的畫啊,我突然覺得你那個[笑]的主題有出路了。”
“你正經點…”付奕铎嘆口氣,“我已經沒家人了,我不想你……”
華初堯打斷他,笑着說:“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公婆你可甩不掉,以後還得好好處理婆媳關系呢。”
付奕铎眼睛泛酸,有些事能不提便不提罷,他應該去相信這個一直愛着他、願意為他放棄一切的男人。
其實華初堯心裏也有點亂,他只能想盡辦法轉移注意力,他的,還有付奕铎的。他戳了戳付奕铎的臉,“老婆,笑一個。”
付奕铎配合地扯了個假笑。
華初堯“咯咯”笑起來,“好醜。”
“你才醜。”
“你的主題畫,可以畫自己的笑。”華初堯倚着桌沿認真看着付奕铎,“以前袁田他們幾個說你是個冰山美人,都不怎麽笑的,我說你一直笑着,他們不信,跟了我兩天,然後發現你見着我就笑。”
“我跟他們…又不太熟。”
華初堯那群朋友,他也就跟肖爍熟一點,畢竟月老。
“那不是重點。”華初堯手指在付奕铎臉上輕撫,滿滿的愛意,“重點是——朵朵,這幅畫你當是為我畫的吧,你的笑,你的愛,我想夠厚重濃烈了。”
七年的愛,經歷了驚喜、絕望、平淡。
他們是這世間最普通的一對情侶,卻是不可複刻的人生之路。
之後兩人的卧室從付奕铎房間挪到了先前華初堯睡的那屋,付奕铎原先的房間被弄成了畫室,除他本人外,其餘人不得入內。
付奕铎稍有空閑就把自己關在“畫室”內,不見人不做事,四嬸兒都忍不住念叨他兩句,說他又開始瞎折騰那破身體,華初堯哭笑不得,拉着付奕铎上了四叔家稱牛羊的貨物秤,體重比華初堯剛來的時候長了4公斤,四嬸兒才放心下來。
而家裏那邊,華初堯難得地當了幾天鴕鳥,等他爸生日過了一周,他才給他媽先去了個電話。
“請求兩分鐘自由陳述。”華初堯率先丢出一句。
華母也冷靜了一周,這一周愣是憋着沒給華父講這事兒。她清清嗓子,“行,兩分鐘之後我需要五分鐘提問時間。”
“可。”
華初堯很會講故事,倘若不是自己的事兒,他能給他媽聊得眉飛色舞。
但這擱自己身上,又深知婆媳關系的症結就在對兒子的掌控權上,于是他只能用最簡單的話語表述了他和付奕铎的關系,并且略去了他自己主動找到川西來的信息,當成純屬偶遇。
“當初分了之後我勤勉工作,也沒整那出要死要活的戲,來旅游和你們報備過,這突然偶遇上了只能說緣分未盡,我跟他認真談了,都還喜歡着,也還能一起過,就說留下來再試試,還說等真的能定下來了,就帶回來給你們看。”
“媽,我沒想瞞你們,我是你生的,我什麽性子你了解,對什麽都認真,感情也不會敷衍了事,對你們自然更不會敷衍。好了兩分鐘到了,你說吧。”
華母還是沉默了一會兒,才問:“大學的時候為什麽不說?特別是你…你這性向,你早告訴我們,我們也……”
也能給你掰回來。
這話華母到底沒有說出口。
“大學那會兒顧着玩兒去了,給你們提了他的事我壓力大他壓力也大,不劃算。”華初堯回答說,“至于性向,也沒什麽性向,我只是喜歡付奕铎這個人而已,跟男的女的沒關系,從小到大你見我對其他誰感興趣過麽?分手那兩年,我也不是沒想過再找一個,也找過男的,壓根…不起來。”
“什麽?最後說的什麽?”
“沒什麽。”華初堯臉上有些臊得慌,怎麽話趕話說到這上面來了。
那兩年他的确試過重新找一個,畢竟他被甩得莫名其妙,付奕铎又怎麽都找不着,他總不能因為分了一個就孤獨到老。
但後來發現如果沒找着付奕铎,他真得孤獨到老。
他面對別的人壓根兒硬不起來,若往那方面想,腦子裏全是付奕铎。
“那如果我們不同意呢?”華母隐隐有點生氣。
華初堯板着臉,十分認真地說:“那我暫時不把他帶回家了,放心媽,我不會因為這事兒不要你們,以後我還是會經常回家來看你們,不過只會是我一個人。”
“這孩子家裏什麽情況?他父母同意你們嗎?”
“他沒什麽親人了。”
“都過世了?”
“不是,父母健在,只是離婚後各自有家庭,和父母沒太深的感情,他從小跟着外公過,外公過世了。”華初堯跟小學生一樣老老實實回答。
“原生家庭不健全,那孩子心理…”
華初堯臉色陡然沉下來,“媽,他很愛我。”
“那以後呢,你們不會有孩子,老了怎麽辦?”
華初堯安撫性地笑了笑,當父母的總有操不完的心,不管今天的談話如何,他都感謝他媽媽。
“媽,未來的事交給未來去解決吧,我們相互扶持照應也好,往後敬老院也好,我都開心。”
“我還是想要個孫子。”華母小聲地嘟囔一句,許久她似是放棄一般擡起頭看向手機屏幕,“小堯,我看出來了,你也很愛他,總之是你自己的人生,你都二十多了,往後有什麽自己挨着。”
華初堯知道他媽這是同意了,他咧開嘴一笑,“謝謝媽媽,那爸那邊……”
“他那邊我才不去說,你自己去說,我懶得幫你,他要是趕你出門,要斷絕父子關系,也自己挨着。”
“……”可真是親媽。
“你那是什麽表情?剛還說有什麽都得自己挨,怎麽,還不樂意?你要是覺得自己挨不住就帶着…那朋友一起挨。”
“男朋友。”華初堯給他媽話中的空填上,“我才舍不得拉他一起受罪,他這兩年受的罪夠多了。”
“瞧你沒出息的樣兒。”
“行了媽,等冬天吧,他現在在準備一個比賽,結束了就領回家讓你瞧瞧。”華初堯說。
華母點點頭。
後來母子倆又聊了許久,當媽的總忍不住查兒媳戶口,這兒婿也一樣,華初堯挑着能說的都認真回了,付奕铎的家庭情況一筆帶過。
這通電話結束華初堯去找付奕铎,想告知喜訊,奈何正逢付奕铎心情不太好,華初堯剛敲門兩下,就聽裏邊喊:“別吵。”
行吧,這老婆越來越恃寵而驕了,好現象。
付奕铎煩了一整晚,晚上睡覺都不肯說話,華初堯哄了又哄也不見成效,只得摟着閉眼睡覺。
迷迷糊糊間,他感覺被人親了一下,也不知是夢裏還是真實,他囫囵嘟囔兩聲“乖”沉沉睡過去。
付奕铎不由得失笑,輕輕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用他的手慢慢描繪自己的輪廓。
掌心的溫度燒灼着他心底最深的依戀。
“小花,畫人物太難了,你還讓我畫自己。”
軟糯糯的埋怨從付奕铎嘴裏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