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直到從馬市出來, 聶音之的興致都不大高,确實是她疏忽了,蕭靈沒能得到她的金丹療傷, 必然會想其他辦法, 她以為殺了桑無眠和孟津後, 她應該沒有別的依仗了。

荊重山……他的命倒是很大,當日在殿上, 竟然沒有被波及。

顧绛偏頭看了她好幾眼,聶音之明顯心裏裝着事, 他懶得追問,反正等她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他糾結良久, 無聲嘆息道:“那你教我騎馬吧。”

聶音之驚訝地看向他,“你不是嫌煩嗎?”

“不煩。”他嘴上雖然這麽說,但緊蹙的眉間依然明晃晃地顯示出,他确實覺得很煩。

聶音之:“……”魔頭,調整好表情再說話吧!

聶音之盯着他看,靈動的眼眸漸漸亮起來, 臉上的笑盈在金燦燦的陽光裏, 能掐出蜜來,試探道:“你這麽好, 我要是愛上你怎麽辦,你會負責嗎?”

汗血寶馬身側的布兜子裏,炎炎兔冒出個腦袋,不屑地“哈”了一聲。

聶音之揪住他的耳朵, 将他塞進布兜裏, 用力往下按, 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顧绛。

封寒纓整只兔子被擠得變了形, 龇牙咧嘴地暗暗發誓,等顧绛一沉眠,他第一個就要殺了她!不,他得先将她的神識封進兔子裏,好生折磨一番,再殺了她。

顧绛微微一哂,問道:“怎樣才算是負責?”

聶音之在這方面也全然沒有經驗,認真想了好久,踮起腳湊到他耳邊,“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顧绛被她呼出的氣息撩得耳廓一陣癢,伸手撚住她垂在鬓邊的青絲,“好,我可以陪着你,直到你死。”

封寒纓在布兜裏蹬了下腿,不可能,難道顧绛沒有受到天道壓制?無時無刻不活在這樣的天威下,就算是魔祖也承受不住。

聶音之品了品他的話,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她退開少許,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好吧,這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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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沒指望活了幾千年的老魔頭能石頭開花,春心萌動,愛上她。

大不了,她也不愛他就是。

“我也不一定要你陪我到死。”聶音之揚起手腕,不甘示弱地回道,“不需要你了,我會放你走的。”

顧绛不明就裏地看她一眼,還是點頭道:“好。”

【這是在幹什麽 ??嗑糖嗑出刀,孩子滿嘴血了,你們倆做個人吧。】

【魔頭那回複是什麽意思,不得勁兒啊,好像包辦婚姻,不得不負責似的。】

【搞了半天,我們前面嗑的糖都是假的!你們既然都沒走心為什麽要那麽甜,可惡的感情騙子】

【聶音之為魔頭哭得那麽慘,已經心疼怕累着魔頭,還叫沒走心?】

【沒走心的只有臭魔頭!心疼阿音】

【因為共生咒被綁在一起,不過聶音之是可以解開共生咒的吧?她現在是因為要依賴魔頭才能安全,所以不能解開。】

【救命,這段不是互訴衷腸嗎?為什麽你們都當刀嗑?魔頭如果真不想陪她玩的話,肯定有辦法解開,那卷軸可是他拿出來的】

兩個人牽着那匹惹人注目的高大金馬往臨仙城外走,出了城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傳訊仙器就已飛遍整個修真界,所有人時時掌握着兩人的動态。

他們還沒打算往萬魔窟走,所以并沒有隐藏自己的行蹤。

為了騎馬而行,聶音之今日的穿着很利落,殷紅的窄袖裙裝,收束在繡着金色雲紋的腰封裏,腰身纖細又柔韌,示範上馬的動作時,身輕如燕。

金馬跺着蹄子在原地轉了幾步,被聶音之捏住馬繩三兩下控住,安分下來了。

她端正地坐在馬背上,手握馬繩,夾腿驅動馬兒圍着顧绛繞了一圈,宛如一只開屏的孔雀,眼角眉梢都帶着得意。

聶音之用馬鞭勾起他的下巴,顧绛還沒說什麽,她自己先憋不住笑了,“雖然很久沒有騎過馬了,不過教教你還是可以的,我在家中時,同族中姊妹一起學習騎馬,我的騎術是最好的。”

聶音之翻身下馬,手把手教他怎麽上。

比起她上馬時,在顧绛手下,那馬安分得仿若一匹假馬,聶音之都有點懷疑,顧绛要是發話,這馬能跪在地上請他坐上去。

聶音之酸溜溜地撅起嘴,“不想教你了,你随便怎麽騎,它都會迫于你的淫威無條件配合你。”

“胡說。”顧绛笑斥一聲,坐在馬上摸了摸馬脖子,“本座以理服馬。”

他朝聶音之伸出手,“上來吧。”

“我要坐前面。”

顧绛往後挪去一點,給她騰出位置,老板知道他們是雙人騎,給配得很寬敞的馬鞍,足夠兩人坐了。

聶音之坐進他懷裏,和他一起捏住缰繩,教他如何控制方向,催馬的時候如何夾腿。

顧绛學得稀松二五眼,只要能讓馬動起來他就萬事大吉,再往細致了,就魔頭很煩,魔頭不想聽。

封寒纓挂在馬後臀上的布兜裏,被巅得生無可戀,他這一縷神識被顧绛封在炎炎兔身軀裏,逃是逃不出去的,想要脫離苦海,唯一的辦法就是損傷神魂,自絕這一縷神識。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兔子從布兜裏探出個腦袋,陰森森的目光朝聶音之看去,這個女人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想起來,他們的正事被打斷了,還沒談完?!

顧绛略微側了下頭,餘光往後掃來。

封寒纓倏地将腦袋紮回布兜裏。

還沒到下一個城鎮,聶音之就後悔了,她在顧绛懷裏拱來拱去,高難度地在馬背上換了個姿勢,側坐在馬背上,将頭埋進他懷裏。

顧绛伸手捏住她後頸,被她氣笑了,有種想要折斷手中纖細的脖頸的沖動,“到底是誰嚷着要騎馬的?”

“教會了徒弟,師父還不能休息會兒嗎?你也太苛刻了!”聶音之比他理直氣壯多了,“這馬在太陽下實在太晃眼了。”

顧绛:“……”故意折磨誰呢啊?

聶音之嘀嘀咕咕:“我那天穿孔雀裙,難道也是這樣的?”

顧绛半分都不知道委婉:“比它還晃眼。”

聶音之一口氣哽在喉嚨,又聽頭上傳來聲音,“但還是好看的。”

夏日炎炎,陽光實在太曬,雖然顧绛懷裏涼絲絲的,但聶音之對騎馬的熱情還是只維持了半天,到下個城鎮就換了馬車,雇用了一位車夫。

那匹漂亮的汗血寶馬第一次被套上馬車枷鎖,鼻子裏一直氣呼呼地噴氣,顧绛往它面前一站,它就老實了。

封寒纓終于從馬屁股上解脫,獲得和車夫蹲一起趕車的殊榮。

車廂裏放着冰鎮的瓜果,聶音之捧着阮家的咒術在研究,顧绛閉目養神。

她知道天威無時無刻不壓着他,顧绛随時都不舒服,聶音之想出一個法子,“我把你的痛覺屏蔽掉,你會不會好一點?”

顧绛搖搖頭,“沒有痛覺,會很危險。”

“說的也是。”聶音之安靜了一會兒,天威這個事還真是人力無法抗拒的,至少現在的聶音之還想不出什麽辦法能幫他緩解。

喂血的話,她那天割開手腕,放了那麽多血給他,才只讓他安穩了一夜,手指頭擠一點血,大約也就只有片刻的效果。

聶音之都快貧血了,不能再這麽繼續喂。

她靠過去憐憫地摸了摸顧绛的頭,權當安慰他。

顧绛掀開眸看了她一眼,自以為很懂事地調整好坐姿,敞開手臂,一臉“行了行了你來吧”的無奈表情。

聶音之:“……”什麽意思?誰稀罕被你抱哦!雖然她是抱怨過車廂壁靠着太硬來着。

魔頭都這麽邀請她了,秉承着不靠白不靠的理念,聶音之抱起卷軸,窩進他懷裏。

“你又在學什麽咒術?”顧绛皺起眉,這共生咒下的衍生術純粹就是來折騰他的,而聶音之看上去對折騰他非常熱衷。

實際上,魔頭真的想太多。

聶音之比他想的志向大多了。阮家的四大秘術,共生嫁夢,布陣化形,她都有興趣。

在去萬魔窟之前,她必須要将共生咒下有用處的衍生術全研究精通了,這樣才能更好地控制魔修。若是掌控不了,将魔放出來,惹來生靈塗炭的話,那她萬死難辭其咎。

她要讓手腕上的金芽長成參天大樹,長出一整片森林,怎可能在顧绛一片小葉子上吊死。

“嫁夢之術,可以為中術之人編織夢境,将其困于夢境中,也可以進入其夢中,從而影響現實。”

聶音之興致勃勃,“比如,我可以為你編織一個情意綿綿的夢境,不論你現實中多麽無心無情,在夢裏你也會身不由己随着夢境生出喜怒哀樂,意志不堅的話,就會深陷溫柔鄉醒不來了。就算醒過來,夢裏的情感多多少少也會影響到現實心境。”

“愛恨都可以從夢中起。”聶音之側過身,蔥白的指尖點在他心口,故意擺出魅惑的神情,勾唇笑道,“所以,你要小心哦,說不定你哪一天醒來,就會不由自主愛我愛到不能自拔。”

顧绛捏住她的指尖,好笑道:“這樣的愛,你也瞧得上麽?”

聶音之啧一聲,自然是瞧不上的。

“你好無趣。”聶音之抽出手,轉回頭靠回他身上,專心研究卷軸,不理他了。

他們去青州的行程排得很悠閑,路上有大的城池,還會歇息上兩天,讓聶音之逛逛街,搜羅些小玩意兒,嘗嘗當地美食。

顧绛大部分時間都在客棧裏自閉,等聶音之回來往他嘴裏塞美食,給他展示她都買了些什麽。偶爾也會被聶音之軟磨硬泡硬拉着陪她出趟門。

魔祖不像是打算毀滅修真界,魔祖像是專程醒來找個道侶,然後陪着道侶來體驗生活的。

晝警夕惕的修真界仙門,在他們這樣每日逛吃逛吃的消磨下,也開始有些松懈了。

各大仙門長老手中都有一枚特殊的傳訊仙器,能投入神念,開雲端會議,直接選在了顧绛和聶音之停留的城市上空。

大能虛影盤膝坐在雲層上,餘搖清道:“他們的目的地是青州。”

“青州?青州一帶應該沒有什麽能引起顧绛興趣的修真門派。”衆人琢磨道。

“那一帶風景不錯,有舉世聞名的千重瀑布,青州是人間的富庶之地,人文也興盛,要是游玩的話,的确是一個好去處。”百草宮的宮主摸着下颌上的長髯慢悠悠說道,很是經驗老到。

他見大家都看向他,補充道:“我們是經常去那裏采藥,咳咳,你們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我們醫修門派又插不上話。”

他來這裏,純屬湊個人頭,畢竟也是七大派之一,修真界第一醫修宗門,有關修真界整體的決策定奪之事,有表決權。

沉音閣的常玉安,也就是常尋春的父親,與百草宮宮主坐在一起,也是個湊份子的,“如此說來,修真界的太平日子還是有保障的,那我可以潛心編寫我的新曲了。”

“一代魔祖在外面跑,你們怎可如此松懈!就算他暫時未有動靜,我們也當時時刻刻做好準備,以防萬一,護衛好天下蒼生!”

“程兄所言甚是,是我們狹隘了,慚愧慚愧。”

衆人正自沉默之時 ,一位冶金門的長老突然一撫掌道:“青州焦渡山!古器宗的分堂所在,器宗的‘刀山劍林’也在青州。”

顏異倏地挺直背脊,思忖片刻,“是了,他定是想入‘刀山劍林’為聶音之取靈劍,難道顧绛知道如何進入器宗分堂?”

兩千多年前的修真界不似現在這般一盤散沙,仙家門派多如牛毛。以前的修真界只有劍、法、器、醫四大宗門,現今的修仙宗門,只要臉皮夠厚,都能挖掘點蛛絲馬跡,往自己身上貼上四大宗門後裔的标簽。

直到“仙堕事件”,四大宗門的掌門堕魔,引起修真界大地震,四大宗門分崩離析,宗門舊址全都被封,遺落人界,無數功法秘籍石沉大海,傳承斷絕。

就是從那之後,修真界每況日下,直至今時今日。

也難怪顏異會這麽激動,以前的劍修,手中靈劍皆來自“刀山劍林”。

刀山劍林正如這世間群山一樣,器宗對所有人開放的,任何一名刀修劍修都可以進去擇劍,修士和兵器是雙向選擇。

只可惜,随着器宗舊址隐沒,刀山劍林也随之從焦渡山上消失,若是能打開器宗舊址,對天下所有修士來說,都是一大幸事。

他們用盡全力挖掘顧绛的過往,也只挖出千年前他堕魔之後的一些事跡,他堕魔之時已是巅峰修為,那自然是生在千年以前。

按照估算,很可能便是四大宗門的人。

柳桦身為法修就比較淡定,她的重點抓得很妙,疑惑道:“聶音之已是金丹劍修,怎會還沒有自己的靈劍?”

顏異就像被人打了一棒,臉上的驚喜收斂回去,尴尬地咳嗽一聲,“她用的劍乃是舊劍,劍認舊主。”

柳桦笑道:“雲笈宗原來這麽缺劍,難怪顏長老方才那麽激動。”

冶金門長老接口道:“顏長老,我宗正好有一批上品靈劍即将出爐,可算你便宜些。”

顏異:“……咳,此事之後再說,我們先議正事要緊。”

元明大師:“阿彌陀佛。”

餘搖清整個人徹底隐沒入周遭環境,什麽都看不見了,他通過神識傳音道:“顏長老,我身為別宗修士本不該置喙貴派內部事宜,不過建議貴派調查下醫堂荊重山。”

顏異往餘搖清所在的地方看去。

“這是聶音之傳達的信息,不知真假。”餘搖清用了比較委婉的說法,“貴派荊長老似乎在用不恰當的方式進行治療。”

顏異驀地皺起眉,神情凝重點了點頭。

結束雲端會議,顏異立即去了醫堂。也恰好是在這時,變相陡生,含着幽藍色的魔氣從醫堂深處沖天而起,鬼火很快引燃了一座樓閣。

醫堂弟子皆驚,顏異飛快傳了一道訊息出去,往魔氣沖出的地方掠去。

他長劍出鞘,劍身化作數十道殘影,呼嘯着将蔓延的魔氣逼回,随後劍影以魔氣為中心倏地釘入地面,劍光形成一道屏障,将“鬼火”魔氣整個封入其中。

那濃郁魔氣彌漫所在,正是醫堂弟子清修閉關之所。

蕭靈倚在一間屋的窗前,小白鳥害怕地縮成一團,被迫蹲在屋脊上,充當蕭靈的眼睛,望着醫堂深處劍光與魔氣的糾纏。

“顏異一到,不用等其他人,荊重山很快就會被制住,蕭靈,你覺得他會說麽?”朱厭在她靈臺喋喋不休,“就算你的荊師叔為了你,絕口不提,但你猜顏異會不會對他進行搜靈?”

“知道了他是怎麽治療你的,就算你全然不知情,你猜,雲笈宗會怎麽處置你?”

朱厭嘆了口氣,語氣裏帶着心疼,“蕭靈,你拼死拼活回來這裏,到底是為什麽?”

蕭靈也想知道她拼死拼活回來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麽。

為什麽就這麽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這樣無可挽回的境地裏,她到底是爬出了深淵,還是現在才算是真正跌入了深淵。

朱厭道:“蕭靈,你可以求我,幫你殺了荊重山,捏碎他的靈臺,他本就是罪有應得。”

蕭靈低下頭,将臉埋入手臂裏,纖弱的肩頭微顫,幾不可聞道:“求你。”

安淮聞訊趕來醫堂,他的劍光掠過藥圃,第一次沒有按照規矩落在藥圃之外。

醫堂弟子和傷患正有序地從內院撤出來,撤到醫堂外,他匆匆穿過人群,四處張望,終于看到熟悉的身影。

“周師姐!”他踉跄地避開旁人沖過去,眼中盛滿驚慌,“小白,小白出來了嗎?”

周汀眼中含着淚,忍着沒有落下來,搖了搖頭。

安淮咬咬牙,少年瘦削的面容上繃出堅毅的輪廓,默不作聲擡步往裏跑。

“安淮!”周汀伸手去攔,被他一袖子甩開。

安淮抽出劍,剛踩上劍身,手腕被一人握住,鐵鉗似的按住他,趙穩急道:“安淮,靜修堂已經進不去了,長老為防魔氣蔓延,已經封了那裏,你就算現在去也沒用。”

周汀接口勸道:“三位太上長老都在裏面,他們一定會救出裏面閉關的師弟師妹,你先別急,小師妹一定沒事的。”

安淮從劍上跌下來,表情有些空白,像是被勸住了。

他茫然地往裏張望一眼,醫堂深處的天幕上彌漫着劍光和黑氣,他的瞳孔猛地一縮,從那種驚慌失措的狀态中掙紮出來,問道:“走火入魔的人是誰?能引來這麽重的魔氣,不會是尋常弟子,是荊長老,對嗎?”

他眼睛通紅,但眼神卻是清澈的,不等兩人問答,又問道:“折丹峰大震那一日,小白接來蕭師姐,你們還見過她麽?”

周汀和趙穩對視一眼,回憶片刻,“小白就是那一日閉關的,師尊說她……”

“荊重山入魔了,那他之前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能信!”安淮深吸口氣,“周師姐,我的發簪呢?”

周汀的眼淚已經忍不住,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被師尊要走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安淮瞪着她。

周汀抖了一下,沒有人會懷疑自己師尊,今天之前周汀和趙穩都從沒想過荊重山會走火入魔,甚至直到現在,他們沒有親眼見到,沒有親耳聽到長老肯定的說辭,他們心中也是不信的。

趙穩拽住他,“安淮你冷靜一點,你也知道宗門這段時日以來的情況,各峰弟子心境浮動,閉關的不少,醫堂也一樣,你為何非要往最壞的方向猜測?”

安淮渾身僵了一下,揉揉眉心,“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控制不住,心裏塞滿了這種不祥的念頭。

早知道不惹她生氣了,明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以前要閉關的話,都會乖乖告訴他一聲的。

只有這一次沒提前告知他。

靜修堂的魔氣消散得比衆人想象中快,幽藍魔氣被稱為“鬼火”,靜修堂幾乎被焚燒得一幹二淨,顏異來得及時,先将這裏閉關的弟子護住了。

因此,耽擱了片刻。

安淮找遍了都沒有找到白英,他不顧阻攔進了靜修堂內,聽到一個聲音嘆道:“靈臺已經碎了。”

顏異回頭看向來人,見那弟子滿臉絕望的樣子,怔愣了下,走過去輕拍了一下他的頭,溫聲道:“先別哭,這裏的弟子都被帶出去了,沒人受傷。”

安淮看一眼萎靡在地的荊重山,拽住顏異的袖擺,“可是我沒有找到白英。”

【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女主這是一步步被推上不歸路了?】

【原著裏朱厭根本動搖不了女主的內心,到了這裏卻被影響得這麽深】

【因為原著裏她根本就經歷這些致郁的待遇,自然心裏就沒有破綻。原著裏多甜啊,哪有心思應付朱厭這個傻逼!】

【這個蝴蝶效應絕了,聶音之一個人的異常舉動,崩了整部劇。】

【看這個情況,就算荊重山死了,真相也捂不住啊,難不成把安淮也殺了,把顏異也殺了?】

【朱厭,見則大兵,這個屬性,誰跟他待一起都得變瘋】

聶音之看到這一串彈幕的時候,已經和顧绛到達了青州境內。

從彈幕裏都能看出來,雲笈宗內不平靜。還好顧绛帶她跑得快。

不過,荊重山死了,聶音之還是開心得多吃了一碗飯。

千年的歲月,青州的城池擴建得将地貌都改變了,這裏的山川水流也幾經易名,焦渡山是修仙人士嘴裏的稱呼,青州的百姓卻不知什麽焦渡山了。

魔頭想不起來焦渡山在哪個方向,他們在青州府又滞留了三日。

暗暗觀察的仙門長老急得摳腳,在聶音之拖着顧绛出門吃飯的時候,收買了一名酒樓的說書先生,将焦渡山揉進話本子裏,給他提示。

話本子講述的是一名世家少年,被滅門仇家追殺,跌入池航山中一處懸崖,從而得遇奇緣,進入仙家寶地“刀山劍林”,取得了屬于自己的神兵利器,輝煌歸來報仇雪恨,成長為守護一方的一代大能的故事。

池航山,古名焦渡。

顧绛聽笑了。

聶音之聽得入神,被他笑聲打斷,莫名其妙地轉眸看向他,“你笑什麽?”

這提示都送到他眼皮子底下了,顧绛卻之不恭,“吃完了,我們進池航山。”

“做什麽?你也想去跳崖嗎?”聶音之随口接道,過了片刻,她反應過來,慢慢睜大眼睛,“刀山劍林是真的?你是想帶我去那裏?”

顧绛很正經地說道:“這樣以後去哪裏,你才能禦劍帶我。”

聶音之服氣:“魔祖大人想得甚是周全。”

池航山在青州境內并不算是數一數二的龐大山系,但勝在山清水秀,靈氣充裕,是青州府內許多大戶人家的消暑聖地,池航山外緣建了許多別院。

刀山劍林自然得和這些凡塵別院分離,隐在池航山深處,有封山結界,仙門來此搜尋過百回,都沒能找到蛛絲馬跡。

這回有個成竹在胸的魔祖引路,金山銀山近在眼前,饒是各派長老都激動得按捺不住。

在須臾一瞬間,連金丹期的聶音之都察覺到被人注視的感覺,她是知道仙門一直在盯着他們的,若是放任顧绛這麽個大魔頭在世間亂竄,那正道仙門就實在失職了。

“我們不需要避開他們的視線,偷偷地進嗎?”聶音之想得比較長遠,這種好地方,若是讓正道握在手中,萬一以後他們之間爆發沖突,那不是資敵麽。

顧绛環視一圈周遭的古木林蔭,“他們盯着也沒用,我也不知道怎麽進。”

聶音之懵了,“那我們是來納涼的?你是在給自己找消暑聖地?”

“這個地方确實不錯,你可以考慮在這裏買一座庭院。”顧绛朝她伸出手,聶音之伸手搭上被他拉進懷裏。

綠意填滿視野的虛空中出現一絲波動,顧绛屈指從中抽出紅葉刀,黑紅色的刀光将兩人籠住。

封寒纓反應極快地猛力蹦起,在千鈞一發之際,抱住了他師尊的腳。

刀光閃過後,兩人連帶一只肥兔子的身影随着消融的紅光一起隐沒。

下一刻,幾道身影從四面掠來,眨眼間落在此地。

“有感覺到他們離開的方向麽?”顏異問道。

餘搖清半個身子都被周遭同化,他的腦袋已經控制不住開始變綠,搖了搖頭,“不在此處空間了。”

“他們進去了?怎麽進去的?難道這裏就是入口?”

元明大師道:“顧绛似乎只是随便找個地方落腳,能帶他進去刀山劍林的,應是那把刀。”

冶金門主細細感受了下紅葉刀殘留的刀氣,扼腕嘆息:“顧绛那把刀應是器宗出品,回刀山劍林,就跟回娘家差不多。”

各位長老:……

這簡直是作弊!

【這本書背景裏的東西有點意思,感覺很龐大的樣子】

【刀山劍林,男主的金手指,原著裏面桑無眠跟封寒纓一戰,命劍裂紋了,就是來這裏契合了一把新的命劍,成功升級,回去把封寒纓暴揍了一頓,從此占領武力高地】

【草,命劍也能換?】

【狂翻原著!書裏說是用了一種術法,這不巧了嗎就是阮氏遺留下來的蠶靈咒,将兩把靈劍綁在一起,讓命劍劍氣一點點吞噬另一把,最終取而代之】

【絕了絕了絕了桑無眠絕了!老婆能替,命劍也能替,他是不是有什麽古怪的XP!我願稱之為TTBOY】

【紅葉回娘家哈哈哈,這說法怎麽這麽可愛呢】

刀山劍林內,聶音之剛站定就看到這些彈幕飄過。

她看向顧绛手裏回到娘家的紅葉刀,冰冷的暗紅長刀嗡嗡不休,看上去很是激動。

顧绛松開手,紅葉從他手裏一沖而起,化作一道紅光圍着兩人極速轉圈,快把聶音之轉吐了,“你的刀……竟如此活潑。”實在令人想象不到。

“去吧。”顧绛擺擺手,趕蒼蠅似的,表現出了十足的嫌棄。

紅光倏地射遠,朝着一座黝黑的龐大山脈而去,那山是真的黑,仿佛墨玉,但山上遍插的刀刃又令整座山折射出斑駁的光。

只能用“五彩斑斓的黑”加以形容。

紅葉刀一溜煙竄到刀山上,所經之處,刀鳴聲嗡嗡,把刀山上的留守刀們都整得老激動了。

聶音之設身處地想了想,她要是刀山上一柄刀,被上千年地埋在這裏,有個家夥回來瘋狂招搖,說不定會想打它。

她才這麽想,紅葉刀光就猛地撞上了什麽東西,發出一聲驚天巨響,落入了刀山中。

聶音之震驚,一把抓住顧绛,“你的刀!”

顧绛啧一聲,用後爹般的口氣說道:“沒事,別管它。”

聶音之:“……”她覺得紅葉一定是回娘家訴苦去了。

作者有話說:

請咕醬和音音為大家诠釋一下,何謂“同床異夢”:

咕醬:老婆研究衍生術盡想着折騰我。

音音:我要種出一片森林!我要開後宮!怎麽可能在一片葉子上吊死。

*死生契闊……與子偕老——《詩經》

*嫁夢:令人黃粱一夢,可以編織夢境或自由出入,以至能影響現實也。——《歷代神仙通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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