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聶音之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蚌霧上, 她完完整整地看完了白英的死,那活潑可愛的小姑娘,明年春日才及笄, 若沒有這些變故, 她現在還和她的讨厭鬼小打小鬧。安淮這時候應該在絞盡腦汁思考準備什麽及笄禮,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眼睛通紅,心懷恨意。

到了現在, 蕭靈難不成還覺得她會說出什麽話使她寬心吧?

聶音之不由得笑了一聲,但她眼中卻并無笑意, 那雙與蕭靈肖似的眼眸中只有漠然,理所當然道:“我呢, 我當然會選擇自己去死啊。”

她的話引來周圍修士側目。

蕭靈随着她的話音轉頭,嘴角的笑意凝固,那張臉上怔愣片刻,忽然歇斯底裏地叫起來:“你不會!你怎麽可能……你這樣的人……”

她這樣的人,當然不可能。但可不可能跟蕭靈有什麽關系呢?

【草,我做夢都沒想到聶音之會這麽回答】

【聶音之, 你胡說, 哼!】

【女配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是絕了,我突然覺得女主有點可憐】

【笑死我了, 那不然呢,聶音之說什麽?你的選擇是對的,我也會跟你一樣,聶音之跟蕭靈很熟嗎?還得配合她的心情跟她共沉淪安慰她?】

【聶音之:傷口撒鹽哈哈哈哈哈哈】

【當着所有修仙門派的高層曝光這一段, 我的天, 就算雲笈宗想包庇她都不成了, 蕭靈會被怎麽處置?該不會死吧?】

【要是蕭靈被處死, 那這部劇的男女主都可以換人了】

【絕了,這部劇可以改個名字嗎?改成聶音之傳,女主聶音之,女配蕭靈】

蚌霧裏,朱厭的神識記憶還在不斷流淌,他神識寄生蕭靈靈臺,被顧绛溯流而上,将他整個神識都抓了過來。

扔進蚌液前,顧绛那一下只是将他神識捏散,并未掐滅,如今該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也免得夜長夢多被朱厭醒來鑽了空子逃脫,顧绛将朱厭的神識從玄蚌液裏抽出,直接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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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識和魂魄相連,神識湮滅,魂魄也會随之消散,不論他身處何處,也不過只剩下一具空殼。

顧绛做這些看上去很輕松,但和朱厭的神識對抗的确很耗神,他只要有大的動作,就算只是神識,壓在他身上的天威都會加劇。

聶音之跟他共享的感官還沒有斷開,感覺到他神識的疲憊,周圍還有十幾個化神期的正道修士虎視眈眈,她在顧绛手心裏撓出個字:走?

她不關心蕭靈會有怎樣的結局,這麽多仙門修士看着,就算是桑無眠,想要袒護下蕭靈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嚴格來說,聶音之跟蕭靈其實沒有直接的仇怨,只不過是被桑無眠這種人推到了對立面罷了。聶音之只想從蕭靈的故事裏消失。

她看了一眼安淮,他才是有資格處置蕭靈的人吧。

顧绛手心被撓得發癢,捏住聶音之的手指點點頭,紅葉刀的紅光冒出來罩住兩人,帶着他們瞬間從刀山劍林裏消失。

周圍修士悚然一驚,洛聲揚起手,止住了衆人的騷動,一個晃身從原地消失,下一瞬出現在懸崖內側一片草叢外,他指尖的符咒同時落下,烙往兔子眉心。

“封寒纓。”洛聲聲音毫無起伏地喊道。

劍林山崖上這麽大的動靜,封寒纓又不是只死兔子,自然發現了,炎炎兔早就從林子裏蹦出來,躲在裏側的草叢裏偷看了許久,他當然也早就發覺這些正道修士裏有他看不透修為的人。

化神巅峰都出來了,那他應該早就被發現了,只是礙于顧绛還在,對方沒有動手。

在顧绛和聶音之幹脆利落消失的同時,封寒纓就自絕了這一縷神識,堪堪和洛聲的符咒擦肩而過。

洛聲提起兔耳朵,和炎炎兔懵懂的紅眼珠子對上。

餘搖清跟過來,“師叔,如何?”

“逃走了。”

崖上的蚌霧收束回去,重新落回圓盤裏,蕭靈靠在石頭上,脖子上的血淌了半身,那雙毫無焦距的灰敗眼瞳反倒讓她看上去顯得十分無辜,“安師弟,你殺了我吧,為小白師妹報仇。”

安淮握着劍手青筋直突,幾乎咬得牙關滲血,喘氣間都是血腥味,眼中的恨意和後悔幾要滲出來,有隐隐紅光從瞳孔深處蔓延出來,擡手舉劍。

顏異喝道:“安淮!”

太虛門柳桦眼看這個少年行将走火入魔,動作飛快地從袖子裏掏出一張清心符彈到他身上,元明大師誦念佛經的聲音同時灌入他耳中。

安淮渾渾噩噩的腦海霎時一清,眼中紅光退去,他的劍一偏,從蕭靈的肩上劃過,鮮血飛濺開,“我不殺你,殺了你多痛快啊,你身上不止背負着白英一條命。”

少年的聲音嘶啞,從喉嚨裏擠出來,“蕭靈,蕭師姐,你每日聽我說起白英時,你怎麽還笑得出來?”

蕭靈低下眸,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只是道:“我不記得了。”

顏異拍拍安淮的肩膀,對蕭靈道:“你不記得沒關系,但你所做之事會有很多人替你記得。”

蕭靈木然的神情被觸動片刻,又重新恢複冷漠。

幾名化神巅峰的修士聚在一起,“顧绛的情況,你看明白了麽?他的魔氣為何消融?是共生咒的作用?”

洛聲就像是一尊毫無感情的木頭,說道:“共生咒沒有這個作用,他的魔氣消融是好事,先觀望。”

衆人當然知道是好事,若不是這世間靈氣匮乏,最高修為也不至于受限于化神巅峰。

魔氣消融,化為靈氣,此消彼長,正道修士看到萬魔窟上的封魔印,都恨不能加快耗損魔修的進度。

有人撫着胡須嘆一聲,“封魔印的升級改良有新進展麽?”

洛聲道:“從這裏出去,我便會去無量宗與慧悟尊者共同實驗新的封魔法印。”

從刀山劍林出來,聶音之立即帶着魔頭禦劍跑路,先離焦渡山越遠越好。

兩個人一起坐在劍上,狹長的劍刃實在有些局促,鴻鹄劍靈被召出來,劍氣從刃上平鋪開,雪白的大鳥背羽柔軟,張開雙翼,漂亮得就像是山間生出的祥瑞,除了有點燙屁股,沒有其他缺點。

顧绛半躺在鴻鹄背上,靠在聶音之懷裏,被她輕柔地按摩着太陽穴,這個時候,他們的五感已經斷開了,“你舒服些了嗎?”

“你的技術不太好。”顧绛嫌棄道。

聶音之默了默,“從來都是別人伺候我,本姑娘又沒伺候過人,不舒服也給我憋着。”

顧绛從鼻子裏“唔”一聲。

聶音之妥協,“那你是嫌力道輕了還是重了?”

顧绛道:“再重一些。”

聶音之聽話地加重了一點力道,顧绛又吃痛似的抽一口氣,聶音之立即放松手指,“又太重了?”

顧绛半點不懂得“适可而止”幾個字如何寫,“嗯,輕一些。”

聶音之覺得魔頭真的好麻煩!澄碧給她按摩時,她都沒有提出這麽多要求!

她深吸口氣忍了,繼續給他按揉,反正也不記得剛才是什麽力道了,随便亂按吧。聶音之換了個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鴻鹄這樣招搖,我們真的能避開正道的眼線嗎?”

顧绛眯着眼睛,懶洋洋地拖長了笑音,“有點出息的,都在刀山劍林裏。”

聶音之思索了好一會兒,擔憂道:“我覺得一個刀山劍林,應該沒有重要到能勞動這些化神巅峰的大能親自出關,哥哥,他們是沖着你來的吧?”

她以前不清楚封寒纓的實力,拜彈幕所賜,對他抱有盲目的信心,如今看來,封寒纓的修為還在化神巅峰之下,那他統禦的萬魔修為只會更低。

正魔兩道的武力值實在不對等,他們這邊情況堪憂。

顧绛掀眸看向她,“害怕了?”

聶音之眼神閃爍,“不怕。”

顧绛笑一聲,“別騙我。”

“我還不是怕打擊到你身為魔祖的自尊?”聶音之扁起嘴,加重語氣道,“你看看你對付個朱厭就這麽難受,若是真和他們動起手來,那還不得一個月都下不了床?”

“聶音之,下不了床,并不代表我殺不了他們。”他堕魔之時,天威正盛,幾乎壓得他五髒六腑都全部破碎,被正魔兩道所不容,依然提着一把刀殺出了一條生路。顧绛揚手拍拍她的額頭,“別害怕,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

聶音之:“……”可她在意的,是他會難受到下不來床。

還是怪封寒纓這個兔子!一點能為師尊分憂的作用都沒有。

她身體突然一震,“封寒纓!他還在裏面呢?會不會被那些仙門長老烤來吃了?”

顧绛被她震得皺起眉,不悅道:“你管得還挺多。”

聶音之沉默,畢竟她還是有心想跟封寒纓合作的,總不能合作還沒開始,就寒了同伴的心。

“你不是說那個法修修為比他高嗎,萬一被捉住,像你對付朱厭那樣,循着神識順藤摸瓜,宰了他怎麽辦?”

顧绛耐着性子給她解釋,“那只兔子裏只有封寒纓的一縷神識,與朱厭将大半神識都寄生在蕭靈靈臺不一樣,沒那麽容易朔流而上。”

聶音之點點頭,“那就好,希望他能自求多……”

顧绛打斷她,“聶音之,本座頭疼。”

“那我再給你揉揉。”

作者有話說:

咕醬:別怕,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

音音:哎呀,兔子不會被烤來吃了吧?

咕醬:……

兔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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