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不是,解語林,你——”韓俞拿着手機有些惱怒地對電話那頭的人說。

“得了得了,你單着這麽多年,就算你不想找個對象,也得給你女兒找個爸爸吧。”解語林對他的惱羞成怒不以為然。

聽了解語林說的這句話,韓俞沉默了。

“我知道你不想說湘绮的親生父親是誰,所以我也沒問。你想想你女兒有沒有問過你他另一個爸爸是誰?”

“......沒有。”韓俞想了想,湘绮的确沒有問過他這個問題。湘绮天資聰穎,心思缜密甚于常人,僅僅五歲,就已經懂得了很多的人情世故。韓俞沒有提,他也就很體貼的不會問他的另一個爸爸在哪裏。韓俞以為自己的女兒只是沒有考慮到這一層,總想等湘绮開口問他,他才好順着問題把他提前準備好的答案抛出來。湘绮不問,他就不說,想要以此粉飾太平。

如今,韓俞細想了一下,覺得湘绮可能早就知道他或許是被他父親抛棄了,又或許是他的父親已經不在了。

韓俞的沉默讓解語林乘勝追擊,“我都給你安排好了,你就先去見一見行不?既然你能動心一次,那麽久可能有第二次不是嗎?”

“再說了,人家是A星聯盟上校,與你同歲,頂級Alpha。年輕有為!出身世家!關鍵的是追他的人能從A星星港排到R星!”

韓俞對解語林的“心動理論”不可置否,而是對相親對象提出了疑問,“既然人家那麽優秀,又怎麽會看得上我這麽一個從R星升上來的小議員呢?”

“額......”一向伶牙俐齒的解語林不知為什麽一時答不上來,支支吾吾了一會兒,便道:“我哪知道,但是你要知道這次做媒我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就行了。去見一面總是不吃虧的對吧?”

聞言,韓俞嘆了口氣,“時間地點。”

第二天下午,他西裝革履地準備赴約。R星剛成為聯盟的附屬星球,便派了幾位議員進駐聯盟議會,韓俞便是其中之一。他剛到A星不久,沒來得及買車買房,便只能搭出租車前往解語林給出的地址。

在前往相親地點的路上,韓俞幾次都想打退堂鼓。光是知道相親所在地,就足以明白對方的派頭有多大。解語林不願提前跟他透露對方的姓名,原因是對方的行程是軍事機密。韓俞一邊覺得聯盟上校的職位過于危險,一邊覺得自己配不上對方。畢竟他出身并不優越,只是來自R星的小議員,還是個單身奶爸。

對方要真像解語林那樣說的優秀,又怎麽會看上他呢。

韓俞也跟解語林說了,解語林回了他一個“安了”的表情,說:“我沒有跟對方說你有個女兒。”韓俞對此哭笑不得。

既然解語林這麽努力地替他牽姻緣,他也答應了人家,斷沒有中途離開的道理。韓俞在樓下稍稍整裝,便邁入了那家號稱全聯盟人均消費最為昂貴的餐廳裏。

待他看清相親對象的樣貌時,韓俞可以對天發誓——如果他知道他的相親對象是言瑾,他絕對不會多事走這一趟。

韓俞擡腿往門口的動作先于他大腦發出的指令,卻被守在門口的警衛攔住了。

低沉且帶着磁性的聲音從他的腦後傳來,“韓先生,不吃個飯再走嗎?”

言瑾不知何時從餐桌走到了他的身後,與他湊得極近。言瑾胸膛所帶有的溫度仿佛能透過他們相隔的一指距離、透過韓俞身上的白色襯衫傳導到他的皮膚肌理內,與韓俞驟然涼下的血液碰撞在一起,惹得他的心房微微震顫。

那一刻,他才明白,解語林說錯了。因為無論過了多久,他的心動只會是給那一個人的。即使現在與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心動相隔五年,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記得比他的回憶更為清楚。

可惜,如今的他不再是那個因為過近的距離而面紅耳赤的少年了。

韓俞沒有回頭,“沒有必要吧。上校,我還有公務要忙,失陪了。”

言瑾先他一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擋住了他前進的步伐。午後的陽光從明鏡的落地窗穿過,落在他身前人的背上,在韓俞的臉上投下對方的陰影。那雙藍色的眼睛倒映着周圍靜物反射的光線,明亮,且熠熠生輝。

眼前的言瑾與韓俞記憶中的言瑾不太一樣。這個言瑾更加高大、帥氣逼人、臉部的輪廓更為硬朗,多了分歲月磨砺後的沉穩。只不過對方開口時,還是說着一如既往欠揍的話,與多年前的他似乎毫無二致,“韓議員知道我的行程是軍事機密吧?我怎麽知道韓議員出去後不會向秘密組織透露些什麽呢?”

“言上校知道我是聯盟議會的在任議員吧?不知上校是否知道擅自扣留議員犯了聯盟的哪一項重罪呢?”韓俞面不改色地回擊。

“嗯......是那一項因信息素的高契合度而導致Alpha強行标記Omega的強jian罪?”言瑾往前邁步,一步步地像他靠近,韓俞則為了與他保持距離,一步步地後退。

“我記得犯這項罪的人最少都是10年有期徒刑。我一見到韓議員,腦海裏就只能想起這項罪名了,”韓俞的後腰抵住了餐廳內用作裝飾的花壇,傳來輕微的刺痛感,他的眉頭卻因言瑾的話而蹙,“怎麽?韓議員要因為這件事彈劾我嗎?”

這樣的話在旁邊的警衛聽來,都覺得已經是對這位Omega議員的人身冒犯了,彈劾他都是小事,以此威脅他對他負責才是這種情節發生後的常見橋段。

韓俞覺得言瑾是個狠人,何其殘忍地把已經被他埋入地底的陳年舊事挖出來,給彼此找不痛快。不過,韓俞在政局裏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随機應變能力不是蓋的,只是皺了皺眉心,看上去只是被冒犯的不悅。

“言上校不覺得與我這位議員之間的距離小于社交距離了嗎?”聯盟內部的議事部門與軍事機構是兩套不同的運作體系。鑒于此,兩位處于不同機構的官員應當保持正常的社交距離,除非二人是親密關系,“不怕我又參你這一條?”

言瑾似乎并沒有拿這個過多地為難他,将他身上的狂妄不羁收斂了些,只順着他的話往下說道:“不是親密關系也能算老朋友吧?老朋友能否賞臉吃個飯?”

言瑾知道自己想要硬闖是闖不出去的,二人便在餐桌旁落座。服務員陸陸續續地把菜品端上來。言瑾把韓俞的餐盤端了過去,一邊替他切牛排,一邊很随意地問道:“韓議員在A星待得還習慣嗎?”

“挺好的。”

“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不勞您費心。”

言瑾沒有理他那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态度,把牛排遞給了他,“找到房子了嗎?”

“找到了。”韓俞也沒拒絕,就着切好的牛排吃起來。他那房子是租的,打算先在那落腳,等工作安定下來了再買房。

“如果韓議員生活上有什麽需要,可以打電話給我,”言瑾遞出了自己的名片,搞得他們就像兩個真的在相親的人一樣,“我有朋友想要出售房子,環境不錯,價格也很公道。”韓俞不知道言瑾口中的朋友是否真有其人,反正他接名片的原因只是因為言瑾的态度較好。盡管他出了這道門就會把他的名片扔進垃圾桶,但他還是紳士地道了聲謝。

兩個人卸下了先前的針鋒相對後,将一頓相親飯吃得平平淡淡。言瑾會問他一些不痛不癢的問題,沒有了先前那種嚣張的氣焰,而他也有問必答。

韓俞看着杯子裏的咖啡,還沒喝,嘴裏就已經泛上了一陣苦意。

他覺得最開始對峙的那兩個人才是他們,也最像從前的那兩個毛頭小子。現在這樣禮貌友好的談話雖然給了韓俞想要的安全感,卻沒有了剛才那種全身上下每一處毛孔都叫嚣着“我不甘心”“不能輸”“不能顯得自己很在乎”的沖動了。

韓俞往咖裏一下子加入三塊糖,用勺子拼命地趁熱攪動,希望那些甜味能夠蓋過咖啡原本的苦味。

“韓俞。”不是“韓先生”也不是“韓議員”。他聽見言瑾說:“抱歉,我好像讓你等得有點久,我——”

韓俞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拎起椅背上的西服外套,“不好意思,時間到了,我要去幼兒園接女兒,失陪了。”

他留下錯愕萬分的言瑾獨自一人在空蕩蕩的餐廳裏,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言瑾以為他做好了完全的準備,自從去年他升到了少校,從軍隊的封閉環境裏脫離出來進入委員會內,手裏掌握的權力更大了些,他就沒有落下過韓俞的行程。即使韓俞遠在R星,他也能了解到韓俞今天做了什麽事。可他卻沒有收到任何一條消息是有關韓俞的孩子的。

韓俞什麽時候多了個女兒?!

哪裏來的野男人敢動他的人!!

震驚之餘,言瑾立刻打電話給夜離,讓他重新派人調查韓俞在這五年內的一切情況,尤其是他的孩子。稍微冷靜下來後,言瑾讓人備車跟着韓俞。

韓俞在A星安家很匆忙,沒來得及買車,再加上幼兒園離餐廳不遠,他便小跑着去幼兒園。他跟言瑾待得時間有些久,以致現在幼兒園已經放學了他還沒到。

穿過一個街區,幼兒園的大門出現在了眼前。湘绮站在鐵門後面,小手抓着欄杆,向外張望着,看到韓俞在街口出現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睛都亮了,清脆的聲音穿過一條寬闊的馬路湧至韓俞的耳膜,“爸爸——”

韓俞在幼兒園門口登記完後,箭步朝湘绮所在的位置跑過去,半跪在地上把他擁在懷裏。

在車裏,言瑾設想了無數種他面對韓俞和另一個人的孩子時他可能擁有的心情,卻沒有哪一種能切實地貼近他現在的感受。

就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企圖把他的心髒強行塞進一個大小不相稱的容器裏,然後蓋住蓋子,猛烈地搖晃。

強烈的不甘、悔恨和臆想一齊撕扯着他的神經。他心裏的一個聲音對他說:要是你當初沒有走多好,這個孩子說不定就是你的了。

可一想到這是韓俞的孩子,他看向在鐵門後面相擁的兩個人時,眼睛裏又會有一種別樣的溫柔,為那一個年輕活潑的生命,為那個不知何時以為人夫的愛人。

言瑾将他的目光從那兩個人身上撕了下來,揉了揉眉心,對司機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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