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韓俞租的房子離幼兒園不遠，所以他決定跟湘绮一起走回家。路過街角的冰淇淋店，湘绮就挪不動步伐了，牽着韓俞的手杵在門口。

見他那小饞鬼的模樣，韓俞心都軟了，把他抱起來，問他：“要進去看看嗎？”湘绮盯着門口的雙球甜筒立牌點點頭。

店面不大，只有一個小姐姐在櫃臺前值班。湘绮被韓俞抱在臂彎裏，半個身子探出韓俞圈着他的手臂，趴在冰櫃前。她的口水都快淌到玻璃上了，手指指指點點地一頓亂戳：“我要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語速飛快，生怕說慢了韓俞不給似的。

“不可以，只能要一個球。”聽到這話，湘绮的臉蛋都皺在了一起，眼裏蓄着的那汪水眼瞧着就要落下來，巴巴地瞅着這個心狠的男人，希望他能通融一下。

韓俞油鹽不進，很堅決，“挑個你最喜歡的口味。”

前臺的小姐姐不知是不是被湘绮那可憐的模樣打動了，提出說要多送一個球給他們。聽罷，湘绮的眼淚立馬流回了淚腺裏，沖小姐姐甜甜一笑：“謝謝姐姐。”

小姐姐一下子沒忍住，小聲地用顫音道：“啊啊啊啊，耍小心機的小孩子真是太可愛了。”

最後，韓俞還是沒有要那多送的一個球，因為他怕湘绮吃壞肚子。他的擔心并非空穴來風，而是湘绮的體質本身就不是很好。

他當初懷湘绮的時候因為缺乏Alpha信息素的陪伴與安撫，擔心肚子裏的孩子發育不良，便從黑市裏高價買了一管高級Alpha的信息素，打算注入他自己的後脖頸，給自己一個标記。

他知道這樣做只是揚湯止沸，不是長久之計。甚至後期若他沒有錢繼續購買同類的信息素，強行自我标記的他可能會因持續得不到滿足的發qing期而死。但他沒有辦法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生下來缺胳膊少腿或帶着某些難以治愈的先天性疾病。

信息素已經抽入注射器，在空氣中漾開絲絲甜味，挑逗着韓俞的身體。在針尖與他皮膚相觸的那一刻，針管裏的液體帶給他些許的涼意，讓渾身燥熱的他獲得了片刻清明。

他想到自己正躺在言瑾生活過的家裏，躺在他們曾經做ai的沙發上，卻在做一定會為言瑾所不齒的事情。透過朦胧的視野，他仿佛看見言瑾對他說：“韓俞，你這樣做對得起你自己嗎？對得起你肚子裏的孩子嗎？”

韓俞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以怎麽樣的一種姿态躺在這裏的——他雙腿微張，腰不自覺地擡起，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看起來就像欲求不滿。那一刻，一種身處孤寂之人的悲哀陡然間湧上了韓俞的心頭。他把藥劑瓶和針筒全部扔進垃圾桶裏，躲到言瑾的房間裏渡過了他孕期內的第一次假性發情qing。

此後，他的每個假性發qing都是自己熬過去的。因為他獨自一人，沒有親人朋友，愛人不知所蹤，如果他死了，即使他的孩子完好無損地活着恐怕也撐不了多久。所以他選擇了另一種愛的方式——他發誓無論他的孩子是否健全，他都會傾盡他所能、傾盡他所有的去愛他。

幸運的是，湘绮生下來後，除了身子比一般的孩子弱一些、容易生病外，并無其他大礙。就連韓俞都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一切還得歸功于那位頂級Alpha吧，與他這種低級Omega*的結合都能生出這麽有朝氣、聰明的孩子。頂級Alpha基因上壓倒性的優勢使得湘绮行為舉止都更像言瑾，外貌上則繼承了兩個人的優點，生得靈動又可愛。

韓俞一手端着冰淇淋一手牽着湘绮。一大一小之間有身高差，湘绮伸手牽他會很累，韓俞便會把湘绮抱起來走一陣，等湘绮休息好再讓她自己走。他把湘绮放在心尖上疼，但不會将她寵得太過。在對待一些小事的态度上，他有自己的原則，也希望湘绮能有這樣的原則。

所幸，湘绮并不頑皮。韓俞希望他去做什麽，他便會努力地堅持與韓俞的約定。獨獨這一點，她不像他另一個爹。

幼兒園附近有很多美食店，韓俞用手機搜索了附近好評率高的小吃店，帶湘绮邊走邊吃。他買的東西都不多，只是讓湘绮嘗個鮮，畢竟A星的食物與R星的不同。等他們打算回家時，湘绮的肚皮已經撐得圓滾滾了。

韓俞把他抱起來，輕輕順着他的背，讓他把肚子裏的脹氣吐出來。湘绮趴在他胸前，手臂圈着他的脖頸，抓着他的衣領，冷不丁地開口問韓俞：“爸爸，你今天是要去見什麽人嗎？穿得好帥哦。”

韓俞一愣，忽而一笑。等到這時才開口問他，湘绮肯定是發現什麽了。

“是的，寶貝。”韓俞沒有否認。

“是那個人嗎？”韓俞正想着要不要問湘绮想不想多要一個爸爸，就聽到小孩子揪着他的衣領這樣問他。“哪個？”待他側過臉去看湘绮時，發現小孩子伸手指着他背後的某個地方。

他回頭一望——隔着幾個街燈處站着的可不就是他下午去見的相親對象言瑾麽？

夜離的辦事效率很快，在接到言瑾電話的幾個小時後，他就把已經收集到的韓俞的部分資料送到了言瑾的手上。

言瑾翻看着那疊不重不厚的文件，邊問夜離，“為什麽之前沒有關于韓俞孩子的任何消息。”

“大哥，已經查出來了。之前派去R星盯着韓俞的眼線全都不知所蹤。”

言瑾眼神一頓，擡眼看向夜離，與他交換了個眼神：“順着這條線往下查。”

“是。”

韓俞的資料不多，其中記錄的大部分都是他的政績，言瑾很快速地略過了，直取重點。十年前韓俞考上了R大。大一下半學期休學，原因不明。第二年年底他才回到學校。言瑾直覺認為這段時間韓俞是去生孩子去了。

霎時，一股無名火從言瑾的心裏燒了起來。明明他叫他等他的，結果他走後不久，韓俞就跟別的男人搞上了？！他這人最讨厭的就是背叛，而韓俞準确無誤地踩着了他的痛點。他怎麽也沒有想過韓俞會做出這種下流的事。

比起氣他自己被人lv了，他更氣的是韓俞親手在他面前撕碎了他全權交付的信任，還殘忍地把那些碎片一針一線地縫進他久病難愈的傷口裏。針腳穿過黏連的血肉時的痛苦感灼燒着言瑾的理智，他幾乎就要立馬沖去找韓俞大聲質問他為什麽。

可當他翻開韓俞女兒的資料時，那些情感剎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橫亘在他心頭的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不上不下的讓他覺得很不是滋味。

“韓俞的孩子是非法生育的？”

“是。”

Alpha和Omega身體特征上的差異導致了許多Omega懷了Alpha的孩子後就被抛棄了。這些非法生育的孩子不能入聯盟戶籍，只能成為沒有身份的人。他們無法正常上學，也無法找到好的工作，更別提買房安家了。這批人數量太大了，漸漸發展成為一個巨大的秘密組織——REAPER。他們在星系內建立了空間站，擁有巨大的星艦，神出鬼沒，專門以燒殺搶掠，占領聯盟內的附屬星球為生。他們如同真正的死神，以收割恐懼為樂。人們只要看到他們的星艦出沒在星球上空，便知自己難逃一劫。

為了打擊REAPER，六年前聯盟便下令登記這類非法人口，發放專門的身份證明，将他們收歸聯盟的管理，給予他們與普通人口同等的權利。自此以後，REAPER少了輸入的新鮮血液，勢力逐漸衰弱，很少在星系內作亂了。

這些非法人口的戶籍是以身份號碼取代的，并未登記每個人的名字，畢竟這類人群中，無名無姓的實在是太多了。

言瑾手頭上的這份資料便是如此。資料上雙親那欄只填了韓俞的名字。

他看着這張薄薄的紙，心底不禁發笑。事實上，他也的确笑出了聲。

“哈哈哈，韓俞啊韓俞，你跟那個人結合就生出了這個叫編號‘04100375’的東西？而他連個名分也不給你。”

觑着言瑾的神色，夜離沒敢出聲。因為他那張痛苦被壓抑，笑容被扭曲的臉實在是很令人同情。

“編號‘04100375’有名字嗎？”

“有。”提起他的名字，夜離還是費了些功夫才找到的。因為機關登記統一用編號，并不會記錄個人姓名。他便去翻看幼兒園老師的花名冊，從裏面才找到孩子的名字的。

“叫什麽？”

“言憶瑾。”

言瑾站得很遠，立于兩盞路燈之間。他的身上朦着一層很淡的模糊光暈，讓人看不清神情。A星中心城的空氣常年濕潤，柔和的燈光照射着空氣裏浮動的水汽，讓夜晚的氛圍更加溫柔缱绻。

若光是這樣對望，韓俞可能也會被這花前月下的美景所感化。然而，此刻的韓俞心中沒有那些莫名的情感，而是警鈴大作。言瑾去而複返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或者是有什麽目的。

韓俞把湘绮放下來，讓他先進樓道裏，關上門不要出來。言瑾仿佛被他這一舉動刺激到了，原本站得遠遠的他快步沖過來，“湘绮——”卻在半路被人攔下。

韓俞雖然是個低級Omega，但他身為單身父親的這些年，為了湘绮和他自己，他沒少學那些格鬥技巧。論打架，他自認為他擁有能在這個頂級Alpha手下存活的能力。

言瑾就勢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神猙獰地盯着他，“他是不是叫言憶瑾。”

“是又如何。”韓俞并不意外言瑾會知道湘绮的姓名，畢竟這個人大權在握，是無數人想要讨好巴結的言上校啊。“跟你有關系嗎？”

“那他為什麽姓言。”

“不可以嗎？感情整個聯盟只有你們家姓言？全宇宙姓言的人多了去了，我就是遇到了一個跟你同姓但比你好千百倍的人！”

一瞬間，言瑾那強悍的信息素鋪天蓋地地向周圍迅速擴散，這強度足以将方圓幾裏的人從睡夢中喚醒。住在周圍幾棟樓的人家紛紛亮起了燈，遠遠近近的咒罵聲此起彼伏。

韓俞毫無防備。他離這個危險源頭最近，受到的沖擊最為強烈，以至于他無法站穩腳跟，向後栽去。他用手肘撐了一下地才不至于摔得特別狼狽。手裏裝滿食物的袋子掉在地上，裏面的冰淇淋不知何時化成了一灘水，順着敞開的袋子沾上了韓俞的手腕和他的西服褲，黏膩的觸感使他胸口泛上一陣惡心。

小Alpha對信息素也很敏感，在言瑾釋放信息素威壓後，就在門後大叫：“爸爸——”

“別......寶貝，我沒事，你好好待着，別出來......啊嘶——”韓俞低頭時露出的脖頸被言瑾用手拑住了。他的力氣很大，全身無力的韓俞無法掙開。掙紮之際，他的脖子可能不小心別着了，傳來一陣針紮般的刺痛感。

“爸爸——”湘绮的叫聲高了好幾個分貝，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嗚......爸爸......”他拼命踮腳去夠門上的鎖，卻依舊夠不着。

韓俞聽見拍門聲和湘绮的哭腔，心都碎了。可是他現在分不出精力說幾句話安慰湘绮，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脫言瑾的魔爪。

言瑾的視線落在韓俞那脖子上。脖頸上的皮膚光滑白皙，絲毫沒有被标記的痕跡。

“既然他比我好千百倍，那他為什麽不标記你！沒有被标記過你也敢生下他的孩子，這是在拿你自己的命開玩笑！”韓俞被人摁住後脖頸，無法擡頭，自然也無法看到言瑾那紅透了的雙眼。

韓語只覺得現在的言瑾已經失去了理智，索性破罐子破摔，跟他斷個幹淨，“他再怎麽樣也比你強！總比你這種只會許空頭諾言的、只會用信息素壓制的人強！”

他的話宛如一盆涼水潑在了言瑾臉上。他眼睛裏的猩紅漸漸褪去，只留下象征着疲憊的血絲，手也不自覺地松開了。韓俞強忍身上的不适，毫不遲疑地站起來，站的離他遠遠的。

“我警告你，言瑾。如果你還有點良心的話，就離湘绮遠一點。有什麽事沖我來，他跟你沒有半毛錢關系。”韓俞撂下這句話就轉身回到了樓道裏。他知道自己瞞不了太久，但能拖一時是一時，直到......思及至此，韓俞的眼神暗了下來。他抱着湘绮回到家裏，不知道傻站在樓下的那個人啥時候走的。

言瑾看着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夜離，幫我查一下那孩子從出生到現在的一切記錄，所有，全部。”

那到底是誰的孩子，不是光憑韓俞一張嘴的。他要切切實實的證明，哪怕等着他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是割股剜心般的真相，他也不會放過一絲一毫的可能。

【*假性發qing：私設，沒有獲得伴侶标記的Omega在生育期依然會發qing，只不過是假性發qing，自己纾解便可。但持續得不到伴侶信息素安撫的Omega每次假性發qing程度會疊加。

Omega，Alpha，Beta之間都有分級：頂級——高級——中級——低級，頂級Alpha的特性和低級Omega的特性後面會提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