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言瑾洗完澡出來時，韓俞已經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壓着被子，光着身子，也不嫌涼。真不知道以前他是怎麽照顧自己的。言瑾走過去，把地上散落的衣物拾綴好，然後将韓俞塞進被窩裏裹起來。
他将人摟在懷裏，低頭去看睡着的人的眉眼。眉心舒展，似乎睡得很香甜，嘴巴微微撅着，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跟以往冷眉橫眼的樣子大不相同，依稀能看到多年前的影子。
可人卻心機得很。
每次把他惹毛了，就來撩撥他，勾/引他讓他消氣。言瑾不傻，所以他這次啥也沒幹。一是出于心疼，二是出于試探。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只傻不溜秋的貓，每當自己覺得已經踩到那條線了，那團名為真相的毛線球卻滾得更遠，嗤笑他的疲于奔命。
他的指腹從韓俞的眉骨摸到韓俞的眼廓，再到他的鼻梁。從高挺的鼻梁往下是人中，然後是唇珠。指尖在那兒停留了好一會兒，結果沒有設防地被某只吵醒的貓科動物咬住了指節。
“沒睡啊。”
“你摸來摸去的，睡不着。”韓俞的舌尖搔刮了一下言瑾的指背才松開了他的手指。
言瑾的眸色暗了幾分，臉與他貼得更近，“這些你從哪學來的？嗯？”
“無師自通。”韓俞翻了個身子，背對着言瑾。
言瑾自後背抱着他，将他摟得有些緊。兩人一時間無話，各懷心事。
半響，言瑾才開口，“當年我父親他們卷入了場政治紛争。具體的我不清楚，只是我們家族都受到了波及。樹大招風的道理誰都懂，但哪有那麽多局中人能夠看得那麽清。長兄和長姐悄悄地把我送出了家。我則偷渡到了R星。”
言瑾眨眨眼，用手輕輕地梳着韓俞後腦勺的頭發，“然後，我遇見了你。”這是他們故事的開始。
“在那之前，我一直是個Beta，沒有分化，”說道這裏，韓俞聽見言瑾自嘲般笑了下，“沒想到我在R星分化成了個Alpha，還是頂級的。”
聽到這句話，原本假寐的韓俞睜開了眼睛。
似乎有感應般，言瑾的眼睛就在韓俞睜眼的那刻擡眼盯住了他的後腦勺，眼裏不帶絲毫笑意。
“聯盟內有監測頂級Alpha發情的儀器，因為發情的頂級Alpha是最具危害性的......我對分化時的情景已經沒有印象了，只知道分化期過後，聯盟的人檢測到我窩藏的地點，将我抓了回去。”
衛兵押着他往門外走時，言瑾死死地扒着門，拼命地喊韓俞的名字。可他剛分化完，力量不敵那些身強力壯的士兵，只能任由他們宰割。
那些蓋在陳年舊事上的灰塵吹起來時容易迷了眼睛。
言瑾眨了眨眼睛，道：“我以為我被押回去，就會被即刻處決。所以我想見你最後一面。”當時，整個樓道裏都回響着言瑾聲嘶力竭的聲音和韓俞的名字，可沒有一個人敢開門看看外面出了什麽事。
言瑾被押上軍車時，才聽見韓俞沖下樓道時響起的腳步聲。
“言瑾——”韓俞可能下樓梯時摔了一下，肌肉撞在地上的悶響讓言瑾瞬間激烈地掙紮起來。
“韓俞——你別下來！等我回來——”
可韓俞還是下來了。他出來得很匆忙，身上只披了件寬松的睡衣，一直跟着車後頭跑。他哪裏跑得過急速行駛的軍車？言瑾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韓俞的身影被抛在車後，漸漸地，漸漸地縮成一個黑點，然後消失不見。
那幕分離的場景每每出現在言瑾腦海中時，心裏泛上的恨意和痛意都會讓他身心俱顫，這成了他經年難以擺脫的噩夢。每回他從這場夢中驚醒時，都渾身浸滿冷汗，眼角噙着淚花。他回到聯盟後，沒有被槍決。為了變強，為了能夠擁有光明正大地愛着自己所愛的人的權力，他進了軍隊。
韓俞感受到了言瑾胸膛的顫抖，握住了言瑾放在他小腹上的手，“都已經過去了。”
言瑾把韓俞翻過來，面對着他，“所以你還會像以前那樣說喜歡我嗎？”即使兩人之間存在的心結已解，言瑾還是不确定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還會像以前那樣拒絕我嗎？”韓俞挑眉。
言瑾笑了，“誰叫你以前那麽沖動和不計後果。”如同初生于盛夏的青芒，待到內裏成熟濡軟之時，從樹枝上脫落，砸向途徑樹下的路人那種沖勁。
他自然是喜歡極了的，可是當時的他懷有很多的顧慮。他擔心被通緝的自己會牽連到韓俞，所以他沒有給他想要的回應。
韓俞知道前因後果之後，自然是明白言瑾的良苦用心的，“如果你不拒絕，我不介意再表白一次。”
“嗯，不拒絕。”
“那好，言瑾，我喜歡你。”床頭的燈散發着微弱的光芒，韓俞那綠色的眸子裏如同一汪映滿了星子的湖泊，刻印在了言瑾眼底，讓他想起了他們去過的那片失重海。
R星的失重海很出名，傳說跳進去的人能獲得一種失重的感覺，能夠在無形和無意識之中遨游太空。脫離R星這個破爛星球是很多人的夢想，因此失重海對R星人來說有着極大的吸引力。
韓俞曾經帶言瑾去體驗過。當時的他吐槽那片失重海有名無實，跳進去的人絲毫沒有感受到失重的感覺。
時過境遷，他再度回想起他在那片湖泊裏，與韓俞臉貼着臉的那個畫面——湛藍的湖水裏不斷湧起碎玉般的氣泡，隔在他和韓俞之間。韓俞的頭發在水裏變得很柔軟，舒展着如緞帶般飄散在水裏。他笑得不帶一絲雜質，就連世間最純潔的寶石和美玉在他面前都會黯然失色。
每每念及那時那刻，他收獲的是一種心空的感覺，也許這才是失重海本身的含義吧。
“我也是。”
“我聽人說你之前不是第一次面對REAPER？”言瑾沒有讓這美好的氣氛就此止步，而是趁勢切入了他真正想問的問題。
韓俞擡頭看了他一眼，“解語林告訴你的？”
“......嗯”反正也瞞不過，言瑾幹脆承認了，這相當于承認了言瑾在暗中調查韓俞。言上校的求生欲很強，“當初你對我那态度，我還以為沒機會了，所以想制造些機會讓我們舊情複燃。”
“哦~所以你就找人調查我。”韓俞冷靜地拍開他摟着自己的手，“言上校好陰險啊......”
“诶......也不是......”
兩情相悅的事，怎麽能算作陰險呢！不過他沒敢把這歪門邪道說出口。
“得了，”韓俞覺得言瑾那慫樣還挺好玩的，“我的确不是第一次跟REAPER打照面，但統共也就兩次。”
“一次是在醫院，一次是在商場。”韓俞抹了下臉，“不過是碰巧而已，我在離他們很遠的地方，沒出什麽事，警察很快就趕到把他們制服了。”
“可能有一些影響吧，畢竟他們是拿槍進來的，殺了幾個人。但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對當時的場面已經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了。”韓俞捏了捏言瑾的臉，“幹嘛皺着眉頭，你別擔心就是了。”
“......嗯。”言瑾重新把他裹進懷裏，舒展的眉毛在韓俞低頭時再度擰了起來，“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