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賓主至

岳高寒道:“自從前日得了應天長在句容城中的消息,附近的江湖人士便大批向此湧來,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挖出。雖然據傳聞他身受重傷,走不多遠,也有不少人往西南方向追蹤。這是人之常情,應天長縱然脫逃,必然是要朝潤州薛家的反方向跑的越遠越好。”

羅宛道:“但這裏卻是通往潤州的唯一一條路。”

他的手又放在刀柄上,仿佛長在那上面一樣,然而并無壓迫感,也無殺氣,只有一種冰冷的木然之感。

顏骞宥不自覺退了一步,三人中只有他做了這麽大動作,固然很沒面子,但本能告訴他不要得罪這人。

言九娘拊掌道:“那看來我們幾個所想相同了。”不等附和,便又笑道:“若是一般人,那自然越遠越好。但應天長并非普通人物。或許連薛家也不曾想到,重金通緝的犯人會來自投羅網。”

羅宛道:“他會來的。”

此言一出,其他三個人都莫名松一口氣。雖然他三人憑着過人智慧脫離了大部隊,獨辟蹊徑到此處攔截應天長,但多少會有些疑惑,應天長是否真如猜測的一般喪心病狂。如今身為他摯友的羅宛也這樣說,感覺自己受到肯定。

當然,肯定之餘是更大的麻煩。岳高寒試探道:“閣下對應天長脾性果然了若指掌。”

羅宛道:“不至于不如你們。”

三人心下都是一涼。岳高寒嘿嘿了一聲道;“看來閣下與我們雖然同路,卻不同道了。”

羅宛并不說話,只是漠然的看着他。言九娘笑着,袖間似有光芒一閃。顏骞宥卻搶上一步道:“雖然羅大俠這麽說,我看那應天長也不一定會來。”他苦笑道:“說不定我們都是白等。”

氣氛重又歸于沉悶,三人心下都是暗暗叫苦。羅宛與應天長既是至交,自然是來此救人的。則想要殺了應天長,非先殺了羅宛不可,但落雁刀成名已久,而且看起來精神抖擻,誰敢輕舉妄動?縱使三人合力殺了羅宛,難保沒有什麽損傷,就退一萬步講,順利殺了羅宛和應天長,三人還要面臨最為難堪的分贓階段,那最後自己能不能活着離開此地,還是很可商榷的事。

三人裏顯見顏骞宥最年輕,根基最淺,岳高寒和言九娘都盤算着一旦除去應天長,就順手送這崆峒的小弟子上路。至于彼此,都是棘手人物,恐怕不好應對,萬不得已時也只得學會分享。但此時羅宛超越一切成為首要麻煩。見羅宛背對衆人,只是望着亭外霞光中荒煙蔓草,岳高寒一咬牙,向言九娘使了個顏色,掌中暗暗蓄勁。

突然聽顏骞宥驚呼道:“來了!”

衆人馬上停止一切動作,一齊朝句容城的方向翹首盼望。果見荒煙蔓草中,一個身影步伐輕快地走來。大概是心情很好,像羅宛、岳高寒這樣的高手,從十丈開外還能聽到他在哼歌。

轉眼之間那人到了亭外,雖然他看起來很想就這樣走過去,亭中的人也沒有任何動作,該站着還是站着,該坐着還是坐着;但直覺告訴他,如果真這樣走過去,恐怕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于是他只好咳嗽一聲,朝亭子裏的人揚聲說道:“諸位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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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高寒道:“有事想請教閣下。”

那人道:“我曉得,我曉得。諸位在這裏,是想等應天長從此經過罷?那大可不必等了。應天長已經死了。”

岳高寒道:“哦?是如何死的?”

那人道:“自然是我殺的。”

對話剛剛開始,卻沒能繼續下去。

因為羅宛已經出刀。相比其他人“什麽?”“怎麽回事?”“你詳細說,說清楚”一類合情合理的反應,羅宛唯一的動作就是出刀。

刀光連閃。那人怪叫一聲,身子奇異的向後折去。他柔軟得像是沒有骨頭。因此他避開了第一刀,以及第二刀。但他的好運到此為止了,第三刀劈中了他的肩胛。

一直到中了第七刀時,那人才來得及發出一聲凄厲的哀鳴。因為大腿中刀,他已無力站起,羅宛提着他胸口将他拎了起來。這人看起來就像一團被血浸透的破布。

顏骞宥顫聲道:“羅大俠,這是……”

羅宛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他提了一個很古怪的問題,他簡單的說:“報仇。”

應天長既然被此人所殺,羅宛自然要殺此人為摯友報仇,這邏輯聽起來無懈可擊,但顏骞宥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正躊躇之時,又聽羅宛道:“多此一舉。”

那人頭發披散,滿臉血污,面目猙獰,積攢起一點氣力,嘶聲道:“怎麽?”

“你這樣的本事,根本殺不了應天長。”羅宛搖頭。可能是斷定對方在說謊,摯友沒有遭到這厮口中的厄運,心情驟然愉快,整個人突然又好說話起來,周身幾乎遺露出一絲暌違已久的溫文的習氣。

那人開始劇烈的咳嗽,由于仰着面,血堵住了他的喉管,羅宛改為提着他的後領。他身量很高,所以還算容易。

“信不信由你……”那人嗆出一口血,掙紮着說。“但你若殺了我……你就……永遠不可能知道…………應天長屍體的下落…………”

羅宛沒有做任何答複。他拎着那人,朝句容方向走去。本來天也已經很黑,于是幾乎在衆人意識到這個舉動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消失了。

言九娘突然嘆了口氣,幽幽的說:“幸好剛才沒有對他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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