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秋山月

無論何時,刀都在手邊。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他練完刀,就把它交給妻子保管。妻子是個不懂武功的女人,卻很喜歡他這刀,時常用絲絹擦拭的一塵不染,放在同樣一塵不染的刀架上。

“這刀名字也好聽,也很和氣。”她說。

“刀哪裏有和氣的?”他取笑她。

事後證明他說得完全不錯,然而這只能讓他感到一種深重的悲哀。

整整三十日,他從未離開自己的刀。甫一恢複知覺,他便緊握右手。刀還在那裏,刀沒有離開他。掌心滿是膠着濕冷的汗液。

一個青年站在三步之外,正微笑的注視自己的右手。他完全沒有往前走的意思。

“真是把好刀。”他說。“我能看看你的刀嗎?”

多年養成的習慣在寅卯之交準時喚醒了他。羅宛至少有兩個習慣,一個早起,一個練刀。當然也不排除特殊情況,比如昨日他和應天長在馬車上颠簸,就不能練刀。

他無聲躺着。窗紙透進一種混合了水色的,乳白的晨光。奔騰不息的江水那種湍急而單調的聲響足以令人沉迷。

羅宛轉過頭,看着身側的友人。應天長睡着的面容非常安靜,幾乎沒有呼吸。他看了一會,一無所得,于是披衣起身。那對老夫婦也起床了,正在燒火做飯。看到他,很熱情的表示也做了他們兩人的份。

羅宛道了謝,朝江邊走去。走了很遠,也只是煙波浩渺,漫漫蘆花。他折身回去小屋,隔着窗戶看見應天長已起來了,正彎下腰穿鞋子,見他進來,擡頭說:“好友。”

他臉色還蒼白,淩亂的黑發散落在頸邊,但神氣很寧定,讓羅宛恍然覺得昨夜的兵荒馬亂都不很真實,包括一些細節,他這時候想起來,比如漂浮在江中墊腳的船板,應該是應天長吩咐船家逃走時順手安置的;這時候都顯得很不重要。應天長見他不答話,也不在意,說:“我向老人家打聽了,這裏離瓜洲不過數裏之遙,我們中午之前必能趕到。”

“你想在瓜洲暫留數日?”

“我在瓜洲有一老友,我們可以叨擾他。你身上有傷——”

“我的傷無礙。”羅宛打斷他。

“我的傷有礙。”應天長說,沒給他繼續的機會。“我們吃過飯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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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用過早飯,辭別了老夫婦,朝瓜洲城而去。一路上應天長都不說話;平時一向是他在說話,羅宛雖然不大應答,總是聽着,所以這時候他不開口了,氣氛就有些不動聲色的尴尬。應天長仿佛在思考什麽,神情格外凝重,羅宛轉過頭看他側臉,應天長猛然接觸到他目光,竟是下意識往旁一避。

羅宛愣了一愣,覺得有些惱怒,自己千裏迢迢過來出生入死,不是為了看應天長這時候陰陽怪氣的。但也不開口,只是默默走着。應天長似是終于察覺有些不對,勉強笑道:“算來七八年沒見,也不知我那老友是否還在瓜洲城。不過俗話說了,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廟——”

“你那朋友?”

“是個和尚。”

兩人入了瓜洲,這是個古樸清麗的小城。應天長用淮語向當地人打聽問路,羅宛只聽得懂十之三四。問完了,回頭告訴他:“秋山寺還在原處,只是時日久遠,有些忘記怎麽走,方才問清楚了。”

秋山寺藏在一條小巷深處,并沒依山靠水,只寺前種了幾棵楓樹,雖然離鬧市不遠,倒像是化外的清淨之地。門掩了半邊,能看到有個小和尚在掃院子。應天長隔着門道:“這位小師父,不知涸澤大師可在?”

那小和尚擡起頭道:“師父不在。”

應天長道:“釣魚去了?”

小和尚道:“咦,你怎知道師父愛釣魚,看來是師父的好朋友。你們二位進來等他吧。”

應天長道一聲謝,二人跟着小和尚進了客室。幹淨是幹淨,近乎家徒四壁,只有一張矮幾,牆上挂着草帽、蓑衣等漁翁裝備。小和尚也不怕人,拿出兩個蒲團拍打拍打讓二人坐下,用袖子把桌面一抹,又麻溜的去提了一壺茶來,說:“這是師父出門前砌的顧渚紫筍,剛沏上就匆匆走了,我又不敢動,二位請用吧我也沾個光。”

應天長笑道:“多謝小師父。只是小師父忒也開朗,萬一我并不是你師父的至交好友,甚或是初次上門,涸澤大師回來看見這樣好茶款待了不速之客,豈不怪罪于你。”

小和尚道:“唉,喝都喝了,哪那麽多計較!”就一氣喝幹了手裏茶碗,吐吐舌頭道:“不好喝。我看師父那麽寶貝,以為是什麽好東西,還不如我平時喝的柳葉子水。”見兩人都饒有興致看着他,有點臉紅,說:“二位暫等,我還要出去掃地,這是我的功課,師父回來要查的。”一扭身出去了。

屋裏只剩下二人對坐,檐下日光清柔,院中傳來宛轉鳥鳴。羅宛這次南來,其餘諸事都不在眼裏心上,這時候對于耳熟能詳的江南之美,卻突然領略了一點出來。應天長猶自看着小和尚背影,笑吟吟的。“涸澤好友倒是好福分,收個這麽伶俐的徒弟。”

“有其師必有其徒。”

羅宛聲音仍舊平穩,應天長心下突然一凜,不動聲色接下去。“說的你好似面還未見到,就已經對我這好友知根知底了。敢聞其詳。”

“這孩子年紀還小,基本功卻很紮實,名門正派的弟子也未必能與之相比。能應接,又頗灑脫,自然都是耳濡目染,為人師長的功勞了。”羅宛淡淡的說。“而且這位大師還釣魚,釣魚就罷,還寶號涸澤。”

應天長大笑。“你真是見微知著。”

羅宛搖頭。“我看人一向不準。”

“唉,看來施主也覺得和尚作為出家人頗不相稱,難怪今日一無所獲,阿彌陀佛,汗流浃背。”

窗外由遠及近,傳來主人聲音,兩人都站起迎接。涸澤和尚約莫四十來歲,愁眉苦臉,頭皮有一陣沒刮,頭發毛毛的長了半寸來長,露出腦門一塊精致的斑禿。

羅宛欠身,說了句“不敢。”應天長剛要開口,涸澤和尚搖手說:“你先別說話,叫我猜一猜。和尚見識少,然而這位大俠,武功可算是不入流了。”

羅宛自有生以來沒聽過這種評價,雖然向來淡泊榮辱,由不得大吃一驚。應天長笑罵道:“和尚說話,沒個分寸。”向羅宛道:“這和尚眼裏習武之人,一到十八流,各有品級。他說不入流,那意思是鶴立雞群,一般武者決不能相提并論的。”

涸澤和尚馬上說:“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加上這刀,刀身細長,形如新月。再加上與應天長為伍,這答案很明顯了——應天長你這闖禍精如今還能來活着見我,顯然是落雁刀的功勞。”

“你這話就很對。”應天長深以為然。“不過這事你也聽說了?”

“少來這套,你那點破事恐怕整個中原都聽說了,再過兩天都能傳到塞外去了。”涸澤和尚表情越發愁悶。“雖然我老早就知道你別的不會,興風作浪是一把好手,也沒料到你有這膽量。你可知薛老頭為了逮到你,天都能許下來。”

“好友這樣淡泊名利,一定不放在心上。”

“我做了好幾天的心理掙紮,剛剛下定決心,順應天意,把你趕盡殺絕,這才向人出去打聽你的行蹤。”涸澤和尚不停的嘆氣。“誰知打聽之下,情況複雜,有說你已經死無全屍的,有說昨夜還看見你在江邊逃命的。結果你居然走到我這來,真是自投羅網。”

“大師收斂些,我旁邊這位可是會當真的。”應天長一本正經。

“怎麽着,抱頭鼠竄了幾天,現在有靠山了,講話都大聲啊?”涸澤和尚一瞪眼。“不過和尚見到你,實在也有些慚愧。再一想,薛老頭縱然吹破天,能給人些甚麽。無非是寶物美女,武功秘籍。學武之人稀罕他那三招兩式,和尚的武功也未必輸給他。倒是叫你欠我一個人情,說不定還能弄些更有趣的東西來報答。”

“那自然的。只是在那之前,要叨擾好友幾天。”應天長一揖。“之後你要什麽,我都想辦法給你弄來,從紋秤大師的手卷殘頁到京師第一美女用過的夜壺。”

“應天長,你有病。”涸澤和尚中肯的說。

室內又只剩下二人,窗外日影已逐漸西斜。晚風帶着竹葉的清苦氣息,又摻進新鮮的油煙香味,那是涸澤和尚親自下廚在做晚齋。

羅宛看着應天長靜默的側影。應天長似乎在與別人說話時候,還比較生動些,對那種誇張的裝腔作勢的表演氣氛很樂在其中似的;人一走,就突然陷入靜默。回憶有些模糊,羅宛竟不能分別出應天長是從一開始就這樣,還是最近才變得如此。然而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房間裏的氣氛稱不上舒适。多少是緊張的。

從今天一早隐隐出現的那種惱怒的情緒又浮動起來;羅宛甚至有丢下應天長一走了之的沖動,更有甚者,他想應天長此時也未必真的很需要他。應天長朝他轉過臉來,微弱的笑了一下。羅宛默不作聲的向窗外瞟了一眼。

“這個人能夠信任?”

“我不知道。”

“你究竟在想什麽?”羅宛有些忍無可忍的壓低了聲音。

“……我不知道。”

應天長用一種近乎于死心的語氣說。房間仿佛一剎那間暗下來。過了一會,應天長走到他身邊。“抱歉,好友。”

“你為什麽要道歉?”

“為我說過的不妥當的話。”

羅宛皺眉看着他。“你一天下來要說很多話,每句話似乎都不怎麽妥當。”

“是嗎。”應天長松一口氣一樣笑了一下。“那是我多慮。你別放在心上。”

他說話時有種格外慵懶的感覺,微微垂着頭,延伸至下颔的弧線顯得極為溫柔。惱怒的情緒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焦躁的沖動,羅宛幾乎要着魔似的伸出手去。

他果真伸出了手,卻只是放在應天長的肩上,微微用力。應天長扭頭看他,那樣子意外的很溫順,似乎在等他說什麽。羅宛突然皺起眉。

“你沒聽到?”

“好友指什麽?”

窗外已經完全黑下來,卻并非随之平靜;隐隐火光由遠及近。羅宛拔腳就要走,被應天長拉住。“你去哪裏?”

“去廚房。”

“不用了。”應天長苦笑。“他不在那兒了。”

羅宛死死地盯着應天長。“他不可信。”

“你說的對。”應天長用一種類似于夢游的聲音說道。他整個人看起來征征的,正當羅宛要給他一拳助其清醒的時候,突然回過神來,做了個深呼吸,整理了一下衣袂,便要踏出門去。

“我會護你周全。”羅宛在他耳際低聲說。這話以前從沒說過,想想都是一陣惡寒,然而今天的應天長太過反常,以致羅宛覺得有必要給他打氣,雖然自己也不免被自己惡心了一下。

應天長楞了一下,搖頭。“放心,我必不會連累好友。”

細密急促的腳步聲已經到達院內,聽聲音來人竟有數十之衆,且無一不是百裏挑一的好手。二人出來廊下,火光一擁而入,将整個院子照的明如白晝。

羅宛站在應天長身側,手按刀柄,心下默數,院內來了三十七人,雖然兩人都有傷在身,逃生幾率仍然很大,然而事情絕非如此簡單。涸澤和尚若真是敵非友,就算單對他一人羅宛也無十成把握,更何況還有一人正在院外。這三十七人雖目光炯炯,但都是一片沉默,對應天長期盼的目光毫無反應。應天長只好提高聲音喊道:“薛前輩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他這幾句套話說完,人群終于分開,緩緩走出一個老人,身形高大,須發怒張,一望即知十分難搞。他手中提着一把無鞘的劍。那劍狹長翠綠,微微發着光亮,如同美玉一般。

應天長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薛白雁開口,聲音卻極其沉穩。“你可知道這劍?”

應天長微微欠身。“是在下的劍。”

“是你的劍,為何如今在老夫手中?”

“在下無能。”

薛白雁冷笑了一聲。“無能?我看你已經太有能耐。你要再有能耐些,只怕不光犬子,老夫也要死在這劍下。”

應天長汗流浃背,擠出幾個字來:“前輩言重。”

薛白雁突然一揚手,将劍向他擲來。應天長只見一道寒光閃過,下意識接住,劍柄尚留着對方手上餘溫,他不能置信的看着手中長劍,似乎有些陌生。這一下連羅宛都驚愕的看着薛白雁,不知他究竟作何打算。

薛白雁厲聲道:“你既不否認吾兒死于你劍下,就用你的劍,跟老夫決一死戰!”

應天長道:“前輩且慢。令公子雖死于此劍,卻非死于在下之手。”

薛白雁細細的看了他一會,冷笑道:“雖然也聽說小輩裏公子昭瑤最為愛惜性命,卻沒想到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應天長毫不臉紅,道:“前輩明鑒。”

薛白雁突然重重一頓足,方圓一丈內磚石盡裂,兩人雖站在檐下,猶覺震動自腳底傳來,一股剛烈氣勁,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兩人暗暗心驚,各自運動內功以抗,與此同時,那三十七人竟都向院外退去,剎那之間,退的幹幹淨淨,如同從沒來過一般,院內只餘薛白雁一人。薛白雁恨聲道:“殺人的是你的劍,你卻說不是你動的手,難道是吾兒自尋短見?!今日不把你碎屍萬段,老夫誓不為人!”

應天長竟不否認這話,坦然道:“前輩若查看過令公子遺體,當知他有其苦衷。”

薛白雁道:“什麽苦衷?!”

應天長道:“毒。”

薛白雁臉色突然變得極為瘆人。

應天長道:“令公子雖看來是死于我的劍下,真正致命的原因卻是毒。我見到他時,他的性命不過三日。他之所以指名要我去,就是為了這毒。”

薛白雁道:“你能解這毒?”

應天長道:“不能。公子也并非為了讓我解毒。據他的說法,這是他與某人的約定,願賭服輸。然而此事,他希望我能查清。”

薛白雁冷冷道:“犬子竟如此信任一個萍水相逢的你,倒真讓老夫震驚了。”

應天長道:“晚輩自知無能,不敢擔此重任,是以當場婉拒。但令公子顯然要比晚輩所想堅決的多。”他暗示性的看了看手中的劍。

薛白雁道:“天下皆知我必除你而後快,你要求生,唯有指望我相信這個故事。”

應天長躬身,又道:“前輩明鑒。”

薛白雁道:“關于那人,你知道多少?”

應天長道:“金環銀環,不及玉環。”

薛白雁久久不語。應天長話都說出,也是輕松,轉頭去看羅宛,卻是半張臉隐在黑暗中,看不見表情,唯有呼吸之聲,清晰可聞。

良久,薛白雁沉聲道:“縱使你方才的話,或許并非全是謊言,然老夫就這樣放過你,豈不是愚不可及。”

應天長道:“這是簡單之事,前輩自然有辦法。”

薛白雁眯起眼,從袖中掏出一個盒子,往前一推。應天長伸手接住,并不打開,只是仍舊以百分之一百二的誠摯目光注視着對方。

薛白雁道:“吃下去。”

應天長更不猶疑,将盒蓋一掀。羅宛突然心中一沉,伸手欲阻,應天長動作快如閃電,一張口一仰頭,羅宛竟未看清楚那是個什麽東西。不知是否因為吃藥不喝水太幹,應天長随即嗆咳起來,開始只是輕咳,越來越厲害,一只手按着胸口,另一只手捂住口唇,羅宛自餘光瞟到他手心窩下一泓暗色。

待咳嗽漸止,應天長笑道:“前輩所賜仙丹,果然非同凡響。”

他笑聲輕快,好像事情已經圓滿解決。薛白雁悠悠道:“這藥可治愈你體內掌傷,甚至可暫時助你功力再上一層,然而三個月內如無解藥,則你必全身血脈破裂而死。”

應天長道:“理所應當。”

薛白雁道:“那就請盡力而為。”他眼中顯出一種頗殘酷的笑意,道:“但也不必過于勉強。縱然沒有結果,能有公子昭瑤賠命,犬子九泉之下,想必也能瞑目了。”

羅宛凝神聽了一會動靜,道:“人已去盡了。”

應天長道:“不然。還有一位。”

羅宛剛欲說話,院中蹿出一道黑影,原來是那小和尚。小和尚也不待他們問話,自顧自的就說道:“兩位真是好氣魄!我在柴房裏,吓得牙齒一直打顫,說起來真見笑。他們拿的那明晃晃的,都是真刀真槍吶,要是真打起來,啧啧,房子也要給掀了的,兩位還這樣談笑風生,果然是高人高人高高人,我佩服的了不得,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像你們這樣?”

應天長笑道:“可別,其實我怕的要死,怕的都走不動路。不知令師可還在麽?”

他問的極是随意,小和尚仿佛不知自己要說的事情多麽嚴重一般,一拍腦袋道:“啊呀,差點忘了。師父告訴我,飯菜在爐邊,他已經先行離去,就不向兩位告別了。他有句話要我捎給你。”

應天長道:“大師真是腳底生風。他說什麽?”

小和尚道:“他說,既然這次沒能成功給你添堵,也就不能不識相的留在這了。他要外出雲游,房子随便二位住,住多久都行,還留下我服侍你二位。啊,二位有沒有什麽吩咐的?”

應天長道:“好,那就勞煩小師父燒點洗澡水。今夜已經無事,你就自行休息去,不必在意我們。”

小和尚答應一聲,歡快的跑了開去,應天長長出一口氣,道:“這回應該是真走了。”

他說完這句話,仿佛緊繃的線突然松弛下來,身子有點搖搖欲墜。之前被忽視的蟲鳴一瞬間大起來,幾乎嘈雜刺耳。羅宛突然道:“你之前說你說錯了話。”

應天長道:“你也說我一天說太多話。哪句?”

羅宛道:“你說我動心了。”

應天長張了張口。許是之前确實說了太多,喉舌幹涸,他沒能順利的發出聲來,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羅宛,思維停滞了一般。……他怎可能停止思維?就算腦袋不轉,直覺也會幫他思考。他知道結果了,仿佛放在他面前的書卷,只是還沒有讀。

羅宛道:“你沒有說錯。”

“什麽時候?”應天長終于道,口中滿是鮮血腐敗而腥甜的味道。

“就在剛才。”羅宛道。“你吞下藥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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