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日我中毒後,特意留了個活口給大房的人報信,讓他們以為我死了,”沐辭朝望着她的眼平靜道,“為防止他們起疑,我燒了一具殺手的屍體,并在他身旁放上我的劍。讓前來查探的人相信我受不了毒發之痛,已經引火***。還有,這裏離我出事的地方很遠。”

沐辭朝說得很平淡,就像在講解一道簡單的數學題,旭陽灑在他身上,化作點點暖意,可許婉背後卻寒意漸生。

這人心思甚是缜密!在命懸一線的時候依然面面俱到。

她盯着臺階上的人,眸中毫不掩飾的猜忌與防備。

許久,她才道:“那你就跟着去吧。”

下山後,沐辭朝若是沒被人認出,她就找借口分道揚镳;若是被人認出且被追殺,趁現在大家都不熟,她趕緊裝不認識,撇清關系溜掉。

無論如何,她都要把這個麻煩送走。

因為修道之人喜清淨,宗派一般建立在荒山老林處,去凡界路途遙遠,一般都靠縮地術或禦劍飛行。

而縮地術的法器是一次性的,雖說不貴,但秉着能省就省的原則,許婉選擇馭起她的大劍,後面載着沐辭朝,衣袂飄飄地下山。

崇山峻嶺中,一男一女穿梭其間。男的一身鵝黃長衫輕盈,皮質腰封和護腕穩重,英姿飒爽,清新俊逸。女的寬大飄逸青白道袍,長發高高束起馬尾,幹練利落。

兩人共馭大劍,好一個郎才女貌!可惜實際上他們貌合神離,各懷心事。

許婉餘光悄悄後瞟,卻是什麽也看不到,身上衣物也沒有被抓住的感覺,

這小子不愧是曾修煉到空冥境界的人,即使了沒修為,在大劍上依然這麽淡定。

但現在的他擱這兒裝什麽大佬呢?

許婉這般想着,雙唇微動,腳下大劍突然繞着山峰,來了個九十度急轉,仿佛要把後邊人生生甩下似的。

這下看你還抓不抓我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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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嘴角揚起,露出狡黠笑容。

可等了許久,身後并無異樣,她好奇朝後看,只見沐辭朝仍穩穩站在劍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中似乎隐隐有殺意。

“剛剛轉得急,忘記提醒你了,”她為自己的惡作劇找着借口,“你沒事吧?”

“沒事。”沐辭朝依舊是那副表情,一臉高深莫測。

許婉挂着尬笑,為自己找回幾分顏面:“下山之後,若是遇到什麽可疑的人,你自己先跑便是,不必拉上我。”

言外之意:你去把敵人引開。

“好。”沐辭朝彬彬有禮道。

見他這麽平靜,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懂自己的意思,但許婉不好再說些什麽,只能專心馭劍,穿梭在山間。

她選了個繁華的鎮子作為招生的第一站,畢竟倉廪實而知禮節,如果連飯都吃不起,誰有閑心讀書?

一進鎮子,一條浩浩蕩蕩的隊伍映入眼簾。

許婉用手在頭頂搭起帳篷,從尾一直望去,卻望不到頭。

“人好多啊!”她喃喃自語道,“這麽多人在這幹什麽呢?”

一直跟在後頭的沐辭朝回答道:“他們都是去算命的。”

許婉猛地轉身,背上長劍的劍柄劃過身後人的下巴,可她卻沒注意到,徑直問:“你怎麽知道?”

差點被毀容的沐辭朝微微皺眉,直起稍稍後仰的腰,揉着微紅的下巴道:“我剛剛問的。”

看他這副模樣,許婉也大致猜到方才發生了什麽,她急忙道歉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全然沒了先前捉弄人嚣張氣焰。

其實她也不知道馭劍時是哪根筋搭錯了,才會這麽幼稚地整蠱沐辭朝,她平時不是這樣的。

沐辭朝搖搖頭表示無礙,攔住一個行色匆匆的小姑娘,挽起溫和的笑,彬彬有禮地問道:“姑娘,我想問一下,這算命的先生是誰?”

那姑娘看了一下隊尾,自知自己今日是沒戲了,見沐辭朝溫文爾雅,便停下回答:“他就是前些年名動四方的曾紀諾曾先生,這幾日他雲游到我們天禧鎮,大家都争着找他算命呢!”

“他算得很準嗎?”許婉插嘴問道。

小姑娘打量了她一眼,嗤笑一聲,說:“姐姐是修道之人吧?自然是看不上我們尋常百姓的占蔔術,這曾先生雖不說百占百中,但也有一半的準确率,更何況……”

說着,小姑娘又轉而瞥向沐辭朝,嬌羞地用袖子掩住半張臉,脆生生道:“他長得比這位公子還俊,能當面說上幾句話,即使是廢話也是極好的。”

許婉:……懂了,占蔔界的流量小鮮肉,靠臉吃飯。

沐辭朝微微俯首,望着小姑娘問道:“那這些男子為何也來排隊?”眉眼盡是溫煦卻又疏離淡漠。

“自然是來砸曾先生的招牌的。曾先生一來,鎮子上大半姑娘都被他吸引了去。他們哪會服氣?便去找曾先生占蔔,專挑他的錯處。”說到這兒,小姑娘非但不惱,還輕蔑笑道,“這些個男人真以為我們是沖着占蔔去的嗎?”

許婉聽得一愣一愣的,但轉瞬,她想到個招生的好辦法。

若是能将曾紀諾招進鷺鳴宗,還怕沒人來?

她問:“不知曾先生可有進宗門?”

“他這般不喜拘束的人,又怎會進宗門,被那些條條框框束縛?”

Yes!她還有機會。

小姑娘還在那驕傲地絮叨着:“曾先生是自學成才,比鷺鳴宗那些個沒用的可強多了!”像極了在親戚面前誇耀自家孩子的家長。

許婉:謝謝,有被冒犯到。

見她面露尴尬,再瞧她這副裝扮,小姑娘猛然驚覺:“姐姐不會是鷺鳴宗的人吧?”

“額……是的。”許婉挽起一副标準的職業微笑,谄媚地問道,“妹妹有興趣來我們宗嗎?”

她抓住機會宣傳自家宗門。

這下換做小姑娘局促了,她下唇微動,欲語還休。

許婉不顧她滿臉的不情願,繼續推銷:“我們宗任務少,福利好,還教讀書寫字、占蔔算卦……”

“不了不了,我還得去排隊,先告辭了!”

小姑娘頭也不回地溜了。她滿心懊悔,自己就不應該貪圖那男子的美貌,多管閑事的。現在惹上宗門的人,那女的肯定看出她沒靈根,還叫她進宗,不是擺明讓她難堪嗎?

可真是這姑娘想多了,許婉并無惡意,只是有些饑不擇食罷了,她并不在乎對方有沒有靈根。

“唉?別走啊!我們還教……語文數學、馬克思主義哲學啊!”她沖着小姑娘的背影喊道。

身旁的沐辭朝疑惑地瞥了她一眼,向着遠去的小姑娘揚聲道:“多謝姑娘!”

看着小姑娘消失在人海,許婉洩了氣,嘟囔道:“唉!出師不利。”

“許姑娘,什麽是語文數學?還有馬克什麽學?”沐辭朝側過頭問,稍稍低頭,以示尊重。

“嗯……語文就是語言,你說的話、看的書都是一種語言,”教師的本能令許婉答得格外認真,“而數學就是算術,但又不僅僅是算術,反正很複雜。”

她說得含含糊糊,沒辦法,誰叫她是個文科生呢?

“而馬克思主義哲學,”這是她教的科目,解釋得格外詳細,“馬克思主義哲學是一套的社會學理論,主要包括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指導我們如何認識世界,改造世界。”

“哦哦。”沐辭朝聽得雲裏霧裏。

“不說了,先做正經事,有空再和你細聊。”許婉揮揮手,昂首闊步地順着排隊的隊伍而上。

沐辭朝收回神思,跟了上去,眼角餘光不時打量身旁路人,像是在找人,又像是在确認什麽。

這隊伍實在長,許婉走了半刻鐘才看到頭。

一面白幡高高立起,上頭龍飛鳳舞地寫着:愛信信,不信滾。

有個性,她對這個曾紀諾更感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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