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想了想,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算你媽!”
此言一出,身後衆人皆是駭然,原本喧鬧的街道剎那鴉雀無聲。
曾紀諾額角青筋狂跳,握着龜甲的指尖微微發顫,要不是旁邊站着自己的傾慕者們,他早就爆發,對罵回去了。
他壓着怒氣說道:“你再說一遍!”
許婉終于意識到自己失言,她撐着桌子,往前傾了傾,解釋道:“那個,我的意思是……我喜歡你就像……你媽媽喜歡你那樣,就那種望子成龍的感情,你懂麽?”
說着,她那雙撲閃的眼中盡是真摯,盡管這些話是她現編的。
身後的沐辭朝一臉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餘光不斷瞟着曾紀諾,生怕對方怒火攻心,把桌子都掀了。
曾紀諾強壓着心中怒火,挑眉道:“不要媽媽粉。”
“那……爸爸?”許婉試探地問。
風掃過寂靜的街道,卷起落葉,輕手輕腳地離去,留下一地蕭瑟。
“也不要爸爸粉!”曾紀諾咬牙切齒,精致的五官無一不在微微顫抖,袖口暗雲紋湧動,像是晴朗午後滿簇白雲。
“哦。”許婉悻悻地縮回身子,寬大的道袍袖垂下,遮去她大半身子,背後那柄大劍卻顯得她生嬌體弱,腰肢盈盈一握,惹人憐愛。
不對!曾紀諾怎麽知道媽媽粉?莫非他也不是書中人?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許婉說出一句現代人耳熟能詳的咒語:“奇變偶不變?”
“什麽東西?”曾紀諾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她。
沒事,可能是文科生。她這般安慰着自己,又問了一句:“富強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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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總歸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吧?
“啊哈?”
曾紀諾眸中怒氣消失,轉而代之的是憐憫,他對沐辭朝說道:“這位兄臺,有空帶她去看病吧,腦子的病可拖不得!”
“……”沐辭朝不置可否。
“我腦子沒病,謝謝。”許婉冷漠道,看來是她想多了,穿書這麽離奇的事,怎麽會在一本書裏發生兩回呢?
她收起失望,說回正事:“我是來邀請你加入鷺鳴宗的。”
身後路人又是駭然,這個姑娘說話也太直接了吧?且不說鷺鳴宗現在有多落魄,就曾紀諾這個性子又怎麽會去宗門呢?這姑娘不過是在白費口舌罷了。
“不去!”曾紀諾幹淨利落地拒絕了她,朝她身後喊道,“下一個!”
“等等!”許婉伸手攔住要上前的大媽,轉頭對曾紀諾笑道,“剛才只是題外話,你還沒替我占蔔呢。”
曾紀諾歪頭打量着許婉,發覺對方的修為不低,要是能給其算上一卦,一定大有收獲。
所以盡管他覺得對方腦子不正常,他還是攤開了家夥事兒。
他在卦桌對面變出一張扶手椅,道:“坐,想占蔔什麽?”
許婉想了一會兒,答道:“我想請你算算,你什麽時候來鷺鳴宗。”
榕樹上的烏鴉悠閑飛過,嘎嘎的鴉叫回蕩在茂密的樹葉中間。
“……”曾紀諾好不容易和緩的臉再次垮下,“你是來砸場子的吧?”
他滿心懊悔,自己就不該奢求對面這個人正常的。
“嗯?沒有啊!”許婉委屈,她真的只是想為鷺鳴宗招個有人氣的老師而已,怎麽就成了砸場子呢?
曾紀諾冷哼一聲,連手指都沒掐,直接揭卦道:“我算過了,我是不會去鷺鳴宗的,十文錢,謝謝。下一個!”
“不是,你倒是認真一點啊!”許婉急了,連上次與賴皮學生争執的時候她都沒這麽急,“等一下,我這還有一個人!”
她拉過沐辭朝:“他還沒算呢!”
曾紀諾擡眸端詳着沐辭朝,這個人的腦子應該是正常的吧?
還未等他打量出結果來,許婉就給沐辭朝騰出座。
他只得趕鴨子上架,問:“你要算什麽?”
沐辭朝撲棱開扇子,指着許婉,人畜無害地笑道:“這個姑娘的下半生。”
“嗯?”許婉急忙阻止道,“我不是讓你問這個!”
也不知道曾紀諾是什麽水平,萬一讓他算出自己是個冒牌貨,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連忙揮手對曾紀諾道,“他問錯……”
話音未落,曾紀諾就轉動手中的洛書。
他不願與兩人多做糾纏,至于為什麽不用直接趕這兩人走?因為他根本打不過。眼前這個女子雖看起來憨憨傻傻,但居然是出竅境界,而他只是元嬰境界,真動起手來,他只有挨打的份兒。
占蔔需要凝神靜氣,曾紀諾收起心中雜念,吐納養息片刻後,在洛書上劃棱幾下,玉質的方塊排列組合,最終呈現出一幅箭雨紛飛的景象。
玉畫中雖滿天箭羽,但都是飛向另一處,只一箭直直飛向畫面中間,畫面不閃不避,看來女子是心甘情願赴死的。
曾紀諾剛要向兩人揭卦時,玉畫忽地閃過白光,緊接着劇烈震動起來,玉塊開始自動排列,洛書上又是另一番景象,風撩盡荒原,一切化為塵埃。
這是怎麽回事?他也曾為境界比自己高的人蔔過卦,但從未出現過兩幅卦面的情況,難道是這個女子本身的緣故?
洛書上的畫面只有占蔔之人才能看到,看他盯着洛書半天不說話,許婉心下着急,卻又不敢露出半分,強撐着笑,問道:“你這洛書準不準啊?怎麽還突然閃白光呢?”
被質疑的曾紀諾瞥了她一眼,毫不掩飾眼中的懷疑:“你已經不是原來的你了吧?”
“哈?”
被揭穿的許婉一時間不知所措,隐在道袍下的手無措地撓着掌心,但憑着良好的教師職業素養,她面上仍是平靜,振振有詞道:“人都是會變的,就像你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一樣,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而你也不是早上的你了。”
她的理直氣壯将曾紀諾唬住,傻愣在樹下。
果然辯證唯物主義是無敵的!許婉在心底洋洋自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沐辭朝在她身下搖扇點頭,溫煦的眸中掩藏不住的疑惑與疏離,道:“還請曾先生揭卦。”
“哦哦哦,”曾紀諾這才回過神,向兩人揭卦道,“你原本不得善終,死于刀劍之下。”
聽聞此言,許婉面容僵硬,一副被抓包後的模樣。
原書中的許婉就是這個結局,沒想到曾紀諾看着年紀輕輕,道行卻是不低。
“可是你的命格被人逆改。你就像荒原上的浮塵,待火燎盡荒原,一切重歸平靜,你才能回到最初,過你原本的生活。”曾紀諾一邊解釋,一邊觀察着許婉的一舉一動,試圖從她微小的表情中,可以得到些蛛絲馬跡。
但可惜許婉臉上除了震驚,再無其它。
許久,她才道:“也不知道準不準。”
曾紀諾白了她一眼,指了指身旁的白幡上六個大字“愛信信不信滾”,道:“二十文,謝謝,慢走。”
見他這般不近人情,許婉也不再強求,從懷裏掏出錢:“我還會再來的,三顧茅廬不行,我就六顧、九顧,你逃不掉的。”
“切!”曾紀諾接過錢,随意地放在一旁的鐵罐裏,道:“就算你九九八十一顧,我的答案還是那一個,不去。”
“人總是會變的。”許婉輕飄飄地丢下這句話後,背着她的大劍離開。
當然她也沒走遠,去對面酒樓租了張桌子和幾把凳子,又要了紙墨,在榕樹下搭起帳子,撐起白幡,開始為鷺鳴宗招生。
她可不會将全部希望都壓在曾紀諾身上。
日頭逐漸西移,為了躲陽光,許婉的桌子搬了又搬,可桌前依然無人問津、門可羅雀。
看着門庭若市的隔壁,許婉嘆了口氣,露出羨慕的眼神。
這時,曾紀諾剛給一位年輕女子占完龜甲。
女子付錢時,曾紀諾低聲說了什麽,女子看了他們這邊一眼,連連點頭。
“他在說什麽?”直覺告訴許婉,曾紀諾說的一定不是什麽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