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還有樹木被雷電燒焦的焦糊味,刺鼻得很。
“你不要欺人太甚!”曾紀諾大吼一聲,由于太過激動,又咳嗽起來,嘴角湧出血絲,“大不了這魉锵尾我不要了。”
許婉被血腥味熏得皺眉,不适地扇了扇面前的空氣,單手從芥子袋裏掏出封血草,給手中的魉锵尾止了血。
等做完這一切,她才緩緩道:“別生氣嘛!你想想,你現在受傷,不得找個地方療傷?而尋常郎中又哪會解魉锵的瘴氣,還是要找道醫來看。剛好我們鷺鳴宗有一個,又不收你費用,你看多劃算?”
曾紀諾別過臉,傲嬌道:“我可以找別的道醫!”
“你真的可以支撐到去別的宗嗎?”許婉彎下腰,擡眼對上他低垂的視線,“別猶豫啦!保命要緊。”
見他扭扭捏捏,許婉擡頭給沐辭朝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扛着他往山下走。
一行人直奔李府而去。
“不是說去鷺什麽宗嗎?”曾紀諾擡頭看着門上牌匾,問道,“怎麽來這兒?”
“來拿錢。”
還未等曾紀諾追問,李老板已經滿臉堆笑地出來迎接:“仙道回來了?可有收獲?”
許婉晃了晃手中的魉锵尾,向衆人展示道:“我已經将魉锵斬殺。這是它的尾巴,而它的屍體還在郊外的山腰上,如果你們不信可以派人去查看。”
李老板細細觀察着魉锵尾,卻不敢上手去摸,後退一步,拱手行禮道:“多謝仙道。仙道仁慈,福澤天禧。”
“唉~不要給我扣這麽大的帽子,”許婉擡手謝絕他的好意,“我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你不要忘了你昨晚答應過我的事。”
“這是自然,具體數目,咱們進去詳談。”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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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冷落的曾紀諾站在門口,捂着傷處喊道:“喂!我的瘴氣還沒解!唉!”
可許婉連頭都未回,徑自進宅,獨留他在原地。
他站在原地思慮片刻,拖着傷軀跟上衆人,消失在影壁之後。
好不容易等許婉談完,他捂着發悶的胸口道:“可以走了吧?我覺得我快不行了。”
許婉抽空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困惑,道:“真的假的?”
這時,李老板才注意到他,好奇問:“這位小兄弟是?”
許婉介紹道:“我師弟,曾紀諾。”
“什麽?!”李老板和曾紀諾異口同聲道。
“老夫聽說曾先生是游士,不曾加入宗門?”李老板疑惑。
眼前這個年輕人衣衫有些淩亂,衣上有不少地方劃開口子,頭發倒是整潔,嘴角處隐隐有血跡殘留,會是最近鎮上風頭極盛的曾先生嗎?
許婉臉不紅心不跳地解釋:“剛加入我們鷺鳴宗的。”
顯然,曾紀諾很不贊同她的話,昂頭吼道:“你別亂說,我只是去鷺鳴宗療傷。”
可許婉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悠悠道:“我們宗可不會收療閑雜人等。”
她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轉頭看向李老板,“不知李老板可否借個房間,我師弟這個樣子實在不好出門。”
“當然。”
等曾紀諾換完衣服,收拾好自己,三人便向李老板告辭,離開李府。
走在路上,時不時地有小姑娘捂嘴偷笑,看着他們三人,當然絕大部分是在看沐辭朝和曾紀諾的。
許婉低着頭,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看來曾兄很受姑娘歡迎啊!”沐辭朝打趣道。
緩慢走在他前面的曾紀諾腹部吃痛,卻又礙于面子,身板挺得筆直,不免拉扯到傷口,額上不停冒着虛汗。
心煩的他白了沐辭朝一眼,回道:“廢話!”
被兇的沐辭朝并沒有生氣,反倒笑意盈盈:“是師兄我多言了,師弟長得傾國傾城,自然在人群中顯眼一點的。”
“噗嗤——”一直埋頭前進的許婉終是忍不住笑出聲。
不愧是你,沐辭朝,殺人于無形。
背上直冒冷汗,曾紀諾已經疼得不行,沒心情再和兩人怄氣,不耐地問道:“我們到底,嘶,去哪兒?”
許婉回眸一笑:“去最熱鬧的地方。”
三人七拐八拐,到了集市口,早集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中,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許婉用手肘推了推曾紀諾的腹部,低聲道:“告訴他們,你要去鷺鳴宗開班了。”
可沒曾想,她這一戳,剛好戳到曾紀諾的傷處,疼得其龇牙咧嘴,差點一個趔趄摔倒。
她縮着腦袋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曾紀諾痛得五官都擠在一起,撐在她肩上,将臉埋在她頸間,大口喘着氣。
頸間傳來溫熱氣息,盡管有些不适應,許婉還是讓他趴了一會兒。
路人行人來來往往,皆投來異樣目光。
許婉摸着鼻尖,掩住嘴,小聲提醒道:“咳,有姑娘看着呢,注意點。”
看着兩人親熱模樣,沐辭朝心底無端升起怒火,握着玉扇的手指暗自用力,指尖白得和玉扇扇骨融為一體。
一聽到有小姑娘在看,曾紀諾立馬強打起精神,直起身:“哪兒?”
“滿街都是,你自己看!”許婉掩面,催促道,“快點,早辦完,早回宗,瘴氣入侵體內可不是小事。”
“可我沒有感受到,嘶,瘴氣入侵的胸悶啊?”曾紀諾已經疼得說不了一句完整的話。
“那是你身上其它部位的疼痛蓋住了你的胸悶,”她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而且還有可能是瘴氣入侵了你的腦子,讓你感受不到胸悶。”
曾紀諾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湊近道:“就不能先把我治好,再說別的事啊?”
“萬一你跑了怎麽辦?”許婉故作為難,也湊近稍稍,壓低聲道,“你的易容術我可見識過,可厲害了!”
“咳咳!”沐辭朝終于看不下去,出言制止兩個人越靠越近的兩個人。
許婉這才發現自己和曾紀諾靠得那麽近,兩人臉頰僅一指之隔。
她尴尬地縮回身子,從芥子袋裏掏出宣紙筆墨,道:“等下你就在旁邊設個小攤,拉上橫幅,往那一坐,什麽也不用做,很簡單的。”
于是乎,在集市口的古樹旁,又排起了長隊。
在隊伍的盡頭,曾紀諾一如既往地坐于其上,只是這次攤前再沒有“愛信信,不信滾”的白幡,桌上也沒有算命的法器。
一旦有客人來,曾紀諾先指指攤前大宣紙:
“本人将在鷺鳴宗開班教學,費用每月一兩或三顆中品靈石,包吃住。有意參加者,請在花名冊上寫下名字,三日後于鷺鳴宗山下自行集合,名額有限,先到先得。”
再指指臺上的名冊和筆墨。
不管來人寫不寫名字,他都一言不發,臉上一副溫潤如玉、彬彬有禮的模樣,而隐在臺下的腳卻在微微發顫。
在不遠處的茶攤上,一藍一青的兩人正優哉游哉地喝着涼茶。
沐辭朝望着樹下被人海淹沒的攤位,搖扇道:“我好像從未聽說過魉锵噴出的是瘴氣?”
“你自個兒知道就好,不必說出來。”許婉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笑,輕抿一口涼茶,卻被苦得皺起臉,“誰叫他剛才想截我胡?沒做好功課就不要來搶人家東西。”
這個茶攤很是簡陋,殘破的屋頂甚至連陽光都遮不住,偷跑出點點亮光,灑在屋下人的身上,像是鑲在衣上的粒粒鑽石,搖曳生輝。
沐辭朝盯着滿身“鑽石”的少女,半是贊許半是寵溺道:“你果然是個記仇的。”
“哼!”許婉嬌嗔一聲,轉過頭,沖攤主喊道:“老板,再來一碗!”
“你火氣很大嗎?喝兩碗?”沐辭朝問道。
她回眸,剛好有束陽光落于她的眼尾,襯得她的眸子分外清澈:“這是你這個師兄送給師弟的禮物啊,來煩勞你去送一趟。”
沐辭朝哭笑不得:“我又哪裏惹到你了?”
不得不說,曾紀諾的人氣就是高,一個時辰不到,就招滿一百個學生,完成目标。
見攤位前人群散去,許婉付了茶水錢,悠閑地走過去與曾紀諾會合:“不錯嘛,這麽快。”
曾紀諾終于可以卸下僞裝,立馬蹙眉催促道:“你快點,我的胸口越來越悶了。”
在他的身前,是一碗原封不動的涼茶。
許婉看着茶碗,心裏偷笑,道:“好,這就回。”
說着,她從芥子袋裏掏出縮地丸,往地上一扔,頓時白煙四起,将三人的身影隐去。
一睜眼,三人已然到了鷺鳴宗。
曾紀諾還未站穩身子,就聽見許婉幽幽在他耳邊道:“對不起,我騙了你。”
“什麽?”他猶如晴天霹靂,急忙問道,“這瘴氣無藥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