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行人在陳府逗留了三天,赤媚始終沒有露面。

但中宗換任迫在眉睫,他們日漸焦慮。

“既然你能感受到強烈妖氣,怎麽就尋不到來源呢?”曾紀諾躲在暗處,小聲向尹蘿埋怨道。

尹蘿蹲在他身下,微微擡首,凝視着他的下巴道:“它有法器,我有什麽辦法?”

“噓——小聲點。”許婉提醒道。

四人窩在小屋裏,透過窗戶縫悄悄向外看去。

月色下,沐辭朝正倚在亭欄邊,閉目養神。

“你們說赤媚今天會來嗎?”

四個時辰後,他們有了答案——不會。

遠處傳來雞鳴聲,衆人困得不行,曾紀諾最先頂不住,打着哈欠道:“看來今夜赤媚是不會來了,我先去睡了。”

他從窗戶邊起身,身下的尹蘿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原來尹蘿早已靠着他的身子睡着。

許婉看着面容憔悴的幾人,認為再這麽下去只怕往後就算找到赤媚,衆人也不是她的對手,他們得換個法子。

她叫上遠處的沐辭朝回屋,商議更改計劃之事。

沐辭朝方才一直在阖眼小憩,現下并無困意,一雙黑眸炯炯有神,提議道:“不如我們找個普通人做餌?”

“可這未免也太冒險了。”

許婉不是沒想過這個法子,但最後卻因太過危險而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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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時間緊迫,我們只能劍走偏鋒。”沐辭朝勸說道。

漓火指尖叩桌,望着他,試探問:“你心中可有人選?”

“陳安安。”沐辭朝脫口而出,想必早就琢磨好了。

許婉立即反對道:“她還只是個孩子,萬一遭遇什麽不測,她的一生就完了。”

“若是不冒這個險,鷺鳴宗怎麽辦?”

許婉遲疑了。

确實,鷺鳴宗危在旦夕。一旦鷺鳴宗失勢,蘇家的人為保守當年秘密,指不定會做出什麽事來,到時候危險的就不止陳安安一人了。

她忖度再三,終是點頭同意,而漓火卻是自始至終沒有表态。

等豔陽當空時,三人出院去找陳安安。

“什麽?讓我去引妖怪出來?”

“嗯,我們終究是修道之人,妖物對我們有所戒備,不會貿然行動。而你不一樣,只要我給你傳渡一些活氣,斷食多日的妖物一定會出手,到時,我們便能将她一舉殲滅。”沐辭朝平靜地解釋道,仿佛只是想請對方去郊游般。

“那我會不會有危險?”陳安安自從得知府上有妖,每日惶惶不安,如今要她直面妖物,自然是害怕得不行。

許婉猶豫片刻,最後面容嚴肅地輕輕點了點頭。

“……”

“你不必太過擔心,我們會做足萬全準備護你周全。”沐辭朝勸道,“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可另想辦法,但我們就要耗費更多的時間在尋找真身上,拖得越久就越危險。”

這招以退為進對陳安安很是有用,在鷺鳴宗這麽多天的相處,他早就摸清陳安安的性格——吃軟不吃硬。

陳安安思索半晌,最終緩緩地點頭,顫聲卻堅定道:“好,我去。”

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漓火還是有些于心不忍,确認道:“你真的想好了?”

“嗯!”陳安安鄭重應道,稚嫩的臉上滿是認真。

“好。”漓火從懷中掏出一粒遁地雷,“這法器可縮地為寸,屆時你若遇見危險,可将此物捏爆,助你逃脫。”

傳喚鈴铛需要使用者擁有靈力,顯然是不适合陳安安用。

根據他們的計劃,他們今日就離開鎮子,駐守郊外,而注入生靈氣的陳安安留在陳府,引蛇出洞。

與陳安安再三交代後,許婉回去叫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曾紀諾和尹蘿,大張旗鼓地離開陳府。

和他們預想的一樣,已經四天沒開葷的赤媚在他們走後,迫不及待地找上府中生氣最強的陳安安。

因為陳安安是從鷺鳴宗這種修道之地回來的,所以對于她體內有超乎尋常人的靈氣這件事,赤媚并沒有過多的懷疑。

赤媚生性謹慎,直到夜深人靜時她才動手。

所幸,陳安安心中害怕,并未睡去。她一聽見房內有聲響,就警覺地睜開眼。

黑暗中,她瞧見來人,一臉驚恐,抱着被子縮在床角,瑟瑟發抖地問:“二嫂,真的是你?”

其實她心裏還是懼怕得很,早上的從容淡定都是她裝出來的。

一聽見她這麽說,赤媚也明白自己是入套了,便直接承認:“是我。”

赤媚深谙反派死于話多這個道理,沒和她透露太多,直接龇牙咧嘴地向她撲去。

“啊——”陳安安尖叫着,捏破手中的遁地雷,眼前一黑,轉瞬落入一個懷抱。

她睜眼一看,紅橙火光下,是漓火大師兄清冷的面龐。

方才的恐懼、委屈全都湧上心頭,化為眼中熱淚。

她将頭埋進漓火懷中蹭了蹭,帶着哭腔道:“師兄!太恐怖了!二嫂要吃了我,我差點就死了。”

漓火眉頭微蹙,輕拍她的背,柔聲安慰:“沒事了,別怕,我在這兒。”

“真的是她。”許婉低聲呢喃,與沐辭朝交換眼神後,上前安撫陳安安。

但時間緊迫,他們沒在郊外耗費太長時間。

“安安,你先回鷺鳴宗等我們,”漓火将懷裏的人推開稍稍,單手在袖子裏掏出法器,垂眸道,“你握着這個,我送你走。”

“嗯嗯。”陳安安抹了一把眼淚,雙手握住梨形法器,平視漓火的胸膛。

随着漓火在腹前結印,她手中法器發出微弱的光,在光芒最盛之時,她消失在衆人眼前。

另外幾人手下也沒閑着,紛紛祭出器武,蓄勢待發。

等漓火收勢後,衆人立即動身回陳府。

赤媚見事情敗露,便不再僞裝。她高調地站在陳府最高的檐角,靜候衆人歸來。

而在她腳下,一層淡紫色光芒将府邸籠罩,只要她一驅動內力,這結界和它裏面的一切都會化為齑粉。

皓潔月光傾灑大地,她遠遠地就瞧見四人乘劍而來。

待四人行近,她嘴角勾起譏笑,妩媚而陰森,道:“你們終于來了,還有一個呢?難道是怕了?”

她深知那五人加起來都不是自己的對手,之前不行動只是怕節外生枝罷了。如今還少了一個,她對付起來更是容易。

“少廢話!出招吧!”曾紀諾先從劍上跳下,反手握劍,向赤媚刺去。

赤媚輕易躲過,反手一擊。

幸好漓火提劍擋下,曾紀諾才沒有受傷。

幾個人打得有來有回,矯健身姿在陳府的上空飛舞,交織出一張光網。

為了不傷及無辜,許婉不敢使用法術,只能用最原始的劍術與赤媚纏鬥。

尹蘿還沒好嗎?

她皺了皺眉,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赤媚的法球已然而至,幸好有沐辭朝替她擋下。

“專心點!”沐辭朝在她身前肅聲道。

許婉提劍再上:“好。”

終于,尹蘿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顯出真身,壓下氣息,趁赤媚不注意,将其束縛住。

衆人見尹蘿到來,就知陣法已成,他們可以放開打了。

其實尹蘿方才消失是去結陣,在赤媚的陣上再結上一層,保護陳府裏的人。

但赤媚豈會被一只藤蘿妖纏住?足尖輕點,騰起在虛空,用力一轉,便将尹蘿狠狠甩下。

經過三天的磨合,許婉逐漸适應這把近乎煥然一新的鯨落,也花了不少功夫重鑄了一番,鯨落的威力遠勝從前,簡單橫掃過去,也能擊倒一片枝葉。

她步步緊逼,立起長劍,陣法浮現,帶着電閃的水錐織起天羅地網,将赤媚團團圍住。

面對突然兇猛的攻擊,赤媚小小吃了一驚,不敢再大意。

她幻出真身,突破許婉的劍網,閃身至對方身前,可她的利爪還未碰到衣角,沐辭朝就從旁沖出,舉劍切斷她的進攻。

她憤恨望去,轉變攻勢,攻向五人之中境界最低的沐辭朝。

可令她訝異的是,這個原本只到元嬰境界的男子竟在接下她一招後,到達出竅上境,晉升快得離譜。

沐辭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瞳中隐隐出現紅絲,詭異魅惑。

“你?”赤媚震驚喃喃。

沐辭朝松開手中的岚炔,掌中凝火,襲向赤媚的腹部,不帶一絲猶豫。

腹上的灼熱感還未傳來,赤媚又受一拳,這次她飛出好幾米遠。

未等她起身,其他人的攻擊已至,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她漸漸落了下風。

這一戰他們打得天昏地暗,吵醒不少附近已經睡下的人,紛紛出來圍觀,又怕牽涉到自己,只能躲在一角,屏氣凝神地望着空中四竄的衆人。

一見到那只紅狐被人打得摔在屋瓦上,他們不禁喜不自勝,甚至有人為其大聲喝彩。

赤媚聽到聲響,心生一計,身體像只離弦的箭,飛向離她最近的人類。

“小心!”許婉叫出聲。

可那人已經吓呆,雙腳打顫,根本動彈不得,甚至都忘了驚叫,驚恐地看着離他越來越近的紅狐。

走運的是,尹蘿剛好在附近,從手腕生出藤蔓,将那人推走。

但她的藤蔓卻來不及收起,被赤媚重重撞了一擊,急速收縮回她體內,她也因此受了重傷。

漓火的劍瞬時而至,刺中赤媚腹部,狠狠一攪,血噴薄而出,濺到那個路人身上。

臉上傳來濕熱觸感,那人終于反應過來,尖叫着:“妖怪啊!”連滾帶爬地落荒而逃。

看着他落魄的身影,尹蘿甩着手臂,邊向漓火走去,邊憤懑道:“人家救了他,也不知道說一聲謝謝。”

許婉也收劍上前,圍觀漓火處理赤媚的屍體。

只見漓火從芥子袋中掏出一粒藥丸,在他手中化為粉末,灑在赤媚身上,眨眼間地上只剩一副好看皮囊。

他收起地上皮毛,轉身環顧衆人,掠過沐辭朝時,眸色微不可見地閃了閃。

最後,他望向許婉,道:“我們收陣回去吧。”

“嗯。”

許婉一揮袖,幾個圓盤狀物體從陳府四周飛出,最後落入芥子袋中。

這是尹蘿先前放上去的法器,它們可結成一道牢固法陣,護陣中人安全。

他們未和圍觀的人多說什麽,連夜返回鷺鳴宗。

現在最要緊的是将赤媚的皮囊呈報給中宗,明天讓宗內其它道士陪陳安安回陳府,再将事情說清。

遠遠的,他們瞧見陳安安坐在大門口,支着頭望向他們來的方向,門口宮燈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飛在最前頭的漓火蹙了蹙眉,不禁加快速度。

他們還未落地,陳安安就起身迎接。

“你怎麽不進去等?”漓火關心問道。

“我……”真正要問出口時,陳安安卻有些退縮了,“我二嫂真的是妖嗎?”

漓火的眸中閃過一絲心疼,柔聲道:“嗯,不過我們都解決了,以後她再也傷害不了你們了。”

“真沒想到……”陳安安和她二哥不是一房所生,性子也不和,平日相交不多,和二嫂就更少了,只知道二嫂雷厲風行,是個優秀的家母,如今猛地聽說此事,也是恐懼大于震驚和惋惜。

忽地,她想起一些事,急忙道:“掌門他們離開了。”

“什麽?”許婉緊張道,身子向前探了稍稍。

選任中宗不是在月中嗎?今日才十二,怎會如此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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