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許婉百思不得其解,但事已至此,其中緣由已不重要。
“他們是什麽時候去的?”她問。
“聽師姐說是今天一大早就去了,走得挺匆忙的。”陳安安回道,神色跟着她一起緊張,“師姐,是有什麽大事嗎?”
中宗換任是件大事,一般都會提前幾天請各宗的掌門長老前去商議交接事宜,所以他們還有時間。
念及此,許婉松了口氣,緩了緩神色,安慰道:“無事。已經很晚了,你先回寝殿休息,明日我找幾個修道的師妹陪你回家。”
“謝謝師姐。”陳安安絞着手指,試圖掩蓋內心的不安,“我二哥他……”
“沒事的,”漓火的聲音如朗月清風,讓人莫名的安心,“你哥作為陳家家主,不會郁結于此,更不會責難于你。”
得到安慰,陳安安緊繃的身心放松稍稍,小聲應道:“嗯,謝謝大師兄。”
陣陣冷風襲來,經過一場大戰的衆人身形皆有些蕭瑟,特別是尹蘿,她捂着自己的傷口,催促道:“好了,快進去吧,晚上睡一覺,明天起來心情就會好很多了。”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隐隐在發顫,剛冒出的冷汗随風飄散。
許婉這才注意到她,從芥子袋裏掏出一個小瓶,遞給她:“這是療傷丹,雖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你先拿着。”
“好。”尹蘿也不客氣。
衆人沒走幾步,許婉又道:“安安,我記得最裏面還有兩間空寝殿,安安,你帶尹蘿去吧。那兩間都是雙人間,你們要是不介意,可以住一起,好做個伴。”
“這……”陳安安對尹蘿為妖的事情還是很介意的。
漓火補充道:“尹蘿姑娘,明日還煩請你陪安安師妹回一趟陳府,有你在,陳府的人定不會為難她。剛好你也可以在人世逛逛,總比我們宗門裏有趣。”
以尹蘿的身份是絕對不能去赤鸮宗參加封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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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尹蘿倒是不介意。
對她而言,只要是在密林外面,具體在哪兒也無所謂。
一旁一直無言的曾紀諾幻出自己的器武,飛快塞進陳安安懷裏:“這個你帶着,防身。”
陳安安看着手中突然多出的彎刀,困惑道:“這個我也不會用啊?”
“帶在身邊就行,辟邪。”曾紀諾似在別扭。
“這是給我的,”尹蘿朝他瞥了一眼,挽起一個燦笑,道,“謝謝啦,小道士。”
話音落下,曾紀諾的神情更加不自然了,嘴硬道:“才不是給你的,別自作多情了。”
這次,尹蘿沒有戳破對方。
器武是習道之人的□□,自然帶着其靈力,有曾紀諾木靈根的靈力,她會恢複得更快。
這家夥兒還是挺關心我的嘛!尹蘿喜滋滋地想着。
夜已深,整個宗裏都是靜悄悄的,襯得六人的腳步聲極其清脆。不過,不消片刻,腳步聲漸稀,最後四周歸于寧靜。
翌日,許婉起了個大早,向宗裏暫管事務的同門交代好一切後,和同樣早起的沐辭朝、曾紀諾、漓火一起出發去赤鸮宗找許世平。
一般宗門都有結界,不可用靈器随意進出,縮地丸只能送他們到赤鸮宗的山腳下,從山腳到群山中心只能靠禦劍飛行。
曾紀諾的器武如今不在身上,無劍可馭,他掃了一圈身旁三人,最後将目光落在許婉上。
可還未等他開口,沐辭朝忽然自告奮勇道:“不知紀諾兄是否願意與我同乘一劍。”
雖不知沐辭朝今天為何如此熱情,但是既然他願意捎自己一程,曾紀諾也就欣然接受了。
赤鸮宗在群山最中間的鞍處,依山而建,兩側山體成了天然屏障。
一行人剛在門前平地停下,就有兩名赤鸮宗的弟子上前迎接。
許婉取下腰間少宗主的令牌,遞與其中一人:“鷺鳴宗弟子前來參典。”
那弟子用靈力确認令牌為真後,将其還給許婉,并作揖道:“鷺鳴宗的各位請随小道進宗。”
“多謝。”四人異口同聲。
進了宗門,才發現裏面其實十分寬闊,三座大殿朝門而立,前面是平坦廣場,目測可容納千多人,此時已有不少弟子成群結隊站于廣場之上。
許婉他們跟着引路弟子在人群中穿梭,抵達鷺鳴宗所屬空地。
“各位請在這人稍等片刻,待氏族門主抵達後,典禮就開始了。”引路弟子拱手道。
許婉回禮,起身後問道:“為何會這麽早?今日才十三,未到十五。”
“聽說是過幾天有更重要的慶禮要辦,所以提前了幾日。”
“不知是何慶禮?”
“這小道就不知了。”
其實許婉心裏早就猜到一些,這更重要的慶禮多半是合宗之事,看來上頭的人是一刻也不想讓鷺鳴宗多留了。
她又是揖了一禮:“多謝。”
“不必客氣,道君請便,小道告辭。”
引路弟子一走,鷺鳴宗其他弟子便都全圍了上來,詢問四人此次下山的情況。當然大致情況他們已聽長老們說過,所以他們都在替四人抱不平,大罵清鶴宗的人卑鄙。
還未等許婉謝過他們的好意,南淮和映雪走了過來,本吵吵鬧鬧的一群人頓時就鴉雀無聲,還自動為其讓開路。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小,南淮自是聽到,但他沒在意,只道:“許婉師妹,你的傷好點了嗎?”
從前他都喚許婉為婉兒,如今卻直呼名字,許婉心下了然,想必他和映雪的關系已經不一般。
“好多了,多謝南淮師兄關心。”許婉語氣神情更加疏離冷漠,她可不想在男女主中間插一腳。
“我們都受傷了,為何你只問許婉一人?”曾紀諾哼哼。
見南淮和映雪像沒事人一樣,還來假惺惺的關心,他是氣不打一處來,陰陽怪氣道:“怕不是來炫耀的吧?僞君子!不過……”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許婉打斷:“過去的事莫再提,以後的路還很長。”
言外之意:萬事留一線,他日好相見,畢竟他們可是男女主。
可在他人聽來卻是秋後算賬之意。
南淮的眸光換了幾換,卻在剎那間隐藏于眸底,只道:“多謝許婉師妹諒解,日後待各位拜入清鶴宗,在下必好生賠罪。”
看來他知道的事情不少。
許婉正這般想着,身旁的曾紀諾又沒沉住氣,微昂着頭道:“什麽破清鶴宗,老子才不稀罕去。”
“南淮師弟這話說得也未免太早了,”一直靜默的漓火也沒忍住,出言委婉反駁道,“鷺鳴宗近百年基業,豈會如此輕易倒塌?還望你慎言。”
漓火是個孤兒,于他而言,鷺鳴宗就像家一般的存在,他會誓死守護住宗門,不管敵人是清鶴宗,還是所謂蘇氏,他都會與之相抗,甚至為之獻上生命。
見他有了怒意,南淮不想在這重要時刻把事情鬧大,便息事寧人,賠禮道:“是在下多言了。”
許婉不願與對方多糾纏,拂手道:“無礙,時辰不早,慶典快開始了,南淮師兄還是早些回去準備,畢竟對清鶴宗來說,這是件大事。”
“大事”二字她咬字極重,耐人尋味。
她嬌蠻的性子遠近聞名,南淮只當她心裏不服氣,于是避其鋒芒,告辭離開。
等了小半刻,氏族的人才姍姍來遲。
三人周身別巨大氣場包圍,而其身上的寬大緞繡鶴氅如雄鷹羽翼,在空中上下翩飛。
肅殺又飄逸,如臨世谪仙。
三人一落地,便有道人去迎,帶領他們登上白玉石階梯,站于大殿正前方的祭臺之上,而一直候在大殿裏的各宗宗主應時魚貫而出。
赤鸮宗作為東道主,其宗主向前邁了幾步,和氏族的人并排而立。其他宗的宗主列成一排,伫立于四人之後,俯瞰整個廣場。
在人群之中,許婉一眼就看見她爹。
還是那日入宗典上那身道氅,淡白暗紋隐在在褶皺下,看不清晰,唯有袖口旁一抹紅點分外清明,那是他們的宗徽,一只翩飛的丹頂鶴。
許世平也在望着她,神情坦然。
今早來之前,他們已通過信,一致決定在宣布下任中宗時,才亮出底牌。
各宗見證才最穩妥。
“咚——”
遠處大鐘傳來一聲渾厚碰撞聲。
偌大的廣場霎時安靜下來,各個弟子齊齊望向祭臺。
赤鸮宗的副宗主上前司禮,介紹臺上各個大人物的來頭,長長一串,聽得許婉昏昏欲睡。
“咚——”
又是一聲鐘響。
副宗主開始陳述這五年來赤鸮宗的種種功績……
許婉終于撐不住,愈來愈沉重的眼皮悄然合上。
其實昨晚她被赤媚傷得不輕,服了靈丹後仍是隐隐作痛,再加上心事重重,所以在本就只有兩個時辰的睡眠時間中,她根本沒怎麽睡着。可現在一聽到臺上滔滔不絕的說話聲,困意就席卷而來,盡管接下來還有一場“大仗”要打。
她神識恍惚,阖眼小憩。
再醒來時,司禮已經從旸木寶盒裏取出玉印,那是中宗之主的象征。
望見那折射着微弱光芒的玉印,她一下子清醒,站直了身子,轉頭問身旁的沐辭朝:“宣布了?”
話音落下,她才注意到對方眸子中的別樣深意,似是柔情,又似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