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看着遠處熊熊大火,許婉在心裏默默道:“萬事小心。”
祭典一直持續到亥時,最後一句頌祝聲落下時,所有的悲傷也似乎戛然而止。
她收拾心情,與前來吊唁的各人問好,交代弟子送他們出去。
軒轅輝越過人群,徑直走到她身前,道:“以後你便是一宗之主,一定要謹記宗規、族規,有任何事都可以來找我,千萬別像你父親一樣,棋差一步,滿盤皆輸。”
他這句話既是在勸谏,也是在警告。
“知道。”許婉畢恭畢敬。
由于她爹剛死,她還在守孝期,不能立即接任,只能作為少宗主,暫代宗主之職。
下午,她便讓人拆了白布白绫等裝飾,徹底搜查全宗上下,清理掉一些不屬于鷺鳴宗的東西,她終于可以放心說話了。
許婉收拾好一切,坐在她爹的書房內,看着一桌的筆墨紙硯,她似乎能想象到她爹埋頭寫“遺書”的模樣。
“阿婉。”漓火敲門輕問。
許婉收回思緒,起身相迎:“師兄。”
漓火順手關上門,同時也下了個結界。
“我有些事想同你說。”
“是關于我爹的嗎?他還活着是嗎?”許婉迫不及待地問。
漓火眼中閃過一絲吃驚,緩緩點頭:“是的。”
“那就好,那就好,”許婉喃喃道,在一旁圓凳上坐下,“我就知道他不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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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辭朝呢?他為什麽昏迷?你們在秘境中究竟遭遇了什麽?”漓火坐在她面前,關切問。
“沐辭朝也沒死,我們……”許婉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經過道出,其中也摻雜了她的些許猜想。
漓火聽得入神,盡管已經知道結果,他還是不由地為其擔心。
待許婉講完,他重重地嘆了口氣,道:“真是難為阿婉了。”
看着眼前這個雖然清瘦卻堅毅的女子,他卻露出欣慰的笑,“我們家阿婉長大了。”
“誰都不能一直做個無憂無慮的小孩,是吧?”許婉苦笑。
漓火目光深遠,似乎透過她的臉看向更遠的地方,不禁喃喃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姑娘一直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我也希望,你能找到那個姑娘。”許婉低聲囔囔,像是想起什麽,她忽提高了聲音道,“等這件事徹底平息,師兄不如下山去看看,不是歷練,也不是游歷,就是漫無目的地閑逛。走到哪兒,哪兒就是你心底最想去的地方。”
“到時再說吧,”漓火收回渙散的目光,“軒轅氏的人在看了師父的信後,依舊讓你接任宗主,無疑是在試探。你今日拆了那些監視器物,他們一定會有所行動。”
“那總不能一直讓他們監視我們吧?我還要洗澡呢!”許婉半開玩笑道,“再說,他們忙着呢,祖父和蘇氏、蘇氏和流火道的事夠他們查的了。唉,對了,爹在信上說的都是真的嗎?”
漓火點點頭。
“那爹為什麽沒早告訴我?”
“師父也是近幾日發現的。你們去秘境的第二晚,師父抓住一個鬼鬼祟祟的人,看衣物知道是流火道龍氏的人。我同師父說過沐辭朝的事,他便留了心。雖沒從那人口中問出什麽,但師父在他身上搜出了蘇氏的信物,便半真半假地同軒轅氏的人說了,轉移視線。”
“原來如此。”許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此後,雖說拆了監視,許婉行事依然循規蹈矩、小心翼翼,幾乎沒出過鷺鳴宗,外界消息的來源全是靠宗門間的秘聞小報。
聽說,南淮和映雪已回到清鶴宗,軒轅氏的人似乎沒有為難他倆,又加上清鶴宗的宗主陸雲岳親自去要人,軒轅輝沒問幾句,便讓他們回來了,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般。
許婉也沒時間深究他們有沒有透露什麽,因為鷺鳴宗的學堂很快就重新開學,她有很多事要準備。
開學的那一日,她坐在後山的巨樹上,看着陸陸續續回宗的學生,丹唇微翹。
宗裏總算有些活氣了!
“看中誰了?笑得那麽開心?”曾紀諾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翻身坐在她旁邊。
許婉淡淡瞟了他一眼,促狹道:“呦,還沒走呢?不是說了你已經被解聘了嗎?你是想留下來當白工,還是當學生?交學費了沒?”
“我這次來就是來找你說這事的。我想繼續在這兒做先生,薪資就和以前一樣,不需要漲。怎麽樣,我夠意思吧?”曾紀諾拿肩膀撞了下許婉,語氣近乎谄媚。
許婉往裏挪了挪,“油鹽不進”道:“你以前不是很想走嗎?怎麽,現在不舍得了?”
接連受挫,曾紀諾的脾氣也上來了:“還不是因為你,現在鷺鳴宗周圍多少人盯着?我一旦出去,運氣好,是被人監視;運氣不好,被人亂刀砍死的是我。”
盡管現實沒有他說的這般嚴重,許婉仍是沒有回答,任他發洩。
一通發洩後,曾紀諾的氣也消了,輕聲道:“我已經漂泊了十幾年了,是時候該停下,想想自己究竟想要什麽。”
“嗯。”
兩人心照不宣地望着遠處的大門,白色大理石做成的大門純潔無瑕,莊穆聖嚴,三三兩兩的學生結伴而行,談笑風生,是世上最逍遙自在的人。
“真羨慕啊!”許婉感慨道。
曾紀諾跟着喃喃:“誰不是呢?”
他氣還沒嘆完,目光就被剛進門的某人吸引,他用力地揮揮手。
“我先走一步,你慢慢羨慕吧!”話音未落,他足尖點地,飛出幾米遠。
“唉?”許婉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的身影一頭霧水,這人怎麽了。
不過轉瞬她便明了,門口處有兩個姑娘——尹蘿和陳安安,尹蘿還在沖她這邊揮手。
真的是!
許婉笑着無奈地搖搖頭。
不過剛好,自己終于可以清淨地想些事情了。
爹是用龍氏那名弟子的屍體假死,如無意外,他已經潛入流火道,調查當年的事。這無疑是極其危險的,可自己卻幫不上一點忙。
她這般想着,胸口突然傳來一絲刺痛,轉瞬那些痛傳至全身,持續兩三秒後,終于恢複平靜。
這是她強行壓制修為的後果,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心悸、全身刺痛,所幸不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的傷害,只要解除壓制,她便可恢複。
前些日子,爹也是這麽過來的吧,爹真的為自己付出了很多。
如今兩只比目雙魂全在沐辭朝那裏,不知道他會去做什麽呢?一定很危險……
“咚——”宗裏的大鐘被敲響。
許婉收回胡思亂想,拍拍臉,起身離開,到廣場上主持大局。
這些學生多半是老生,對宗主的去世很是不舍,有幾個女生甚至沒忍住哭了出來。
但随着時間流逝,越來越少的人提起許世平,一切似乎已經回歸于平靜。
不知不覺,已然到了八月十五,這個本該阖家團圓的日子,鷺鳴宗卻很是冷清。
學生們回家過節,一些在凡世有家眷的也回去了,只剩四五十人留在宗裏。盡管人數不多,許婉仍是張羅着擺了席,讓大家可以一起吃飯閑聊,有些過節的氛圍。
許婉不喜熱鬧,一個人早早地回了房。
她剛想合上門,一抹身影躍進屋內,扇動的風吹起她的發尾,還未等其落下,那抹身影已然落于座中,足見速度之迅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