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香

原本只是做戲, 可謝景辭吻着吻着漸漸真的動了情。

察覺到被烙鐵般的東西虛虛貼着,溫寧面色一紅,扶在他腰上的手一緊, 狠狠掐了一把。

随即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輕笑:“我有分寸。”

他嘴上這麽說着,可那舐吻的力度一點兒也沒減,漸漸地又從脖頸緩緩移上去,幾欲貼上她的櫻唇。

溫寧面色緋紅,又羞又窘, 當他的唇覆過來的時候毫不遲疑地咬了下去。

瞬間, 滿口血腥,謝景辭這才微皺着眉稍稍後退。

唇角流血, 衣襟半開,又被女子一把推開, 他現下這副模樣像極了風流浪子,完全不像素日裏那般清冷矜貴。

完全不像?

溫寧一滞, 忽然就明白了他說的分寸是什麽意思。

果然, 不久, 耳邊便傳來一聲輕咳。

“打擾二位了,我是這河上疏導船只的, 方才起了風,我的船一偏, 不小心撞上了二位,您沒事吧?”

一個刀疤臉的中年男子出了聲,他穿着一身短打,看起來有幾分兇神惡煞。話裏話外雖是在道歉, 卻又有幾分試探之意。

謝景辭蹙着眉, 薄唇緊抿, 看上去頗為不虞,不虞中又透露着被打斷的煩躁。

溫寧心領神會,立即攀着他的手臂,輕輕依偎上去:“郎君息怒,夜長漫漫,又何必拘泥于一時……”

她這般主動地貼上來,除了被情潮支配的無法自已時候,素日裏是從未有過的。

謝景辭身體一僵,但面上卻一派淡然,從鼻腔裏“嗯”了一聲:“既然绾绾都開口了,那此事便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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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绾是謝景辭為她取的化名,溫寧當時不覺得有什麽,然而現下他用這般調-情的語氣說出來,簡簡單單的兩個疊字忽然變的纏綿起來。

“公子大度,趙四佩服!這樣吧,我趙四別的不行,但在這越州生,越州長,公子初來乍到,若是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問,也算是賠禮了。”刀疤臉拱着手,朗聲一笑。

謝景辭理了理衣襟,目光裏似有幾分不屑:“那,你且說說這越州城最貴的酒樓在哪裏,我有些乏了,須得找個歇腳處。”

“公子這般金尊玉貴,想必自小也是在錢堆裏長大的,這越州第一樓——天香樓,可是個絕佳的去處,定然不會讓您失望。”刀疤臉奉承道。

“行,我倒要看看這天香樓比之我們洛州的翠微樓如何!”謝景辭眉眼一挑。

“洛州?公子是從洛州來的?”刀疤臉忽然來了興趣。

“嗯,做點小生意。”謝景辭淡淡地道。

他越淡漠,刀疤臉反而越感興趣:“洛州的瓷器和酒業最為出名,不知公子經營的是哪一行當?”

“哦?你知道的還不少,我家世世代代經營制瓷,洛州蕭家聽過嗎?”謝景辭難得分給他一點眼神。

“蕭家呀,那自然是聽過的,不過前段時間西戎來犯,蕭家的家業受了不少損失,聽說分出去了好幾房……”那刀疤臉邊說着邊悄悄觀察着他神色。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我是嫡系,懂了嗎?!”他語氣一揚,頗為不悅。

刀疤臉心底暗嗤了一聲,一分家,誰都說自己是嫡系,不過面上仍是恭維着:“憑公子這氣度,一看便是。那……蕭公子此次下江南,是為了另謀財路?”

“唔,只是随便看看。”

他說的含混,但這話落到刀疤臉耳朵裏便八九不離十了,只當是青年人脾氣傲。

“嗐,蕭家家大業大,公子又這般青年才俊,只管放心大膽去闖,這越州財路亨通,條條能通天,那趙四便提前祝公子事業大成了!”刀疤臉拱着手一笑。

溫寧虛虛環着謝景辭,替他系上腰帶,帶鈎一扣,謝景辭整了整衣襟:“那便候着吧,到時爺大業一成,随便丢下點賞金,就足夠你這粗使的莽夫下半輩子吃喝不愁了。”

“多謝公子體諒,那小人便等着公子的打賞了!”

刀疤臉俯身一躬,心裏卻暗自笑道,這外來的小公子當真沒見識,他可是這越州城的“鷹眼”,只要發現不對,一句話就能讓底下的“水鬼”翻了他的船。

多少來路不明的命官和欽差就是這麽喪的命!

這小公子也是命大,長得這般不凡,在上一道關卡便引了注意,結果他一盤問,只是個完全不了解越州的初生牛犢而已。

不過,這洛州蕭家的身份,倒是剛好中了大人的意,是以,刀疤臉立即遣人通報了一聲。

另一邊,謝景辭一下船,便帶着溫寧直奔天香樓,要了最上乘的房間。

男子劍眉星目,長身玉立,女子雖縛着面,但身姿婀娜,一看便知是個絕色佳人。

老板娘經營這天香樓這麽多年,還未見過這般登對且容貌絕頂的一雙人,當下眼光便停留了許久。

然而沒過多久,在難以伺候這方面,他們也着實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小厮滿頭汗地請老板娘上去,一進門,便瞧見二人連行李都未拆。

老板娘掃了一圈,笑着道:“這位公子可是有什麽不滿意,這間‘天字房’在我們天香樓是頂好的房間了,我不是誇口,整個越州城就沒比得過的!”

“光線還算敞亮,布局尚可,但……”謝景辭話鋒忽轉,掃過床榻,“那種寝被教人如何安睡?”

“寝被?”老板娘并未瞧出什麽異常,試圖解釋道,“這寝被都是用織錦做被面,刺繡用的都是蘇繡,且每日一換……”

“織錦?”謝景辭一哂,手裏的扇子扔到了案上,“換上蠶絲被來,上面不許有任何刺繡,绾绾皮膚柔嫩,稍稍有一點不平,都要被磨得睡不着。”

一席話淋漓盡致地展現了纨绔作風。溫寧倚在他懷裏,面色微紅,雖說她平日裏對這些榻上的東西注意了些,但也沒有這麽誇張。

“是我疏忽了,小娘子肌膚如水,是當用最好的最細柔的蠶絲,去把那庫裏的天蠶絲被拿來!”老板娘對着小厮吩咐道。

聽了她的安排,謝景辭眉頭稍展,随即又微微蹙起:“還有這屋子的盆栽,都移出去,這般劣質的花香,熏得人頭疼。”

他說完,指尖挑起溫寧的一縷發絲,一絲淡淡的香氣便浮出來。

明知道他在做戲,但這般親昵的動作,還是讓她有些臉紅。

老板娘明白了,這是覺得花不配人,立即又安排道:“公子都發話了,那便移出去吧,這般普通的花草,确實難以配得上小娘子,将那幽昙移過來。”

“嗯,這般處理尚可。不過……”謝景辭聲音一頓,“将那木質浴桶也換了,我聽說這越州有種熱岩,這種石頭做成的浴桶能發熱保溫,治得了女子體寒,你這天香樓有嗎?”

老板娘看了他一眼:“公子見多識廣,這石頭我們這越州的确是有,但是産量極少,能做成浴桶的少之又少,公子若是想要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

她話音一弱,謝景辭即刻接着道:“錢不是問題。”

“好,那便将那座剛打磨好的浴桶給公子擡來。”老板娘爽快地說。

又指了幾處,一一改的合他心意了,謝景辭這才吩咐侍從解開行李。

一合上門,小厮抹了一頭的汗,叫苦道:“這貴客也太挑剔了,出門在外還這般講究,真是折磨人。”

老板娘卻搖了搖頭:“這般精細的,一看便是常年嬌養着的有錢的主兒,何況我們本也不只圖這點房錢,今晚的競拍,給‘天字房’送個信兒。”

“這麽快就讓他到地下競拍?”小厮有些猶疑。

“‘鷹眼’都看過了,要是有問題,當場就被‘水鬼’拖下水了,還能介紹來這兒?何況只是去到一層,沒什麽大不了。剩下的事,等大人決定了再說。”

老板娘撫着額道,思及這公子對懷中那位小娘子的珍重,又補充說,“今晚加些女子用的物件。”

房內

待外面的人散的幹淨,謝景辭立即收起了那副風流浪子的姿态,整衣危坐着。

溫寧抿了口茶,那些堆積起來的疑問才終于找到時機問出口。

“為何一進越州,我們便被人盯上了?”

謝景辭看着緩緩西沉的落日,神色微凝:“這越州城已經爛了,從上到下,織着一張巨大的網,将所有外來的危險一網打盡。”

溫寧沉思了片刻:“那刀疤臉是和來歷,為何要在他面前僞裝?”

謝景辭将手中的資料遞給她:“那刀疤臉是‘鷹眼’,像他一樣的人有很多,守在那條運河的上下,判別可疑的外來者。

水底下有‘水鬼’,一旦‘鷹眼’覺得那人有危險,‘水鬼’就會翻船将人拖下去。

若只是懷疑,岸上還有‘狗腿’,緊緊地盯着,制造麻煩将人逼走。”

鷹眼、水鬼、狗腿……聽得溫寧心下一凜,這形勢比當初的渝州還要複雜許多。

“那你為何又要如此挑剔這‘天字房’呢?”

謝景辭看了她一眼:“這天香樓和他們都是一夥的,樓底隔幾日便有競拍,那藥和這競拍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要想混進去,必須得坐實這風流浪子又亟需東山再起的商戶身份,才能博得他們信賴。最早今晚,他們應該就會來遞請帖了。”

溫寧抿了抿唇,大約明白了,但是他要的那些東西都是為她所用,溫寧還是有些不自在。

不多時,兩個人各懷心思地用完膳,方才要的東西也都送來了。

那浴桶着實是大,熱岩果然名不虛傳,一泡進去全身都舒适了許多。

她之前吃了老大夫給的涼藥後,小腹一直隐隐墜痛,如今只泡了半個時辰,便覺得那塊郁結的經絡稍稍舒展了些。

若是加以時日,她那體寒的毛病或許能解決也說不定……

熱氣熏蒸地她白皙的臉有些發紅,溫寧雙臂搭在桶壁,輕輕枕上去,腦子裏思緒雜亂地串在一塊。

謝景辭方才那對話裏仿佛早就知曉這浴桶,特意帶她來這裏,難不成是有這方面原因?

她看了眼那窗邊的背影,剛想問出口,滾燙的熱意便熏蒸的她一片朦胧,仿佛忽然生了睡意一般,慢慢垂下頭去。

察覺到她逐漸滑落的身形和泛紅的身體,謝景辭從夜色中回眸,雙手鉗住她的腰肢,将人從熱水中撈起。

水珠從白膩的身體上滑落,她似乎被熱汽熏得過了頭。

謝景辭輕笑了一聲,抱着人到了窗臺。

此時那幽昙正在緩緩盛開,江南的夜風吹進來,裹挾着絲絲縷縷幽香的氣息。

作者有話說:

二更

謝景辭:僞裝我是專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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