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幽昙

小厮敲了許久, 緊閉的門扉才開了一條縫。

絲縷幽香逸出來,他連忙低下了頭,遞上了請帖:“請公子安, 今夜樓裏有競拍,老板娘特意給您留了個席位。”

然而,他頭低了半晌,手中高舉的帖子卻遲遲沒人接。

小厮一擡起,才發現那儀表不凡的公子面色微沉, 眉宇間滿是不耐。

“不去。”他聲音微冷, 言畢便要将門合上。

小厮愣了片刻,視線一滑, 落到他松散的衣襟和脖頸處暗紅的吻痕上,頓時便明白了。

“打擾公子了, 不過今晚剛到了一批珠寶首飾,琳琅美玉, 小娘子初到, 您看……”

說到一半, 那将欲閉攏的門扉又拉開了些。

“幾時開始?”他難得松了口。

“亥時三刻。”小厮答道,随即又體貼地補充說, “還有一個多時辰,公子不急。”

“唔, 我問問她。”

眼前人看起來還是沒什麽興趣,不過許是那些珠玉有所提示,他轉身朝着床榻走去。

小厮不敢擡頭,門縫半掩, 只有一室燭火搖曳, 透出些許光來。

隐隐聽得見女子柔柔的聲音從裏側傳來, 似是在輕輕地抱怨,随即又有幾聲男子的誘哄,最後才傳來低低的應聲。

一看這般溫柔缱绻的氣氛,小厮垂着頭,估摸着多半是成了。

果然,不多時,請帖便被人拿了去。

Advertisement

“我去。”

他聲音有些冷,與方才耐心誘哄的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話音剛落,“砰”地一聲,大門又緊緊地關上了。

門扉一開一閉,滿室的幽香散逸了些,夜風一吹,謝景辭深重的眸色稍稍褪去了些。

方才那出對小厮的話确實是演戲,但是對溫寧,倒也不全是。

他快步走進了裏間,榻上的人背對着他,只有腰間搭了一角蠶絲被。

細弱的腰肢上鮮紅的指印清晰可見,雪白一片上又隐約看的見齒痕。

謝景辭按了按眉心,剛才着實有些太過了。

仿佛中了藥的是他一般。

他俯下身,替溫寧撩開披散一床的青絲。

臉頰上癢癢的,溫寧眉心微蹙,輕輕拂開他的手。

落到腰側的手指将蠶絲被稍稍拉上去一些,許是被磨到了,溫寧輕哼了一聲,按住他的手。

“別鬧……”她聲音綿綿的,沒什麽力氣。

紅唇一張一合,謝景辭的眸色忽然便染上了深色,那被按住的手漸漸反握住她的纖纖素手,鬼使神差般又覆了上去。

半夢半醒間,溫寧終于睜開了眼,勉力回過頭去,卻瞧見他素來沉靜的雙眸,現下隐隐有些猩紅。

她心下一驚,可夜風一送,幽香彌漫,原本在推拒他勁瘦腰肢的雙手卻漸漸環緊。

不多時,剛剛挂上簾鈎的帷幔又被晃得散落垂地。

夜色漸濃,窗臺上的那盆幽昙一瓣瓣放開,清淡的香氣漸漸馥郁起來……

亥時二刻

小厮在樓下等了許久,仍不見有人下來,只好硬着頭皮又上去。

房門隔音很好,他敲了半晌,裏面才應了聲。

“知道了。”男子的聲音有些低啞。

“那您盡快。”

小厮不敢久留,躬着身子告退,可剛走出幾步,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聲裂帛。

“刺啦”一聲,仿佛是那軟煙羅的帷幔生生被扯斷了……

亥時三刻

小厮正有些急,又不敢上樓去,踱了半晌,環形樓梯上終于走下來一雙人影。

男子一身玄色錦衣,女子白紗縛面,斜倚在他懷中,被半扶半抱着走了下來。

“公子,您來了?請跟我到地下一層。”小厮打開了暗門,領着他們下去。

通往地下的樓梯又長又陡,看起來有不少年頭了,牆壁上沒用明火,懸挂的都是夜明珠,散發着微亮的光芒。

剛走幾步,忽聽見一聲女子的聲音,他一回頭,原來是那身姿窈窕的小娘子下樓梯身子一頓,輕聲對身邊人說了一句什麽。

随後,那公子低頭吻了吻她額發,臉上似有歉意,将人打橫抱起。

路過他時,那小娘子縛着面,只餘一雙眉眼露在外面。

她似乎有些困倦,從方才下樓起便沒怎麽睜過眼,懶懶地趴在他頸側。

這會兒暗室裏光線沒那麽刺眼,她才緩緩睜開,雙瞳剪水,欲語還休。

一眼望過來,小厮瞬間愣住,只覺得那雙眸比這暗夜裏的明珠還要流光溢彩。

樓梯到了地下一層便戛然而止,再往下的銅花門緊緊關着,上面挂了四五把沉甸甸的青銅鎖。

目光略過那門,謝景辭只停了一瞬,便狀若無事地繼續随那小厮過去。

眼前是一座頗大的廳堂,中間一個圓臺,為展示拍品用,其餘三面都是坐席。

坐席是單獨的包廂,錯落分布,層層排高,看起來頗為壯觀。

許是因為夏日,包廂并沒有封死,每個包廂都挂着紗簾,一坐進去,既不會悶熱,競拍時的神情和打算也不會被人瞧去。

臺下的席位并不算多,約莫也就百十來個,他們來的不算早,這會兒下面基本已經坐滿了。

不過,二人一進門,郎才女貌便招徕了不少目光。那些原本緊閉的簾子稍稍掀開了一條縫,不知是在看那俊美無鑄的郎君,還是看他懷裏那柔弱無骨的小娘子。

“二排,左三。”小厮擡起手臂,聲音洪亮,引着他們過去。

算是前排中間,不錯的位置,瞧見他們走過去,原本沒掀開簾子的一些這會兒也稍稍開了一點,能坐在這位置,想來這位公子的身家也是相當豐裕的。

方才溫寧全身乏力,軟軟地趴在床上,本不想跟過來。

但這越州形勢不明,初來乍到,謝景辭并不放心,是以明知她累極,仍是替她穿了衣,将人帶在了身邊。

一進包廂,溫寧便又合上了眼簾。

地下一層只不過是常見的競拍,東西雖說不錯,但落在謝景辭這種簪纓世家出身的公子眼裏,也只是興致缺缺,沒幾件看得過眼的。

因此前半段他一直未舉牌,只是攬着懷中人,時不時安撫她微皺的眉。

溫寧小憩了片刻,稍稍回了點力氣。待及外面聲音稍稍嘈雜些,才睜開了眼。

她細細瞧了一會兒,終于明白了眼前是個什麽情況。

只是目光一收,忽然對上了謝景辭黑沉沉的眸,那些淩亂的記憶頓時被勾起,溫寧即刻便要從他身上下去。

他方才實在太放肆了,就像兇獸一般,咬住了獵物便再不松口。

那會兒欲哭無淚之時,溫寧才明白他從前皆是留了情的,否則她的眼淚與求饒都只會成為催情的藥,成為他攻城略地的號角。

然而奇怪的是,明知道身體快承受不住,她卻仍是緊緊地環住他的腰,一邊推拒一邊抱得更緊……

幸而有人打斷,這場淋漓盡致的情-事才有了終止的時候。

然而,這會兒她身子一動,細弱的腰肢便又被完全攬住。

大手落到她腰上的青紅之處,溫寧細細地抽了口氣。

瞧見她面上浮現出些許吃痛,謝景辭立即松開一些,稍稍上移了一點兒。

“抱歉。”他聲音裏有些愧意。

雖然他是主犯,但溫寧明白,自己不僅是被害人,也是從犯。

她沒說話,偏了過頭去,細長的脖頸上浮現出一抹紅暈。

一回想起樓上的場景,謝景辭也有些混亂。

他當時被情潮主使,但又沒完全失去理智,只是身體似乎并不聽從腦海中的命令,當察覺她緊緊環抱着的雙臂之時,又愈發沖動了些。

“還能坐住嗎?”強行将人帶下來,他并不放心。

聲音雖輕,但這場裏這麽多人,溫寧怎麽好意思回答,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那我幫你揉一揉?”他低低地問。

這話雖是問句,但不等溫寧回答,他的手便開始輕輕揉按着。

酸麻又刺痛,溫寧咬着唇,埋在他肩頸上。

不知他是從哪兒學的,揉按的力度和手法總是分外到位,不一會兒,那淤青之處便漸漸發熱,舒緩了許多……

外面,上半場已經結束,此時似乎到了休憩的時候,嘈雜的聲音也安靜了不少,只有簾子裏的住客低聲絮語,仿佛是在讨論哪個更值得些。

謝景辭的手溫熱又熨帖,随着腰上的疼痛減緩,溫寧漸漸合了眼,生了些困意。

不知過了多久,待及外面一聲驚鑼,紗簾仿佛都跟着震了幾震,她才忽然驚醒。

意識剛回籠,溫寧身體一僵,發現謝景辭的手不知何時已離開了腰際,上移了不少。

隔着衣被他握住,她的臉唰的一下紅的徹底,輕輕地推着那勁瘦的手臂。

可謝景辭面上一派坦然,仿佛和揉腰沒什麽區別,都是替她緩解疼痛罷了。

“這裏更嚴重些。”他偏着頭,低低地在她耳邊解釋。

溫寧偏着頭,含混地應聲,不願擡起頭,卻可恥地覺得當真好受了許多……

不一會兒,外面忽然傳來了小厮的提醒:“公子,這下半場開始了,又新上了不少珠玉寶石,您若是有需要的,可以瞧一瞧。”

一聽見聲音,溫寧忽然想起這前面是紗簾,雖說他們并未掀開,但這影影綽綽的反而更讓人遐想,心下一亂,她一把推開那溫熱的手,背着身整理了下衣襟。

“嗯,知道了。”

少頃,裏面傳出了男子淡漠的應聲,似乎帶着些不虞之意。

小厮頭一低,也不敢多留,将下半場畫冊遞過來,便趕緊離開了。

外面,這下半場氣氛果然熱烈了些,臺上的一男一女,應聲唱和,将那些寶石珠玉誇得快上了天。若是有感興趣的,便立即着人端着漆盤到簾子給那人看看。

從他的膝上下來,一想到方才的事,溫寧有些懊惱又有些不自在,随手拿起那冊子胡亂地翻看着。

她翻的很快,不多時一本冊子便見了底,可仍是微低着頭,側身對着他,仿佛真的入了迷。

“有感興趣的嗎?”謝景辭聲音低沉,目光落到她手中的冊子上。

頸後傳來溫熱的氣息,溫寧一激靈,細長的脖頸稍稍揚起:“還行,沒……沒看到合心意的。”

“真的?”謝景辭靠的更近些,仿佛在看那冊子,又仿佛在打量她的神色。

“嗯,都……都挺一般的。”溫寧稍稍避開些,整個人快貼到了廂壁上。

瞧見她的局促,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那你不如把冊子正過來再看看。”

話音剛落,溫寧緩緩低下頭去,當目光觸及那一直拿倒的畫冊上,臉頰頓時一片緋色。

仿佛被燙到了一般,她手一松,便将那冊子揚了出去,恰好落在紗簾下,露出一角。

稍稍退後的小厮一聽見身後傳來動靜,立即回身探過來:“怎麽了,公子可是不喜?”

片刻,裏面傳來男子的應聲,仿佛還帶了些許笑意。

“沒事,她只是有些害羞而已。”

作者有話說:

改名字啦,以前的感覺不太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