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斷甲

下半場過了一半, 但前排今日看起來興致缺缺,并不太熱衷。

老板娘觀察了一會兒,又吩咐道:“将那新收的一批也呈上來。”

“可那些不是原本要供給二層的?”小厮猶豫地問道。

“不了, 二層最近走人不走貨,都放到一層去。”老板娘若有所思。

不多時,臺上便多了幾個漆盒。

盡是成色極好的玉镯玉墜,一呈上來,前排這些毫無動靜的簾子也漸漸掀了開。

已經到了下半場, 不管看得上看不上, 謝景辭一連高價拍了好幾件,緊接着, 托盤愈發殷勤地遞過來,溫寧盡管神情恹恹, 也跟着看了兩眼。

“有想要的嗎?”謝景辭問她。

溫寧平日裏并不愛戴這些,但如今到了越州, 思及她扮的身份, 少不得要抛頭露面, 因此還是打量了一番。

目光觸及那邊緣的一個吊墜,她忽然愣了愣。

“喜歡這個?”謝景辭示意那侍從将盒子遞近一點。

“這個是和田暖玉, 柔膩細滑,瑩潤光澤, 和小娘子十分般配。”那小厮口齒伶俐,一見人來了興趣,滔滔不絕地講起來。

“那便這個吧。”謝景辭難得見她分神,當下便舉了牌。

“二排左三, 五百兩!”小厮帶着喜意叫道, 這後半場幾乎被這位公子包圓了。

又是二排左三, 小厮的話音剛落,周邊的簾子紛紛掀開,竊竊私語。

“一千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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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絮語中忽然傳來一個張揚的聲音,一排左二的簾子被掀了開。

裏面是一個穿着華服、身形有些微胖的年輕男子,他懷中摟着一個豐滿的女子,探着頭看向後排,言語有些輕挑:“好玉配美人,小娘子若是喜歡,這墜子我便拍下,權當送予你了!”

從一進門起,他的目光便被這天生尤物的小娘子勾了去。方才那簾子裏又傳來細柔的嗓音,像是一把小刷子似的,撓的他心癢癢,心下頓時燒了一團火,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許公子,您今日怎麽來了一層?”老板娘一聽見這聲音,眉頭微皺,連忙起身過來。

“山珍海味也會吃膩,偶爾上來找點新鮮的。”那白胖的公子懶聲道,目光卻一直斜觑着後排那緊閉的簾子。

即便是隔着一層紗簾,絲絲縷縷黏膩的目光還是鑽了進來,溫寧即刻拉高了面紗。

察覺到她的不适,謝景辭攬着她的腰,輕輕将人遮在懷裏,目光微寒,沉聲道:“兩千兩。”

“三千兩!”許澤志在必得,目光死盯着那簾子。

“四千。”謝景辭聲音冷冽,絲毫不退。

“四千兩?”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墜子。”

“在下面都能買一個美人了吧……”

“噓,這是一層,二層的事不可亂提。”

聽着這令人咋舌的價格,原本寂靜的場地裏忽然嘈雜起來。

溫寧隐約聽見了一點,這才明白這地下做的都是什麽生意,頓時頭皮發麻,緊緊攥着他的衣領。

“喲,這是哪家的公子,好大的口氣,我怎麽沒見過?”許澤生了怒,一把推開懷中的女子,質問着老板娘。

老板娘一看氣氛不對,立即打圓場道:“這是洛州蕭家的蕭大公子,剛到越州來。”

“蕭家?”許澤咂摸了一下,好像這兩天在哪聽過。

不過他可是這城中一霸,想要的東西竟然還有人敢跟他搶,當下立馬就要變臉。

然而,身邊的侍從卻死死拉住了他的手,眉頭緊皺,小聲地勸着。

一聽見事關父親的北進,許澤那揚起的手到底還是沒砸下來,鼻子裏擠出點氣音:“行吧,遠來是客,今日這玉我便讓給蕭公子了!不過,蕭公子可要有福消受才是!”

“許公子承讓。”謝景辭面色沉靜,但目光直直地看着他,聲音裏帶了些許挑釁。

“你……”許澤被這麽一激,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許公子息怒,息怒。這還有好一批沒呈上來呢,您若是有看的過眼,我親自叫人給您送過去。”老板娘調笑着擋在他面前。

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許澤眼中的怒火消了不少。

“好,既如此,我就等着看紅姐的眼光了。”他說着,又一把扯過了那衣着暴露的女子,肆無忌憚地磋磨着。

那豐滿的女子被當衆這般對待,咬着牙忍痛,卻還是讨好地笑着,不敢有一絲反抗,看的溫寧心裏一驚,忙回過頭去,靠在謝景辭頸側。

一場鬧劇就此結束,只是那許澤臨走時仍在死死地盯着溫寧,看的她心裏直犯惡心。

“那姓許的是何人,為何這般狂妄,今晚得罪了他,會不會給我們添麻煩?”上了樓,溫寧一想起那人如毒蛇般的眼神,心裏便頗不寧靜。

聽見這話裏的“我們”二字,謝景辭關門的手一頓,回身凝視着她。

“怎麽了?”溫寧看着他,有些心憂,這裏天高皇帝遠,強龍難壓地頭蛇,猶豫地問道,“難不成真是什麽厲害人物?”

“他是許通判的兒子,許澤,越州城裏有名的纨绔。”

明明話裏的消息算不得好,但謝景辭的神情看起來反倒有些柔和,溫寧也稍稍放下了心,可随即又想起:“這蕭家的身份畢竟是假的,萬一……他去查了可如何是好?”

“假的?”謝景辭輕笑,将她攬過來,随即拿出了兩張照身貼,“蕭随是真的,绾绾也是真的。”

溫寧皺着眉,拿到手裏仔細打量了一番,絲毫沒察覺到破綻,忽又想起他從前替自己辦的商戶女身份,便也想通了。憑空造出一個身份合适的人,對他這種位高權重的人來說只不過是易如反掌。

“只是……身份雖然是真的,但這一晚上便花出去萬兩,還要在這裏盤鋪子,這花銷……”

那墜子被擡的價着實太高了,并不是溫寧本意,她垂着眸,手掌微扣。

眉頭微微皺着,面上有幾分糾結,她這般操心的模樣不知為何令謝景辭忽然頗為愉快。

“我母親的封號是什麽?”他伸手輕輕包住溫寧那微扣的掌心,低低地問她。

“福安,”溫寧下意識地回道,“福安長公主。”

聖上唯一的同胞妹妹,聽說當初出嫁的時候十裏紅妝,陪嫁無數,先皇還專門為她修葺了一座雕欄玉砌的公主府。

不過公主尚儉,一直居住在國公府裏,還将那座府邸改成了皇家園林,贏得了不少美名。

“那你可知洛州的舊稱是什麽?”謝景辭又問,趁着她微怔的時候,把那緊扣的手指掰了開。

“舊稱?”溫寧搖了搖頭,她長在江南,并不熟悉西北的情況。

然而,一聯想到方才的封號,忽又美目微凝,“難道是福安……所以,洛州是長公主的封地?”

“嗯。”謝景辭微微勾唇,“蕭家本來就是我們的,至于銀錢方面,你不必擔心。”

她這副模樣分外可愛,謝景辭忍不住低頭吻了吻她發頂。

洛州之于北方,就像越州之于南方,都是以繁華出名,光一地的稅收,每年就不知有多少。

為他操心銀錢,溫寧覺得自己真是太多慮了,當下便有些臉紅,一把掙開他埋進了床鋪裏。

然而她動作太急,幅度有些大,一牽扯到腿根,又忍不住輕聲抽氣。

“還疼着?”謝景辭皺着眉,低低地問她。

溫寧不說話,緊緊埋在被裏,仿佛已經睡過去了一般。

“抱歉。”謝景辭凝視了片刻她的背影,拉開抽屜,拿出了靛藍的瓷瓶,“要不要上點藥?”

或許是真的太不舒服,許久,那柔軟潔白的蠶絲被裏終于傳出悶悶的應聲。

然而當感覺到下裙被推上去,溫寧忽又紅了臉,按住他的手。

“那你自己來?”謝景辭輕聲問她,看起來頗為耐心,将瓷瓶遞過去。

她何曾這樣做過,何況還是當着他的面……

溫寧咬着唇,又埋下頭去,任由他安排。

眼睛不看,耳朵便格外靈敏。

當聽見他擦完手,放下帕子的聲響,溫寧全身一顫,下意識地便往裏縮。

然而腳腕卻被他牢牢捉住,輕輕一折,溫寧便避無可避,緊緊埋在被裏。

大概他也明白方才太過分了,這會兒倒沒什麽旖念。

溫寧只想趕快睡覺,但他一向是個極致的性子,不放過一絲缺漏。

察覺身後那般專注且認真的目光,她終于忍不住催促了一聲。

“你快點。”她紅着臉,輕聲說道。

“真的?”謝景辭嘴角噙着笑意。

溫寧扭頭,不明白這話什麽意思,然而當他一加快,異樣的感覺忽然傳來,她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才明白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已經盡量忽視外面的聲音了,但是暗夜極靜,聽見他洗手的聲音,溫寧剛剛平複的心跳又跳個不停。

不過,這次是真的累極,平息了一會兒,她便不知不覺間沉沉地睡去。

待聽見均勻的呼吸聲,謝景辭才走過來,替她蓋上了被子。

目光略過她身上的紅痕,忽想起今晚兩人的異常,溫柔的神情頓時又變得冷峻。

起身在這室內逡巡了一圈,他的目光最終落到了那窗臺的幽昙上。

潔白的花瓣此時已經完全合攏,但是離得近,仍是有幽幽的香氣撲鼻,輕輕一吸,便讓謝景辭想起那時候放浪的舉動。

沉吟了片刻,他想起了這花的來歷,暫且把它移到了外間。

她睡得不太安穩,雙手緊握着,搭在身前,嫩白的手腕上不知何時纏上了一根細細的紅線,勒出了一道紅痕。

謝景辭微微皺眉,俯下身替她将那紅線解開。

可她攥的極緊,仿佛怕被人搶了去。

謝景辭辨認了一會兒,才想起這是方才拍下的那個吊墜。

白嫩的手指被一一掰開,謝景辭試圖将那纏在她腕上的墜子拿開。

可剛拿走,手裏一空,溫寧似乎有些生氣,細長的指甲狠狠地撓在了謝景辭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觸目驚心。

被撓出了血痕,謝景辭沒來得及說什麽,她倒是先皺了眉,夢中輕聲呼痛。

無奈一笑,謝景辭輕輕擡起她那如蔥根般的手,細細打量了一番,原來那小指上的指甲有些斷了,不知是方才撓斷的,還是那會兒受不住時扯斷了帷幔弄的。

她的指甲生的十分漂亮,薄薄的一層,透着點淡粉,謝景辭用匕首的刀背,替她将斷裂之處一點點磨平,随後又拿了濕帕子細細地擦去浮末。

如此這般,那小指上的指甲除了短了些,與其他圓潤的指尖并無什麽不同。

微微一扣,忽又令謝景辭想起了她極致歡-愉時蜷起的腳趾,白白嫩嫩,一顫一顫的,抵着他的肩。

心念一動,他擡起那指尖輕輕吻了下去。

這幽昙除了少許的致幻的效果,只能放大欲望,可她那會兒緊緊抱着他的腰,不願松開。

想來,意識裏大約也沒那麽抗拒他吧……

作者有話說:

每天都在膩膩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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