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暖香

“蕭公子, 掃了您興真是不好意思,不過這幾位雖然看着瘦弱了些,但只是遭了難, 還沒養過來,您看看有沒有興趣?”

老板娘婉聲勸道,只當沒看見溫寧在旁。

之前她已經讓小厮着意細說了一番,沒想到這蕭公子仍是帶了房中人來。

當着面塞人,着實有些不好辦。

被攔住了去路, 謝景辭淡淡一掃, 收回了眼神。

“不必。”他看起來毫無興趣。

想來也是,身邊杵着個天仙似的美人, 尋常的庸脂俗粉怎麽入的了眼?

但蔣主簿的命令又不得不聽。

一着急,老板娘悄悄掐了一把那看呆了的姑娘。

那姑娘身上一疼, 眼中便蓄滿了淚,立即拜伏道:“求公子憐惜……”

這嗓音千回百轉, 萬分嬌柔, 一聽便是着意練過的。

不過, 這般捏着嗓子委實太過了些,連老板娘都聽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謝景辭眉頭果然皺的更深了些。

另一個姑娘倒是頗有眼力見, 一見身邊人這麽直白的勾引不得法,立即換了法子, 扯住了謝景辭衣裾。

“奴名連芯,原本是越州山裏的,老家遭了難沒了活計才淪落至此,盼公子垂憐, 贖了奴安葬老父。若得大恩, 連芯此後便是公子的人, 為奴為婢,任憑安排。”

她言辭懇切,默默掉淚,讓人不忍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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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目光又有意無意地投向溫寧,帶有哀求之意。

溫寧身形一頓,擡眸看向謝景辭。

“绾绾身邊剛好缺個婢子,你若是願意,那便跟回去吧。”謝景辭沉聲應下。

婢子?

連芯一滞,連挂在頰邊的淚仿佛都停住了。

她只不過是給個臺階下,他竟真的讓自己為婢?

“公子仁善,做了婢子是你的福分,連芯,你可答應?”老板娘婉聲勸道。

連芯會意,立即住了淚,拜伏道:“謝郎君娘子大恩。”

總算将人送了出去,完成了蔣主簿的指示,老板娘長舒一口氣。

至于能爬多高,能籠絡多少,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眼見他選了後面這一個,溫寧稍稍有些不安。

這些女子雖然都是蔣主簿派來的,但性格和心思仍是有差異。

依她看來,那第一個直白的姑娘,倒是更好拿捏些。

但謝景辭既已經選了這後一個,那姑娘又說的萬般可憐,溫寧便也沒開口,只是隐隐覺得不安……

樓上,采青正在備水,一晃神瞧見郎君和娘子身後跟了個俏麗的姑娘。

她面露詫異:“這是?”

“我是郎君和娘子買下的婢子,名喚連芯。”

既已入了門,連芯倒是收斂,立即放低了姿态。

原來只是個婢子,吓得她以為郎君另有了新歡。

不過采青從前沒少在深宅大院待,這姑娘雖說是侍婢,姿态放的也低,但那眼神騙不了人,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

眼見着她端起茶盞便要近身伺候,采青微微挑眉,便以教規矩為名帶了人出去。

連芯本想着去奉茶,可話還沒說上,便被帶了出去,一時間頗有些氣悶。

不過轉而一想,她生的雖不比那位娘子那般絕色,但也稱的上一句小家碧玉。

山珍海味固然是好,但吃久了也會膩,有她這般清粥小菜放在眼前做調劑,她不信這位郎君能一直不動心。

想來,定是這位娘子管的太厲害了。

連芯暗自思忖了一番,決心先做小伏低,從長計議。

采青領她去了隔壁,也是間上房。

“兩位主子和氣,便是婢子的吃穿用度一應也是極好的。”采青解釋道。

“郎君真是大方。”連芯打量了一番,知曉這是給女侍住的,也不由贊嘆了一句,随即又親熱地問道,“采青姐姐,你跟了郎君和娘子多久了,也是從洛州來的嗎?”

采青當初被選中的時候,看中的就是她的謹慎周全,何況兩位主子事少錢多,脾氣又好,她沒道理跟一個外人多說。

何況,看起來還是個想爬床的婢子。

當下只淡淡地回道:“好一段時日了。我自小流離,老家是哪裏的早就不知道了。”

說到身世,連芯也眸色一黯,随即又感嘆道:“郎君待娘子真是極好,這位小娘子可真是有福氣。”

“娘子貌美又仁善,兩人恩愛些也是理所當然。跟了他們這麽久,我還從未見過郎君眼裏有其他人。”采青緊緊盯着她。

這婢子的打算郎君和娘子未必看得出來,采青嘆了口氣,覺得自己須得替他們警醒一些:“郎君生的清貴,只有小娘子這般出塵的人物才配得上,自然也瞧不上俗物,你說是吧?”

她這話極其犀利,就差明說了。

連芯面色微漲,不知曉她是何時看出來的,只好點頭稱是:“那是自然,公子這般雲端上的人物自然不是我可以肖想的。”

嘴上雖這樣說,可待及采青一轉身,她又暗自握緊了手心。

采青估摸着時辰,休息了一會兒,待月上梢頭,便起身到了外間候着。

不多會兒,隔壁叫了水,她眼皮一擡,立即應聲提起了備好的熱水。

連芯一思索,也跟在了采青身後。

“姐姐,我幫你拎一些吧。”

她笑着便伸出了手,顯然是想進門去,仿佛壓根兒沒聽見方才的敲打。

采青暗啐了一聲,但想着若是讓她瞧見郎君和娘子親密無間的姿态,或許能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了心,便也答應了。

“你待會兒不要多問,也不可亂看,小娘子面皮薄,你只管把水添進去便立即出來,懂了嗎?”

“懂了,連芯是個有分寸的,姐姐只管放心。”她連忙點頭。

一推門,仿佛是燃了香,迎面一室如蘭似麝的香氣。

內室的水晶簾被夜風輕輕拂動,玎玲作響。

簾後的床幔四下垂墜着,遮的嚴嚴實實。

不過雖然遮的緊,但這夏日的霞影紗到底不隔音,隐隐聽得見那裏面傳來尚未平複的喘息聲。

連芯當初是特意被教過的,自然曉得這室內方才發生了什麽,當下便有些臉紅。

幸而采青走在前面,未曾注意到她的神情,連芯立即收斂了神色,跟着把水添進去。

熱氣缭繞,采青搭上了幹淨的帕子,便轉身知會了一聲:“公子,熱水已經備好。”

“嗯,下去吧。”帳子裏傳來男子低沉的應聲。

相較于白日裏的冷冽,這會兒他的聲音沾染了暖香,多了份喑啞的意味。

采青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夜晚,立即拎着空下的木桶,便推門出去。

她走的很快,但跟在後面的連芯卻步子慢了下來。

手臂剛搭上門邊,身後忽然傳來簾帳被拉開的響動。

她忍不住停步,一回眸,便瞧見一個披着中衣的高大男子抱着一個嬌弱無力的女子出了帳。

那女子只裹了件薄毯,枕在男子臂彎裏,雙臂無力地垂下。

露在月光下的身體瑩白如玉,只有微蜷的腳尖泛着一點紅。

像是風雨過後的嬌花一般,低眉折腰,惹人生憐。

連芯愣了一瞬,忘記了移步。

目光微微上移,忽對上一道極冷的視線,像是劍鋒的寒光一般,立即低下頭,連忙掩上了門扉。

“怎麽了?”

隐隐察覺到他周身的氣息一變,溫寧費力地睜開眼。

那雙本來沉如寒潭的雙眸一垂下,忽又變的溫煦起來,低頭在她微濕的額發上落下一吻。

“沒事,你休息吧。”

溫寧實在累極,也無心多問,由着他幫忙沐浴。

待洗去一身疲累,重新回到床榻,她忽然又沒了睡意。

感覺到她翻來覆去,睡得不太安穩,謝景辭雙手撫上去,箍住她的腰肢:“有什麽心事?”

心事倒沒有什麽,只是有些不安。

溫寧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白日裏的感覺說出了口。

“我總覺得,今日帶回來的那個孤女不太安分……”

她說完,身後忽然沒了聲音。

怕謝景辭誤會,她連忙回頭,卻對上了他暗夜一般的眼眸。

暗沉沉的看不出情緒,又仿佛萬般情緒濃稠地化不開。

溫寧立即要轉回去,可腰上卻忽然一緊,他雙手一扣,溫寧便被調轉了身體,面對面貼在他懷裏。

下颌抵着她的額,輕輕摩挲,謝景辭聲音低沉:“是不太安分。”

微熱的鼻息緩緩下移,噴薄在她頸側,溫寧臉一紅,這是在說她睡姿呢,還是說那個侍女的舉動。

“不是,她出現的時機太合适了。”

溫寧撐着他的肩,稍稍後退了一點。

“嗯,繼續。”謝景辭抱着她枕的高些,兩個人目光才得以平視。

“前一個女子直白了些,倒是好分辨。”溫寧沉思了片刻,“這後一個話裏話外都頗為安分,但我總覺得……她是在以退為進。比較起來,總覺得她心思更重了些,倒不如第一個好拿捏。”

“你說的也有道理。”謝景辭稍稍收緊環着的手臂,“不過,我選這孤女,不單是為了打消蔣主簿的疑心。”

“那是為什麽?”

這般淺顯的把戲,她都能看出,料想謝景辭也不會忽視。

原以為他是被那孤女楚楚可憐的模樣撥動了心弦,但現下瞧着他這般冷靜,溫寧這會兒也有些好奇。

“那孤女身形瘦削,手上有薄繭,和其他的那些專門養做送人的不同,大約真的如她所說,是家中遭了難,賣身葬父的。”謝景辭說道。

薄繭?

溫寧确實沒有發現,她沉吟了片刻:“如你所說,你是真的出于憐惜她才将人買下的?”

“當然不是。”謝景辭輕笑了一聲,吻了吻她微蹙的眉,“她身世若是不假,那姓名和出身也當是真的。姓連,來自越州山裏,忽然沒了活計,家中不久前遭了難,有一處地方倒是都對得上。”

“你是說……雁鳴山?”

溫寧直起身,忽然想起了那文書上對雁鳴山獵戶的記載。

作者有話說:

謝景辭:辨別白蓮我是認真的。感謝在2021-07-11 20:03:49~2021-07-12 20:03: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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